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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四库全书 > 宋史紀事本末 > 宋史紀事本末 卷二十七
[027-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紀事本末卷二十七
            明 馮 琦 原編
              陳邦瞻 増輯
  賈似道要君
度宗咸淳元年夏四月加賈似道太師封魏國公初理
宗在位久儲宫尚虚帝時在忠邸欲立為嗣以問宰相
吳潛潛密奏云臣無彌逺之才忠王無陛下之福理宗
[027-1b]
怒似道聞之因陳建儲之策意在傾潛潛去而似道獨相
帝遂立為太子既即位以似道有定策功毎朝必答拜稱
之曰師臣而不名朝臣皆稱為周公理宗山陵事竣徑棄官
還越而密令吕文徳詐報䝉古兵攻下沱急朝中大駭帝與
太后手詔起之似道乃至欲以經筵拜太師而典故須建
節乃授鎮東軍節度使似道怒曰節度使麤人之極致耳
遂命出節都人聚觀節出復曰時日不利亟命返之舊制
節出撤關壞屋無倒節理以示不屈至是人皆駭異
[027-2a]
二年春正月江萬里罷時賈似道以去要君帝至拜留
之萬里以身掖帝云自古無此君臣禮陛下不可拜似
道不可復言去似道不知所為下殿因舉笏請萬里曰
微公似道幾為千古罪人然以此益忌之帝在經筵每
問經史疑義及古人姓名似道不能對萬里常從旁代
對王夫人稍知書帝語夫人以為笑似道積慙怒謀逐
萬里萬里亦四上疏求退乃以資政殿大學士奉祠
三年二月賈似道上疏乞歸養帝命大臣侍從傳旨固
[027-2b]
留日四五至中使加賜日十數至夜即交卧第外以守
之特授平章軍國重事一月三赴經筵三日一朝治事
都堂賜第西湖之葛嶺使迎養其中似道於是五日一
乘湖船入朝不赴都堂治事吏抱文書就第呈署大小
朝政一决於館客廖瑩中堂吏翁應龍宰執充位而已
似道雖深居簡出凡臺諫彈劾諸司薦辟及京尹畿漕
一切事不關白不敢行正人端士斥罷殆盡吏争納賂
求美職圖為帥閫監司郡守者貢獻不可勝計一時貪
[027-3a]
風大肆兵䘮於外匿不以聞民怨於下誅責無藝莫敢
言者太府寺主簿陳䝉嘗入對極言似道為相國政闕
失後為淮東總領似道誣以貪汚安置於建昌軍籍沒
其家
六年八月癸巳賈似道屢稱疾求去帝至涕泣留之不
從詔六日一朝一月兩赴經筵尋又詔入朝不拜朝退
帝必起避席目送之出殿廷始坐繼復詔十日一朝時
䝉古攻圍㐮樊甚急似道日坐葛嶺起樓閣亭榭作半
[027-3b]
閒堂延羽流塑已像其中取宫人葉氏及娼尼有美色
者為妾日肆淫樂與故博徒縱博人無敢窺其第者有
妾兄來立府門若將入狀似道見之縛投火中嘗與羣
妾踞地鬭蟋蟀所狎客戲之曰此軍國重事耶酷嗜寶
玩建多寶閣一日一登玩聞余玠有玉帶求之已殉葬
矣發其塚取之人有物求不與輒得罪自是或累月不朝
雖朝享景靈宫亦不從駕有言邊事者輒加貶斥一日
帝問曰㐮陽已圍三年矣奈何似道曰北兵已退陛下
[027-4a]
何從得此言對曰適有女嬪言之似道詰其人誣以他
事賜死由是邊事雖日急無敢言者 時賈似道欲制
東南士心乃令御史陳伯大請制士籍開具鄉里姓名
年甲三代妻室令鄉鄰結勘於科舉條制無礙方許納
卷又嚴後省覆試法比校中省元卷字蹤稍異者黜之
覆試之日露索懷挾有李鈁孫者少時戲雕股間索者
視之駭曰此文身者事聞被黜時邊事危急束手無䇿
而以科舉累士人其悖謬至此
[027-4b]
八年九月辛未有事於明堂以賈似道為大禮使禮成
幸景靈宫將還遇大雨似道期帝雨止升輅胡貴嬪之
兄顯祖為帶御器械請如開禧故事却輅乘逍遙輦還
宫帝曰平章得無不可顯祖紿曰平章已允帝遂歸似
道大怒曰臣為大禮使陛下舉動不得預聞乞罷政即
日出嘉會門帝固留之不得乃罷顯祖涕泣出貴嬪為
尼似道始還似道專恣日甚畏人議已務以權術駕馭
上下以官爵牢籠一時名士以故言路㫁絶威福肆行
[027-5a]
相視以目
十年春正月賈似道母胡氏死似道歸越治䘮詔以天
子鹵簿葬之起墳擬山陵百官奉襄事立大雨中終日
無敢易位者既𦵏詔似道起復遂還朝
  䝉古陷襄陽
度宗咸淳三年十一月蒙古主徵諸路兵命阿珠經畧
㐮陽先是景定二年䝉古主以朝廷拘囚郝經屢遣使
詳問不報乃諭將士舉兵攻宋且下詔曰朕即位之後
[027-5b]
深以戢兵為念故前年遣使於宋以通和好宋人不務
逺圖伺我小隙反啟邊釁東剽西掠曽無寧日朕今春
還宫諸大臣皆以舉兵南伐為請朕重以兩國生靈之
故猶待信使還歸庻有悛心以成和議留而不至者今
又半載矣往來之禮遽絶侵擾之暴不已彼嘗以衣冠
禮樂之國自居理當如是乎曲直之分灼然可見今遣
王道貞往諭卿等約㑹諸將秋髙馬肥水陸並道而進
以為問罪之舉時賈似道方論鄂功專務欺蔽朝廷不
[027-6a]
以聞似道又忌諸將欲汚衊置之罪乃行打算法於諸
路以軍興時支取官物為贜私於是趙葵史巖之杜庶皆
坐侵盜掩匿罷而向士璧曹世雄下獄死劉整時為潼
川安撫使亦以邊費為蜀帥俞興所持整素與興有隙
自遣使訴於朝不得達心益疑懼遂籍瀘州十五郡户
三十萬降於䝉古整驍將也䝉古既得整由是盡知國
事虚實南伐之謀益决而似道自若不以為虞時吕文
徳守鄂有威名整言於䝉古主曰南人惟恃吕文徳耳
[027-6b]
然可以利誘也請遣使賂以玉帶求置𣙜場於㐮陽城
外以圗之至鄂請於文徳文徳果許之遂開𣙜場於樊
城築土牆於鹿門山外通互市内築堡壁由是敵有所
守以遏南北之援時出兵哨掠㐮樊城外兵勢益熾文
徳知為所賣然已無及矣至是整又言於䝉古主曰攻
宋方畧宜先從事㐮陽㐮陽吾故物由棄弗戍使宋得
竊築為强藩如復襄陽浮漢入江則宋可平也䝉古主從
之遂徵諸路兵命阿珠與整經畧取㐮陽阿珠駐馬虎
[027-7a]
頭山顧漢東白河口曰若築壘於此以㫁宋餉道㐮陽
可圗也遽城其地吕文煥大懼遣人以蠟書告吕文徳
文徳怒且罵曰汝勿妄言邀功賞設有之亦假城耳㐮
樊城池堅深兵儲支十年令吕六堅守果整妄作春水
至吾往取之比至恐遁去耳識者竊笑之
四年九月蒙古劉整與阿珠計曰我精兵突騎所當者
破惟水戰不如宋耳奪彼所長造戰艦習水軍則事濟
矣乃造船五千艘日練水軍雖雨不能出亦畫地為船
[027-7b]
而習之練卒七萬遂築白河城以逼㐮陽
五年三月乙夘䝉古軍圍樊遂城鹿門 己未詔浙西
六郡屯田設官督租有差 辛酉京湖都統張世傑將
兵拒䝉古圍樊之軍戰於赤灘圃敗績 秋七月夏貴
襲䝉古阿珠於新郢敗績初貴以沿江制置副使援㐮
樊乗春水漲輕兵部糧至㐮陽城下懼䝉古軍掩襲僅
能與吕文煥交語而還及秋大霖雨漢水溢貴分遣舟
師出沒東岸林谷間阿珠謂諸將曰此虚形不可與戰
[027-8a]
宜整舟師以備新城明日貴舟果趨新城至虎尾洲為
阿珠所敗士卒溺漢水死者甚衆范文虎復以舟師援
貴至灌子灘亦為阿珠所敗文虎以輕舟遁 十二月
癸酉吕文徳卒文徳以許䝉古置𣙜場為恨每曰誤國
家者我也因疽發背乞致仕詔授少師封衞國公至是

六年春正月以李庭芝為京湖制置大使督師援㐮樊
時夏貴范文虎相繼大敗及聞庭芝至文虎貽書賈似
[027-8b]
道曰吾將兵數萬入㐮陽一戰可平但願無使聽命於
京閫事成則功歸恩相矣似道即命文虎之兵從中制
之庭芝屢欲進兵文虎但與妓妾嬖倖擊鞠飲宴為樂
以取旨未至為辭 十二月己亥䝉古張𢎞範言於史
天澤曰今䂓取㐮陽周於圍而緩於攻者計待其自斃
也然夏貴乗江漲送衣糧入城我無禦之者而江陵歸
峽行旅休卒道出㐮陽南者相繼也寧有自斃之時乎
若築萬山以㫁其西立柵灌子灘以絶其東則庻幾斃
[027-9a]
之之道也天澤從之遂城萬山徙𢎞範軍於鹿門自是
㐮樊道絶而糧援不繼
七年五月䝉古詔東道兵圍㐮陽各道宜進兵以牽制
之於是秦蜀行省平章政事賽音迪延齊沙木斯迪音率諸将
水陸並進鄭鼎出嘉定汪良臣出重慶北朗布哈出瀘州
所至順流縱筏㫁浮橋獲將卒戰艦甚衆 六月范文
虎將衞卒及兩淮舟師十萬進至鹿門時漢水溢阿珠
夾江東西為陣别令一軍趨會丹灘犯其前鋒諸將順
[027-9b]
流鼓譟文虎軍逆戰不利棄旗鼓鎧仗乗夜遁去䝉古
俘其軍獲戰船甲仗不可勝計
八年五月己巳李庭芝將兵救㐮陽時㐮陽被圍五年
援兵不至吕文煥極力拒守幸城中稍有積粟所乏者
鹽薪布帛爾張漢英守樊城募善泅者寘蠟書於髻藏
積草下浮水而出謂鹿門既築勢須自荆郢救援至隘
口元卒見積草多鈎致欲為焚㸑之用泅者遂被獲於
是郢鄧之路亦絶至是詔李庭芝移屯郢州將帥悉駐
[027-10a]
新郢及均州河口以守要津庭芝闖知㐮陽西北一水
曰清泥河源於均房即其地造輕舟百艘以三舟聨為
一舫裝載左右舟則虚其底而掩覆之出重賞募死士
得㐮郢山西民兵之驍悍善戰者三千人求將得民兵
部轄張順張貴俱智勇素為諸將所服俾為都統號貴
曰矮張順曰竹園張出令曰此行有死而已汝輩或非
本心宜亟去毋敗吾事人人感奮漢水方生乗順流發
舟百艘稍進團山下又進髙頭港口結方陣各船置火
[027-10b]
鎗火炮熾炭巨斧勁弩夜漏下三刻起矴出江以紅燈
為號貴先登順殿之乗風而破浪徑犯重圍至磨洪灘
以上元兵布舟蔽江無隙可入順等乗銳㫁鐵絙攅栰
數百轉戰百二十里元兵皆披靡以避其鋒黎明抵㐮
陽城下城中久絶援聞順等至踴躍過望勇氣百倍及
收軍獨失順越數日有浮屍遡流而上被甲胄執弓矢
直抵浮梁視之則順也身中創六箭怒氣勃勃如生諸
軍驚以為神結塜歛塟之貴入㐮陽文煥固留共守貴
[027-11a]
恃其驍勇欲還郢乃募二士能伏水中數日不食持蠟
書赴范文虎於郢求援元兵増守益密水路連鎖數十
里列撒星樁雖魚鰕不得渡二人遇樁即鋸㫁之竟達
郢還報發兵五千駐龍尾洲以助夾擊刻日既定乃别
文煥東下㸃視所部軍洎登舟帳前一人亡去乃有過
被撻者貴驚曰吾事泄矣亟行彼或未及知復不能銜
枚隠迹乃舉砲鼓噪發舟乘夜順流㫁絙破圍冐進元
兵皆辟易既出險地夜半天黒至小新河阿珠劉整分
[027-11b]
艤戰艦邀擊以死拒戰沿岸束荻列炬火光燭天如白
晝至勾林灘漸近龍尾洲遙望軍船旗幟紛披貴兵以
為郢兵來會喜躍而進舉流星火示之軍船見火即前
迎及勢近欲合則來舟皆元軍也盖郢兵前二日以風
水驚疑退屯三十里而元兵得逃卒之報先據龍尾洲
以逸待勞貴與戰而困且出於不意所部殺傷殆盡身
被數十創力不能支遂被執見阿珠於櫃門關阿珠欲
降之貴誓不屈乃見殺元令降卒四人舁貴屍至㐮陽
[027-12a]
城下曰識矮張都統乎此是也守陴皆哭城中䘮氣文
煥斬四卒以貴附葬順塜立雙廟祀之 時朝廷患劉
整為元用荆湖制置李庭芝請以整為盧龍軍節度使
封燕郡王朝廷從之遣永寜僧齎告身金印牙符及庭
芝書期致之僧既入元事覺元主敕張易姚樞雜問整
自軍中入見元主曰此宋患臣用兵㐮陽欲以此殺臣
耳臣實不知元主賞整使還誅僧且令整移書來責執

[027-12b]
九年春正月乙丑樊城陷樊被圍四年范天順牛富力
戰不為衂富又數射書㐮陽城下期吕文煥相與固守
為唇齒未幾阿爾哈雅得西域人所獻新礟法乃進攻
樊破外郛張𢎞範為流矢中其肘束創見阿珠曰㐮在
江南樊在江北我陸攻樊則㐮出舟師來救終不可取
若截江道㫁援兵水陸夾攻則樊破而㐮亦下矣阿珠
從之初㐮樊西城漢水出其間文煥植一木江中鏁以
鐵絙上造浮橋以通援兵樊亦恃此以為固至是阿珠
[027-13a]
以機鋸㫁木以斧㫁絙燔其橋㐮兵不能救乃以兵截
江而出銳師薄樊城城遂破天順仰天嘆曰生為宋臣
死為宋鬼即所守地縊死富率死士百人巷戰元兵死
傷者不可計渴飲血水轉戰而進遇民居燒絶街道富
身被重傷以頭觸柱赴火死禆將王福見富死嘆曰將
軍死國事吾豈宜獨生亦赴火死 二月庚戌吕文煥
以㐮陽叛降元㐮陽久困援絶撤屋為薪緝關㑹為衣
文煥每一巡城南望慟哭而後下告急於朝賈似道累
[027-13b]
上書請行邊而陰使臺諫上章留已樊城既陷復申請
之事下公卿雜議監察御史陳堅等以為師臣出顧㐮
未必能及淮顧淮未必能及㐮不若居中以運天下帝
從之時羣臣多言髙達可援㐮陽者御史李旺入言於
似道似道曰吾用達如吕氏何旺出嘆曰吕氏安則趙
氏危矣文煥聞達且至亦不樂以語其客客曰易耳今
朝廷以㐮急故遣達吾以捷聞則達必不成遣矣文煥
以為然㑹獲元哨騎數人文煥即繆以大捷奏然不知
[027-14a]
朝中實無援㐮事也未幾阿爾哈雅帥總管索多等移
兵破樊攻具以向㐮陽一礟中其譙樓聲如震雷城中
洶洶諸將多踰城降者初劉整嘗躍馬獨前與文煥語
為文煥伏弩所中幸甲堅不入至是欲立碎其城執文
煥以快意阿爾哈雅不可乃身至城下宣元主所降招
諭文煥詔曰爾等拒守孤城於今五年宣力於主固其
宜也然勢窮援絶如數萬生靈何若能納欵悉赦勿治
且加遷擢文煥狐疑未决因折矢與之誓文煥乃出降
[027-14b]
先納筦鑰以獻城邑且陳攻郢之䇿請已為先鋒阿珠
入㐮陽阿爾哈雅遂偕文煥朝燕元主以文煥降命如
詔遷擢事聞似道言於帝曰臣始屢請行邊陛下不之
許向使早聽臣當不至此文煥兄文福文徳文福知廬
州文徳子師䕫知静江府俱上表待罪似道庇之詔皆
不問 三月詔機速房於中書㐮城既失賈似道復上
書言事勢如此非臣上下驅馳聨絡氣勢將有大可慮
者帝曰師相豈可一日離左右似道乃建機速房以革
[027-15a]
樞密院漏泄兵事稽遲邊報之弊 夏四月宣撫司㕘
議官張夢發陳危急三䇿曰鏁漢口岸曰城荆門軍當
陽界之玉泉山曰峽州宜都而下聨署堡砦以保聚流
民且守且耕并圖上築城形勢似道不以上聞下荆湖
制司審度可否事竟不行 六月己丑給事中陳宜中
言㐮樊之失皆由范文虎怯懦逃遁乞斬之賈似道不
許止降一官監察御史陳文龍言文虎失㐮陽猶使知
安慶府是當罰而賞也趙溍乳臭小子何足以當大閫
[027-15b]
之寄請皆罷之似道大怒黜文龍知撫州旋又使臺官
李可劾退之汪立信言臣奉命分閫延見吏民皆痛哭
流涕言㐮樊之禍皆由范文虎及余興父子文虎以三
衙長聞難怯戰僅從薄罰有子天順守節不屈猶可少
贖其愆興奴𨽻庸材務復私怨激叛劉整流毒至今其
子大忠挾多資為父行賄且自希進雖寸斬未足以快
天下之忿乞寘重典則人心興起事功可圗詔除大忠
名循州拘管時國勢危甚陳仲微上封事其略曰誤㐮
[027-16a]
者老將也失㐮之罪不專在於庸閫禆將孩兵也君相
當分受其責以謝先皇帝在天之靈天子若曰罪在朕
躬大臣宜言咎在臣等宣布十年養安之往繆深懲六
年輕敵之昨非救過未形固已無及追悔既往尚愈於
迷或謂覆護之意多尅責之辭少謂陛下乏哭師之誓
師相飾分過之言甚非所以慰恤死義祈天悔禍之道
也往往代言乏知體之士翹館鮮有識之人吮脂茹柔
積習成痼君道相業兩有所虧方今何時而在廷無謀
[027-16b]
國之臣在邊無折衝之帥監之先朝宣和未亂之前靖
康既敗之後凡前日之日近冕旒未輪華轂俛首吐心
奴顔婢膝即今日奉敵稱臣之人也强力敏事疾捷快
意即今日畔君賣國之人也為國者亦何便於若人哉
迷國者進慆憂之欺以逢其君誤國者護恥敗之局而
莫敢議當國者昧安危之機而莫之悔臣嘗思之今之
所少不止於兵閫外之事將軍制之而一級半階率從
中出斗粟尺布退有後憂平素無權緩急有責或請建
[027-17a]
督或請行邊或請築城創聞駭聽因諸閫有辭於緩急
之時故廟堂不得不揜惡於敗闕之後有謀莫展有敗
無誅上下包羞噤無敢議是以下至器仗甲馬衰颯龎
凉不足下肅軍容壁壘堡柵折樊駕漏不足以當衝突
之騎號為帥閫名存實亡也城而無兵以城與敵兵不
知戰以將與敵將不知兵以國與敵光景蹙近目睫矣
惟君相幡然改悟天下事尚可為也轉敗為成在君一
念間耳似道大怒乃出仲微江東提點刑獄
[027-17b]
度宗咸淳十年春正月元阿爾哈雅言荆㐮自古用武
之地漢水上流已為我有順流下驅宋必可平阿珠又
言臣略地江淮備見宋兵之弱今不取之時不能再元
主趣召史天澤同議天澤對曰此國家大事可命重臣
一如安圖巴延都督諸軍則四海混同可計日而待矣
臣老矣如副將者猶足為之元主曰巴延可以任吾此
事矣阿爾哈雅因言我師南征必分為三舊軍不足非
益兵十萬不可遂詔中書省僉軍十萬人 六月元主
[027-18a]
諭諸將率兵南伐且數賈似道違約執郝經之罪詔曰
爰自太祖皇帝以來與宋使介交通憲宗之世朕以藩
職奉命南伐彼賈似道復遣宋京詣我請罷兵息民朕
即位之後追憶是言命郝經等奉書往聘盖為生靈計
也而乃執之以致師出連年死傷相藉係累相屬皆彼
宋自禍其民也㐮陽既降之後冀宋悔禍或起令圗而
乃執迷罔有悛心所以問罪之師有不能已者今遣汝
等水陸并進布吿遐邇使咸知之無辜之民初無預焉
[027-18b]
將士毋得妄加殺掠有去逆效順别立奇功者驗等第
遷賞其或固拒不從及逆敵者俘戮何疑 秋七月罷
京湖制置使汪立信立信移書賈似道謂今天下之勢
十去八九誠上下交修以迓續天命之幾重惜分陰以
趨事赴功之日也而乃酣歌深宫咲傲湖山玩嵗愒月
緩急倒施卿士師師非度百姓鬱怨欲上以求當天心
俯遂民物拱揖指揮而折衝萬里者不亦難乎為今之
計者其䇿有三夫内都何事乎多兵宜盡出之江干以
[027-19a]
實外禦算兵帳見兵可七十餘萬人而沿江之守則不
過七千里若距百里而屯屯有守將十屯為府府有總
督其尤要害處輒三倍其兵無事則屯舟長淮往來游
徼有事則東西齊奮戰守並用刁斗相聞餽餉不絶互
相應援以為聨絡之固選宗室大臣忠良有幹用者立
為綂制分東西二府以涖任得其人成率然之勢此上
䇿也久拘聘使無益於我徒使敵得以為辭請禮而歸
之許輸嵗幣以緩師期不二三年邊儲稍休藩垣稍固
[027-19b]
生兵日増可戰可守此中䇿也二䇿果不得行則天敗
我也銜璧輿櫬之禮請備以俟似道得書大怒抵之地
詬曰瞎賊狂言敢爾盖立信一目微𦕈云尋中以危法
廢斥之 是月元巴延南攻陛辭元主諭之曰古之善
取江南者唯曹彬一人汝不嗜殺是吾曹彬也 九月
元吕文煥以巴延趨郢州劉整以博囉歡趨淮西巴延
分大軍為兩道自與阿珠由㐮陽入漢濟江以吕文煥
將舟師為前鋒博囉歡由東道取揚州監淮東兵以劉
[027-20a]
整將騎兵先行巴延一軍自分三道索多將一軍由棗
陽哨司空山翟招討將一軍由老鴉山徇荆南而自與
阿珠帥阿勒哈張𢎞範諸軍水陸趨郢旌旗延袤前後
數百里 丁巳元巴延至濼水前部將武顯言水溢未
可渡巴延曰此小水不敢渡敢渡大江耶使一騎前導
麾諸軍畢濟遂薄郢州軍於城西時張世傑將兵屯郢
郢在漢北以石為城新城在漢南横鐵絙鎻戰艦密植
樁木水中夾以砲弩凡要津皆施㭖設攻具元軍襲城
[027-20b]
世傑力戰元軍不能前遣人招世傑不聽阿珠獲俘民
言沿江九郡精銳皆萃於二郢若舟師出其間騎兵不
得護岸此危道也不若取黄家灣堡東有河口由中拖
船入藤湖轉而下江僅三里吕文煥亦以為便諸將曰
郢城我之喉噤不取恐為歸路患巴延不從遣總營李
廷劉國傑攻黄家灣堡拔之諸軍破竹席地盪舟由藤
湖入漢巴延阿珠殿後不滿百騎郢州副都綂趙文義
帥精騎二千追之至泉子湖力戰而敗巴延手殺之郢
[027-21a]
卒皆潰元兵進至沙洋遣俘持黄榜檄文入城守將王
虎臣王大用斬俘焚榜文煥復至城下招之亦不應日
暮風大起巴延命順風掣金汁礟焚其廬舍烟焰漲天
城遂破生擒虎臣大用餘悉屠之進薄新城文煥到沙
洋所馘於城下縛大用等至壁使招降都綂邊居誼不
答明日又至曰吾欲與吕㕘政語耳文煥以為降已馳
馬至伏弩發中文煥右臂并馬仆幾鉤得之衆挾文煥
以他馬奔走㑹其總制黄順副將任寧俱出降其部曲
[027-21b]
多欲縋城出者居誼悉驅入當門斬之文煥乃麾兵攻
城居誼以火具却之旋蟻附而上居誼度力不支拔劔
自殺不死赴火死所部三千人猶力戰悉死焉巴延壯
其勇購其屍觀之遂進攻渠復州居誼隨人初事李庭
芝積戰功至都綂制至是死節事聞立廟死所 十二
月元巴延至蔡店大會諸將刻期渡江遣人觀漢口形
勢時夏貴以漢鄂舟師分據要害彌亘三十餘里王達
守陽邏堡朱䙫孫以遊擊軍扼中流兵不得進軍將馬
[027-22a]
福言淪河穿湖中可從陽邏堡西沙蕪口入江巴延使
覘沙蕪口夏貴亦以精兵守之巴延乃進圍漢陽聲言
取漢口渡江貴果移兵援漢陽巴延乘間遣阿喇哈將
竒兵倍道襲沙蕪口奪之因自漢口開壩引船入淪河
轉沙蕪口以逹江戰艦萬計相踵而至以數千艘泊淪
河灣口屯布䝉古漢軍數十萬騎於江北遣人招諭陽
邏堡不應因以白鷂子千艘攻之三日不克巴延因密
謀於阿珠曰彼謂我必抜此堡方能渡江此堡甚堅攻
[027-22b]
之徒勞汝今夜以鐵騎三千汎舟直趨上流為擣虚之
計明日渡江襲南岸已過則急遣人報我阿珠亦曰攻
城下䇿也若分軍船之半循岸西上泊青山磯下伺隙
而動可以如志巴延遂遣阿爾哈雅進薄陽邏堡貴率
衆來援阿珠即以昏時率四翼軍遡流二十里至青山
磯是夜雪大作黎明阿珠遙見南岸多露沙洲即登舟
指諸將令徑渡載馬後隨萬户史格一軍先渡為荆鄂
都統程鵬飛所敗阿珠引兵繼之大戰中流鵬飛軍却
[027-23a]
阿珠遂登沙洲扳岸歩鬭散而復合者數四出馬急擊
追至鄂東門鵬飛被重創走阿珠獲其船千餘艘阿珠
遣人還報巴延大喜揮諸將急攻陽邏堡夏貴聞阿珠
飛渡大驚引麾下三百艘先遁沿流東下縱火焚西南
岸大掠還廬州都統制王達領所部八千人及定海水
軍統制劉成俱戰死元諸將請追貴巴延曰陽邏之捷
吾將遣使前告宋人今貴走是代吾使也遂渡江與阿
珠㑹議師所向或欲先取蘄黄阿珠曰若赴下流退無
[027-23b]
所據上取鄂漢雖遲旬日可以萬全巴延遂趨鄂州
己未知漢陽軍王儀以城畔降元 朱禩孫聞元兵趨
鄂帥師援之道聞陽邏堡之敗乃夜奔還江陵府 時
鄂州恃漢陽為蔽及京湖之援朱禩孫既遁漢陽復失
鄂勢遂孤吕文煥列兵城下曰汝國恃者江淮而已今
大軍渡江淮如蹈平地汝輩不降何待會元軍焚艨艟
三千艘火照城中權守張晏然與都綂程鵬飛度不能
守遂以州軍降幕僚張山翁獨不屈元諸將欲殺之巴
[027-24a]
延曰義士也釋之因檄下信陽諸郡以鵬飛為京湖宣
撫使撤宋兵分𨽻諸將取夀昌糧四十萬斛以充軍餉
命阿爾哈雅及賈居貞以四萬人守鄂規取荆湖而自
率大衆與阿珠東下趨臨安 癸亥詔賈似道都督諸
路軍馬時鄂州既破朝廷大懼羣臣上疏以為非師相
親出不可似道不得已始開都督府於臨安以孫虎臣
總統諸軍以黄萬石等㕘賛軍事所辟官屬皆先命後
奏仍於封樁庫撥金十萬兩銀五十萬兩闗子一千萬
[027-24b]
貫充都督府公用詔天下勤王 庚午元巴延遣程鵬
飛至黄州招諭陳奕以沿江大都督許之奕喜遂以城
降仍以書招知蘄州管景模景模亦降時沿江諸郡皆
呂氏舊部曲望風欵附奕又以書誘其子巖以安東州
降元 是時李庭芝遣兵入援
帝㬎徳祐元年春正月壬午元兵入蘄州 己酉吕師
䕫以江州降元初師䕫提舉江州興國宫請募兵以禦
元詔與知州錢真孫同募至是賈似道承制召為都督
[027-25a]
㕘賛任中流調遣師䕫不受命與真孫遣人請於蘄州
以江州降元巴延以師䕫知江州丙戌元兵徇江州知
安東州陳巖夜遁時知夀昌軍胡夢麟寓治江州自殺
知南康軍葉閶知徳安府來興國知六安軍曹明俱迎
降於江州師䕫設宴庾公樓選宗室女二人盛飾以獻
巴延巴延怒曰吾奉天子命興義師問罪於宋豈以女
色移吾志乎斥遣之 初元人南侵吕文煥與劉整為
嚮導尋别命整出淮南整銳欲渡江曰大軍自㐮樊東
[027-25b]
下宋悉力西拒東方虚弱徑造臨安可一鼓而捷也巴
延不可曰吾受詔特綴東兵使無西耳濟江非所聞至
是整帥騎兵攻無為軍久而不克聞吕文煥入鄂捷至
失聲曰主帥束我使我失功後於人善作者不必善成
果然遂發憤死於無為城下 知安慶府范文虎以城
降於巴延通判夏琦仰藥死 是月賈似道出師江上
夏貴以兵來㑹初似道欲出師畏劉整不敢行及聞整
死曰吾得天助也乃上表出師抽諸路精兵十三萬以
[027-26a]
行金帛輜重之舟舳艫相銜百有餘里命宰執小事專
决大事則關白於督府不得擅行又以所親信韓震為
殿帥總禁兵至安吉似道所乘舟膠於塸中劉師勇以
千人入水拽之不能動乃易他舟而出遂由新安池口
以進次於蕪湖遣人通吕師䕫以議和未幾夏貴引兵
來㑹袖中出一編書示似道曰宋厯三百二十年似道
俛首而已 二月以汪立信為江淮招討使募兵江淮
以援江上州郡立信受詔即日上道以妻子托愛將金
[027-26b]
明執其手曰我不負國家爾亦必不負我遂行與賈似
道遇於蕪湖似道拊立信背哭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
立信曰平章平章瞎賊今日更說一句不得似道因問
立信何向立信曰今江南無一寸乾浄地吾去尋一片
趙家地上死第要死得分明耳既至建康守兵悉潰而
四面皆北軍立信知事不成歎曰吾生為宋臣死為宋
鬼終為國一死但徒死無益耳率所部數千人至髙郵
欲控引淮漢以為後圖 賈似道自蕪湖遣還元俘曾
[027-27a]
安撫且以荔子黄柑遺巴延復使宋京如元軍請稱臣
奉歲幣如開慶約阿珠謂巴延曰宋人無信當進兵若
避似道不擊恐已降州郡今夏難守巴延乃令囊嘉特
來答書曰未渡江時議和入貢則可今沿江州郡皆已
内屬欲和則當來面議也似道不答囊嘉特歸報京亦
還 庚戌元兵犯池州知州事王起宗遁去通判趙卯
發攝州事繕壁聚糧為固守計元遊騎至季陽河都統
張林屢諷之降卯發忿氣填膺瞠目視林林不敢復言
[027-27b]
已而林帥兵巡江陰遣人納欵而陽助卯發為守兵皆
歸於林卯發知事不濟乃置酒會諸友與訣謂妻雍氏
曰城將破吾守臣不當去汝先出走雍曰君為忠臣我
獨不能為忠臣婦乎卯發笑曰此豈婦人女子所能也
雍曰吾請先君死卯發笑止之明日乃散其家貲與弟
姪僕婢悉遣之元兵薄城卯發晨起書几上曰國不可
背城不可降夫婦同死節義成雙遂與雍氏同縊死於
從容堂林開門降巴延入城問太守何在左右以死對
[027-28a]
深歎息之命具棺衾合葬於池上祭其墓而去 賈似
道以精銳七萬餘人盡屬孫虎臣軍於池州下流之丁家
洲夏貴以戰艦二千五百艘横亘江中似道自將後軍
軍魯港貴嘗失利於鄂恐督府成功無所逃罪又恐虎
臣新進出已上殊無鬭志會巴延令軍中作大栰數採
薪芻置其上陽言欲焚舟諸軍但晝夜嚴備而戰心少
懈巴延分歩騎夾岸而進麾戰艦合勢衝虎臣軍時阿
珠與虎臣對陣巴延命舉巨礟擊虎臣中堅虎臣軍
[027-28b]
動阿珠以划船數千艘乗風直進呼聲動天地虎臣前
鋒將姜才方接戰虎臣遽過其妾所乗舟衆見之讙曰
歩師遁矣軍遂亂夏貴不戰而走以扁舟掠似道船呼
曰彼衆我寡勢不支矣似道聞之錯愕失措遽鳴鉦收
軍舳艫簸蕩乍分乍合阿珠以小旗麾將校帥輕銳横
擊深入諸軍回棹前走巴延以步騎左右掎之殺溺死
者不可勝計水為之赤軍資器械盡為元所獲似道夜
駐珠金沙召貴計事頃之虎臣至撫膺哭曰吾兵無一
[027-29a]
人用命者貴微笑曰吾嘗血戰當之矣似道曰計將安
出貴曰諸軍已膽落吾何以戰師相惟有入揚州招潰
兵迎駕海上吾當以死守淮西耳遂解舟去似道乃與
虎臣單舸奔還揚明日潰兵蔽江而下似道使人登岸
揚旗招之皆莫應有為惡語嫚罵之者江漢守臣皆棄
城遁太平和州無為俱相繼降元 壬戌元軍畧饒州
知州唐震發州民城守時元遣使來取降欵通判萬道
同陰使所部歛白金牛酒備降禮微諷震降震叱之曰
[027-29b]
我忍偷生負國耶城中少年感震言殺元使者已而元
軍登陴衆皆散震入坐府中元軍執牘使署降震擲筆
於地不屈遂死之郴州守趙崇榞寓居城中亦死之萬
道同以城降初江萬里聞㐮樊破鑿池芝山後圃扁其
亭曰止水人莫喻其意及聞警執門人陳偉器手曰大
勢不可支余雖不在位當與國為存亡至是元軍執其
弟知南劔州江萬頃索金銀不得支解之萬里赴止水
死左右及子鎬相繼投池中積屍如疊翌日萬里屍獨
[027-30a]
浮出水上從者歛塟之 乙丑賈似道至揚州檄列郡
如海上迎駕上書請遷都太皇太后不許詔下公卿雜
議左丞相王爚請堅蹕未决以已不能與大計乞罷政
不待報徑去已而宗學生上言陛下移蹕不於慶元則
於平江事勢危急則航海幸閩不思我能往彼亦能往
徒驚擾無益乃止 時方危急徵諸將勤王多不至惟
郢州守將張世傑率兵入衞復饒州陳宜中疑世傑歸
自元易其所部軍 丙寅以文天祥為江西安撫副使
[027-30b]
知贛州勤王詔至贛天祥捧之涕泣發郡中豪傑并結
溪洞山蠻有衆萬人遂入衞其友止之曰今元兵三道
鼓行破郊畿薄内地君以烏合萬餘赴之是何異驅羣
羊而摶猛虎天祥曰吾亦知其然也第國家養育臣庻
三百餘年一旦有急徵天下兵無一人一騎入關者吾
深恨於此故不自量力而以身徇之庻天下忠臣義士
將有聞風而起義勝者謀立人衆者功濟如此則社稷
猶可保也天祥性豪華平生自奉甚厚聲妓滿前至是
[027-31a]
痛自抑損盡以家資為軍費每與賓客僚佐語及時事
輒撫几曰樂人之樂者憂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
事聞者為之感動 戊辰湖南提刑李芾以兵勤王芾
性剛直忤賈似道貶官家居者久之至是提刑湖南發
壯士三千人使將將之勤王 時元行人郝經尚留儀
真元主復使禮部尚書中都哈雅及經弟行樞密院都
事郝庸等來問執行人之罪賈似道震恐乃遣總管段
佑以禮送經歸經道病元主敕樞密院及尚醫近侍迎
[027-31b]
勞所過父老望經流涕 江淮招討使汪立信卒於軍
立信聞賈似道師潰江漢守臣望風降遁嘆曰吾今日
猶得死於宋土也乃置酒召賓僚與訣手自為表起居
三宫與從子書屬以家事夜分起歩庭中慷慨悲歌握
拳撫案者三以是失聲三日扼吭而卒後元軍至建康
金明以其家人免或以立信二䇿及死告巴延請戮其
孥巴延嘆息久之曰宋有是人有是言哉使果用之我
安得至此命求其家厚恤之曰忠臣之家也 元博囉
[027-32a]
歡軍下邳取清河漣海守臣俱以城降 三月癸酉元
巴延入建康居之時江東大疫居民乏食巴延開倉賑
之且遣醫治疾民大恱會元主有詔以時方暑不利行
師俟秋再舉巴延上言曰百年逋敵已扼其吭少爾遲
迴奔播海島後悔無及元主從之詔巴延以行中書省
駐建康阿珠分兵駐揚州與博囉歡托爾楚絶宋淮南之
援巴延分兵四出鎮江統制石祖忠請降朝廷以元兵
漸迫臨安命浙西提刑劉經戍吳江兩浙轉運羅林浙
[027-32b]
西安撫張濡戍獨松闗山陰縣丞徐垓正將郁天興戍
西安鎮起趙淮為寺丞戍銀樹東壩 甲戌元兵犯無
錫縣知縣阮應得出戰一軍皆沒應得赴水死 乙亥
元兵入常州知常州趙與鑑遁州人錢訔以城降 甲
申元兵至西海州安撫丁順降 丙戌知廣徳軍令狐
槩以城降元張世傑遣其將閻順李存進軍廣徳謝洪
永進軍平江李山進軍常州順遂復廣徳軍 庚寅元
兵既近臨安戒嚴同知樞密院曾淵子左司諫潘文卿
[027-33a]
右正言季可兩浙轉運副使許自浙東安撫王霖龍侍
從陳堅何夢桂曽希顔等數十人皆遁朝中為之蕭然
僉書樞密院事文及翁同僉書事倪普諷臺諫劾已章
未上亟出關遁太皇太后聞之詔榜朝堂云我朝三百
餘年待士大夫以禮吾與嗣君遭家多難爾大小臣工
未嘗有出一言以救國者内而庻僚畔官離次外而守
令委印棄城耳目之司既不能為吾紏擊二三執政又
不能倡率羣工方且表裏合謀接踵宵遁平日讀聖賢
[027-33b]
書自許謂何乃於此時作此舉錯生何面目對人死亦
何以見先帝天命未改國法尚在其在文武並轉二資
其負國棄予者令御史臺覺察以聞然不能禁也 辛
卯元主遣禮部尚書廉希賢工部侍郎嚴忠範奉國書
來至建康希賢請兵自衞巴延曰行人以言不以兵兵
多反致疑耳希賢固請遂以兵五百送之巴延仍下令
諸將各守營壘勿得妄有侵掠希賢等至獨松關張濡
部曲殺忠範執希賢送臨安希賢病創死濡俊之曽孫
[027-34a]
也朝廷使人移書元軍言殺使之事乃邊將太后及嗣
君實不知當按誅之願輸幣請罷兵通好巴延曰彼為
詐計視我虚實耳當擇人同往觀其事體令彼速降乃
遣議事官張羽同使人還臨安羽至平江被殺 壬辰
元阿爾哈雅入岳州岳州安撫使髙世傑復會郢復岳
三州及上流諸軍戰船數千艘扼荆江口阿爾哈雅督
諸翼水軍屯東岸世傑乗夜陣於洞庭湖中阿爾哈雅
分道擊之世傑敗走力屈乃降阿爾哈雅斬世傑以徇
[027-34b]
岳州總制孟之紹舉城降 夏四月元兵入廣徳縣知
縣王汝翼與寓居官趙時晦率義兵戰孟唐老與其二
子皆死汝翼被執至建康死之 丙午元兵破沙市城
都統孟紀死之監鎮司馬夢求自經死 戊申京湖宣
撫朱禩孫湖北制置副使髙達以江陵降元初髙達解
鄂州之圍賈似道許以建節後忌而不與達遂怨望至
是元阿爾哈雅自鄂州攻江陵達戰累敗及元屠沙市
達與禩孫及提刑青陽夢炎等遂出降阿爾哈雅入城
[027-35a]
命禩孫檄所部歸附於是歸岐郢復鼎澧辰沅靖隨常
徳均房施荆門諸郡相繼皆降阿爾哈雅承制並復官
守江陵捷聞元主喜謂近臣曰巴延東下阿爾哈雅孤
軍守鄂朕常憂之今荆南定吾東兵可無後患矣乃親
作手詔褒之授髙達㕘知政事禩孫至上都死 庚申
知金壇縣李成大率義勇兵與元兵戰被執不屈與二
子俱死之 時元兵東下所過迎降李庭芝率勵所部
固守揚州阿珠遣李虎持降榜入城庭芝殺虎焚其榜
[027-35b]
總制張俊出戰持降臣孟之縉書來招降庭芝復焚其
書梟俊首於市時出金帛牛酒燕犒將士人人感激自
奮 壬戌阿珠攻真州知州苗再成宗子趙孟錦帥兵
大戰於老鸛觜敗績庚午阿珠乗勝進趨揚州姜才為
三疊陣逆之於三里溝敗之阿珠佯退才逐之阿珠反
戰至揚子橋揚州撥發官雷大震出戰死之兩軍夾水
而陣元張𢎞範以十二騎絶渡衝才軍才軍堅不可動
𢎞範引却以誘之才將回回躍馬出衆奮大刀直前向
[027-36a]
𢎞範𢎞範反轡迎刺之回回應手而仆才軍遂潰阿珠
與𢎞範追之自相蹂踐俱陷壕水死者甚衆流矢中才
肩才拔矢揮刀而前元軍辟易不敢逼遂以身死元軍
進薄揚州南門 五月劉師勇復常州加和州防禦使
助姚訔守常以張彦守吕城兵威稍振由是浙右諸城
降元者復與張世傑軍合 秋七月辛未張世傑與劉
師勇孫虎臣等大出舟師萬餘艘次於焦山令以十舟
為方碇江中流非有號令無得發碇示以必死元阿珠
[027-36b]
登石公山望之曰可燒而走也遂選健卒善彀者千人
載以巨艦分兩翼夾射阿珠居中合勢進戰繼以火失
篷檣俱焚烟燄蔽江諸軍死戰欲走不能前多赴江死
張𢎞範董文炳復以銳卒横衝世傑不復能軍奔圌山
𢎞範追之獲白鷂子七百餘艘師勇還常州虎臣還真
州世傑請濟師竟不報 是月元主召巴延還至上都
面陳形勢乞即進兵遂拜右丞相巴延辭曰阿珠功多
臣宜居後乃進阿珠左丞相仍詔巴延直趨臨安阿珠
[027-37a]
仍攻淮南阿爾哈雅取湖南萬户宋都䚟及吕師䕫李
恒等取江西 八月文天祥至臨安上疏言本朝懲五
季之亂削藩鎮建都邑一時雖足以矯尾大之弊然國
以寖弱故敵至一州則一州破至一縣則一縣殘中原
陸沉痛悔何及今宜分境内為四鎮建都統居中以廣
西益湖南而建閫於長沙以廣東益江西而建閫於隆
興以福建益江東而建閫於番陽以淮西益淮東而建
閫於揚州責長沙取鄂隆興取蘄番陽取江東揚州取
[027-37b]
兩淮地大力衆乃足以抗敵約日齊奮有進無退日夜
以圗之彼備多力分疲於奔命而吾民之豪傑者又伺
間出於其中如此則敵不難却也時議以為迂濶不報
 九月鄭虎臣殺賈似道於漳州先是臺諫三學生皆
上書請誅似道詔謫似道髙州團練副使循州安置遣
使監押之貶所㑹稽縣尉鄭虎臣以其父嘗為似道所
配欲報之欣然請行舟次南劔州黯淡灘虎臣曰水清
甚何不死於此似道曰太皇許我不死俟有詔即死至
[027-38a]
漳州木綿菴虎臣曰吾為天下殺似道雖死何憾遂拘
其子與妾於别館即厠上拉其胸殺之後虎臣為陳宜
中所殺 冬十月壬戌元兵發建康分為三道阿勒哈
鄂囉齊將右軍出四安鎮趨獨松關董文炳范文虎將
左軍出江入江陰軍巴延將中軍入常州 十一月甲
申元巴延至常州會兵圍城知州姚訔通判陳炤都統
王安節劉師勇力戰固守巴延遣人招之不聼巴延怒
命降人王良臣役城外居民運土為壘土至併人以築
[027-38b]
之且殺民煎膏取油以作砲焚其牌日夜攻不息城
中甚急而訔等守志益堅巴延叱帳前諸軍奮勇争先
四面並進攻二日城破訔死之炤與安節猶巷戰或謂
炤曰城東北門未合可走炤曰去此一歩非死所矣日
中兵至死焉巴延命盡屠其民執安節至軍前不屈亦
死師勇以八騎潰走平江 丘濬曰作元史者謂巴延
下江南不殺一人嗚呼常州非江南地耶元之號令凡
攻城臨敵但以一矢相加遺者得即屠之巴延前此潜
[027-39a]
兵渡漢固已屠沙洋矣至是攻常州忿其久不下招之
不從於是役城外居民運土為壘併人築之殺人煎膏
取油作砲及城陷之日盡屠戮之一城生聚何啻千萬
斬艾之餘止有七人伏於橋坎獲免秉性殘忍一至此
㢤在巴延統兵伐國殺人固所不免而後之人秉史筆
者乃亦曲為之諱至比之曹彬豈其倫哉或曰所謂不
殺謂入臨安時也嗚呼巴延至臯亭謝太后即遣使奉
璽迎降寂無一人敢出一語者當是時苟有人心者皆
[027-39b]
不殺也豈但巴延哉 己丑元軍破獨松闗馮驥死之
守將張濡遁獨松既破隣邑望風皆遁朝廷大懼時勤
王師尚三四萬人文天祥與張世傑議以為淮東堅壁
閩廣全城若與敵血戰萬一得捷則命淮師以截其後
國事猶可為也世傑大喜陳宜中白太后降詔以王師
務宜持重議遂止 是年元軍盡陷江西諸郡縣都統
密祐死之
 宋史紀事本末卷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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