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1a] 
欽定四庫全書
詩林廣記後集巻五 宋 蔡正孫 編
黄山谷
豫章先生傳賛云山谷自黔州以後句法尤髙筆勢
放縱實天下之竒作自宋興以來一人而巳
東坡云讀魯直詩如見魯仲連李太白不敢復論鄙
事雖若不適用然不為無補於世
王直方詩話云山谷舊所作詩文名以焦尾弊帚秦
[015-1b]
少游云毎覽此編輒悵然終日殆忘食事邈然有二
漢之風今交游中以文墨稱者未見其比所謂珠玉
在旁覺我形穢也
西清云山谷詩妙脫蹊逕言謀鬼神無一㸃塵俗氣
所恨務髙一似叅曹洞下禪尚堕在𤣥妙窟裏
胡苕溪云元祐文章稱蘇黄時二公爭名互相譏誚
東坡嘗云魯直詩文如蝤蛑江瑤柱格韻髙絶盤飱
盡廢然不可多食多則發風動氣山谷亦云盖有文
[015-2a]
章妙一世而詩句不逮古人者此指東坡而言也
劉後村云豫章㑹粹百家句律之長究極歴代體製
之變蒐獵竒書穿穴異聞作為古律自成一家雖隻
字片句不輕出遂為本朝詩家宗祖在禪學中比得
達磨真不易之論也
任天社云山谷詩律妙一世用意未易窺測然置字
下語皆有所從來
古詩二首上蘇子瞻
[015-2b]
天社任淵注云前萹梅以屬東坡
東坡報山谷書云古風二首托物引類得古詩人之
風其推重如此故置諸篇首
其一
江梅有佳實托根桃李塲桃李終不言朝露借恩光孤
芳忌皎潔氷雪空自香古來和鼎實此物升廟廊歲月
坐成晩煙雨青巳黄得升桃李盤以逺初見嘗終然不
可口擲置官道傍但使本根在棄捐果何傷
[015-3a]
任天社云此詩起四句言江梅為桃李所忌意謂東
坡見嫉於當世獨為人主所知耳東坡蜀人故曰以
逺初見嘗又曰終然不可口擲置官道傍以言東坡
棄置於外郡也
其二
題注云後萹松以屬東坡茯苓以屬門下士之賢者
菟絲以自况云
青松出澗壑十里聞風聲上有百尺絲下有千嵗苓自
[015-3b]
性得久要為人制頽齡小草有逺志相依在平生毉和
不並世深根且固蔕人言可毉國何用太早計小大材
則殊氣味固相似
任天社云後萹起句意謂東坡以大材而沈下僚其
盖世之名則不可掩也又云小草有逺志相依在平
生郝隆曰處則為逺志出則為小草此特借用以指
菟絲言其不依附凡木所志逺矣又云毉和不並世
深根且固蔕意謂依附賢者足以自樂至其不為當
[015-4a]
世所知則亦自重難進而未嘗汲汲也
附東坡次韻和荅
東坡詩案云黄庭堅寄書并古風詩與某其書云伏
惟閤下學問文章度越前輩大雅豈第博約後來立
朝以直言見排詆補郡輒上課㝡可謂聲實相當内
外稱職某次韻和之并荅書云觀其文以求其為人
必輕外物而自重者今之君子莫能用也今之君子
謂近日朝廷進用之人意言庭堅輕外物而自重以
[015-4b]
譏諷當今進用之人不能援引庭堅而用之也
其一
佳榖卧風雨稂莠登我場陳前謾方丈玉食慘無光大
哉天宇間美惡更臭香君㸔五六月飛蚊殷囘廊兹時
不少假俛仰霜葉黄期君蟠桃枝千載終一嘗顧我如
苦李全生依路傍紛紛不足愠悄悄徒自傷
詩案云此詩首四句以譏世之小人勝君子如稂莠
之奪佳榖也又云大哉天宇間至末句悄悄徒自傷
[015-5a]
意言君子小人進退有時如夏月蚊蝱縱横至秋自
息比黄庭堅如蟠桃進用必遲自比苦李以無用自
全又取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皆以譏當今進用
之人為小人也
其二
空山學仙子妄意笙簫聲千金得竒藥開視皆豨苓不
知市中人自有安期生君今巳度世坐閲霜中蔕摩挲
古銅人嵗月不可計閬風安在哉要君相指似
[015-5b]
詩案云此篇即無譏諷
此篇和詩无齡字韻諸本皆然不知其有遺闕否
送王郎
王純亮字世弼山谷之妹婿見於黄氏世譜
酌君以蒲城桒落之酒泛君以湘纍秋菊之英贈君以
黟川㸃漆之墨送君以陽關堕淚之聲酒澆胷中之磊
塊菊制短世之頽齡墨以傳千古文章之印歌以寫一
家兄弟之情一本作歌以寫/從來兄弟之情江山千里俱頭白骨肉十
[015-6a]
年終眼青連床夜雨雞戒曉書囊無底談未了有功翰
墨乃如此何恨逺别音書少炊沙作糜終不飽鏤冰文
字費工巧要須心地収汗馬孔孟行世日杲杲有弟有
弟力持家婦能養姑供珍鮭兒大詩書女絲麻公但讀
書煮春茶
胡苕溪云黄魯直送王郎詩云酌君以蒲城桒落之
酒泛君以湘纍秋菊之英贈君以黟川㸃漆之墨送
君以陽闗堕淚之聲酒澆胷中之塊磊菊制短世之
[015-6b]
頽齡墨以傳千古文章之印歌以寫一家兄弟之情
近時學者以謂此格獨魯直為之殊不知歐陽永叔
已先有之永叔送原甫出守永興詩云酌君以荆州
魚枕之蕉贈君以宣城䑕鬚之管酒如長虹飲滄海
筆若駿馬馳平坂
任天社云山谷詩江山千里俱頭白骨肉十年終眼
青之句此對極有妙處前輩多使之老杜云别來頭
併白相對眼終青東坡云讀書頭欲白對面眼終青
[015-7a]
又曰身更萬事已頭白相對百年終眼青又曰看鏡
白頭知我老平生青眼為君明又曰故人相見尚青
眼新貴如今多白頭其用青眼對白頭非一而工拙
各有異耳
有懷半山老人再次西太一宫韻二首
其一
短世風驚雨過成功夢迷酒酣草𤣥不妨準易論詩終
近周南
[015-7b]
任天社云首二句追念熙寧間一時建立之事今已
堕渺茫如醉鄉夢境至其所可傳則有不朽者在後
二句所以終此意也
其二
啜羮不如放麑樂羊終愧巴西欲問老翁歸處帝鄉無
路雲迷
任天社云山谷意謂惠卿之忍正如樂羊荆公之過
當與西巴同科末意言神考眷遇荆公終始不衰升
[015-8a]
遐之一年而公亦薨神考威靈在天公當從之非讒
邪所能間也
韓非子曰樂羊為魏将而攻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
而遺之羮樂羊坐於幕下而啜之盡一杯文矦謂褚
師賛曰樂羊以我故而食其子之肉荅曰其子而食
之且誰不食樂羊罷中山文矦賞其功而疑其心○
巴西放麑事詳見陳后山送蘇公知杭州詩注
蘇子由彈惠卿章云放麑違命也推其仁則可以託
[015-8b]
國食子徇君也推其忍則至於弑君
藝苑雌黄云古人詩押字或有語顛倒而無害於理
者如韓退之以參差為差參以玲瓏為瓏玲是也比
觀王逢原有孔融詩云虚云坐上客常滿許下惟聞
哭習脂黄魯直有和荆公六言云啜羮不如放麑樂
羊終愧巴西按後漢史有脂習而無習脂有秦西巴
而無巴西豈二公之誤邪
漢臯詩話云字有顛倒可用者如羅綺綺羅圖畫畫
[015-9a]
圖毛羽羽毛白黑黒白之類方可縱横惟韓愈孟郊
輩才豪故有湖江白紅慨慷之語後人亦難倣效若
不學矩步而學奔逸誠恐麟麒凰鳳木草川山之句
紛然矣
愚閒近傳有在髙州貢院校文其士子詞賦中有押
來儀之皇鳯者為有司所黜主文戲作一詩云考試
到州髙吾徒愧冐叨來儀賦皇鳯素節詠羊羔騷客
稱原屈貪人嫉餮饕如何得元解歸去學潛陶傳者
[015-9b]
皆發一笑
寄黄㡬復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鴈傳書謝不能桃李春風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燈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蘄三折肱
想得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任天社云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兩句皆
記憶往時遊居之樂
王直方詩話云張文潛嘗謂余曰黄九似桃李春風
[015-10a]
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真是竒語
胡苕溪云汪彦章有云千里江山漁笛晚十年燈火
客氊寒效山谷體也余亦嘗效此體作一聫云釣艇
江湖千里夢客氊風雪十年寒
吕氏童蒙訓云或稱魯直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
雨十年燈以為極至魯直自以此猶砌合須石吾甚
愛之勿使牛礪角牛礪角尚可牛鬬殘我竹此乃可
言至耳
[015-10b]
題竹石牧牛
詩引云子瞻畫叢竹怪石伯時増前坡牧兒騎牛甚
有意態戲詠之
野次小崢嶸幽篁相依緑阿童三尺箠御此老觳觫石
吾甚愛之勿遣牛礪角牛礪角尚可牛鬭殘我竹
宣中語云坐客論魯直巧自作格舉魯直此詩云石
吾甚愛之勿使牛礪角牛礪角尚可牛鬭殘我竹如
此語意甚新公徐云獨漉篇有云水濁不見月不見
[015-11a]
月尚可水深行人没盖是李太白獨漉篇也山谷亦
倣此語意耳
愚謂唐李涉詩云無奈牧童何放牛喫我竹末句之
意亦本此也
和荅錢穆父詠猩猩毛筆
愛酒醉魂在能言機事疎平生㡬兩屐身後五車書物
色看王㑹勳勞在石渠拔毛能濟世端為謝楊朱
詩注云猩猩事通典於哀牢國言之甚詳盖出於華
[015-11b]
陽國志及水經注唐文粹載裴炎猩猩說大率本此
其略云阮研使封溪見邑人云猩猩在山谷間數百
為羣人以酒設於路側又喜著屐里人織草為屐更
相連結猩猩見酒及屐已知里人所設又能知設者
祖先姓字乃呼各罵云奴欲張我捨之而去復自再
三相謂曰試共嘗酒及飲其味迨乎醉因取屐而著
之乃為人所擒獲刺其血染毳罽隨鞭箠輸之至於
一斗者
[015-12a]
此詩平生幾兩屐身後五車書一聫上句是借事以
言猩猩下句謂作筆寫書也晉阮孚云未知一生能
著幾兩屐
類苑云魯直喜用事若正爾填塞故實舊謂之㸃鬼
簿今謂之詰□死盖魯直之詠猩猩毛筆詩曰平生
㡬兩屐身後五車書東坡呈孔毅父云管城子無食
肉相孔方兄有絶交書精妙隱宻不可加矣當以此
語反三隅也
[015-12b]
詩云雍子本犁子仲由元鄙人此雖多用善於比喻
何害其為好句也
吕氏童蒙訓云東坡詩云賦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
此或一道也魯直作詠物詩曲當其理如猩猩筆詩
平生㡬兩屐身後五車書其必此詩哉
和文潛贈無咎
龜以靈故焦雉以文故翳本心如日月利欲食之既後
生玩華藻照影終没世安得八紘罝以道獵衆智
[015-13a]
胡苕溪云后山謂魯直作詩過於出竒誠哉是言也
如和文潛贈無咎詩云本心如日月利欲食之既又
如王聖凃二亭歌云絶去藪澤之羅兮官於落羽洪
玉父云魯直言羅者得落羽以輸官凡此之類皆出
竒之過也
題晁以道雪鴈圖
飛雪洒蘆如銀箭前鴈驚飛後回盻憑誰說與謝𤣥暉
莫道澄江靜如練
[015-13b]
任天社云此借用李太白解道澄江靜如練令人還
憶謝𤣥暉之句反而用之言不若於此景物中道出
句也
廣陵早春
春風十里珠簾捲髣髴三生杜牧之紅藥梢頭初蠒栗
揚州風物鬢成絲
任天社詩注云此用杜牧之詩語紅藥謂揚州芍藥
禮記王制曰祭天地之牛角蠒栗此借用以言花苞
[015-14a]
之小末句謂風物如此惜其身之老也
附杜牧之有所見
娉婷嫋娜十三餘荳蔲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郭
捲上珠簾總不如
謝疊山云此言妓女顔色之麗態度之嬌如二月荳
蔻花初開揚州十里紅樓麗人美女捲上珠簾逞其
姿色者皆不如此女也
附又杜牧之詩
[015-14b]
觥船一棹百分空十載青春不負公今日鬢絲禪榻畔
茶烟輕颺落花風
附陳無已席上勸客酒
稍開襟抱使心寛大放酒腸須盞乾珠簾十里城南道
肯作當年小杜看
愚謂此詩當時席間必有歌者姝麗之色亦是用杜
牧之詩語小杜即牧之也
用前韻寄楊定國
[015-15a]
淮南二十四橋月馬上時時夢見之想得揚州醉年少
正圍紅袖冩烏絲
山谷自叙云往嵗過廣陵值早春嘗作詩云春風十
里珠簾捲髣髴三生杜牧之紅藥梢頭初蠒栗揚州
風物鬢成絲今春又有自淮南來者道揚州事戲以
前韻寄楊定國
題伯時畫嚴子陵釣灘
平生久要劉文叔不肯為渠作三公能令漢家重九鼎
[015-15b]
桐江波上一絲風
任天社云能令漢家重九鼎本汲黯曰夫以大將軍
有揖客反不重邪此句盖用此意也東漢多名節之
士賴以久存迹其本原政在子陵釣竿上來耳
姨母李夫人墨竹
序云米芾畫史云朝議大夫王之才妻南昌縣君李
氏尚書公擇之妹能臨松竹木石等畫見本即為之
卒難辨也山谷盖公擇甥也
[015-16a]
小竹扶疎大竹枯筆端真有造化爐人間俗氣一㸃無
健婦果勝大丈夫
古樂府隴西行云健婦持門戸勝一大丈夫山谷末
句用此語也
謫居黔南十絶
十絶皆摘白樂天詩句
曽慥端伯詩選云張文潛晚喜樂天詩邠老不樂嘗
誦山谷十絶句以為不可企及其一云老色日上面
[015-16b]
歡悰日去心今既不如昔後當不如今文潛一日召
邠老飯乃預設樂天詩一帙置書室床枕間邠老少
焉假榻繙閲良久始悟山谷十絶盡用樂天大篇裁
為絶句盖樂天多於敷衍而山谷巧於剪裁自是不
敢復言矣
任天社云端伯所載如此必有所據然敷衍剪裁之
說非是盖山谷謫居黔南時取樂天江州忠州等詩
倘有㑹於心者摘其數語寫置齋閤或嘗為人書世
[015-17a]
因傳以為山谷自作然亦非有意與樂天較工拙也
詩中改易數字可為作詩之法故因附見於此前五
篇今豫章集有之後五篇得之脩水集
其一
相望六千里天地隔江山十書九不到何用一開顔
此樂天集第十巻中寄行簡詩元作相去六千里地
絶天邈然十書九不達何以開憂顔
其二
[015-17b]
霜降水返壑風落木歸山冉冉嵗華晩昆虫皆閉闗
此十一巻中歲晩詩末句元作冉冉歲將晏物皆復
本原
其三
冷淡病心情暄和好時節故園書信斷逺郡親賓絶
此十一巻中花下對酒詩
其四
山郭燈火稀峽天星漢少年光東流水生計南枝鳥
[015-18a]
此十一巻中西樓夜詩
其五
㝠懐齊逺近委順隨南北歸去誠可怜天涯住亦得
此十一巻中委順詩
其六
老色日上面懽悰日去心今既不如昔後當不如今
此十一巻中東城尋春詩歡悰元作歡情
其七
[015-18b]
嘖嘖雀引雛梢梢笋成竹時物動人情憶我故鄉曲
此第十巻中孟夏思渭村舊居詩
其八
苦雨初入梅瘴雲稍含毒泥秧水畦稻灰種畬田粟
與前篇注同
其九
輕紗一幅巾小簟六尺床無客盡日靜有風終夜凉
此十一巻中竹窻詩
[015-19a]
其十
病人多夢毉囚人多夢赦如何春來夢合眼在鄉社
一本作秋來何所夢合眼在鄉社此樂天集第十巻
寄行簡詩元作渇人多夢飲饑人多夢飱春來何處
夢合眼到東川
韻語陽秋云山谷黔南十絶七篇全用樂天花下對
酒渭村舊居東城尋春西樓委順竹牕等詩餘三篇
用其詩略㸃化而已
[015-19b]
葉少藴云詩人㸃化前作正如李光弼將郭子儀之
軍重經號令精彩數倍此語誠然
題畫睡鴨
山雞照影空自愛孤鸞無鏡不作雙天下真成長㑹合
兩鳬相倚睡秋江
容齋隨筆云此詩謂之㸃化古語盖徐陵鴛鴦賦云
山雞映水那相得孤鸞照鏡不成雙天下真成長㑹
合無勝比翼兩鴛鴦黄魯直全用徐陵語㸃化之末
[015-20a]
句尤工
姪㭒隨知命舟行
㭒字惟深小字韓十知命第二子也
莫去沙邊學釣魚莫將百丈作轆轤清江濯足牕下坐
燕子日長宜讀書
愚謂此詩痛快而警策真得訓誨子妷之體末二句
語勉勵尤深
病起荆江亭即事
[015-20b]
閉門覔句陳無已對客揮毫秦少游正字不知温飽味
西風吹淚古藤州
任天社云閉門覔句對客揮毫二句乃二君實録也
無已坐黨禁錮既而自徐學除秘書省正字少游自
雷州貶所北歸至藤州卒於光化亭上初少游夢中
作好事近長短句有醉卧古藤隂下了不知南北之
句殆若䜟云
胡苕溪云山谷以今時人形入詩句盖取法於少陵
[015-21a]
少陵詩云不見髙人王右丞藍田丘壑蔓寒藤又云
復憶襄陽孟浩然清詩句句盡堪傳之類是也故山
谷云司馬丞相驟登庸又云閉門覔句陳無已對客
揮毫秦少游之類是也近世風俗諛甚悉以丈相呼
更不復知其字疇敢形入詩句必相頋而失色禮記
云年長以倍則父事之十年以長則兄事之五年以
長則肩隨之今不問其長幼悉以丈呼之是不識禮
記寧不羞乎
[015-21b]
跋子瞻和陶詩
子瞻謫嶺南時宰欲殺之飽喫惠州飯細和淵明詩彭
澤千載人東坡百世士出處雖不同風味乃相似
東坡知揚州初和淵明飲酒詩二十首歸田園居以
下皆謫惠州後所作凡一百有九篇追和古人自東
坡始
愚謂此詩後四句亦是子由作和陶集序中語意子
由序有云區區之迹盖未足以論士也
[015-22a]
題小景扇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零落杏花香春風不解吹愁却
春日偏能惹恨長
鄂州南樓即事
四顧山光接水光凭欄十里芰荷香清風明月無人管
併作南樓一夜涼
愚謂山谷此二詩亦可謂雅麗精絶者也
四休居士詩
[015-22b]
其一
富貴何時潤髑髏守錢奴與抱官囚太毉診得人間脉
安樂延年萬事休
其二
無求不著看人面有酒可以畱人嬉欲知四休安樂法
聽取山谷老人詩
山谷自序云太毉孫君昉字景初為士大夫發藥多
不受謝自號四休居士山谷問其說四休笑曰麄茶
[015-23a]
淡飯飽即休補破遮寒煖即休三平四滿過即休不
貪不妬老即休山谷曰此安樂法也夫少欲者不伐
之家也知足者極樂之國也四休家有三畆園花木
鬱鬱客來煮茗傳酒談上都貴游人間可喜之事或
茗寒酒冷賓主皆相忘其居與予相望暇則步草徑
相尋故作小詩遣家童歌之以侑酒茗云
青奴
穠李四絃風拂席昭華三弄月侵床我無紅袖堪娛夜
[015-23b]
正要青奴一味涼
山谷云趙子充示竹夫人詩乃涼寢竹器然憩臂休
膝似非夫人之職而冬夏青青竹之所長故為名曰
青奴并以小詩取之
志林云東坡寄栁子玉云聞道床頭惟竹几夫人應
不解卿卿又送竹几與謝秀才云畱我同行木上坐
贈君無語竹夫人盖俗以竹几為竹夫人山谷穠李
昭華之句盖貴人家兩女妓也
[015-24a]
附吕居仁詠秋後竹夫人
與君宿昔尚同床正坐西風一夜涼便學短檠牆角棄
不如團扇篋中蔵人情易變乃如此世事多虞祇自傷
却笑班姬與陳后一生辛苦望專房
胡苕溪云晁无咎有詩云不見班姬與陳后寧聞衰
落尚專房居仁詩用此語也
趙伯威詩餘話云曾文清謂山谷以竹夫人為竹奴
予亦名脚婆為錫奴戲作絶句
[015-24b]
附曾文清詠脚婆
霧帳桃笙晝寢餘此君那可一朝無秋來冷落同班扇
嵗晩温柔是錫奴
愚按山谷亦有詩戲詠脚婆附於左
山谷戲詠暖足瓶二首
小姬暖足卧或能起心兵千金買脚婆夜夜睡天明
注云邪念忽起勝於用兵不戢之禍退之詩云詰曲
避語穽㝠茫觸心兵俗以暖足瓶為鐵婆老杜詩云
[015-25a]
客睡何曾著秋天不肯明此反而用之
脚婆元不食纏裹一衲足天明更傾瀉頮面有餘燠
乞猫
秋來䑕輩欺猫死窺瓮翻盆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
買魚穿栁聘銜蟬
后山詩話云乞猫詩雖滑稽而可喜千歲而下讀者
如新
絶句
[015-25b]
破夘扶頭把一杯燈前風味喚仍回髙陽社裏如相訪
不用閑擕惡客來
漁隱叢話云山谷曾自注雪裏過門多惡客之句云
不飲者為惡客出元次山集余以元集檢尋其詩云
將舩何處去送客小回南有時逢惡客還家亦少酣
注云非酒徒即為惡客
達觀臺
瘦藤挂到風煙上乞與逰人眼豁開不知眼界闊多少
[015-26a]
白鳥去盡青天回
冷齋夜話云李翰林詩曰鳥飛不盡暮天碧又曰青
天盡處没孤鴻山谷詩乃用此意謂之換骨法胡苕
溪謂鳥飛不盡暮天碧之句乃郭功甫金山行冷齋
以為李翰林詩何也
題李氏園壁
荷氣竹風宜永日氷壺涼簟不能回題詩未有驚人句
㑹喚謫仙蘇二來
[015-26b]
王直方詩話云山谷避暑城西李氏園題詩於壁少
游言於東坡曰以先生為蘇二大似相薄少游極怨
山谷和實寂齋詩因此吹毛耳
愚按山谷詩注及髙齋詩話云少游嘗敎授蔡州顧
官妓婁婉及陶心兒者與之甚宻婉字東玉故少游
贈之詞云小樓連苑横空又云玉佩丁東别後者是
也又贈陶心兒詞云天外一鈎横月帶三星謂心字
也其後山谷嘗次孫子實寂齋韻寄少游有云才難
[015-27a]
不易得志大略細謹少游極怨山谷此句謂言蔡州
事少人知者魯直詩語重人既見此語遂使吹毛耳
登岳陽樓望君山
滿川風雨獨凭欄綰結湘娥十二鬟可惜不當湖水面
銀盤堆裏㸔青山
注云湘江北流至岳陽達蜀江夏潦後蜀江漲勢髙
遏住湘波讓而退溢為洞庭湖凡數百里而君山宛
在水中秋水歸壑此山復居於陸惟一川湘水而已
[015-27b]
愚謂山谷此詩實用劉禹錫雍陶詩中語翻案也今
附於左
附劉禹錫望洞庭
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遙望洞庭山水色
白銀盤裏一青螺
附雍陶望君山
風波不動影沈沈翠色全微碧色深應是水仙梳洗罷
一螺青黛鏡中心
[015-28a]
嘲小徳
中年舉兒子謾種老生涯學語囀春鳥塗牕行暮鴉欲
嗔主母惜稍慧女兒誇解著潛夫論不妨無外家
王符傳云安定俗鄙庶孽而符無外家為鄉人所賤
隱居著書以譏當世得失不欲章顯其名故號潛夫
論盖小徳亦庶出之子也
東皋雜録云魯直嘲小徳有學語春鶯囀書牕秋鴈
斜復改作此聨以是知文不厭改也
[015-28b]
附東坡次前韻
題序云次韻魯直嘲小徳小徳魯直子其母微故其
詩云解著潛夫論不妨無外家
進饌客爭起小兒那可涯莫欺東方星三五自横斜名
駒已汗血老蚌出泥沙但使伯仁長還興絡秀家
晉周顗字伯仁母李絡秀少時在室顗父浚為安東
將軍嘗出獵遇雨止絡秀家㑹其父兄不在絡秀聞
浚至與一婢具數十人饌甚精辦而不聞人聲浚因
[015-29a]
求為妾其父兄不許秀曰門户殄瘁何惜一女若連
姻貴族將來庶大有益矣父兄許之後生顗及嵩謨
並列顯位絡秀謂顗曰我屈節為汝家妾門户計耳
汝不與我家為親吾亦何惜餘年顗等從命由是李
氏遂得為方雅之族
寄廖明略學士
此詩五首中第三首也
廖侯勸我酒此亦雅所愛中年剛制之常懼作灾怪連
[015-29b]
臺盤拗倒故人不相貸誰能知許事痛飲且一快
題云以酒渇愛江清作五小詩寄廖明略學士兼簡
祁父主簿
杜詩云酒渇愛江清餘酣潄晚汀
謝榮緒割獐見貽
何處驚麕觸禍機煩公遣騎割鮮肥秋來多病新開肉
糲飯寒葅得解圍
胡苕溪云魯直少喜學佛遂作發願文云今者對佛
[015-30a]
發大誓願從今日盡未來世不復滛欲飲酒食肉設
復為之當墮地獄為一切衆生代受其苦可謂能堅
忍者必矣其後悉毁禁戒無一能行者於前三詩句
中可見矣傳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若戒之則
誠難第節之則為易乃近於人情也
題胡逸老致虚菴
蔵書萬巻可敎子遺金滿籯常作灾能與貧人共年穀
必有明月生蚌胎山圍晏坐畫圖出水作夜牕風雨來
[015-30b]
觀水觀山皆得妙更將何物汙靈臺
石林詩話云蜀人石翼與黄魯直在黔中時游從最
久嘗言見魯直自矜詩一聫云人得交游是風月天
開圖畫即江山以為晩年最得意毎舉以敎人而終
不能成篇盖不欲以常語雜之然魯直自有山圍晏
坐畫圖出水作夜牕風雨來余以謂氣格當勝前聫
也
山谷云嘗得兩句云清鑑風流歸賀八飛揚跋扈付
[015-31a]
朱三不知可贈誰遂不能成章又嘗嘲一俗濁人云
濁氣撲不散清風倒射囘東坡言無以復加
觀伯時畫馬禮部試院作
儀鸞供帳饕蝨行翰林濕薪爆竹聲風簾官燭淚縱横
木穿石槃未渠透坐牕不遨令人瘦貧馬百藖逢一荳
眼明見此玉花騘徑思著鞭隨詩翁城西野桃尋小紅
陶𢎞景真誥云昔有傅先生者其少好道入焦山石
室中積七年而太極老君詣之與之木鑚使穿一石
[015-31b]
槃厚五尺許云穿此槃便當得道其人乃晝夜穿之
積四十七年鑚盡石穿遂得仙丹乃昇太清故觀伯
時畫馬詩云水穿石槃未渠透坐牕不遨令人瘦即
前事也
任天社云此詩上三句言供帳之寒陋也國朝㑹要
云儀鸞司在拱辰門外供帳敝壞卒徒以為卧具故
有貪饕之蝨行於其間次三句言已宿試院甚久出
院未有期鬱鬱自苦如貧馬之得食牛馬食餘草節
[015-32a]
曰藖集韻音何間反莝餘草也
胡苕溪云此格禁臠謂之促句換韻其法三句一換
頭三疊而止此格甚新人少用之余嘗以此格為鄙
句云附於左
附胡苕溪效山谷體
青玻瓈色瑩長空爛銀盤挂屋山東晩涼徐度一襟風
天分風月相管領對之技癢誰能忍吟哦自恨詩才窘
掃寛露㘴發興新浮蛆琰琰抛青春不妨舉醆成三人
[015-32b]
報賈天錫以寳熏見惠乞詩
山谷云賈天錫作意和香自然有冨貴氣覺諸人家
和香極寒乞也天錫屢恵此香惟要作詩因以韋應
物兵衞森畫㦸燕寢凝清香為韻作十小詩贈之猶
恨詩語未工未稱此香耳
其一
險心游萬仞躁欲生五兵隱几香一炷靈臺湛空明
胡苕溪云此十詩中第一絶真佳句也餘九首見全
[015-33a]
集
荅斌老病起遣悶
風生髙竹涼雨送新荷氣魚游悟世網鳥語入禪味一
掉四百病智刃有餘地病來毎厭客今乃思客至
胡苕溪云東坡有句云茶笋盡禪味松竹真法音山
谷云魚游悟世網鳥語入禪味張文潛云鳥語味實
相飰香悟真空此三聫語意相類然山谷一聫最為
優也
[015-33b]
維摩經云生四大增損則有四百四病又禪家每以
智惠為刃山谷詩中用此語也
秋思寄子由
黄落山川知晩秋小蟲催女獻功裘老松閱世卧雲壑
挽著滄江無萬牛
熊勿軒云此詩言世道將變人才老死山林無人推
挽出而用世也
詩林廣記後集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詩林廣記後集巻五 宋 蔡正孫 編
黄山谷
豫章先生傳賛云山谷自黔州以後句法尤髙筆勢
放縱實天下之竒作自宋興以來一人而巳
東坡云讀魯直詩如見魯仲連李太白不敢復論鄙
事雖若不適用然不為無補於世
王直方詩話云山谷舊所作詩文名以焦尾弊帚秦
[015-1b]
少游云毎覽此編輒悵然終日殆忘食事邈然有二
漢之風今交游中以文墨稱者未見其比所謂珠玉
在旁覺我形穢也
西清云山谷詩妙脫蹊逕言謀鬼神無一㸃塵俗氣
所恨務髙一似叅曹洞下禪尚堕在𤣥妙窟裏
胡苕溪云元祐文章稱蘇黄時二公爭名互相譏誚
東坡嘗云魯直詩文如蝤蛑江瑤柱格韻髙絶盤飱
盡廢然不可多食多則發風動氣山谷亦云盖有文
[015-2a]
章妙一世而詩句不逮古人者此指東坡而言也
劉後村云豫章㑹粹百家句律之長究極歴代體製
之變蒐獵竒書穿穴異聞作為古律自成一家雖隻
字片句不輕出遂為本朝詩家宗祖在禪學中比得
達磨真不易之論也
任天社云山谷詩律妙一世用意未易窺測然置字
下語皆有所從來
古詩二首上蘇子瞻
[015-2b]
天社任淵注云前萹梅以屬東坡
東坡報山谷書云古風二首托物引類得古詩人之
風其推重如此故置諸篇首
其一
江梅有佳實托根桃李塲桃李終不言朝露借恩光孤
芳忌皎潔氷雪空自香古來和鼎實此物升廟廊歲月
坐成晩煙雨青巳黄得升桃李盤以逺初見嘗終然不
可口擲置官道傍但使本根在棄捐果何傷
[015-3a]
任天社云此詩起四句言江梅為桃李所忌意謂東
坡見嫉於當世獨為人主所知耳東坡蜀人故曰以
逺初見嘗又曰終然不可口擲置官道傍以言東坡
棄置於外郡也
其二
題注云後萹松以屬東坡茯苓以屬門下士之賢者
菟絲以自况云
青松出澗壑十里聞風聲上有百尺絲下有千嵗苓自
[015-3b]
性得久要為人制頽齡小草有逺志相依在平生毉和
不並世深根且固蔕人言可毉國何用太早計小大材
則殊氣味固相似
任天社云後萹起句意謂東坡以大材而沈下僚其
盖世之名則不可掩也又云小草有逺志相依在平
生郝隆曰處則為逺志出則為小草此特借用以指
菟絲言其不依附凡木所志逺矣又云毉和不並世
深根且固蔕意謂依附賢者足以自樂至其不為當
[015-4a]
世所知則亦自重難進而未嘗汲汲也
附東坡次韻和荅
東坡詩案云黄庭堅寄書并古風詩與某其書云伏
惟閤下學問文章度越前輩大雅豈第博約後來立
朝以直言見排詆補郡輒上課㝡可謂聲實相當内
外稱職某次韻和之并荅書云觀其文以求其為人
必輕外物而自重者今之君子莫能用也今之君子
謂近日朝廷進用之人意言庭堅輕外物而自重以
[015-4b]
譏諷當今進用之人不能援引庭堅而用之也
其一
佳榖卧風雨稂莠登我場陳前謾方丈玉食慘無光大
哉天宇間美惡更臭香君㸔五六月飛蚊殷囘廊兹時
不少假俛仰霜葉黄期君蟠桃枝千載終一嘗顧我如
苦李全生依路傍紛紛不足愠悄悄徒自傷
詩案云此詩首四句以譏世之小人勝君子如稂莠
之奪佳榖也又云大哉天宇間至末句悄悄徒自傷
[015-5a]
意言君子小人進退有時如夏月蚊蝱縱横至秋自
息比黄庭堅如蟠桃進用必遲自比苦李以無用自
全又取詩云憂心悄悄愠于羣小皆以譏當今進用
之人為小人也
其二
空山學仙子妄意笙簫聲千金得竒藥開視皆豨苓不
知市中人自有安期生君今巳度世坐閲霜中蔕摩挲
古銅人嵗月不可計閬風安在哉要君相指似
[015-5b]
詩案云此篇即無譏諷
此篇和詩无齡字韻諸本皆然不知其有遺闕否
送王郎
王純亮字世弼山谷之妹婿見於黄氏世譜
酌君以蒲城桒落之酒泛君以湘纍秋菊之英贈君以
黟川㸃漆之墨送君以陽關堕淚之聲酒澆胷中之磊
塊菊制短世之頽齡墨以傳千古文章之印歌以寫一
家兄弟之情一本作歌以寫/從來兄弟之情江山千里俱頭白骨肉十
[015-6a]
年終眼青連床夜雨雞戒曉書囊無底談未了有功翰
墨乃如此何恨逺别音書少炊沙作糜終不飽鏤冰文
字費工巧要須心地収汗馬孔孟行世日杲杲有弟有
弟力持家婦能養姑供珍鮭兒大詩書女絲麻公但讀
書煮春茶
胡苕溪云黄魯直送王郎詩云酌君以蒲城桒落之
酒泛君以湘纍秋菊之英贈君以黟川㸃漆之墨送
君以陽闗堕淚之聲酒澆胷中之塊磊菊制短世之
[015-6b]
頽齡墨以傳千古文章之印歌以寫一家兄弟之情
近時學者以謂此格獨魯直為之殊不知歐陽永叔
已先有之永叔送原甫出守永興詩云酌君以荆州
魚枕之蕉贈君以宣城䑕鬚之管酒如長虹飲滄海
筆若駿馬馳平坂
任天社云山谷詩江山千里俱頭白骨肉十年終眼
青之句此對極有妙處前輩多使之老杜云别來頭
併白相對眼終青東坡云讀書頭欲白對面眼終青
[015-7a]
又曰身更萬事已頭白相對百年終眼青又曰看鏡
白頭知我老平生青眼為君明又曰故人相見尚青
眼新貴如今多白頭其用青眼對白頭非一而工拙
各有異耳
有懷半山老人再次西太一宫韻二首
其一
短世風驚雨過成功夢迷酒酣草𤣥不妨準易論詩終
近周南
[015-7b]
任天社云首二句追念熙寧間一時建立之事今已
堕渺茫如醉鄉夢境至其所可傳則有不朽者在後
二句所以終此意也
其二
啜羮不如放麑樂羊終愧巴西欲問老翁歸處帝鄉無
路雲迷
任天社云山谷意謂惠卿之忍正如樂羊荆公之過
當與西巴同科末意言神考眷遇荆公終始不衰升
[015-8a]
遐之一年而公亦薨神考威靈在天公當從之非讒
邪所能間也
韓非子曰樂羊為魏将而攻中山中山之君烹其子
而遺之羮樂羊坐於幕下而啜之盡一杯文矦謂褚
師賛曰樂羊以我故而食其子之肉荅曰其子而食
之且誰不食樂羊罷中山文矦賞其功而疑其心○
巴西放麑事詳見陳后山送蘇公知杭州詩注
蘇子由彈惠卿章云放麑違命也推其仁則可以託
[015-8b]
國食子徇君也推其忍則至於弑君
藝苑雌黄云古人詩押字或有語顛倒而無害於理
者如韓退之以參差為差參以玲瓏為瓏玲是也比
觀王逢原有孔融詩云虚云坐上客常滿許下惟聞
哭習脂黄魯直有和荆公六言云啜羮不如放麑樂
羊終愧巴西按後漢史有脂習而無習脂有秦西巴
而無巴西豈二公之誤邪
漢臯詩話云字有顛倒可用者如羅綺綺羅圖畫畫
[015-9a]
圖毛羽羽毛白黑黒白之類方可縱横惟韓愈孟郊
輩才豪故有湖江白紅慨慷之語後人亦難倣效若
不學矩步而學奔逸誠恐麟麒凰鳳木草川山之句
紛然矣
愚閒近傳有在髙州貢院校文其士子詞賦中有押
來儀之皇鳯者為有司所黜主文戲作一詩云考試
到州髙吾徒愧冐叨來儀賦皇鳯素節詠羊羔騷客
稱原屈貪人嫉餮饕如何得元解歸去學潛陶傳者
[015-9b]
皆發一笑
寄黄㡬復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鴈傳書謝不能桃李春風一杯酒
江湖夜雨十年燈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蘄三折肱
想得讀書頭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任天社云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兩句皆
記憶往時遊居之樂
王直方詩話云張文潛嘗謂余曰黄九似桃李春風
[015-10a]
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真是竒語
胡苕溪云汪彦章有云千里江山漁笛晚十年燈火
客氊寒效山谷體也余亦嘗效此體作一聫云釣艇
江湖千里夢客氊風雪十年寒
吕氏童蒙訓云或稱魯直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
雨十年燈以為極至魯直自以此猶砌合須石吾甚
愛之勿使牛礪角牛礪角尚可牛鬬殘我竹此乃可
言至耳
[015-10b]
題竹石牧牛
詩引云子瞻畫叢竹怪石伯時増前坡牧兒騎牛甚
有意態戲詠之
野次小崢嶸幽篁相依緑阿童三尺箠御此老觳觫石
吾甚愛之勿遣牛礪角牛礪角尚可牛鬭殘我竹
宣中語云坐客論魯直巧自作格舉魯直此詩云石
吾甚愛之勿使牛礪角牛礪角尚可牛鬭殘我竹如
此語意甚新公徐云獨漉篇有云水濁不見月不見
[015-11a]
月尚可水深行人没盖是李太白獨漉篇也山谷亦
倣此語意耳
愚謂唐李涉詩云無奈牧童何放牛喫我竹末句之
意亦本此也
和荅錢穆父詠猩猩毛筆
愛酒醉魂在能言機事疎平生㡬兩屐身後五車書物
色看王㑹勳勞在石渠拔毛能濟世端為謝楊朱
詩注云猩猩事通典於哀牢國言之甚詳盖出於華
[015-11b]
陽國志及水經注唐文粹載裴炎猩猩說大率本此
其略云阮研使封溪見邑人云猩猩在山谷間數百
為羣人以酒設於路側又喜著屐里人織草為屐更
相連結猩猩見酒及屐已知里人所設又能知設者
祖先姓字乃呼各罵云奴欲張我捨之而去復自再
三相謂曰試共嘗酒及飲其味迨乎醉因取屐而著
之乃為人所擒獲刺其血染毳罽隨鞭箠輸之至於
一斗者
[015-12a]
此詩平生幾兩屐身後五車書一聫上句是借事以
言猩猩下句謂作筆寫書也晉阮孚云未知一生能
著幾兩屐
類苑云魯直喜用事若正爾填塞故實舊謂之㸃鬼
簿今謂之詰□死盖魯直之詠猩猩毛筆詩曰平生
㡬兩屐身後五車書東坡呈孔毅父云管城子無食
肉相孔方兄有絶交書精妙隱宻不可加矣當以此
語反三隅也
[015-12b]
詩云雍子本犁子仲由元鄙人此雖多用善於比喻
何害其為好句也
吕氏童蒙訓云東坡詩云賦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
此或一道也魯直作詠物詩曲當其理如猩猩筆詩
平生㡬兩屐身後五車書其必此詩哉
和文潛贈無咎
龜以靈故焦雉以文故翳本心如日月利欲食之既後
生玩華藻照影終没世安得八紘罝以道獵衆智
[015-13a]
胡苕溪云后山謂魯直作詩過於出竒誠哉是言也
如和文潛贈無咎詩云本心如日月利欲食之既又
如王聖凃二亭歌云絶去藪澤之羅兮官於落羽洪
玉父云魯直言羅者得落羽以輸官凡此之類皆出
竒之過也
題晁以道雪鴈圖
飛雪洒蘆如銀箭前鴈驚飛後回盻憑誰說與謝𤣥暉
莫道澄江靜如練
[015-13b]
任天社云此借用李太白解道澄江靜如練令人還
憶謝𤣥暉之句反而用之言不若於此景物中道出
句也
廣陵早春
春風十里珠簾捲髣髴三生杜牧之紅藥梢頭初蠒栗
揚州風物鬢成絲
任天社詩注云此用杜牧之詩語紅藥謂揚州芍藥
禮記王制曰祭天地之牛角蠒栗此借用以言花苞
[015-14a]
之小末句謂風物如此惜其身之老也
附杜牧之有所見
娉婷嫋娜十三餘荳蔲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郭
捲上珠簾總不如
謝疊山云此言妓女顔色之麗態度之嬌如二月荳
蔻花初開揚州十里紅樓麗人美女捲上珠簾逞其
姿色者皆不如此女也
附又杜牧之詩
[015-14b]
觥船一棹百分空十載青春不負公今日鬢絲禪榻畔
茶烟輕颺落花風
附陳無已席上勸客酒
稍開襟抱使心寛大放酒腸須盞乾珠簾十里城南道
肯作當年小杜看
愚謂此詩當時席間必有歌者姝麗之色亦是用杜
牧之詩語小杜即牧之也
用前韻寄楊定國
[015-15a]
淮南二十四橋月馬上時時夢見之想得揚州醉年少
正圍紅袖冩烏絲
山谷自叙云往嵗過廣陵值早春嘗作詩云春風十
里珠簾捲髣髴三生杜牧之紅藥梢頭初蠒栗揚州
風物鬢成絲今春又有自淮南來者道揚州事戲以
前韻寄楊定國
題伯時畫嚴子陵釣灘
平生久要劉文叔不肯為渠作三公能令漢家重九鼎
[015-15b]
桐江波上一絲風
任天社云能令漢家重九鼎本汲黯曰夫以大將軍
有揖客反不重邪此句盖用此意也東漢多名節之
士賴以久存迹其本原政在子陵釣竿上來耳
姨母李夫人墨竹
序云米芾畫史云朝議大夫王之才妻南昌縣君李
氏尚書公擇之妹能臨松竹木石等畫見本即為之
卒難辨也山谷盖公擇甥也
[015-16a]
小竹扶疎大竹枯筆端真有造化爐人間俗氣一㸃無
健婦果勝大丈夫
古樂府隴西行云健婦持門戸勝一大丈夫山谷末
句用此語也
謫居黔南十絶
十絶皆摘白樂天詩句
曽慥端伯詩選云張文潛晚喜樂天詩邠老不樂嘗
誦山谷十絶句以為不可企及其一云老色日上面
[015-16b]
歡悰日去心今既不如昔後當不如今文潛一日召
邠老飯乃預設樂天詩一帙置書室床枕間邠老少
焉假榻繙閲良久始悟山谷十絶盡用樂天大篇裁
為絶句盖樂天多於敷衍而山谷巧於剪裁自是不
敢復言矣
任天社云端伯所載如此必有所據然敷衍剪裁之
說非是盖山谷謫居黔南時取樂天江州忠州等詩
倘有㑹於心者摘其數語寫置齋閤或嘗為人書世
[015-17a]
因傳以為山谷自作然亦非有意與樂天較工拙也
詩中改易數字可為作詩之法故因附見於此前五
篇今豫章集有之後五篇得之脩水集
其一
相望六千里天地隔江山十書九不到何用一開顔
此樂天集第十巻中寄行簡詩元作相去六千里地
絶天邈然十書九不達何以開憂顔
其二
[015-17b]
霜降水返壑風落木歸山冉冉嵗華晩昆虫皆閉闗
此十一巻中歲晩詩末句元作冉冉歲將晏物皆復
本原
其三
冷淡病心情暄和好時節故園書信斷逺郡親賓絶
此十一巻中花下對酒詩
其四
山郭燈火稀峽天星漢少年光東流水生計南枝鳥
[015-18a]
此十一巻中西樓夜詩
其五
㝠懐齊逺近委順隨南北歸去誠可怜天涯住亦得
此十一巻中委順詩
其六
老色日上面懽悰日去心今既不如昔後當不如今
此十一巻中東城尋春詩歡悰元作歡情
其七
[015-18b]
嘖嘖雀引雛梢梢笋成竹時物動人情憶我故鄉曲
此第十巻中孟夏思渭村舊居詩
其八
苦雨初入梅瘴雲稍含毒泥秧水畦稻灰種畬田粟
與前篇注同
其九
輕紗一幅巾小簟六尺床無客盡日靜有風終夜凉
此十一巻中竹窻詩
[015-19a]
其十
病人多夢毉囚人多夢赦如何春來夢合眼在鄉社
一本作秋來何所夢合眼在鄉社此樂天集第十巻
寄行簡詩元作渇人多夢飲饑人多夢飱春來何處
夢合眼到東川
韻語陽秋云山谷黔南十絶七篇全用樂天花下對
酒渭村舊居東城尋春西樓委順竹牕等詩餘三篇
用其詩略㸃化而已
[015-19b]
葉少藴云詩人㸃化前作正如李光弼將郭子儀之
軍重經號令精彩數倍此語誠然
題畫睡鴨
山雞照影空自愛孤鸞無鏡不作雙天下真成長㑹合
兩鳬相倚睡秋江
容齋隨筆云此詩謂之㸃化古語盖徐陵鴛鴦賦云
山雞映水那相得孤鸞照鏡不成雙天下真成長㑹
合無勝比翼兩鴛鴦黄魯直全用徐陵語㸃化之末
[015-20a]
句尤工
姪㭒隨知命舟行
㭒字惟深小字韓十知命第二子也
莫去沙邊學釣魚莫將百丈作轆轤清江濯足牕下坐
燕子日長宜讀書
愚謂此詩痛快而警策真得訓誨子妷之體末二句
語勉勵尤深
病起荆江亭即事
[015-20b]
閉門覔句陳無已對客揮毫秦少游正字不知温飽味
西風吹淚古藤州
任天社云閉門覔句對客揮毫二句乃二君實録也
無已坐黨禁錮既而自徐學除秘書省正字少游自
雷州貶所北歸至藤州卒於光化亭上初少游夢中
作好事近長短句有醉卧古藤隂下了不知南北之
句殆若䜟云
胡苕溪云山谷以今時人形入詩句盖取法於少陵
[015-21a]
少陵詩云不見髙人王右丞藍田丘壑蔓寒藤又云
復憶襄陽孟浩然清詩句句盡堪傳之類是也故山
谷云司馬丞相驟登庸又云閉門覔句陳無已對客
揮毫秦少游之類是也近世風俗諛甚悉以丈相呼
更不復知其字疇敢形入詩句必相頋而失色禮記
云年長以倍則父事之十年以長則兄事之五年以
長則肩隨之今不問其長幼悉以丈呼之是不識禮
記寧不羞乎
[015-21b]
跋子瞻和陶詩
子瞻謫嶺南時宰欲殺之飽喫惠州飯細和淵明詩彭
澤千載人東坡百世士出處雖不同風味乃相似
東坡知揚州初和淵明飲酒詩二十首歸田園居以
下皆謫惠州後所作凡一百有九篇追和古人自東
坡始
愚謂此詩後四句亦是子由作和陶集序中語意子
由序有云區區之迹盖未足以論士也
[015-22a]
題小景扇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零落杏花香春風不解吹愁却
春日偏能惹恨長
鄂州南樓即事
四顧山光接水光凭欄十里芰荷香清風明月無人管
併作南樓一夜涼
愚謂山谷此二詩亦可謂雅麗精絶者也
四休居士詩
[015-22b]
其一
富貴何時潤髑髏守錢奴與抱官囚太毉診得人間脉
安樂延年萬事休
其二
無求不著看人面有酒可以畱人嬉欲知四休安樂法
聽取山谷老人詩
山谷自序云太毉孫君昉字景初為士大夫發藥多
不受謝自號四休居士山谷問其說四休笑曰麄茶
[015-23a]
淡飯飽即休補破遮寒煖即休三平四滿過即休不
貪不妬老即休山谷曰此安樂法也夫少欲者不伐
之家也知足者極樂之國也四休家有三畆園花木
鬱鬱客來煮茗傳酒談上都貴游人間可喜之事或
茗寒酒冷賓主皆相忘其居與予相望暇則步草徑
相尋故作小詩遣家童歌之以侑酒茗云
青奴
穠李四絃風拂席昭華三弄月侵床我無紅袖堪娛夜
[015-23b]
正要青奴一味涼
山谷云趙子充示竹夫人詩乃涼寢竹器然憩臂休
膝似非夫人之職而冬夏青青竹之所長故為名曰
青奴并以小詩取之
志林云東坡寄栁子玉云聞道床頭惟竹几夫人應
不解卿卿又送竹几與謝秀才云畱我同行木上坐
贈君無語竹夫人盖俗以竹几為竹夫人山谷穠李
昭華之句盖貴人家兩女妓也
[015-24a]
附吕居仁詠秋後竹夫人
與君宿昔尚同床正坐西風一夜涼便學短檠牆角棄
不如團扇篋中蔵人情易變乃如此世事多虞祇自傷
却笑班姬與陳后一生辛苦望專房
胡苕溪云晁无咎有詩云不見班姬與陳后寧聞衰
落尚專房居仁詩用此語也
趙伯威詩餘話云曾文清謂山谷以竹夫人為竹奴
予亦名脚婆為錫奴戲作絶句
[015-24b]
附曾文清詠脚婆
霧帳桃笙晝寢餘此君那可一朝無秋來冷落同班扇
嵗晩温柔是錫奴
愚按山谷亦有詩戲詠脚婆附於左
山谷戲詠暖足瓶二首
小姬暖足卧或能起心兵千金買脚婆夜夜睡天明
注云邪念忽起勝於用兵不戢之禍退之詩云詰曲
避語穽㝠茫觸心兵俗以暖足瓶為鐵婆老杜詩云
[015-25a]
客睡何曾著秋天不肯明此反而用之
脚婆元不食纏裹一衲足天明更傾瀉頮面有餘燠
乞猫
秋來䑕輩欺猫死窺瓮翻盆攪夜眠聞道狸奴將數子
買魚穿栁聘銜蟬
后山詩話云乞猫詩雖滑稽而可喜千歲而下讀者
如新
絶句
[015-25b]
破夘扶頭把一杯燈前風味喚仍回髙陽社裏如相訪
不用閑擕惡客來
漁隱叢話云山谷曾自注雪裏過門多惡客之句云
不飲者為惡客出元次山集余以元集檢尋其詩云
將舩何處去送客小回南有時逢惡客還家亦少酣
注云非酒徒即為惡客
達觀臺
瘦藤挂到風煙上乞與逰人眼豁開不知眼界闊多少
[015-26a]
白鳥去盡青天回
冷齋夜話云李翰林詩曰鳥飛不盡暮天碧又曰青
天盡處没孤鴻山谷詩乃用此意謂之換骨法胡苕
溪謂鳥飛不盡暮天碧之句乃郭功甫金山行冷齋
以為李翰林詩何也
題李氏園壁
荷氣竹風宜永日氷壺涼簟不能回題詩未有驚人句
㑹喚謫仙蘇二來
[015-26b]
王直方詩話云山谷避暑城西李氏園題詩於壁少
游言於東坡曰以先生為蘇二大似相薄少游極怨
山谷和實寂齋詩因此吹毛耳
愚按山谷詩注及髙齋詩話云少游嘗敎授蔡州顧
官妓婁婉及陶心兒者與之甚宻婉字東玉故少游
贈之詞云小樓連苑横空又云玉佩丁東别後者是
也又贈陶心兒詞云天外一鈎横月帶三星謂心字
也其後山谷嘗次孫子實寂齋韻寄少游有云才難
[015-27a]
不易得志大略細謹少游極怨山谷此句謂言蔡州
事少人知者魯直詩語重人既見此語遂使吹毛耳
登岳陽樓望君山
滿川風雨獨凭欄綰結湘娥十二鬟可惜不當湖水面
銀盤堆裏㸔青山
注云湘江北流至岳陽達蜀江夏潦後蜀江漲勢髙
遏住湘波讓而退溢為洞庭湖凡數百里而君山宛
在水中秋水歸壑此山復居於陸惟一川湘水而已
[015-27b]
愚謂山谷此詩實用劉禹錫雍陶詩中語翻案也今
附於左
附劉禹錫望洞庭
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鏡未磨遙望洞庭山水色
白銀盤裏一青螺
附雍陶望君山
風波不動影沈沈翠色全微碧色深應是水仙梳洗罷
一螺青黛鏡中心
[015-28a]
嘲小徳
中年舉兒子謾種老生涯學語囀春鳥塗牕行暮鴉欲
嗔主母惜稍慧女兒誇解著潛夫論不妨無外家
王符傳云安定俗鄙庶孽而符無外家為鄉人所賤
隱居著書以譏當世得失不欲章顯其名故號潛夫
論盖小徳亦庶出之子也
東皋雜録云魯直嘲小徳有學語春鶯囀書牕秋鴈
斜復改作此聨以是知文不厭改也
[015-28b]
附東坡次前韻
題序云次韻魯直嘲小徳小徳魯直子其母微故其
詩云解著潛夫論不妨無外家
進饌客爭起小兒那可涯莫欺東方星三五自横斜名
駒已汗血老蚌出泥沙但使伯仁長還興絡秀家
晉周顗字伯仁母李絡秀少時在室顗父浚為安東
將軍嘗出獵遇雨止絡秀家㑹其父兄不在絡秀聞
浚至與一婢具數十人饌甚精辦而不聞人聲浚因
[015-29a]
求為妾其父兄不許秀曰門户殄瘁何惜一女若連
姻貴族將來庶大有益矣父兄許之後生顗及嵩謨
並列顯位絡秀謂顗曰我屈節為汝家妾門户計耳
汝不與我家為親吾亦何惜餘年顗等從命由是李
氏遂得為方雅之族
寄廖明略學士
此詩五首中第三首也
廖侯勸我酒此亦雅所愛中年剛制之常懼作灾怪連
[015-29b]
臺盤拗倒故人不相貸誰能知許事痛飲且一快
題云以酒渇愛江清作五小詩寄廖明略學士兼簡
祁父主簿
杜詩云酒渇愛江清餘酣潄晚汀
謝榮緒割獐見貽
何處驚麕觸禍機煩公遣騎割鮮肥秋來多病新開肉
糲飯寒葅得解圍
胡苕溪云魯直少喜學佛遂作發願文云今者對佛
[015-30a]
發大誓願從今日盡未來世不復滛欲飲酒食肉設
復為之當墮地獄為一切衆生代受其苦可謂能堅
忍者必矣其後悉毁禁戒無一能行者於前三詩句
中可見矣傳云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若戒之則
誠難第節之則為易乃近於人情也
題胡逸老致虚菴
蔵書萬巻可敎子遺金滿籯常作灾能與貧人共年穀
必有明月生蚌胎山圍晏坐畫圖出水作夜牕風雨來
[015-30b]
觀水觀山皆得妙更將何物汙靈臺
石林詩話云蜀人石翼與黄魯直在黔中時游從最
久嘗言見魯直自矜詩一聫云人得交游是風月天
開圖畫即江山以為晩年最得意毎舉以敎人而終
不能成篇盖不欲以常語雜之然魯直自有山圍晏
坐畫圖出水作夜牕風雨來余以謂氣格當勝前聫
也
山谷云嘗得兩句云清鑑風流歸賀八飛揚跋扈付
[015-31a]
朱三不知可贈誰遂不能成章又嘗嘲一俗濁人云
濁氣撲不散清風倒射囘東坡言無以復加
觀伯時畫馬禮部試院作
儀鸞供帳饕蝨行翰林濕薪爆竹聲風簾官燭淚縱横
木穿石槃未渠透坐牕不遨令人瘦貧馬百藖逢一荳
眼明見此玉花騘徑思著鞭隨詩翁城西野桃尋小紅
陶𢎞景真誥云昔有傅先生者其少好道入焦山石
室中積七年而太極老君詣之與之木鑚使穿一石
[015-31b]
槃厚五尺許云穿此槃便當得道其人乃晝夜穿之
積四十七年鑚盡石穿遂得仙丹乃昇太清故觀伯
時畫馬詩云水穿石槃未渠透坐牕不遨令人瘦即
前事也
任天社云此詩上三句言供帳之寒陋也國朝㑹要
云儀鸞司在拱辰門外供帳敝壞卒徒以為卧具故
有貪饕之蝨行於其間次三句言已宿試院甚久出
院未有期鬱鬱自苦如貧馬之得食牛馬食餘草節
[015-32a]
曰藖集韻音何間反莝餘草也
胡苕溪云此格禁臠謂之促句換韻其法三句一換
頭三疊而止此格甚新人少用之余嘗以此格為鄙
句云附於左
附胡苕溪效山谷體
青玻瓈色瑩長空爛銀盤挂屋山東晩涼徐度一襟風
天分風月相管領對之技癢誰能忍吟哦自恨詩才窘
掃寛露㘴發興新浮蛆琰琰抛青春不妨舉醆成三人
[015-32b]
報賈天錫以寳熏見惠乞詩
山谷云賈天錫作意和香自然有冨貴氣覺諸人家
和香極寒乞也天錫屢恵此香惟要作詩因以韋應
物兵衞森畫㦸燕寢凝清香為韻作十小詩贈之猶
恨詩語未工未稱此香耳
其一
險心游萬仞躁欲生五兵隱几香一炷靈臺湛空明
胡苕溪云此十詩中第一絶真佳句也餘九首見全
[015-33a]
集
荅斌老病起遣悶
風生髙竹涼雨送新荷氣魚游悟世網鳥語入禪味一
掉四百病智刃有餘地病來毎厭客今乃思客至
胡苕溪云東坡有句云茶笋盡禪味松竹真法音山
谷云魚游悟世網鳥語入禪味張文潛云鳥語味實
相飰香悟真空此三聫語意相類然山谷一聫最為
優也
[015-33b]
維摩經云生四大增損則有四百四病又禪家每以
智惠為刃山谷詩中用此語也
秋思寄子由
黄落山川知晩秋小蟲催女獻功裘老松閱世卧雲壑
挽著滄江無萬牛
熊勿軒云此詩言世道將變人才老死山林無人推
挽出而用世也
詩林廣記後集巻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