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1a]
吾汶藁卷之四
　𥙊文
　　生祭文丞相
　　　丞相再執就義未聞豪傑之
　　　見固難測識因與劉堯舉對
　　　床感愴共賦嗟惜之堯舉先
　　　賦天中子孤竹誰向西
　　　山飯伯夷予聞其下句義則
[004-1b]
　　　謂伯夷乆而不死必有飯之
　　　者矣予謂向字尚有憂其饑
　　　而願人餉之之意請改在字
　　　如何堯舉然之予以寂寥短
　　　章不足以用吾情遂不復賦
　　　葢丞相起兵僕嘗赴公召
　　　進狂言有曰願名公復毁家
　　　産供給軍餉以倡士民助義
[004-2a]
　　　之心請購淮卒参錯戎行以
　　　訓江廣烏合之衆他所議論
　　　狂斐尤多慷慨戅愚丞相嘉
　　　納委師機何見山進之幕府
　　　授職從戎僕以身在太學父
　　　没未𦵏母病危殆屬以時艱
　　　恐進難盡忠退復孝倥伆
　　　感泣控辭丞相憐而從之奨
[004-2b]
　　　㧞之公許養之丞相両盡
　　　矣僕於國恩為巳於丞相
　　　之徳則未報遂作生祭丞相
　　　文以作丞相之死堯舉讀之
　　　流涕相與謄録数十本自贑
　　　至洪於驛途水舖山墻店壁
　　　貼之冀丞相經從一見雖不
　　　自滿量亦求不此心耳堯
[004-3a]
　　　舉名應鳯黄甲科第授䢖康
　　　軍判簽與其兄堯咨文章超
　　　卓為安成名士
維　年　月　日里學生太學
化齋生王鼎翁謹採西山之薇酌汨
羅之水哭祭于丞相文山先生未死
之靈而言曰嗚呼大丞相可死矣文
章鄒魯科甲郊祁斯文不朽可死䘮
[004-3b]
父受公卿爼奠之榮奉母極東南迎
養之樂為子孝可死二十而巍科四
十而将相功名事業可死仗義勤王
使命不辱不所學可死華元踉蹡
子胥脫走丞相自叙㡬死者数矣誠
有不幸則國事未定臣節未明今鞠
躬盡瘁則諸葛矣保捍閩廣則田單
即墨矣倡義勇出則顔平原申包胥
[004-4a]
矣雖舉事卒無所成而大節巳無愧
所欠一死耳奈何再執渉月踰時就
義寂寥論者驚惜豈丞相尚欲脫去
耶尚欲有爲耶或以不屈爲心而以
不死爲事耶抑主尚在未忍棄
耶果欲脫去耶夫伏橋於厠舎之後
投筑之目矐之餘於是希再縱求再
生則二子爲不知矣尚欲有所爲耶
[004-4b]
識時務者在俊傑昔以東南全𫝑不
能觧㐮樊之圍今以亡國一夫而欲
抗天下况趙孤蹈海楚懐入関商非
前日之頑周無未獻之地南北之𫝑
既合天人之際可知彼齊廢齊興楚
亡楚復皆両國相當之𫝑而國君大
臣固無恙且今事𫝑無可為而國君
大臣皆為執矣臣子之於君父臨大
[004-5a]
節决大難事可為則屈意忍死以就
義必不幸則仗義以明分故身執則
勇於就義當以杲卿張廵諸子為正
李陵降矣而曰欲有為且思刎頸以
見志其言誠偽既不可知况形拘𫝑
禁不及為者十常八九惟不刎刎豈
足以見志向使李陵降後死他故則
頸且不及刎志何能自明哉丞相之
[004-5b]
不為陵不待知者而信柰何慷慨遲
囬日乆月積志消氣餒不陵亦陵豈
不惜哉欲不屈而不死耶惟蘓子卿
可漢室方隆子卿使耳非有興復事
也非有抗師讐也丞相何俟降與死
當有分矣李光弼討史思明方戰納
刅於靴曰夫戰危事也吾位三公不
可辱於賊萬一不利當自刎李存朂
[004-6a]
伐梁梁帝朱友貞謂近臣皇甫麟曰
晋吾世讐也不可俟彼刀鋸卿可盡
我命麟於是哀泣進刃於帝而亦自
刎今丞相以三公之位兼睚眦之讐
投機明辨豈堪在李光弼朱友貞之
下乎屈且不保况不屈乎丞相不死
當有死丞相者矣自死者義也死於
𫝑死於人以怒罵爲烈死於怒罵則
[004-6b]
肝腦腎腸有不忍言者矣雖鑊湯刀
鋸烈士不辭茍可就義以歸全豈不
因忠而成孝事在目丞相何所俟
乎以主尚在未忍棄捐李昪簒
楊行宻之業迁其子孫於海陵嚴兵
守之至男女自為匹耦然猶得不死
周世宗征淮南下詔撫安楊氏子孫
李昪驚疑盡殺其族夫撫安本以為
[004-7a]
徳而反速禍幾微一失可不懼哉王
衍既歸唐莊宗𤼵三辰之誓全其宗
族未幾信伶人景進之計衍族盡誅
㡬微之𠋣伏可不畏哉夫以趙祖之
遇降主天固巧於報徳然建共暫處
皓坐茍安舊主正坐於危疑覊臣尤
事於骯髒而聲氣所逼猜嫌必生豈
無李昪之疑或有景進之計則丞相
[004-7b]
於主不足為情而反為害矣𪔂翁
丞相鄉之脫進士也前成均之弟子
員也進而父没退而國亡生雖晚陳
東報汴之忠死不效陸機入洛之耻
丞相起兵次郷國時有少年狂子持
斐牘呌軍門丞相察其憂憤而進之
憐其親老而退之非僕也耶痛惟千
載之事既於前一得之愚敢黙於
[004-8a]
後啓手啓足非曽参乎得正而斃焉
取童子之一言無指慷慨非南八乎
抗義遲囬終待張廵之一呼進薄昭
之素服先元亮之挽歌願與丞相商
之廬陵非丞相父母乎趙太祖語
孟㫤母曰勿戚戚行遣汝歸蜀㫤母
曰妾太原人願歸太原不願歸蜀契
丹遷晋出帝及李太后安太妃于建
[004-8b]
州太后疾亟謂帝曰我死焚骨送范
陽佛寺母使我為虜地也安太妃
臨卒亦謂帝曰當焚我爲向南颺
之庻㡬遺魂得反中國也彼婦人彼
國后一死一生尚眷眷故郷不忍飄
棄讐外國况忠臣義士乎人七日
不穀則斃自梅嶺以出縱不得漢
厩而從田横亦當周粟而友孤竹
[004-9a]
至父母而首陽焉廬陵盛矣科目
尊矣丞相忠烈合為一傳主得老
死於降邸宋亡而趙不絶矣不然或
拘囚不死或秋暑冬寒五日不汗𤓰
噴鼻死溺死畏死排墻死盗賊死
毒蛇死猛虎死輕一死於鴻毛一
簣於太山而或貽主憂縱不㫁趙
盾之弑君亦將愧伯仁之由我則鑄
[004-9b]
錯巳無鐵噬臍寕有口乎嗚呼一節
四忠待公而六為位其間聞訃則哭
[004-10a]
　　望祭文丞相
　　　相國文公再執時予甞爲文生𥙊
　　　之己而吉水張千載毅自燕山持
　　　丞相髪與齒㱕嗚呼丞相既得死矣
　　　謹痛哭望奠再致一言
嗚呼扶顛持危文山諸葛相國雖同
而公死節倡義舉勇文山張廵殺身
不異而公秉鈞名相烈士合爲一傳
[004-10b]
三千年間人不两見事謬身執義當
勇决祭公速公童子易簀何知天意
佑忠憐才畱公一死易水金臺乗氣
輕命壯士其或乆而不易雪松霜栢
嗟哉文山山髙水深難囘者天不
者心常山之舌侍中之血日月韜光
山河攺色生為名臣没為列星不然
勁氣為風為霆干將莫耶或良冶
[004-11a]
出世則神入圡不化今夕何夕斗轉
河斜中有光芒非公也耶
　　予嘗讀王梅邉先生所為生祭
　　死祭信國公文二篇其忠烈之
　　氣直可與天地間風霆日月星
　　辰相永乆偉者言也使當時非
　　母老去幕下則𤼵謀出慮為信
　　國左右手者豈在杜架閣諸君
[004-11b]
　　子之後哉今諸君子皆以信國
　　牽連掛名于宋史則先生之志
　　知名鮮矣豈不良可慨耶雖然
　　先生見義明信道篤固不在以
　　史書為輕重二祭文足以不朽
　　也恨生晚無由親炙故再拜而
　　識以斯語庶百代之下有能覩
　　先生風神者亦足以感𤼵而興
[004-12a]
　　起云
　　　　　　　　缺名氏
[004-12b]
[004-12b]
　　祭御史蕭方厓
年　月　日奉使御史方厓先生蕭
公之柩返於故里姻契生王炎午感
鮑叔之前知傷嚴武之歸櫬謹叙哀
悃哭奠清觴嗚呼公䘮來歸余政哭
母亟令兒曹迎酧江滸蒼生之慟郷
國之悲倉皇而言未及吾余昔與
公知心違面豈其綉衣乃始攀援何
[004-13a]
見何聞抵掌平生公謂剛腸堪與事
君余言豺狼横此道路噐利兵精強
可使仆余摶而怒余謾喑嗚公之此
意萬夫一夫小山之招文舉之薦得
於不求敢復蹇柰何疇昔何蕃不
歸父死未訣生兒何為幸有母存年
將九㐮𫝑難乆長恐蹈前失千鍾羙
禄一日盡以彼易此非心所安丨
[004-13b]
談虎色變公亦流涕　公二親没
于家而公亦畱外　亟止余言曰
聽子志一語感激不纊而温豈必提
擕而後為恩海運南回人避驄馬取
次澄清霖雨天下何以報公聞喜則
舞何以相公閭里疾苦過家上塚當
道堂堂亦擬來歸效其短長驚聞抱
疾九折不挫狐兎驚疑鷹隼折堕挈
[004-14a]
榼隨後表墓生前丈夫之事兒女之
憐誰將不死公死傷早曹蜍而壽公
瑾而夭世憎抗直事喜反覆得全而
歸亦或其福昔人有言不将則使皇
華折衝臺閣生氣男兒成名余顙有
泚余生不生公死不死庭有嘉兒隣
有姻㜕扶持之天巧纒綿哭公之
次余更欷政身前是毛檄今非滄
[004-14b]
海可竭黄金可圡知巳云亡千載誰
主骨則可朽志則難平豈不泣想排
雲上征不風而霆則霜而氷禆元
化廓然太清蒼蒼者天明明者月何
世何年復見此傑
[004-15a]
[004-16a]
　　𦵏祭蕭方厓
嗚呼余昔有感於弔公之䘮者矣况
逺日乎公之綉衣梅嶺也所過郡邑
非所𨽻其縉紳大夫非素所識無不
候道路詣門墻持盃酒爲情周旋迎
送惟恐或後亦猶行臺也大江以南
無不然一不幸以䘮來歸交遊親戚
門生故吏以至逺而深山長谷志士
[004-16b]
仁人聞公之風裁者無論識與不識
皆悲嗟號泣而至執紼以如巨卿
者恨若不可為情而前之候道路詣
門墻持盃酒送迎惟恐後者亦既有
識之乃裏足無有至焉夫用情於
所𨽻所識則於非所𨽻非所識冝如
之何而用吾情今而反是豈生死交
情衆人皆古道而縉紳大夫皆翟公
[004-17a]
之客耶將死諸葛生仲逹其𫝑自不
得不逺耶抑子玉死莫予毒之為喜
矧肯弔耶人心好惡之於是必有
分矣王祥之死弔皆朝廷之賢雜賔
無進者文伯之䘮朋友諸臣無出涕
者而内人為失聲吾以二子之事觀
之葢以信公之平生且以知送車之
不必千两矣雖然趙武子之風千載
[004-17b]
猶將興起彼素車白馬者誰謂竟無
人耶事不可移天不可期此心未没
尚冀有知
[004-18a]
　　哭廬陵為蕭御史作
嗚呼廬陵俯仰百年丞相文山精忠
貫日月而志無成大愽須溪文章昭
河漢而時不用今御史方厓勁氣摧
山嶽而不得年以死吾未暇哭吾
而為吾蒼生痛未暇為吾蒼生慟而
為吾廬陵長太息嗚呼廬陵
[004-18b]
[004-18b]
　　祭楊同知母髙氏
嗚呼髙楊世家為蜀甲戴夫人三從
朱幡皂葢去之千載婦範姆儀眷言
有子洒血成碑柳翣芻靈古道振起
千乗送車四方禮蓼莪之感葭玉
之依我亦人子其能不悲夫人旐前
長孫旐後令日空江行道囘首焚黄
植表行慰新阡不封而贈巳矣何言
[004-19a]
[004-20a]
　　祭架閣楊秋山
嗚呼秋山我亦人子何用我存而使
公死眞元遺士漸無可悲紛紛年少
悲亦無誰道衰俗降士或䧟溺佞舌
如飴罵吻生公持風裁視之
介而能通和而不流急義如貪範已
如傲擇交如矜責善如躁清修縝宻
衮筆堂堂清修縝宻<折 t="33"/>文山為書斯人斯筆千載
[004-20b]
有光綉衣家聲綵棒筮奸儔膽落
當道羅致南州大隠渉歷清班載家
而徃擕影獨還梅誓隠蜀四遺老
皆蜀人亂前俱仕嶺南既臣附後出<折 t="33"/>山常言吾與陳清溪楊鱣堂某四人
不復仕<折 t="33"/>到梅嶺誓公不梅三子則否退修
初服竒字雄文子厚之屈子厚之伸
師道陵遲以術廢義欺其父兄交其
子弟公嚴已分憂其無成及門高第
[004-21a]
雜遝縉紳余識公聚散草草三年
城西爾汝傾倒髙談今古細覈經術
聼雨良宵㸔花晴日重來問病亟徃
問安證危食少忍淚盤桓奸凶庸𤨏
朝病夕愈乃如之人一疾千古家有
遺書庭有佳兒桐郷之𦵏桐郷之思
力疾哭公亦自哭止噭公不應視天
如水
[004-21b]
[004-21b]
　　祭克齋劉校勘方伯
侯蕃分裔磐溪之孫出安成叢桂<折 t="33"/>方伯為劉省元永州太守
氏<折 t="33"/>劉秘屬起家公豈不仕青門種𤓰黄
鵠九秋老驥千里公豈無為遇坎乃
止蓉城地逈桂院叢深公豈小隠城
市塵㣲言解紛大語重𪔂公豈避
喧瓦缶方逞家之福澤郷之儀刑葛
巾野服東晋遺民中年得子坐見成
[004-22a]
立色養正長天奪何亟小草長松
意謂何報公則少愧公則多所貴姻
親歸徃篤宻託姻念年㑹僅六七况
所以㑹不訟則䘮悔不良時為壽稱
觴所貴姻親緩急相佐自慙庸窭多
所遺墮頻年顛頓我則愧公非公不
顧控愬無從崇子薄祜中道傷徃累
公哭女老淚愴尚期晚二老風
[004-22b]
[004-22b]
[004-22b]
　　代劉民憲祭内附後儒學提<折 t="33"/>前宋察院歸
之女<折 t="33"/>舉曽東軒
嗚呼偕老百年大妻是冀我實不徳
累汝中棄文獻之裔貴冨之家出我
望外勤力桑麻事上齊家必敬必戒
盥匜必供節序必拜吾親念汝質弱
病多投閒遺佚冀汝安和撫汝念汝
吾母更苦名為婦姑實則女母亦期
[004-23a]
孫嗣少慰暮懷我神明屡喜隨乖
庶㡬今者誕彌不逺子未出腹身巳
不免風漲疾吼如吹如焚藥不及試
訣不得言六年伉儷一旦今古两家
長上更屡悲楚棺衾既謹葢歛斯停
令兄賢姪㑹哭禮成餘香在帷唾聲
在户卿我不聞呼君或悟外姑外兄
我事敢廢顧我棄我則不敢計埋𦵏
[004-23b]
歳晚予祭身前始勤終怠猶有黄泉
恐重親憂不哭而泣魂如有知夜枕
皆濕
[004-24a]

吾汶藁卷之四終
[004-24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