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1a]
龜巢藁卷之十二
　書
　　上奉使宣撫書時為而述也
某嘗觀孟子告鄒君之言曰凶年飢君之民
老弱轉乎溝壮者散而之四方者㡬千人矣
而君之倉廪寔府庫充有司莫以吿是上慢而
殘下也夫鄒小也孟子猶以是告之况堂堂
天朝富有四海倉廪府庫比之鄒君相去萬萬
奈何有司者遇凶荒之年而不思救荒之䇿知
[012-1b]
出納之吝而不知時措之宜其殘慢有甚于孟
子之說者責何可逭耶伏惟大人奉　聖天子
明命廵歴遐陬詢民疾苦其矜恤黎庶慈如父
母紏正百官凛如風霜盖能以　聖上之心爲
心唯恐一夫之不得其𫠦耳然民之疾苦莫甚
于飢今常州属邑曰武進曰晋陵其境土與鎮
江相連之凶寔相似也今兩縣之民皇皇
焉嗸嗸焉與鎮江之民何以異㢤然彼則有仰
給官廪之喜此則有餓死溝之憂家一視
[012-2a]
同仁無彼此厚薄之殊特係有司之能告與
否耳嗟乎常之民自春冬徂春訴飢郡邑僅嘗
得義倉之粟三斗而巳斯人也譬之乆旱之苗
㣲雨斯湏豈能蘇息必待優渥霑足而後免乎
枯槁耳當此之時青黄不接食草木之根者有
之鬻子女而食者有之去父母𩀌鄉井行乞道
路者滔滔也有司方且移文覈寔藉有田之家
計畝科以為賑恤之政其亦不思之甚矣夫
粟之為物必産于田凶則田不收矣夫不收
[012-2b]
之田雖累巨萬粟何可得乎况頻年不登賦役
重困産去税存者十之八九一旦又加諸賦歛
之毒其狼狽為何如㢤徒使皂𨽻之徒家至户
到呌囂之聲雞犬弗寕是以有田者亦多為東
西南北之人矣其詣有司者拘之縶之鞭之扑
之刮龜毛于箠楚之下剖鷺股于挫辱之餘區
區𫠦得民不足贍假令能贍其民何異奪烏鳶
之食與之蝼蟻耶若是者誠知大人君子之用
心必不忍為也忍令有司為之乎夫常之為郡
[012-3a]
大郡也官廪之蓄陳陳相因又有附餘之粟存
焉公帑之積綽綽有餘又有𧷢罸之金在焉斯
二者非經費有司者亦何靳而不以施諸民
乎苟能以是施之亦可觧倒懸之急况能如汲
黯𤼵河内之粟乎惟大人舉而行之上推　聖
恩下副民望盛徳之至也然民疾苦豈止于斯
如公田之重租宜减官塩之髙價宜輕田户之
酒課宜更都水之冗員宜汰凡如此𩔖未易枚
舉獨以賑飢一事首凟鈞聼葢民之顛連命在
[012-3b]
朝夕非若他事可少緩也芻蕘之言倘䝉採择
餘者又當條具而細陳之惟大人垂察焉區區
干凟崇嚴不勝悚息
　　與王氏諸子書
諸君子居䘮三年除服有日聞欲命羽士設醮
以助㝠福𫠦費計統鈔三百　有竒以粟用之
㡬四百石是亦出乎孝敬之心循乎丗俗之禮
也然㝠福之寔果何有㢤以愚言之用三日醮
筵之費賑一鄊人戸之飢當此凶年使百千
[012-4a]
人得餔其粟而免為溝中瘠者其欣賛頌豈
止百倍于黄冠師之口㢤若諸君子更欲盡追
逺之誠則于祥禫之日豊㓗致𥙊亦庶乎終䘮
之禮矣但今之丗俗親殁之後凡言做好事者
非佛氏之齋即老氏之醮二端之外餘無用情
雖𥙊祀亦不為意葢亦未之思也愚請引古證
今以齋醮無足信者為諸公言之佛氏以釋迦
為師其書由漢以来流入中無設齋之説
也至梁武帝𡚶祈因果俾僧流為之厥後亾滅
[012-4b]
宗餓死臺城使設齋而有因果豈至是㢤道
家以老君為師自周以来其書傳之天下亦無
設醮之説也至宋徽宗𡚶意求福令羽流為之
未㡬傾危社稷流落金虜使設醮而能𫉬福决
不至于此矣二君昏迷不明物理信一時妖幻
之言為二氏衣食之計如此前代名賢當今豪
傑卓然有見而不惑者固多有之惟閭閻細民
惑者十九何足論㢤諸君負聪明特逹之才有
深逺宏濶之見平居髙論逈出人表豈至是而
[012-5a]
亦淪于汚陋之習耶必能以理燭齋醮之𡚶以
財行賑卹之仁上下一心䖍奉𥙊祀一以寓孝
思之意一以報㒺極之恩上天鍳臨何福不至
先君有必含𥬇㝠㝠中矣余以忠告者朋友
之義也在交契不敢不忠惟諸君念之
　　論吳人不當祀范蠡
投老異鄊如龜藏六未嘗敢輙造公卿大人之
門為㳺説之客也今一造焉亦不敢如方朔自
譽毛遂自薦以求其用亦非敢有富强兵之
[012-5b]
䇿驚丗駭俗之論以衒其能特以古人一事有
関風化敢請為閣下陳之僕嘗近過吳江嘗逰
三髙祠頋瞻遺像覧前人記載金石之文見𫠦
謂三髙者曰范蠡曰張翰曰陸龜蒙謂其清風
峻節天下共髙之邑人為東家丘而祀之僕于
是窃有感焉夫季魯望吳産者也吳之人慕
為東家丘是巳鴟夷子皮始終事越間嘗以行
成留于吳其心未嘗一日乎越也進羙女納
寳噐以惑吳之君臣乗虚進兵以滅吳之宗社
[012-6a]
大率皆蠡之謀越人論功蠡居第一豈非吳之
大仇乎惟其功成名遂遯迹而去其識見固髙
于常人然浮海齊則裝其珍寳珠玉以行在
齊復营致千金之産自齊之陶懐其重寳而去
居陶而父子耕畜轉物逐利又致累巨萬之資
僕嘗觀太史公以是屡書不一書者葢深鄙之
非取之也較諸子房辭漢翛然從赤松子逰相
去萬萬矣又觀杜牧之詩蘇子瞻之詩皆謂范
蠡西施以申公夏為比由是而言謂其人為貪
[012-6b]
為亦不為過尚何清風峻節之足慕乎今也
以吳人馨香之稷享敵貪之仇讎于理
其可乎㢤禮民不祀非族况仇讎乎或曰有其
舉之不可廢也僕應之曰吳有三髙人特未之
思耳若太伯仲雍延陵季子真可謂天下𫠦共
髙者也凡為吳人苟非土木孰不有髙山景行
之思雖欲至之而不能也唯當道君子循名核
寔改而易之寔足以三髙之名雪千載之羞
而厭服輿人之心矣然斯言也僕不徃告之他
[012-7a]
人而特告于閣下者誠以閣下心正而理明學
博而識髙見義𫠦在勇于有為凡以正人心厚
風俗之事知無不行特此一端偶未之及耳及
聞僕𫠦説必不以人廢言此僕𫠦以𤼵其乆箝
之口也惟閣下𠫵秉鈞衡之暇稽諸祀典以理
裁之以義决之為之改作奉三譲至徳之聖人
祠于堂上配以二賢仍以季膺魯望列之祀
如此則正前人之謬新生民之耳目振髙風崇
禮讓激衰丗薄俗而勸之其于風化豈小㢤
[012-7b]
唯大人君子垂察焉若謂蠡之有功而祀之則
越人祀之宜矣若諸葛武侯之賢蜀人祀之吳
魏亦未嘗有祠焉斯理之公古今不殊幽明無
間𫠦謂質諸神而無疑者也苐恐不知者以
僕之言旣不足以謀身又不急于用世斥其迂
濶而譏𥬇之僕于心誠無愧焉古語云可語與
智者道難與俗人言𫠦恃髙明必䝉鍳察區區
干凟崇嚴不勝息
　　代與李中丞書
[012-8a]
某去年夏四月奉状附某官運之行不審徹
鈞覧否卽日仲春伏惟鈞候神相多福某避地
吳下六年于兹顛沛流離困窮艱難萬状逺不
能奔父䘮于京師近不能葬母骨于鄉士兄弟
妻孥救死不贍故于父母殆若思其寔銜哀
茹痛朝斯夕斯未嘗頃刻于懐也若大人之
深恩厚澤重如丘山亦未能伏謁門下効犬馬
之力以報于萬一幽明兩負度日如年唯大人
念先人之夙好憫遺孤之艱虞特賜哀憐不加
[012-8b]
譴責為幸甚矣某儗今歸耕膠山剪荆藝
禾庶一稔而有宿舂之粮卽洒飯先人之墓
得負荆于大人之門也兹因吳縣尹詣前謹奉
此承候起居併述𫠦以趂趄負罪之故舍弟某
臨書羅拜悃不殊前下情無任惧感慕之至
伏惟鈞察
　　上盛敎諭論土地夫人書
常州路學敎授盛克明以文廟先聖殿及門
　　廡等屋湫隘皆撤而新之廟前建文昌土
[012-9a]
　　地二祠其土地舊多祀嘗詢之應芳悉
　　皆除去但夫人之像為或者𫠦沮而存余
　　盡力請毁之至書𠕅上敎授乃白諸郡守
　　賈侯侯然之像遂毁敎授名昭維揚人侯
　　名禧字吉甫真定人也
自先生之敎于常也講貫之暇繕修廟學二三
年間百廢其興窃嘗與鄉之諸老論之皇元置
郡博士以来未有如先生用心之勤者也功其
㢤功其㢤特有細故一端尚宜改作敢以
[012-9b]
狂瞽之言輙凟清聼惟先生察之伏覩夲學重
建地祠于儀門之外其神有無姑置勿論使
誠有之是豈不知亷恥者㢤今肖像之設夫婦
偶坐楚楚乎裙之飾盈盈乎珠珍之粧侍從
旁立男女雜處儼然坐聖人清廟之下能無恥
乎禮曰男子居外女子居内又曰女子出門必
擁蔽其靣雖近世禮俗之敝亦未嘗無男女之
別也至如閭閻細民之家人或過之其妻猶避
嫌不岀豈有身為神而為之配者不知内外
[012-10a]
之分呈身露靣眉案並食以饕士大夫籩豆之
薦反不若閭閻匹婦而能避嫌乎吁幽明雖殊
理則一致决無是理也明矣比聞吾先生以此
爲細㣲之故不欲矯世違俗而姑從衆也先生
之心固然矣但學校者風化𫠦岀之地凡有作
爲人𫠦矜式愚恐四方来觀將謂理或宜然轉
相倣效又而卒莫知其非又恐禮法之士而
議之又安知先生見之明如彼其後從衆之
意如此耶此愚𫠦以不避譴責僣伸尺喙以罄
[012-10b]
其芻蕘之誠唯先生以䋥揆勇為撤去非惟雪
神羞明礼敎不淪胥習俗之謬抑亦可見先生
之不以人廢言矣抑愚又有説焉天地之者
莫于賢者也若吳季子張文靖胡文恭鄒忠
公諸賢正毘陵土産之英學有舊祠庳隘弗
即于此祠而祀之不勝夫無名氏之鬼乎程
子曰除神祠而民為善斯言也雖質諸聖人在
天之亦何疑㢤夫如是而或𫉬戾于神者
凡加于某之身無悔區區僣越惟先生察之
[012-11a]
　　又上盛敎授書
某比見地祠設夫婦之像恐未合禮窃嘗冐
昩有言欲禆明見亦庶乎他山之助耳或有謂
予者曰怪神之事聖人不語非不語也盖不易
語諸人也夫地之神其配偶有無未易窺測
若果無之則先儒君子必嘗論説今吾子以一
介之㣲言雖屡中又安足取信于人也㢤僕聞
之旣謝不敏退而考諸五峯胡先生之論南嶽
曰世俗為廟貌置男女屋而貯之䙝凟之甚厥
[012-11b]
北溪陳先生又而釋之曰自聖學不明神
情状都不能曉如㤗山封帝然人形垂旒端
冤且立后殿于其後不知又是何山配之為婦
也然則土地之于山嶽𩔖也廟貎之設巳為不
經况復加之配偶乎惟先生撤而去之以祛衆
惑其有未喻者乞以前二公大儒之言曉之其
誰曰不然况當今天子𫠦通祀者曰三皇曰孔
子曰社稷或廟貎焉或壇壝焉皆未嘗有匹偶
何物地而獨有之乎稽之古訓巳如彼𠫵之
[012-12a]
祀典又如此反覆思繹决無是理不免𠕅用塵
凟以殚其千慮一得之愚惟先生垂察焉
　　干周侍御作頋元公祠堂書
某毘陵鄙人也逃難異鄊百事踈惟好古之
念根于其心老而彌篤偶有感觸然欲為力
雖不足亦必假手于人卒于成而後巳今有一
事復因人就緒敢具述顛末為閣下陳之某僑
居葑門與頋元公之墓相近地方五六里俗
頋榮墓是以知之旣知之徃弔而問焉夫
[012-12b]
元公晋之名臣也其勲業家世詳見史編元帝
大興二年十一月十七日卒于官迄今凡一千
五十年有餘碑文雖失丘壠尚存土人以其地
如鳳形名鳳凰嶺前有二墩峙立左右樷祠一
區為鄊人奉嘗之地其来逺矣近有無知之民
舁置土地神塑像軰列坐其中其謬䙝
有不可勝誅者以某一介之㣲不能改作是用
言諸長洲縣令周君君博雅而文方其視政之
力行古道故聞而喜之遂與某等展墓且詣
[012-13a]
祠奠謁属某為文告之曰何物地混此室䖏
旣而令方議斥去祀整葺祠宇邑人張寔乃
樂成賢令之志輸財効刀唯命是圬人梓工
並手交作瓦甓之毁者易之棟宇之朽者新之
像設供具門垣墓表靡不完好二墩則各植梧
桐二株名㕠梧墩盖張華嘗公為朝陽之鳳
及墓名鳳嶺故也月餘畢功令復躬𥙊祠下麗
牲有碑宜勒文以𤼵昔賢之幽光而周令亦牽
聫得書然必求大手筆為之斯不朽矣唯閣下
[012-13b]
碩徳令望為今儒宗典雅之文追古作者若篆
𨽻之妙則雖秦丞相漢中郎並駕而驅吾不知
其孰先而孰後也兵革以来諸老凋謝𫠦謂斗
南一人而巳唯閣下追念前修賜之述作并為
揮洒使刻之堅珉則詞翰両絶焜燿丘壠將見
士大夫争先摹冩以廣其傳則元公之勲業聞
望益著于青史之外矣某又考之南史晋武帝
禁立碑表著于令甲至元帝時驃府主簿請
恩葬舊君頋荣請為立碑詔特之然則今閣
[012-14a]
下之文羙千載可謂無愧焉耳如某區區龜
巢在徃猶䝉黼黻矧斯文之傳有禆風化閣
下豈不樂其羙耶此某不揣僣越拜書閣下意
閣下之必不也輕凟崇嚴不勝悚息
　　上王縂管正風俗書
嘗聞豊山之鍾霜降而嗚説者謂氣之相感理
或然也今某一介草莽覩吳下風俗之壊扼腕
切齒不忍隐黙敢請為閣下陳之葢以閣下得
天地之正氣飬之于身施于政事故區區狂直
[012-14b]
感而有聲猶豊山之鍾也惟閣下𤼵號施令行
諸郡邑必能誅鉏一洗汚俗振其氣之餘
烈也是氣也在天則為風為霆為秋霜烈日在
地則為草而指佞犬而咋姦豸而觸邪毆陽子
𫠦渭天地之義氣而孟子𫠦謂浩然者也夫以
閣下之清非秋霜乎其明非烈日乎政敎號令
非霆厲而風飛乎如某者氣禀獷直疾𢙣如仇
葢亦似乎指佞之草咋姦之大觸邪之豸也昔
孫叔敖殺兩頭蛇而隂徳之報位至楚相自世
[012-15a]
俗之敖之殺蛇𢦤物命也殊不知除一物而
免衆人之害徳莫大者也今日之事正𩔖此物
故復舉此以破世俗之惑罄其一得之愚唯閣
下察之
　　賀丁州判到任書
某客居江滸帶經而鋤一日鄊之父老過子曰
兩年吾州以州長之賢民用復業今又得賢州
佐仁其民必能盡除其煩苛使田里無歎恨之
聲矣余居此飲娄江之水是亦娄江之人也可
[012-15b]
不喜乎可不賀乎予曰倅方下車知其賢曰
吾聞之居家能敬其親居官則敬其同僚遇文
士則敬武士則敬緇衣黄冠醫藥卜筮之属咸
禮貎之㣲而皂𨽻亦善遇之又㣲而之民
伏庭下訟曲直者亦謹以三尺之法裁之未嘗
厲其聲怒其色也是皆敬之存于中形于外如
此非賢而能之乎時某樂聞其説因念先民之
言謂能敬必有徳德以治民而民必其澤矣
旣而入州以父老之言詢諸文武醫卜緇黄之
[012-16a]
間無間然者至于縉紳月旦之評道路輿人之
頌比前𫠦聞者尤加詳焉是誠可喜而可賀也
然則一州之人今其澤固當為一州之人賀
等而上之澤及一郡則又當為一郡之人賀又
等而上之𫾻厯臺閣羽儀天朝可為斯世斯民
之賀者未艾也惟一念之敬始而終之君子慎
焉
　　與陳翰林子山書
某丙申冬逃難吳門逢人問閣下出處既嘗
[012-16b]
為浙東路難之憂後二年聞居翰𫟍深用為喜
近于唐彦博處又喜知爵位之崇道徳文章之
盛每誦一代不人百年㡬見之之詩馳慕而
已某𩀌鄊六年偹厯艱險年今六十百無𫠦成
獨與兒軰固窮末嘗一失其故歩也比来目昏
耳聾髯白如雪惟髪尚有黒者則其状全𩔖社
公可𥬇可𥬇鄊人多無噍𩔖而某一家口幸
免溝特未知將来如何耳兹因胡宰行謹此
問訊即日秋髙伏惟善加保愛亟秉鈞衡以福
[012-17a]
天下
　　上周参政正風俗書
某毘陵賤士也曩以避兵来吳閣下時為郡
主有𫠦控訴俱䝉接納由是知閣下為能聼言
為能下士常懐野人芹曝之献而未能也今閣
下参秉鈞衡為柱石以斯世斯民為己任吳
人頼之若子之有慈母風雨之有夏屋別妍媸
而有鏡較輕長短而有度也况閣下不自有
其明下士之勤吐握不聼言之切詢及芻蕘
[012-17b]
雖老無能為視舌猶在豈終無一言以效芹曝
乎然家之事錢榖甲兵則既有人籌之矣講
求法制則亦有人矣薦賢舉能則又有人矣特
呉中風俗壊于浮圗氏之不肖者曽無以及之
某敢請為閣下直陳之夫男女有别然後父子
親父子親然後義生義生然後禮作禮作然後
萬物安無别無義禽獸之道故禮謹大婚詩首
関雎易著咸恒書載𨤲降聖人慮天下後丗
矣彼佛之為敎雖有異同然以為戒亦甚至
[012-18a]
切但今之浮圗王石淆混𫠦謂不肖者乃僧中
之羅刹佛氏之罪人無别無義之禽獸也某䖏
某等之徒未易枚舉姑以目前言之某以堂堂
住持之稱搂墙而妻桒中之妾駢集方丈行窩
旁因徃徃唾斥怒罵但未有言于官者耳同
衣不敢之言之敎門不敢言之鄊里不敢言之
恐其怨詈也上司懸隔而不聞州縣置之而不
問是以恣其荒了無忌惮逺近效尤風大
行良家子女蘭俱化甚可惜也愚惟狂直不
[012-18b]
忍喑黙然某夲異郷之人區區僣言殆猶西家
之犬吠東隣之盗使其主因吠而警且能使其
家衆捕之亦庶乎救其𫠦失不然則犬為徒吠
且徒取憎于盗耳今閣下當路于吳非斯民之
主乎有司非家衆乎治其人使返其尤物而風
俗還淳非尚救其失乎以閣下之明必不使某
為徒吠之犬而徒取盗者之憎也惟閣下察之
或疑浮圗氏不肖者多莫能盡治是大不然君
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草也風行草如響斯
[012-19a]
應有不待家至而户到也昔明道程先生言于
朝曰治天下以正風俗為夲然則區區𫠦陳不
為細故惟閣下采擇賜之施行非言之幸斯世
斯民之大幸也
　　與劉旭齋書
某三復誌文皆逹生委命之意不琱不斵不支
辭深用敬服謹依命㣲潤色之但葬二親不
宜説以便省埽亦不宜泥風水之説也啓菆而
遷庶合古制𫠦渭以家學授受而姪子青領鄊
[012-19b]
薦乃家庭盛事宜特書之至如流寓崑山亦紀
寔也若孫某必書在某處不然則有其人而不
知𫠦在是闕文也以術二字易相者之言則
虚中之説前後相應又見公精于虚中一家之
言而免議者有多惑之誚𫠦需輓詩未能措手
題小像語方尔腹稿續當納上若夫戒酒一
節未諭髙見古人居䘮不得飲酒食肉然必曰
五十以上血氣既衰湏酒肉扶飬者則不必然
是則酒肉乃老者之不可無也今年將八秩正
[012-20a]
宜以詩酒自娱盡其天年死無𫠦憾戒而不飲
非惑于罪福乎若以戒酒為盛徳事勉而為之
則古之聖賢皆欠此一徳不然何老痴如是耶
望不以人廢言亟請呼麹生以永朝夕重九日
僕當折菊一枝携酒一壺併作活𥙊文詣前為
公洗胸中凝滯也
　　與孝章君書
相去一舍地不面動經半載可勝馳情比聞
足下以名後而徃如玉抵鵲深用慨嘆既而知
[012-20b]
有傭力者代之得不廢種學作文之業又深為
之喜也某嘗謂士生斯世固樂于得時行道然
有命焉非可力致當此之時苟能有一畝之宫
可以栖息賣金買書敎子共讀客至沽酒劇談
古今真樂事也左近朋友唯足下洎子英袁君
公振馬君南執中二趙君有之幸足下勿以
細故少沮而遽改其楽焉某于二十年前固嘗
樂于此矣今兹窮途不復可得家累百六十指
借屋而居仲春以来頽椽敗壁薪破灶視累
[012-21a]
軰若有不豫色者某頼有陶詩一卷可以自娯
且時與樵漁謳更唱迭和乃釋然無芥之
累于胸中也諸友人會間煩以前𫠦陳者告之
使樂其樂旭齋劉先生無諸君之樂者則以漁
樵唱和邀之亦必楽予之樂矣僧廬十絶先乞
示教
　　上何太守書
僕夲毘陵人也跡吳下于兹有年窃聞賢府
侯以清静治民亷明之聲洋溢千里凡民得以
[012-21b]
安集于二天之下者為幸多矣僕雖窮居一室
事筆耕然日與田夫野老為伍而知其休戚
焉比者欽奉綸音大赦天下聖恩汪物無不
沾而斯民之幸尤多詔曰罷敝之民何以紓之
又曰民有不便有司舉之觀此足以見聖天子
憂念斯民之心如此其切托付有司之意又如
此其重也由是田野之民欣鼓舞意謂痛入
骨髄今又増修水脚之患焉譬如乆病之人舊
疾未愈新病復増寔何可當㢤奈何里胥催徵
[012-22a]
急于星火飛芻挽粟夤夜不停搰搰無吐氣暇
雖欲赴訴于甘棠之下不可得已况能訴諸輦
轂之下乎如某者以筆代耕田無寸土于官賦
輕重夲無干預然斯民疾苦之状日于目嗟
怨之聲日刺于耳誠有𫠦不忍者况聞賢府侯
吐握下士子愛斯民故輙敢以芻蕘之言上逹
台聼是猶豊山之鐘霜降而自鳴野人之芹愛
君而持献也一誠如此餘無覬覦惟大人君子
上以體聖天子矜恤之意下以察疲民疾苦之
[012-22b]
情鍳僕愚誠恕其僣越特䝉采擇賜之施行使
困苦之民得以蘇息愁嘆之聲化為謳將見
太史氏以循良之政登諸簡册而僕亦當作襦
袴之謡與田夫野老詠于郊野間矣
　　呈府侯書
嘗聞家更化務寬大以安民州縣承行貴
在申明而無弊事既有乖理宜陳説見奉詔書
内一欵節該民間有不便事理該載不盡者有
司白明申舉輕者中書省即與施行重者集議
[012-23a]
奏聞欽奉如此切見崑山州觧秋粮八十餘
萬石舊年夲州遵奉上司𫠦行每粮壹石起科
水脚米一斗各保人戸赴京納粮其𫠦用水脚
俱係自行岀偹當時有司失于申明上司優免
開除兼之張氏以来比于前元多増粮額民以
窮困輸官不敷今加水脚其愈厚不能辦致
令催粮里長人等破家蕩産累遭杖責監係囹
圄受罪月逃亾縊死者不知其直至今年
八月欽遇赦恩方釋免切詳上司允行每粮
[012-23b]
一石科米一斗既是明白水脚葢以人戸赴京
送納逺渉江湖艱難重費以此粮米為稍水船
脚之用其理𩔰然上年官司𫠦收不見如何用
度即係重徵于民未經定奪開除况今洪武元
年見奉上司明文起科船料令佃户自辦人船
送納官粮又每石收銅錢五十文及以官粮二
百五十石起科水夫一名赴京畿運司應役
上項元科水脚粮米有司一概征收使民不支
官無用度非上司允行之意人民受害下情不
[012-24a]
能上逹良可哀憫若不建言尤慮今秋粮必
到拖欠負累官府人户逃亾不無廢田業関
係非輕其他州縣事亦一體如䝉采覧偹申上
司詳議為民除免甚副聖天子憂恤斯民之美
意公道幸甚蒼生幸甚
　　與孫彦民書
伏覧題頋元公祠堂詩語皆事寔且以辨斥
祀表而岀之非苟作也筆之懐古録中嘆賞未
已忽州人抄示禮部符文行乎有司禁止祀
[012-24b]
令取勘忠臣烈士之属載諸祀典皆奉制集議
而行寔為聖朝更化之盛舉忠如元公真宜廟
食苐恐里社之人不知東家丘之可敬不為申
報良可惜也望先生借重一言詢諸郡邑必合
于祀典載之有司時之𥙊將自兹始庶不負
朝家之美意又恐革命以来巫覡之流復以妖
像混淆煽惑愚俗軍民樵採或不知禁更乞上
陳督府旁及郡縣請給榜文𫿞加禁約尤見先
生之仗義也元公在天之盖昭昭耳某夲合
[012-25a]
親奉周旋病齒痛劇其頭涔涔然寒熱不可
以風故弗能前然視舌尚在且有知已可與之
言故不自僣越而覼𫃵也惟先生不辞緩頬
之勞特賜𤼵公道幸甚元公夲傳就用緘去
拙詩奉懐别楮呈似一𥬇
　　慰頋衡喪父書
莫春承令先君書首叙别懐次言覊况驚虞憂
患靡不詳悉𫠦喜舊疾新愈惟手顫不能作字
又曰顫定更冩詩可也時予以来人便回即
[012-25b]
口占一律用代答簡豈意五月六日遽聞捐舘
疑謬未以為信又細詢之果爾大故不覺老
淚之衣也區區朋友猶此怛况為之子
若孫其鉅痛為何如㢤然孝子之志宜以後事
𩔰親務如刻銘紀徳骨　山及以遺稿可
傳丗者板而傳之如此則先君子之亾猶未
亾也僕以衰老弗克蒲伏徃弔窃見張司業以
詩𥙊韓吏部勉效一篇以陳薄奠因敢僣越相
告如前𫠦云諸季洎令子諒惟孝心𫠦同各兾
[012-26a]
節哀順変僇力遺事孝以盡孝思之情臨書凄
楚至禱
　　與陳彦直書
古人有言曰𤓰田不納李下不整冠葢嫌疑
之地不可不慎衆口鑠金不可不畏今執事欲
以臨濠倉屋就宅上為之意在招致同役鳩集
梓工朝夕相與規措監督而成就之至如供給
飲食收拾物料亦得以馳驅𫉬輿𨽻之人為
之効力此固忠厚君子之用心視公家之事如家
[012-26b]
事也然以嫌疑論之則𩔖乎整李下之冠納𤓰
田之知㡬君子可不避乎日以来事未作
而行道之人已有萋斐之言况他日乎吾嘗詢
諸執事之至親及宗族姻眷朋友相知者
皆曰誠有可嫌疑者如前𫠦云但恐拂執事之
意不敢直言不敢强諌退而論之謂猶可更張
造作之地如郊墟陳渡橋等䖏隣鄊接境宻迩
同役執事領䄂于彼使佐貳者各任其責工匠
者各展其力凡一切𫠦用錢物公同岀納明白
[012-27a]
簿書如此則不根之言無自而生矣或于公務
之𨻶歸理家政亦何不可斯言也雖出自衆人
之口寔合乎老夫之心用是筆之簡牘以告執
事葢亦特乎平昔相愛相敬而以忠告朋友之
義如此執事勿謂㓗已奉公無可為其謗者昔
周公聖人也而四流言樂羊子賢士而盈箧
謗書况今俗薄其嫉妬怨憎揺唇鼔舌者𫠦在
而成羣一旦𡚶生謗讟譁然蠭起執事將何術
以止之耶苟無術以止之則其患有不可勝言
[012-27b]
者可不慮㢤易曰君子作事謀始又曰君子見
㡬而作不俟終日始而不謀見㡬而不作後雖
噬臍恐無及矣區區僣言切希恕察
　　與許君善書
春承諸名勝惠詩盖以社櫟無用之材或能
致夀而其蒲栁之秋也知感知感自是音問
曠絶不審動作何似可勝懐仰區區徙居横山
日與野翁溪友班荆坐談或泥飲擊缶更相唱
和以為娯樂餘無可言者日前乆雨而晴出
[012-28a]
門野望欣然見百榖稔熟遥想吳淞江西溪沃
壌秋風稏黄雲滿目真可為先生賀吾兒森
得舅氏新田四五畝耕以藝秫度其𫠦收亦可
醸臈酒作粔敉以充其親之老饕若先生之家
豈不十倍于此倍十之喜亦可知矣千墩諸故
人煩問訊併致豊年之賀臨書馳系
　　與𡊮子英書
比者周常来承手誨具審起居安吉諸公多
星散𫠦喜孝伯敎諭逺歸及有提舉俞先生寓
[012-28b]
同里閈相與講明古道或唱或和時以為樂而
某違距三百里恨無縮地術以同其樂也如景
仰何如景仰何聞欲著書以䆒理學之藴其
他述作必更有之示敎一二可乎吾儕道同志
合雖各䖏一方苟能于文字間以古道朂率交
相責善視連屋不相徃来與夫徃来而蔑可語
者逺勝之矣俞先生未嘗𠫵拜莫敢以此情告
公及秦陸盧熊諸契家念僕舊交勿棄老謬
幸賜警䇿則區區未死以前皆可以與聞古道
[012-29a]
之日也某目雖昏尚可强大字書耳雖聾亦
可以聼人髙聲語但健絶不能記或欲作一
書閲日而不能成旣成而援筆欲冩又為
然嗜學之意寔未厭也惟諸公念之春晩寒暖
不常切兾為斯文慎重
　　與京口俞伯鎮書
比小兒去丹陽倉卒附舟不及書問及歸乃言
嘗至瓮城以塵容俗状羞去謁見即日仲春計
惟天相斯文動止廸吉朝夕逰或山野唱
[012-29b]
以其餘無可與故人道者西望長江馳慕
而已公居泮宫必多著述不鄙老謬尚希有以
見敎近聞丹徒令君死葬魚腹蔚有政敎聲區
區恨不得其姓氏事寔之詳筆之野史敢煩髙
弟録示可乎本官遺文暨諸大手筆之𫠦記載
尤望示警吁喧啾百鳥中忽見孤鳳鳴識與不
識者皆樂為之一聞耳末由㑹晤更兾珍重
　　答熊元修書
頃辱賜詩及書其詩𫠦以開释老懐者多矣書
[012-30a]
辭詳悉如聆靣言然皆属追理情事非世俗寒
暄之問而已䝉𫠦䟦雷震事言簡理明殊有警
䇿辨惑編未到書府不知陸沉何地矣今𠕅用
一册與鷗盟文送上此文命題葢子虚烏有𩔖
也繆悠之談苟合雅意老夫亦得挂名鷗社中
不亦可乎愚見以閒叟易野叟之號名寔相
且人皆得以道耳比聞寓舍有鬰攸兩番之
厄而郎囝且為萬里之行懐欠佳然君子䖏
困而亨乃為曠逹况有小令郎幹父之蠱朝夕
[012-30b]
侍側足以為娱此意此言惟先生然之如某者
自去秋為凶人排䧟嘗以重疾人皆危之頼
天之復延殘喘由夏而秋邨居放日患
痢自謂必死僥倖又不藥而愈亟命兒軰執筆
口授答諸公春首之詩及盡償隔年詩債先生
聞之必為我一大噱也
　　與侄僧徳藏主書
汝七八時父母鍾愛因汝父好佛欲令汝為
僧身雖在家巳僧其首敎汝讀論孟即兼佛書
[012-31a]
垂及成童遽命從釋汝母泣而從之時優曇師
爲汝祝髪授以五戒汝侍靈隐竹泉師法席果
茗之費罄汝衣缽汝父且竭力之葢望汝爲
釋門偉噐至如成佛作祖說法度人皆汝父𫠦
望也不幸汝母先即丗父亦客死于兵不能見
汝特逹可不念㢤可不念㢤今汝汩没固時之
使然兵途年竟不復檢㸃其身勵其志貿
貿焉甘于茸闒豈絶然不記汝父之言耶近聞
去金陵謁西域髙年之僧受戒而回吾謂此行
[012-31b]
在庸人則以為可喜在汝則以為可𥬇葢庸人
昧理有不知奸盗𡚶之非或酗于酒一旦受
此五戒遵而行之変𢙣為善是可嘉也汝自㓜
為両名師弟子豈不曽授汝之戒乎抑西来之
僧不以瞿曇為宗而别有𫠦戒乎不然則徃年
之戒即今日之戒受而不持徒尓僕僕是可𥬇
也吾嘗見佛書説父母劬勞四恩之一也凡學
佛者在𫠦當報不知胡老僧曾語及否吾聞汝
于二親嘗及俗礼掃墓等事皆不為之其心必
[012-32a]
曰古禅老有言一子出家九族升天是為大孝
惟恐不能盡出家之道度九族之人負乃劬勞
為人訕𥬇以為豺狼之不如子心安乎余近者
一病㡬死日来稍愈恐旦夕溘先朝露則斯言
無復有人告汝故扶援筆布露肝胆慎勿諱
疾而忌醫蹈前覆轍父母𫠦生二子汝兄早殁
惟汝獨存春秋𥙊祀奚忍汝而絶耶似續之
計老不可為若釋門祀奉之礼汝亦可為可否
則春秋𥙊埽随俗礼以終其身亦庶不㒺極
[012-32b]
之報云爾若夫修行之道非吾𫠦知想亦當先
務檢㸃其身厲其志持守戒律由粗入精水
到渠成何𫠦不至誠能如是乃不負汝父平昔
之願也汝其勉之至予生平業儒故不事佛使
其為僧則衣佛之衣學佛之學凡與汝𫠦言者
自當力行幸勿謂言耄而忽之
　　與蘇性可書
中秋前一日雨喜晴晨起坐瓮牖下焚香瓦
𪔂三復魏公百韵詩追念令先君面諭之言雖
[012-33a]
隔一宇宙猶昨日也感慨之餘書語卷末謹
用納上以今觀之前軰如瞻翁先生得正大之
學不爲異端紊惑者葢鮮矣幸而象賢有子又
篤生磊落振拔之孫及有姻眷如伯逺兄者相
與矗立交相勉勵視百家妖𡚶邪誕之說如鵂
鶅夜鳴唾罵斥逐不一動其心此僕𫠦以愛之
敬之與三俊爲年交也日来疾待斃百
無掛牽但恐兒軰于失怙之後爲郷俗𫠦移或
違治命吾死之日三君子有能爲中流砥柱者
[012-33b]
乎伯逺洎令嗣偉正同此致意頽不克親書
必䝉照察
　　與蘇吳趙二心友書
今春曹徳升去嘗致書二妙随得報章知中行
辟地海濵葢亦𩀌羣而索居也時老夫多憂患
中聞之為之悵然荷執中垂念不逺三百里欲
賜見訪此情豈泛愛者可同語㢤某二三年来
父子邅迍有不忍與故舊言者前年秋木為縣
學訓導冐嫉以擅自離役訟之受笞五十斥為
[012-34a]
乎伯逺洎令嗣偉正同此致意頽不克親書
必䝉照察
　　與蘇吳趙二心友書
今春曹徳升去嘗致書二妙随得報章知中行
辟地海濵葢亦𩀌羣而索居也時老夫多憂患
中聞之為之悵然荷執中垂念不逺三百里欲
賜見訪此情豈泛愛者可同語㢤某二三年来
父子邅迍有不忍與故舊言者前年秋木為縣
學訓導冐嫉以擅自離役訟之受笞五十斥為
[012-34b]
編氓去年暮冬忽分憲于案牘下求庇府司官
曺俱罪責而木復加五十五杖𤼵鳳陽屯種
時某以卧病不能為之聲訴痛苦而巳抑鬰而
已某從弟送行至正月中旬負疾而歸醫救月
餘屡瀕于危老夫平生𢙣况未有如斯時者旣
而病者弗藥老懐稍紓方儗牒赴臺閣之下
以鳴其不平承郡守以毘陵誌書付託辞不𫉬
命自春徂夏黾勉校正疲之軀如堕膠每
一思之涕淚交㵼如此又兩月之餘夏誌書
[012-35a]
甫完乃盲左目雖可見天日如隔烟霧由是杜
門藥餌又復經月慮恐雙目俱瞽則此志不伸
此子不復能救矣于是不頋死力疾詣憲府
陳詞仍以𢙣詩傾冩䑛犢之情頼臺官上下如
秦鏡並照灼見肝胆特賜哀憐信宿之間上徹
天聼欽䝉玉音放木歸飬半年䧟阱一旦得脱
于七月三日到家老夫先歸兼旬其抑鬰痛
苦積于懐者方若氷釋矣然非上天有以相
之不能也非祖宗之遺泽未冺亦不能也頋區
[012-35b]
區力援其子以盡為父之道寔斯文啓廸之力
為多二公吾斯文肉視木如弟侄者其受禍
必為之憂苦其䝉恩亦必為喜懌故厯敘顛末
用徹清聼不自覺其覼𫃵也拙詩就呈事亦概
見凡知已如玄修子英公振鈞善諸先生就煩
舉似或者有以見教則老夫得詠為樂其幸
多矣葢平昔樂于讀書今以目疾而廢但每日
飽飯熟睡無有猷亦無可為樂者惟樂此一事
以待斃耳未會間惟二妙徳業進修幽貞飬福
[012-36a]
下情不勝至禱不宣
　　答許鈞善書
中秋後一日翰墨到手甚慰馳思且知三書𣺌
垂念愈切䝉薦舘地且玉其成鮑叔之知何
以過此但某年既耄矣某子如死而復生有菽
水之飬矣苟不知止貽𥬇老亦違我聖人貪
得之戒矣佩服重言敢聞命方竹杖甚嘉受惠
感激承問吾兒其事見于送趙書中皆抄去先
生視之必重為之戚而喜也
[012-36b]
　　荅管伯齡書
一别十年相去㡬二百里非惟會面之難而書
尺亦不能清風明月未嘗不思玄度也羙上
人自錦里来歸得手札併佳章情誼藹然文藻
燦爛足見徳業與年齒俱髙欣羡欣羡娄江之
東詞林獨歩又安得尊細論如年終日竟夕
之娛乎然昔人有言心親則千里晤對矍鑠二
老扁舟徃来不消十日程相與訪諸故人于
三江五湖之上以其真吾軰餘生之樂事
[012-37a]
也晚有興當踐斯言奉和来詩抒情愫鄙
陋之辭發一𥬇耳令嗣過庭煩道前悃金陵徃
還過敝寓白鶴溪上可乎兒軰曰木曰森皆為
農横山之陽廢學可恥䝉郡守過愛舉充江隂
縣學職固辞不𫉬去有日矣其如居者壁立何
故人垂念故及之餘不盡言臨書馳系
　　與盧公武書
前文學𠕅赴咸陽持至佳作且極談幽貞
之吉甚慰馳想今年春得𡊮子英先生書乃知
[012-37b]
公車入鳳閣而演綸之筆巳在手矣可喜可賀
即日諒惟徳日益修道日益𨺚而文譽日益以
著可勝企仰從子森到京問起居併以拙詩一
小編呈似盖有學子王尚絅者將欲刻畫無塩
出醜鄊里于予舊稿中摘出一二𩔖而編之敢
望痛加刪削賜之序引則庶或不爲醬䝉矣徃
者懐古録辱有紀載今亾之原稿若存乞更抄
示區區棊花手巾并囤碑一本送上希領意
晏更兾爲斯文慎重以迓春禧
[012-38a]
　　與陶孝思書
比月旦鄊飲而别滿望執事與郡庠諸友同過
鄒墓以陪賢太守及官僚之属同爲𥙊埽不審
胡爲不来也夫鄒忠公爲道學君子天下共賢
之在昔學有祠墓有亭郡守敎官有祀事二
三百年之間遺文尚存非謬傳也然豈特鄉郡
如此㢤凡其平昔過化之地莫不尸而祝之惟
近以来郡中之祠亭俱毁奉嘗之礼寢爲廢
缺今府公舉兹墜典斯文有光較諸弔萇弘𥙊
[012-38b]
樂毅屈平田横諸先民者豈不偉欤是行也雖
道路之人猶為興感矧學士大夫好古而尊賢
者乎某于五月七月間有拙詩二首兹用録似
葢以執事相知而下哂也其迂相𢍆而不責其
僣必能倡率鼔舞賜之述作若郡愽士先生及
周儲二妙見之亦必翕然揄以崇先哲縣學
諸名勝聞之又安得不從而作興耶展墓之行
想能有日而某又當持一杯以陪沃酧區區別
有僣言庶得靣盡矣不宣
[012-39a]
　　上武進縣樊大尹請置先賢祠書
某嘗聞古者𥙊鄊先生于社葢𥙊社以功而鄊
先生以徳而預享焉崇徳報功其義一也近世
祠鄊賢于學宫是亦附𥙊于社之遺意其礼可
不重欤姑以武進言之若我胡文恭公張文清
公鄒忠公霍状元乃𫠦謂鄊先生之表表者前
知縣江右董公繕修黌舍嘗置祠文廟儀門之
左欲于此祠而奉祀之以秩滿而去遂成曠典
今明府視政以来閤邑之事大小畢舉特此未
[012-39b]
之及然而事雖㣲寔係風化如䝉即此祠宇修
設供具崇奉先哲尸而祝之使邑人知𫠦向慕
必有過祠下而嘉嘆之者曰今之山川猶古山
川也今之學校亦古學校也士生斯邑苟能如
前人之賢為丗師表亦得享無窮之祀矣由是
而感𤼵興起勵激昂風聲氣習渾然俱化又
安知不有胡張鄒霍之賢相而岀愚𫠦謂
事雖至㣲而係于風化者此也惟明府不以老
生之言為迂而以家之風化為重舉此盛事
[012-40a]
以勵風俗斯文幸甚鄊邑幸甚
　　荅崑山𡊮子英書
七月望正鬰乎苦熱忽承六月廿四日書及聫
篇述作逐一披玩快然如清風入懐加以金井
水洗面醴泉甘露之沃烟火肺腸也即付小
兒林逹張溝南近林自郡庠来歸云學中諸士
友同覌蚶盃之詩不勝稱羡想希尹得之玩味
賞識其快意無異于老夫也某白首歸里故舊
淪没惟希尹相知為深若思賢録一見即欣然
[012-40b]
助楮板百片且將率好事者刻之想執事聞之
亦以為喜故用語及區區又有一事不避𥬇
專此干托學子王著欲以龜巢藁鋟梓因摘
十篇與之名曰摘藁愚意亂道雖多不能盡出
醜耳然必大手筆如提舉平齋余先生者畧為
序引若右軍為蕺山老嫗書扇則非唯價重當
時而名亦為之不冺惟執事王成之某于此先
生固未嘗有半靣之雅去年冬嘗䝉惠書以光
衰朽乃執事過愛其亦從而愛之今之求文諒
[012-41a]
執事一語之賜必可得矣他日當專持瓣香因
徐見孟以鳴謝悃餘有干凟别楮具陳鈞乞留
意朝暮間拱候報音辰下雨凉伏惟講貫之暇
多有著述示敎二三尤妙東望玉峯無任馳想
　　與賈敎授書
昔郡庠祠道鄊鄒先生祀享而學官復有墓祭
由宋而元未嘗廢弛今我郡博士未䝉舉行盖
兵革之後學校方興前此或未之聞也區區老
生用敢饒舌勿以人廢言與周儲両助敎議之
[012-41b]
特賜修舉則某亦當采横山挹泉龍井扶
駿奔以從諸公之後矣兹有口占併以思賢録
送上惟講貫之暇電目一覧必有隹作如前軰
𤼵先哲之餘光也詹奉在迩書不盡言臨楮馳
系不宣
　　與鄊友鄒鈞𩔰論合祀忠公書
嘗聞盱江李太伯之殁家無子孫其鄊邑學校
葬而祀之𥙊掃不缺也栁耆卿客死㐮陽羣妓
金合而葬每春上塜謂弔栁七至今而為美談
[012-42a]
吁以太伯視吾鄊先生鄒忠公之賢有間矣况
栁卿乎夫鄒公程門傳道為一代名臣且嘗以
羲文周孔之易論孟之書發明妙理垂敎百丗
郡有祠墓㡬三百年不幸因元祐以来有非其
種而為似續佳城毁滅殆盡㡬以陵谷変蕩
然無遺去年冬頼有賢太守率僚属墓𥙊碑之
仆者植之樵而牧者禁之庶亦無愧太伯之郡
邑矣苐吾黨服儒衣冠未嘗持一觴以澆墳上
之土視㐮之舞裙扇者反不及之區區老生
[012-42b]
感今懐古可不告諸文獻故家乎惟執事乃故
家之傑岀者也頋某嘗以忠公之盛徳大業洎
諸賢士大夫紀述之辭録為一帙名思賢苟能
板刻而傳使觀者知忠公之賢如此則其髙山
景行之思駿奔籩豆之敬自有不能巳者景鄒
有亭𩔰忠有菴皆無異于古人夫如是則斯文
之光鄊土之榮風俗之厚且羙為何如㢤昔人
有言曰存則人亾則書葢書存則其人之亾猶
不亾也
[012-43a]
　　與詹伯逺書
前兩年宜興主簿許六月送炭葢其知范叔之
寒豫爲之計今足下于此月恵布盖與許公之
心同于一誠也老夫雖嘗以小詩謝之今衰
不能措一詞然此心感荷寔不能知己者必
以情恕非簡慢也近得江隂張希尹都事蘆屋
篇謹用緘去此老語不過䛕而意有抑足下
宜靣識之餘人𫠦作尚未到手性可賢父子佳
章母吝見示老夫自月旦到陳舘代子訓䝉稍
[012-43b]
暇則以古今名人之詩長短詠自以為樂殆
猶曾晳之嗜羊也可𥬇可𥬇辰下暑而凉惟
樂優㳺安享清福為慰
　　與李石泉詩
某寓此寂寞濵日以吟嘯自娱過客多望望而
去有如一泉近仁至則閑坐片時語及吟事者
葢絶無而僅有也𫠦需拙作令學子録去諸人
視之必有𥬇吾軰𫠦好如柳下之鍜何足樂㢤
然自得之樂難以語人亦不强與之語也秋凉
[012-44a]
過此必留一宿然庶得清風明月之夜傾倒𫠦
懐耳聞以一泉為字乆矣近𫉬晤語言乃改為
石泉又欲以固夲為字石泉則為道號矣某因
足下去速不細論想𫠦以欲改者必有人謂一
泉二字竒崛且無岀䖏是大不然夫一泉者謂
一脉之泉自源而出非溢羙之詞也若僣效古
人之九淵及世俗𫠦矜玉泉之𩔖却當改之况
道號宜在晚年随𫠦寓而之不必拘拘于名
字之義回示雅意當為作字説去矣餘文𫃵述
[012-44b]
不宣
　　荅𡊮子英書
秋間領敎帖及𤼵至余先生文叙此葢以執事
過情之譽致䝉褒拂如此兒軰得之即鋟諸梓
老夫感銘于心豈𫠦自㢤今拙詩二首其一
冩懐仰之情一以謝余提舉并陽羡茶一褁
惠山泉兩區區㣲忱煩為轉逹𫠦諭毁范蠡
祠不審果否抄示之文又不知前軰遺藁耶今
人𫠦著耶祠毁于某年月某人言之某人行之
[012-45a]
耶欲得其詳傳之郡邑使在位君子有倣效者
亦遵令典正風俗之一端也某因兒子木入杭
代渠訓䝉陳氏閲三四月漁樵唱和無足舉似
近作辨訛十語將與舘人行之録去求敎某
詞冗長以其欲掲之菆祠諭彼愚俗不得不然
𫠦愧不能言簡意明如古作者欲𠕅得木居士
等一二事引用其間惟執事多識前言敢求批
示某以兩目昏盲不克詣足下座下細論徒増
馳慕而已余先生洎諸名勝同此請益即日祈
[012-45b]
寒切兾安居飬㤗以壽斯文
　　荅惠子及送泉書
一别兩年將渭假舘華庄優㳺蔗境未聞移席
縣庠也故昨日于學齋書中有失問訊兹承賜
詩與惠泉偕至不勝感激遂即刻奉和以抒謝
忱曰龍山只在片雲間不到山中四十年多謝
故人知渇想瓦瓶封煮茶泉一𥬇一𥬇學齋
回更煩尋水符之盟毋使山𥬇人寂寂也竹
山詞乆為烏有弗克奉命晏未由晤言惟善
[012-46a]
保為斯文夀
　　與曹師禹書
昨詣魁塾值入郡未回絳帳之下衿偑仍集賢
主翁代嗚敎鐸清風穆如歆羡而退老夫藏六
如龜亦有時蹣于西枝之西東洲之東如曵
尾泥塗者近聞里中有孝感事心甚喜之作小
傳為記其寔片楮録上敢望與寔翁徳和諸名
勝交相潤飾賜之咏庶㡬觀民風者採摭亦
可為聲敎之助云爾
[012-46b]
　　與永慶雪心長老書
比承裹茗過寂寞濵誾誾話言殊可人意且䝉
以清節處士徵予文義不容辭然别後思之似
難以𦘕竹之羙遽用為號嘗觀古之人以號著
稱者多矣姑舉其一二言之若晋之陶淵明門
栽五栁因自謂五栁先生世以不事二君乃以
靖節處士稱之非自號也陶弘景掛冠神武門
歸隐華陽洞人華陽隱君後賜號華陽真逸
唐之張志和待詔翰林以母殁不仕居江湖間
[012-47a]
稱烟波釣徒後賜號曰玄真子亦非自羙也白
樂天平生𩔰官晩年放意詩酒自醉吟先生
及與香山僧滿等結社香山居士而巳宋徽
宗以徐仲車不仕為孝民栽木連理甘露屡降
謚節孝䖏士歐陽公以劉凝之棄官歸匡廬作
詩贈之有曰丈夫壮莭似君少其後朱晦菴為
作祠亭扁曰壮節皆非架空立説也由是觀之
曰清曰節詎宜自在他人亦不宜過情而譽
之今王處士之家或有清節可愛之竹以寓名
[012-47b]
稱或與丹丘羽士為方外逰即以此意淡然為
號豈不韙欤今画者鞠躬問道于師之像置諸
首亦人𫠦未曉也是皆待公與之論定批示
詳悉方可措手拙直之言必䝉領畧秋暑尚熾
惟安飬為宗門自重稍凉造見以謝先施并盡
𫠦懐臨書不勝馳系
　　荅集講主書
八月承書及詩乃知仁祥二長者一在九京
一居濠上前聞陶生之言皆謬也誦詩驚怛而
[012-48a]
嗟嘆之迨今未巳惟髙隐清修得大自在且與
諸親友及宻迩者逰從如昨可敬可羡𫠦諭聼
雨篷海萍等作丁寕𠕅四義不容辭但昏耄無
可人語兹用稿呈煩為潤色庶不為二公之醤
䝉耳兒子林去冬臘月赴新鄭縣不得奉命若
海萍之詩必得釋門善知識以上乗宗㫖𤼵揚
方盡其妙非兒軰章句詞儒之𫠦能也如老夫
者亦臆度想像而巳淞南小隐易可作亦煩
先得其詳方可着筆區區管見改日細論有恒
[012-48b]
振諸吟伯求賦錢孝女詩煩介意取吕克宅
專望專望更兾宗門自重不宣
　　與林掌敎諭請建先賢祠書
夫學校以明倫為夲育才為風化之𫠦由出也
如追慕前賢褒嘉忠孝節義等事樹之風聲使
化行俗羙則于學校之敎豈小㢤汝令𫠦職
不可不知此先務也吾聞新鄭為古名邑邑有
東里子産故郷宋歐陽文忠公之墓在焉此二
賢者一為鄭之賢大夫事見春秋傳等書不毁
[012-49a]
鄊校巳大有功于世敎况其有君子之道乎其
一以道徳文章為世師表力排異端羽翼名敎
配諸孟韓功亦矣凡過而知者當為起敬邑
之人可無桐鄊之愛乎汝今多幸奉天子之命
領敎兹邑訪求古蹟知有二賢理宜考之簡册
𠫵之礼經告于當道請置祠學宫是亦古者祀
鄊先生于社之遺意也釋菜之礼以誠以敬母
事繁文尤不宜用丗俗楮鏹如賄賂然其祠堂
供具亦簡古毋事華飾𫠦費之資當割俸與
[012-49b]
諸生及賢士大夫恊力為之慎勿為邑氓之撓
愚見如此未審諸名公以為何如
　　與熊元修書
昨者不以衰朽自棄徃訪故人滿擬細講道誼
傾冩素懐奈何以目𤯝加以暴疾不如𫠦願臨
行辱厚餽不能謝別䝉諭祀雖以懐古録薦
呈亦不能面議攘斥之意悵然而歸連日𫠦
患不痊時室坐卧因思洪武親覩詔條㫁除
塑像今彼無知民不以頋元公忠藎為忠而以
[012-50a]
俗稱金家神之𩔖羣然土偶玉石混淆非惟循
蹈前覆轍有負前人且違今代維新之命宜于
里中及守祠者示以礼法悉以屏除設木主題
曰晋散常侍頋元公之神庶得上遵典下
息邪説豈不韙欤想先生以足疾𫠦沮忿然于
懐莫若告諸鱸鄉隐者等一鼔作氣仗大義而
為之不啻如摧枯拉朽耳某寔以衰病不前此
舌尚存豈容嘿嘿先生與諸公必能矜察非徒
為是嘐嘐然也乃事顛末具載周左丞記中請
[012-50b]
稽考事寔合宜而行慎勿為狺狺吠雪者弛焉
雲山相望顒俟報音夜来兒軰誦佳作于孝友
之事議論抑詞意古淡非泛泛者可比小兒
求引年詩尚希賜教鱸鄉諸吟友二詩兼得尤
佳𤨏碎不及各書煩為引忱臨楮馳系不宣
　　與吳中衡書
别後第三日小兒以舟自無錫問津到令親
宅滿擬請閫孺人與老妻兒婦軰少聚奈何如
燕鴻相避悵然而歸然令岳母老安人在彼養
[012-51a]
痾賢夫婦必有候問之日望乗便過寂寥濵茶
話以償𫠦願鷗社翁𫠦言祀愚意以執事寓
居長洲難與里中等語鷗社軟脚疾雖厄健歩
或可以古今理法告諸鱸鄊隐者容而為之
則無以異乎老夫奔走先後也尊翁挽詞併舊
文録上𫠦領厚惠舉室知感同此申謝到千墩
王有恒處更煩索引年集求諸公詩賤累老妻
而下兒軰等皆嘱筆問貴眷起居併奉相過之
約區區懇禱不宣
[012-51b]
　　與馬公振諸故人書
比到千墩蒙祶恋恋日與周旋弔死問生悉
如𫠦願又𫉬賛成思賢録事欣幸佩徳没齒不
忘但不得一登草堂連床夜話荷執事以目疾
見憐弗責爾如仲昭甫孝義恭謹度恢弘雪
篷叟敬老愛客挺拔出羣其禮意皆溢乎欵接
餽贈之外有可思而不可忘也南澗海萍二法
師形而知心有恒濟民二𢍆家愛敬而盡禮
明善則篤親戚重師友才識兼進尤為可喜相
[012-52a]
見煩一一道謝别後到陳溪信宿逢人説項無
不欣羡思賢録命刋書者為之為無梨板未得
速成想中秋前王猷訪戴之日書成則偕徃晤
言特未知病眼為何如耳執事詩已編録孝女
詩于吳彦徳處取至但欠伯齡先生等作尚有
望焉諸公賜引年詩多多益善更煩𤼵去中行
兄處盖熊毛諸吟友欲作故也老夫重改去慈
竹軒詩尚兾羣彦以郢斤交斲付明善入卷無
致為大方𥬇仲安賢良彦清昆季同此致意不
[012-52b]
及另書草草
　　答謝袁子英先生書
性中上人来承問吾子早世以詞哀之以雞酒
𥙊之存殁知感即日莫春伏惟師弟風雩詠歸
追踪古人賸有樂地老夫可仰而不可即也自
去夏以来目昏則見人不能識認耳聾則低聲
語言不聞齒髪皆脱落㡬盡日食麋粥殘喘僅
存然此心好古嗜學不减疇昔時令小孫軰近
立侍傍髙誦原道西銘太極圗説等篇不素
[012-53a]
志奈有時以目前平地風波爲之驚憂恨不得
與亾妻相九原之爲愈也謹此奉謝併述潦
倒之状如前𫠦云晤言無期切兾善保以享清
福不宣
　　與姜天定書
前者得挽詩二首吾子㝠㝠之中必知感髙義
老夫亦知𫠦學非舊阿䝉但不克一相見與細
論不識近日爲醫爲儒專于何業少暇可過潞
城與小孫同到横山啜清茶說淡話就煩刪择
[012-53b]
舊稿𩔖抄别帙盖年来兩目昏盲謄録者字多
差誤得正是之庶免後人之𥬇耳有一舘地就
議可否寒家雖遭兩䘮皆不用世俗𫠦尚之礼
足下之来無勞虚費夫貧者不以貨財為礼老
者不以筋力為禮此古之通義也但近年朋友
道喪不可不講風俗甚薄宜敦勸之若吾友吳
啓之父子王季髙叔侄令弟周輔等皆平昔有
見識者有議論者聞吾軰講今古必能輔相激
勸以篤人倫以厚風俗曽子曰人之將死其言
[012-54a]
也善請誦此以速其行老夫衰頽不乆于丗遲
則不復論此古道矣良可惜也偶有謝新鄭張
宰一詩録去過目觀其仗義如此薄俗之敦亦
庶㡬焉
　　與袁耕學書
比在崑山四十日凡新知舊交青目頋盻赤心
觧紛指迷途挽頽波者皆知𫠦自也况飲食交
載禮意俱𨺚老夫與子孫軰感銘心有難以
筆舌盡者會間煩一一代謝六月朔到家布帆
[012-54b]
無恙但病目赤爛兩耳益聾殊覺厭丗若友文
齋扁煩先生為之孝女事政宜上旌善亭表著
以遵令典以厚風俗其移文立傳事合詳明宜
大手筆為之吾軰當而賛美可也姓名年紀
月日時得批示一知尤妙即日暑雨希倍加
珍攝為斯文夀
　　與俞彦智書
昨到崑山故舊中如耕學先生光巋然新相
者知皆可人意惟執事削去邉幅能仗大義能
[012-55a]
勤小物能刻畫無塩以衒其羙老懐感銘之死
奚兒子及孫感亦如之兩文皆納上幸恕稽
遲即日秋暑諒惟起居安酒邊清興必多然
狂客之號但當風流如賀季真以稱其名至若
滑稽太過或𥬇中有刀以貽後患詩曰善戯謔
兮不為虐兮聖人于三百篇中垂戒如此宜保
察之老夫托厚愛饒舌𠕅四葢區區如愛羙玉
恐汚于蝇聲𤼵于心不忍緘黙幸毋責焉坡翁
詩案曽䝉許借望付至小孫軰一覧秋冬即當
[012-55b]
奉納臨書懇禱
　　與海萍講主書
崑山延福僧舍中面𫉬晤語知平地風波𫠦在
有之逹人大必不芥蔕于臺也㑹後抵家
不及言别想已還湓溪安稳清老夫以思賢
録刻完追感王仲昭處士獨成其羙義不敢忘
今以此書一部送置几吾友出于宅務之餘
不時誦讀以忠義視為規式黾勉以循蹈之則
先尊深為衆賢之喜也揚子曰希顔之人亦顔
[012-56a]
之徒惟誘掖奬勸以玉成之醉琴賢賔主續當
印去懐㢤昭甫無任悵惜
　　與余茂夲通政書
昨到崑山得傾葢如故者人而執事開誠心
論古道片言隻字商畧可否其謙益有過人者
逺大之噐豈易量㢤况飲食餽遺禮意兼盡使
老夫及兒軰感佩而歸未知𫠦報嘗凂作亡子
挽詩必䝉留意望付至以光泉壌區區贈無逸
一詩煩為轉逹令親雪篷髙隣仲各會間呼賤
[012-56b]
名致謝即日秋暑更兾節哀慎重以終禮制臨
書馳系
　　與張子才書
曩承舟東郭知老夫坐分鷗沙賜以專席
奈交臂而失候歸帆者兩三月而後巳去年秋
亾子辱諸君哀挽之詞小孫裒為一編名幽光
録今年重九為予泣而誦之且曰公有一詩别
見寄乃令𠕅四髙誦使予泚䫙背想小兒
九原感作亦如是耳縁来詩到之日病目昏
[012-57a]
盲致使明珠暗投不曾荅片言以鳴謝臆殆若
故人綈之高誼其過奚文其過奚文自春
以来衰耄益加公聞之必哀矜而弗責也次韵
一詩抒情愫併想像肥遯之樂而嘉之餘詩
用以見老况如此之𢙣薄俗如此之甚請與野
居先生過目同發浩嘆晤語無期東望不勝馳
仰惟髙隐自重不宣
　　與陳彦直書
去冬見安道䝉玉成思賢録書板常恐如畚土
[012-57b]
爲山功𧇊一簣死不目今完矣印去一部以
踐吾言候有暇日岩電一過則先賢忠孝之道
足以私淑授兩令子亦可爲進修之助焉聞尚
絅諸友自有樂事不𤼵去爲醤瓿䝉也俟相見
當盡𫠦懐兹不一一
　　與王季髙書
昔者䝉先尊延置西熟二十餘年敬爲賔師愛
同骨肉想足下能念其親必不其親之𫠦敬
愛者老夫之心寔亦未嘗忘也聞令嗣聪明可
[012-58a]
敎摘藁一夲送去與之又一夲送令侄孟凱之
子此生從逰姿質亦甚可喜區區拙作譬若滄
浪孺子之善聼者當自有𫠦得亦庶乎進學
之一助言耄而繁尚希采擇
　　與曺徳聲書
歸耕之文承命𠕅四不容以言耄辭今腹藁
成令小孫録去若文意有疑處脱畧未惬雅意
處無吝批示當思之辭雖不工皆親家𫠦吐
之真情𫠦處之寔事無虚褒妄貶以累懿徳吁
[012-58b]
歸耕如此植業如此二親之樂又如此風敎氣
習里俗可敦草茅之言庶亦無愧區區恃肝胆
相照布此真情非足恭也
　　又
昨承手敎并惠佳布足見崇重斯文之意夲合
拜嘉但𠫵在𤓰葛居常多䝉眷愛雖辭之感激
拜嘉但忝在𤓰葛居常多如受之也改去拙作
頗盡老懐尚恐有説未到處無吝喻及吾孫或
有𫠦見亦可説来老夫平昔不諱疾忌醫凡于
[012-59a]
朋友中商畧文字亦必忠告未嘗靣是而心非
也早晚相見當盡𫠦懐即日寒煗不常切希順
時遵飬以迓春禧
　　與袁耕學書
去年夏五客崑山以詩言懐辱先生于詞林八
俊释門二老玄都一髙士而和之聫珠合璧
皆歸錦囊且欣然欲賜序文裒為一卷以飾衰
朽自秋徂冬懸懸在望新春得辛老書聞别有
髙興此詩卷豈置諸度外耶或有人作殷洪喬
[012-59b]
耶區　老痴望猶未巳敢請滿其𫠦望焉
　　與髙彦述書
徃来之禮尚矣然事有不及又當以情恕之不
拘拘繁文末節而求偹焉𫠦以為君子之交也
且如昨者家下小孫歸妻相邀茶話值足下以
令嗣婟期之廹不暇過訪若此真情吾何訝焉
今老夫夲天地一無用人了無覊絆深欲去賀
足下醮子奈手足俱瘡𦞃灣尤甚攣拳痛楚不
能屈伸及臂無完膚行坐皆不可得而難徃矣
[012-60a]
足下亦必以真情恕之况小兒有出不克代行
千萬莫遣人相招徒勞徃返亦不勞饋餉如舍
下以區區胾送人皆成臭腐空為文具耳老
夫待瘡疾旣愈必到宅住三兩日晝則同嬉市
㕓夜則連床清話飲之食之無𫠦不可吾知宅
上乏僕無異寒家天道暄暖甚于前日幸勿勞
心役人蹈吾覆轍也吾兒森揆時度物同吐肝
胆如此唯足下聼之信之而為知心之親戚矣
　　與辛彬甫書
[012-60b]
日者令似歸曽致書問并凂求諸公賦節婦詩
想留意朝暮專望示令似有老夫永懐寺
詩稿就煩抄至今緘去邵濟民𤓰隐詩此公為
貴縣官醫必有行舘敢勞一寄幸勿浮沉耕學
先生暨陳朱尹吕諸賢諒惟起居皆安文譽益
振𫠦求珠玉早賜壓卷區區嗜詩如嗜飲食幸
毋哂焉臨書懇禱不宣
　　與任義甫書
人之𫠦貴乎有子者生而事之死而葬之𥙊之
[012-61a]
先王制禮用是以長其恩愛其来尚矣但近代
禮廢俗尚浮屠難于改易比聞主婿之喪始欲
茶毘此則释氏之敎也衆以爲戾法而尼之其
餘佛事不相沮子乃屬纊未定而榼棺赴音
裁行而𤼵靷銘旌不立三虞不𥙊一切喪具皆
謂無用是不畧遵古䘮禮也然大小事佛亦皆
不作使其子將何以表孝思之情耶若夫帷
題神主不稱厥考又何以致其子如在之誠也
耶死而有知不能無憾先王之禮未見其然释
[012-61b]
氏之敎恐亦不如是之謬也以禮論之莫若令
外甥改題神主曰𩔰考某官之旁書孝子某
奉祀如此則名正言順存没皆安無餘憾焉且
如虞𥙊不設以𫠦用之資作為佛事内以塞一
家之責外以觧衆口之嘲抑亦可以敦孝順厚
風俗也老夫忝在𤓰葛愛如弟兄不避譴訶故
用忠告惟伯大叔立諸親長心勇而為之
　　與孫彦銘書
臈月既望兒軰在周石泉處持𫠦贈節婦詩歸
[012-62a]
詩序中過辱愛敬謙卑之光與文熖俱髙不啻
得龍之珠連城之璧也䝉索辨惑編併拙稿
兹用納上譬若人有痼疾掲之大途尚希遇倉
扁而為之藥石耳應芳就禀犬馬之年今九十
有一矣去冬度荷鄊中諸朋友贈言成軸如
䝉大手筆刻畫無塩粉飾衰朽得不以為蒿里
之乎即日新春伏兾以道自娛為斯文夀不
宣
　　回黔陽簿長孫書
[012-62b]
别去將半年家中老㓜皆安舊冬橘客傳菜石
信知布帆無恙為喜今皂𨽻二人至知汝到京
來書取夏衣書冊等物一一付去汝途中作詩
固好但到任之後當以佐令丞治政為重以稱
厥職有暇則細玩律令𠫵考經訓日夜䆒心决
不可作詩作文有妨公務最要𦂳者正己以待
吏毋致欺㒺循禮以待同僚毋黨毋偏諸事勤
謹庶不負朝廷付托之意平昔家訓更不𫃵述
惟吾孫念之曽有二詩正月半新河周亢吉
[012-63a]
子去恐未到
　　與陳徳廣書
某早失怙縗絰中䝉豸官品題光生腐草俛
焉就學覬有少進奈駑鈍卒無𫠦成無于丗
于是掇拾古聖賢遺訓綴辨惑一編幸公為
邑丞孱工刻板今增前賢趙學士昞𫠦著葬圗
其説夲乎周官義理昭著良為可法但欠知夲
官封謚乃有缺文欲得元史考䆒三四年来嘗
于江隂無錫丹陽三縣學干借俱云無之干諸
[012-63b]
士大夫相識者亦然愚恐溘先朝露貽𥬇後人
用敢𠕅凟望于宜興縣藏書之家特為轉借趙
公夲傳一夲明説老夫好古之痴如嗜吐炭人
𫠦不堪自以為樂有能使之厭飫其為欣幸死
而不即日雨凉惟琴書自娛坐享清福臨書
馳系不宣
　　答吕克明求序文書
某奉白昔者左太冲賦三都玄晏先生序之張
茂先見而羙之然後傳冩者衆而價為之益
[012-64a]
髙至如陳師錫序歐史半山老人乃有糞佛
首之吁序文之作可有可無此又不可不知
也彬甫来以𫠦著之册徵序予以目𤯝不能閲
其文之羙而贅一詞又以長孫有无妄之灾𢙣
况滿前㒺克搆思非縉紳見而固却也然
予嘗聼人誦三敎圗等篇善為抑可喜可喜
今足下年妙如此敏學如此㸑同椽竹何患乎
無賞識者乎區區耄言幸希恕察
　　與張子才書
[012-64b]
前和髙作甚愧稽緩相去逺相見難然相敬
相愛之心如故即日秋髙想林居優㳺恬飬清
福某老状如糞土墻加之風雨頽在朝夕否則
芝茵之岀慈土或有日焉敢請與執事言之野
居先生義士也人皆曰早有杜季良遺風非
予𫠦知予𫠦見者戎馬搶攘中由錢塘来長洲
以故人趙某舉家病疫親戚無過門者先生褁
藥活其兄弟妻子凡五人又如起閑居俞縣丞
某之瘘救東滄賤工某姓名者如虺如瘵如餓
[012-65a]
莩而𠕅生皆餽謝而不納至如儒而緇衣黄冠
貧而清者亦如之吳之人多以是稱焉予乆欲
效埜史作小傳以勵薄俗𫠦謂糞土而岀芝菌
也煩執事以平昔𫠦見𫠦聞枚舉録示更煩訪
諸士夫必廣有之區區失記趙俞等名氏質之
野居可也便人過常郡至城東申明亭劉文
中家苐恐溘先朝露罔克踐言尚希矜恕不宣
　　與吳中衡書
十月旦得手書併文知連年情况不如昔然
[012-65b]
天時人事易地皆然無可奈何𫠦喜厥疾既愈
養生有術珍重以盡天年可也䝉諭墓銘古之
人夲無生前預立體制来意甚切交情至深雖
盲聾齒痛舉身瘡瘍勉强腹稿冩去中間用硃
筆批處令賢郎寔填冩令閣之賢巳于中衡
墓誌見之不必别作子𥙊父文古人别無之葢
擗踊泣血之際何暇作文如𤼵靷等事只用祝
板直述家礼有式可考不敢杜撰若伯叔𥙊侄
等𩔖却有之幸勿見訝小孫垣今春軍役乃兄
[012-66a]
塏去秋巳死老夫曽有口號云云現存寡婦孤
女六人㓜男九屋巳賣田多荒吾兒現在横
林橋南張家訓䝉託庇無事森因舊年廵欄而
貧餘無咎宅居何處土産何物有便人令去問
安也賢郎名某字某年若干子女若干亦望見
報兩子孫三世之交亦古道子才賢良及諸故
人子孫相見者皆呼賤名問訊區區不宣
　　賀府學敎授到任書
某早嘗聞之師曰凡府學官郡爲師士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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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禮尊之是故聞先生到任其雙目之盲兩
舍之遠即扶徃為斯文賀可喜者謙光和氣
待人接物至諸生則嚴條約以規之𫠦謂道並
行而不相悖也區區䝉飲食載禮意過厚感
不容勝其大可喜者親承聖天子命以明倫育
才之道諄諄乎命之増重斯文之恩至渥也别
来三月逢人語之或曰常郡于八九十年之間
屡經兵燹衣冠文物蕩然無遺欲其一鼔作氣
變齊為魯不亦難乎是大不然夫敎官重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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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縫掖之士重于野况有賢太守承流宣化相
與作興風動一化行四邑則犁鉏帶經者有
之牛角掛書者有之負薪持竿而誦讀者有之
正不待家喻户曉而使之然也一榜三魁將復
見矣其文獻之光煥乎八紘又豈僅一郡而巳
哉某不揣愚陋嘗綴思賢辨惑二編兹用送逹
或可為學校涓埃之助云言耄而繁切希矜恕
不宣
龜巢藁卷之十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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