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1a] 
欽定四庫全書
漁隱叢話前集巻二十
宋 胡仔 撰
李習之
石林詩話云人之材力信自有限李翺皇甫湜皆韓退
之髙弟而二人獨不傳其詩不應散亡無一篇存者計
亦非其所長故多不作耳退之有題湜公安園池詩後
云爾雅注蟲魚定非磊落人又用將濟諸人捨得業孔
[020-1b]
顔若譏其徒為無益而勸之使不作者翺見扵逺游聮
句前之詎灼灼此去信悠悠一見之後遂不復見亦可
知矣然二人以非所工而不作愈於不能而不使強為
之亦可謂善用其短也苕溪漁隱曰余讀傳燈録言朗
州刺史李翺謁藥山問如何是道師以手指上下曰㑹
麽翺曰不㑹師曰雲在天水在缾翺遂贈以詩曰練得
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
青天水在瓶又藥山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笑
[020-2a]
一聲應澧陽東九十許里居民盡謂東家翺再贈詩曰
選得幽居惬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
月下披雲笑一聲余以唐書翺本傳考之翺嘗為朗州
刺史則傳燈録所載是也翺未嘗為鄭州刺史古今詩
話所載鄭州刺史李翺詩非也傳燈録有此二詩石林
以謂翺詩散亡無一篇存者但一見逺逰聯句而已何
也
李長吉
[020-2b]
緗素雜記云魏略曰明帝景初元年徙長安鍾虡駱駝
銅人承露盤盤折銅人重不可致留于覇城大發卒鑄
作銅人二號曰翁仲列坐司徒門外又漢晉春秋曰帝
徙盤盤折聲聞數十里金狄或泣因留覇城又唐李賀
金銅仙人辭漢歌序云魏明帝青龍九年八月詔宫官
牽車西取漢孝武捧露盤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折
盤仙人臨載乃澘然淚下歌曰茂陵劉郎秋風客夜聞
馬嘶曉無跡畫欄桂樹懸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魏官
[020-3a]
牽車指千里東闗酸風射眸子空將漢月出宫門憶君
清淚如鈆水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攜盤
獨出月荒凉渭城已逺波聲小案明帝紀青龍五年三
月改為景初元年是嵗徙長安銅人重不可致而李賀
以謂青龍九年八月葢明帝以青龍五年三月改為景
初元年至三年而崩則無青龍九年明矣疑李誤也酈
元水經注云魏文帝黄初元年徙咸陽始皇所鑄金人
十二重不可致因留霸城南即與明帝所徙銅人事略
[020-3b]
同竟未詳其㫖史記秦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長五丈
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見于臨洮是嵗始皇初
并六國反喜以為瑞銷天下兵器作金人十二以象之
後十四年而秦亡又後漢薊子訓有神異之道時有百
嵗翁自說為兒童時已見子訓賣藥於㑹稽市顔色不
異扵今後人復於長安東霸城見之與一老翁共摩挲
銅人相謂曰適見鑄此而已近五百嵗矣注云秦始皇
二十六年收天下兵器聚咸陽鑄金人十二重各千石
[020-4a]
置宫庭中至此四百二十餘年故東坡贈梁道人詩云
採藥壷公處處過笑看金狄手摩挲又張天覺贈人詩
云鶴骨飄飄紫府仙摩挲金狄不知年皆用此也
緗素雜記云李賀苦晝短詩云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
龍按淮南子曰若木在建木西燭龍在鴈門北蔽千委
羽之山不見日龍銜燭以照太隂又離騷云折若木以
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注云若木在西極謝希逸月賦
云擅扶桑扵東沼嗣若英扵西𡨕五臣注云扶桑日出
[020-4b]
處若木日沒處由是知若木在西燭龍在北而李云如
此真誤矣
摭言云李賀年七嵗以長短之製名動京華時韓文公
與皇甫湜覽賀所作竒之因連騎造門求見賀總角荷
衣而出二公不之信因令面賦一篇賀承命欣然操觚
染翰傍若無人仍名曰髙軒過云華裾織翠青如葱金
環壓轡摇玲瓏馬蹄隱隱聲隆隆入門下馬氣如虹東
京才子文章公二十八宿羅心胷元精耿耿貫當中殿
[020-5a]
前作賦聲摩空筆補造化天無功龎眉書客感秋蓬誰
知死草生華風我今垂翅附𡨕鴻他日不羞蛇作龍二
公大驚遂以所乗馬命聨鑣而還所居親為束髪後舉
進士賀父名晉肅或謗賀不避家諱韓文公特為著諱
辨一篇
蔡寛夫詩話云唐人避家諱嚴甚韓退之為李賀作諱
辨當時閧然非之舉子就試題目有犯其家諱者皆託
題目不便不敢就試而出其嚴固可知惟權文公集皆
[020-5b]
不避其父名臯此不可解杜子美詩一部未嘗使閑字
獨一聨云見愁汗馬西戎逼曽閃朱旗北斗閑一處而
已頃見王侍郎欽臣云舊嘗疑此以謂既不避則不應
只犯一字後扵薛樞宻向家得五代時人故本較之乃
是殷字恐好事因本朝廟諱易之而不暇省其父名也
苕溪漁隱曰老杜家諱閑而詩中有翩翩戲蝶過閑慢
此字在句中容或印本有誤至扵汎愛容霜鬢留懽卜
夜閑閑字乃押韻或云是闌字殊有理也鄰家閑不違
[020-6a]
山谷謂問不違詩意乃佳王原叔作間字非也曽閃朱
旗北斗殷介甫刋作閑字豈非臨文不諱之義乎
少陵詩總目云汎愛容霜髪留歡上夜闗而正文作卜
夜閑非也不獨先生詩中鮮有犯其先諱兼扵属對亦
不工矣
李衛公
蔡寛夫詩話云巴峽中有吐綬鷄比常鷄差大嗉藏肉
綬長闊幾數寸紅碧相間極煥爛常時不可見遇晴日
[020-6b]
則向陽擺之頂首先出兩肉角亦二寸許然後徐舒其
綬逾時乃斂李文饒詩所謂葳蕤散綬輕風裏若銜若
垂何可擬是也文饒云出剡溪今詢之越人不復有予
甞自峽中攜至蘇州人皆不識則知山川風氣所産古
今亦有不同也
倦游雜録云真珠鷄生䕫峽山中畜之甚馴以其羽毛
有白圎㸃故號真珠鷄又名吐綬鷄生而反哺亦名孝
雉毎至春夏之交景氣和暖頷下出綬帯方尺餘紅碧
[020-7a]
鮮然頭有翠角䨇立良久悉斂於嗉下披其毛不復見
或有死者割其頸臆間亦無所覩苕溪漁隱曰廣右閩
中亦有吐綬鷄余在二處見人家多養之不獨巴峽中
有也王荆公有絶句云樊籠寄食老低摧組麗深藏肻
自媒天日清明聊一吐兒童初見互驚猜
雪浪齋日記云李衛公詩云五月畬田收火米三更津
吏報朝鷄頗似少陵句王荆公詩云紛紛易變浮雲白
落落難鍾老柏青山谷蟹詩云已摽天上三辰次未免
[020-7b]
人間五鼎烹此皆得老杜句法
常建
東坡云常建詩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歐陽文忠公
最愛賞以為不可及此語誠可人意然扵公何足道豈
非厭飫芻豢反思螺蛤邪
洪駒甫詩話云丹陽殷璠撰河嶽英靈集首列常建詩
愛其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之句以為警䇿歐公又
愛建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欲效建作數語竟不能
[020-8a]
得以為恨予謂建此詩全篇皆工不獨此兩聯而已其
詩曰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髙林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
深山光悅烏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但聞鐘磬音
嚴維
六一居士詩話云聖俞語予曰嚴維詩栁塘春水慢花
塢夕陽遲則天容時態融和駘蕩如在目前又劉貢父
詩話云此一聨細細較之夕陽遲則繫花春水慢不須
栁也如老杜深山催短景喬木易髙風則了無瑕纇苕
[020-8b]
溪漁隱曰春水慢不須栁此真確論但夕陽遲則繫花
以此言之則春水慢不必栁塘夕陽遲豈獨花塢哉余
嘗愛西清詩話載呉越王時宰相皮光業每以詩為已
任嘗得一聯云行人折栁和輕絮飛鷰銜泥帯落花自
負警䇿以示同僚衆争嘆譽裴光約曰二句偏枯不為
工葢栁當有絮泥或無花此論乃得詩之膏肓矣
徐季海
山谷云越州應天釋希圎姑蘇人避地甬東所居小房
[020-9a]
瑯琊山頂也山下有井井有鰻
魚水有盈縮與江潮
相應甚多靈怪按爾雅山有穴為岫徐季海題詩云孤
岫龜形在乃不成語葢謝𤣥暉云忩中列逺岫已誤用
此字季海亦承誤耳按楚詞云收恢台之孟夏恢大也
台即胎也言夏氣大而育物也今言髙閣無恢台直言
無暑氣耳似不合古語爾雅云夏為長嬴長嬴即恢台
也若言髙閣無長嬴可乎能奴登切獸名熊属足似麈
鹿絶有力故有絶人之才者謂之能能奴來切三足鼈
[020-9b]
也今於來字韻中用法士多瓌能乃是僧似鼈耳然魏
晉人作詩多如此借韻至李杜韓退之無復此病耳壮
大壯之壯牡牝牡之牡今言規模稱牡哉必壯字誤書
耳魏晉人用字亦多如此葢取字勢易工不復問字之
根源如古人書橋槗直直皆不成字
劉賔客
山谷云劉夣得竹枝九章詞意髙妙元和間誠可以獨
歩道風俗而不俚追古昔而不愧比之杜子美䕫州歌
[020-10a]
所謂同工而異曲也昔子瞻嘗聞余詠第一篇歎曰此
奔軼絶塵不可追也淮隂行情調殊麗語氣尤穩切白
樂天元㣲之為之皆不入此律也唯無耐脫菜時不可
觧當待博物洽聞者說也三閣辭四章可以配黍離之
詩有國存亾之鑑也大槩夣得樂府小章優扵大篇詩
優於它文耳
吕氏童䝉訓云蘇子由晩年多令人學劉禹錫詩以為
用意深逺有曲折處後因見夣得歷陽詩云一夕為湖
[020-10b]
地千年列郡名霸王迷路處亞父所封城皆歷陽事語
意雄徤後殆難繼也
洪駒父詩話云山谷至廬山一寺與群僧圍爐因舉生
公講堂詩末云一方明月可中庭一僧率爾云何不曰
一方明月滿中庭山谷笑去
隱居詩話云人豈不自知邪及自愛其文章乃更大繆
何也劉禹錫詩固有好處及其自稱平淮西詩云城中
喔喔晨鷄鳴城頭鼓角聲和平為盡李愬之美又云始
[020-11a]
知元和十四載四海重見昇平年為盡憲宗之美吾不
知此兩聯為何等語也賈島云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邉
身其自注云二句三年得一吟䨇淚流知音如不賞歸
卧故山秋不知此兩句有何難道至于三年始成而一
吟下淚也楊衡自愛其句云一一鶴聲飛上天此尤可
笑也
隱居詩話云杜甫善評詩其稱薛稷詩云驅車越陜郊
北顧臨大河美矣又稱李邕六公篇恨不見之皇甫湜
[020-11b]
題浯溪頌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亦善評文者若
白居易殊不善評詩其稱徐凝瀑布詩云千古長如白
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又稱劉禹錫雪裏髙山頭白早
海中仙果子生遲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此皆常語也禹錫自有可稱之句甚多顧不能知之耳
雪浪齋日記云荆公喜唐人楓林社日鼓茅屋午時鷄
書扵劉楚公第或以為此即儲光羲詩苕溪漁隱曰此
一聨乃夣得秋日送客至潜水驛詩非儲光羲也
[020-12a]
[020-12b]
漁隱叢話前集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漁隱叢話前集巻二十
宋 胡仔 撰
李習之
石林詩話云人之材力信自有限李翺皇甫湜皆韓退
之髙弟而二人獨不傳其詩不應散亡無一篇存者計
亦非其所長故多不作耳退之有題湜公安園池詩後
云爾雅注蟲魚定非磊落人又用將濟諸人捨得業孔
[020-1b]
顔若譏其徒為無益而勸之使不作者翺見扵逺游聮
句前之詎灼灼此去信悠悠一見之後遂不復見亦可
知矣然二人以非所工而不作愈於不能而不使強為
之亦可謂善用其短也苕溪漁隱曰余讀傳燈録言朗
州刺史李翺謁藥山問如何是道師以手指上下曰㑹
麽翺曰不㑹師曰雲在天水在缾翺遂贈以詩曰練得
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
青天水在瓶又藥山一夜登山經行忽雲開見月大笑
[020-2a]
一聲應澧陽東九十許里居民盡謂東家翺再贈詩曰
選得幽居惬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
月下披雲笑一聲余以唐書翺本傳考之翺嘗為朗州
刺史則傳燈録所載是也翺未嘗為鄭州刺史古今詩
話所載鄭州刺史李翺詩非也傳燈録有此二詩石林
以謂翺詩散亡無一篇存者但一見逺逰聯句而已何
也
李長吉
[020-2b]
緗素雜記云魏略曰明帝景初元年徙長安鍾虡駱駝
銅人承露盤盤折銅人重不可致留于覇城大發卒鑄
作銅人二號曰翁仲列坐司徒門外又漢晉春秋曰帝
徙盤盤折聲聞數十里金狄或泣因留覇城又唐李賀
金銅仙人辭漢歌序云魏明帝青龍九年八月詔宫官
牽車西取漢孝武捧露盤仙人欲立置前殿宫官既折
盤仙人臨載乃澘然淚下歌曰茂陵劉郎秋風客夜聞
馬嘶曉無跡畫欄桂樹懸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魏官
[020-3a]
牽車指千里東闗酸風射眸子空將漢月出宫門憶君
清淚如鈆水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攜盤
獨出月荒凉渭城已逺波聲小案明帝紀青龍五年三
月改為景初元年是嵗徙長安銅人重不可致而李賀
以謂青龍九年八月葢明帝以青龍五年三月改為景
初元年至三年而崩則無青龍九年明矣疑李誤也酈
元水經注云魏文帝黄初元年徙咸陽始皇所鑄金人
十二重不可致因留霸城南即與明帝所徙銅人事略
[020-3b]
同竟未詳其㫖史記秦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長五丈
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見于臨洮是嵗始皇初
并六國反喜以為瑞銷天下兵器作金人十二以象之
後十四年而秦亡又後漢薊子訓有神異之道時有百
嵗翁自說為兒童時已見子訓賣藥於㑹稽市顔色不
異扵今後人復於長安東霸城見之與一老翁共摩挲
銅人相謂曰適見鑄此而已近五百嵗矣注云秦始皇
二十六年收天下兵器聚咸陽鑄金人十二重各千石
[020-4a]
置宫庭中至此四百二十餘年故東坡贈梁道人詩云
採藥壷公處處過笑看金狄手摩挲又張天覺贈人詩
云鶴骨飄飄紫府仙摩挲金狄不知年皆用此也
緗素雜記云李賀苦晝短詩云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
龍按淮南子曰若木在建木西燭龍在鴈門北蔽千委
羽之山不見日龍銜燭以照太隂又離騷云折若木以
拂日兮聊逍遥以相羊注云若木在西極謝希逸月賦
云擅扶桑扵東沼嗣若英扵西𡨕五臣注云扶桑日出
[020-4b]
處若木日沒處由是知若木在西燭龍在北而李云如
此真誤矣
摭言云李賀年七嵗以長短之製名動京華時韓文公
與皇甫湜覽賀所作竒之因連騎造門求見賀總角荷
衣而出二公不之信因令面賦一篇賀承命欣然操觚
染翰傍若無人仍名曰髙軒過云華裾織翠青如葱金
環壓轡摇玲瓏馬蹄隱隱聲隆隆入門下馬氣如虹東
京才子文章公二十八宿羅心胷元精耿耿貫當中殿
[020-5a]
前作賦聲摩空筆補造化天無功龎眉書客感秋蓬誰
知死草生華風我今垂翅附𡨕鴻他日不羞蛇作龍二
公大驚遂以所乗馬命聨鑣而還所居親為束髪後舉
進士賀父名晉肅或謗賀不避家諱韓文公特為著諱
辨一篇
蔡寛夫詩話云唐人避家諱嚴甚韓退之為李賀作諱
辨當時閧然非之舉子就試題目有犯其家諱者皆託
題目不便不敢就試而出其嚴固可知惟權文公集皆
[020-5b]
不避其父名臯此不可解杜子美詩一部未嘗使閑字
獨一聨云見愁汗馬西戎逼曽閃朱旗北斗閑一處而
已頃見王侍郎欽臣云舊嘗疑此以謂既不避則不應
只犯一字後扵薛樞宻向家得五代時人故本較之乃
是殷字恐好事因本朝廟諱易之而不暇省其父名也
苕溪漁隱曰老杜家諱閑而詩中有翩翩戲蝶過閑慢
此字在句中容或印本有誤至扵汎愛容霜鬢留懽卜
夜閑閑字乃押韻或云是闌字殊有理也鄰家閑不違
[020-6a]
山谷謂問不違詩意乃佳王原叔作間字非也曽閃朱
旗北斗殷介甫刋作閑字豈非臨文不諱之義乎
少陵詩總目云汎愛容霜髪留歡上夜闗而正文作卜
夜閑非也不獨先生詩中鮮有犯其先諱兼扵属對亦
不工矣
李衛公
蔡寛夫詩話云巴峽中有吐綬鷄比常鷄差大嗉藏肉
綬長闊幾數寸紅碧相間極煥爛常時不可見遇晴日
[020-6b]
則向陽擺之頂首先出兩肉角亦二寸許然後徐舒其
綬逾時乃斂李文饒詩所謂葳蕤散綬輕風裏若銜若
垂何可擬是也文饒云出剡溪今詢之越人不復有予
甞自峽中攜至蘇州人皆不識則知山川風氣所産古
今亦有不同也
倦游雜録云真珠鷄生䕫峽山中畜之甚馴以其羽毛
有白圎㸃故號真珠鷄又名吐綬鷄生而反哺亦名孝
雉毎至春夏之交景氣和暖頷下出綬帯方尺餘紅碧
[020-7a]
鮮然頭有翠角䨇立良久悉斂於嗉下披其毛不復見
或有死者割其頸臆間亦無所覩苕溪漁隱曰廣右閩
中亦有吐綬鷄余在二處見人家多養之不獨巴峽中
有也王荆公有絶句云樊籠寄食老低摧組麗深藏肻
自媒天日清明聊一吐兒童初見互驚猜
雪浪齋日記云李衛公詩云五月畬田收火米三更津
吏報朝鷄頗似少陵句王荆公詩云紛紛易變浮雲白
落落難鍾老柏青山谷蟹詩云已摽天上三辰次未免
[020-7b]
人間五鼎烹此皆得老杜句法
常建
東坡云常建詩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歐陽文忠公
最愛賞以為不可及此語誠可人意然扵公何足道豈
非厭飫芻豢反思螺蛤邪
洪駒甫詩話云丹陽殷璠撰河嶽英靈集首列常建詩
愛其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之句以為警䇿歐公又
愛建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欲效建作數語竟不能
[020-8a]
得以為恨予謂建此詩全篇皆工不獨此兩聯而已其
詩曰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髙林竹徑通幽處禪房花木
深山光悅烏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但聞鐘磬音
嚴維
六一居士詩話云聖俞語予曰嚴維詩栁塘春水慢花
塢夕陽遲則天容時態融和駘蕩如在目前又劉貢父
詩話云此一聨細細較之夕陽遲則繫花春水慢不須
栁也如老杜深山催短景喬木易髙風則了無瑕纇苕
[020-8b]
溪漁隱曰春水慢不須栁此真確論但夕陽遲則繫花
以此言之則春水慢不必栁塘夕陽遲豈獨花塢哉余
嘗愛西清詩話載呉越王時宰相皮光業每以詩為已
任嘗得一聯云行人折栁和輕絮飛鷰銜泥帯落花自
負警䇿以示同僚衆争嘆譽裴光約曰二句偏枯不為
工葢栁當有絮泥或無花此論乃得詩之膏肓矣
徐季海
山谷云越州應天釋希圎姑蘇人避地甬東所居小房
[020-9a]
瑯琊山頂也山下有井井有鰻
魚水有盈縮與江潮相應甚多靈怪按爾雅山有穴為岫徐季海題詩云孤
岫龜形在乃不成語葢謝𤣥暉云忩中列逺岫已誤用
此字季海亦承誤耳按楚詞云收恢台之孟夏恢大也
台即胎也言夏氣大而育物也今言髙閣無恢台直言
無暑氣耳似不合古語爾雅云夏為長嬴長嬴即恢台
也若言髙閣無長嬴可乎能奴登切獸名熊属足似麈
鹿絶有力故有絶人之才者謂之能能奴來切三足鼈
[020-9b]
也今於來字韻中用法士多瓌能乃是僧似鼈耳然魏
晉人作詩多如此借韻至李杜韓退之無復此病耳壮
大壯之壯牡牝牡之牡今言規模稱牡哉必壯字誤書
耳魏晉人用字亦多如此葢取字勢易工不復問字之
根源如古人書橋槗直直皆不成字
劉賔客
山谷云劉夣得竹枝九章詞意髙妙元和間誠可以獨
歩道風俗而不俚追古昔而不愧比之杜子美䕫州歌
[020-10a]
所謂同工而異曲也昔子瞻嘗聞余詠第一篇歎曰此
奔軼絶塵不可追也淮隂行情調殊麗語氣尤穩切白
樂天元㣲之為之皆不入此律也唯無耐脫菜時不可
觧當待博物洽聞者說也三閣辭四章可以配黍離之
詩有國存亾之鑑也大槩夣得樂府小章優扵大篇詩
優於它文耳
吕氏童䝉訓云蘇子由晩年多令人學劉禹錫詩以為
用意深逺有曲折處後因見夣得歷陽詩云一夕為湖
[020-10b]
地千年列郡名霸王迷路處亞父所封城皆歷陽事語
意雄徤後殆難繼也
洪駒父詩話云山谷至廬山一寺與群僧圍爐因舉生
公講堂詩末云一方明月可中庭一僧率爾云何不曰
一方明月滿中庭山谷笑去
隱居詩話云人豈不自知邪及自愛其文章乃更大繆
何也劉禹錫詩固有好處及其自稱平淮西詩云城中
喔喔晨鷄鳴城頭鼓角聲和平為盡李愬之美又云始
[020-11a]
知元和十四載四海重見昇平年為盡憲宗之美吾不
知此兩聯為何等語也賈島云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邉
身其自注云二句三年得一吟䨇淚流知音如不賞歸
卧故山秋不知此兩句有何難道至于三年始成而一
吟下淚也楊衡自愛其句云一一鶴聲飛上天此尤可
笑也
隱居詩話云杜甫善評詩其稱薛稷詩云驅車越陜郊
北顧臨大河美矣又稱李邕六公篇恨不見之皇甫湜
[020-11b]
題浯溪頌云次山有文章可惋只在碎亦善評文者若
白居易殊不善評詩其稱徐凝瀑布詩云千古長如白
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又稱劉禹錫雪裏髙山頭白早
海中仙果子生遲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此皆常語也禹錫自有可稱之句甚多顧不能知之耳
雪浪齋日記云荆公喜唐人楓林社日鼓茅屋午時鷄
書扵劉楚公第或以為此即儲光羲詩苕溪漁隱曰此
一聨乃夣得秋日送客至潜水驛詩非儲光羲也
[020-12a]
[020-12b]
漁隱叢話前集巻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