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a] 
欽定四庫全書
震澤集巻十三 明 王鏊 撰
序
匏菴家藏集序
文章不難於竒麗難於醇難於典則雖然醇與則可能
也醇而不俚則而能暢殆有非力所至而至者焉其必
由養乎是難能也故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文定呉
公官禁近前後三十餘年文章傳播中外公既卒其子
[013-1b]
中書舍人奭刻其所謂家藏集者授予請序予嘗竊評
公之文矣擺脱尖新力追古作豐之千言不見其有餘
約之數語不見其不足為詩興寄閒遠不為浮豔之語
用事精切不見斧鑿之痕自謂得公之深也兹復何言
乎獨念公生頗好蘇學其於長公每若數數然者及其
自著乃獨異焉紆餘有歐之態老成有韓之格信其學
力之至自得者深乎其所養可知己明興作者代起獨
楊文貞公為第一為其醇且則也公之文視文貞吾未
[013-2a]
知所先後使獲當路於時其功業豈少哉議者至今惜
焉而公所以自託於不朽者固自有在又何待於彼者
與予獲從公久每以道義相劘切其於序有不得辭公
所著自當信今傳後云家藏者謙也詩諸體凡三十巻
序記碑銘雜著四十巻
贈南京兵部尚書林公復官序
昔之識者常以一人之進退占天下之治忽方逆瑾柄
朝濁亂海内泉山公以直道不容去及逆瑾伏法公道
[013-2b]
大明泉山公以論薦復舊銜然則公之進退非可以占
吾道之隆替乎公子利瞻來守呉郡郡之士夫皆作歌
詩為公賀予以為公今日之進固可賀不若前日之退
可賀尤大何也方瑾勢盛士之頑頓無恥者或望塵乞
哀或媚竈祈進或脂韋其間以求容甚者藉其勢以中
傷善類揚揚自以為得也不三四年則誅則殛則流則
削向之赫奕者今皆安在而公之官則已復矣然則貪
榮嗜進者將以何為而作奸害正者亦復何益公獨先
[013-3a]
事去之瑾不得而榮辱也故曰可賀尤大夫君子之自
守一於義一於義進亦榮退亦榮退而榮者何也中無
所媿焉耳小人則不然進亦辱退亦辱進而辱者何也
中有所媿焉耳公於進退之間色無愠喜而吳人必欲
一賀者賀吾道之泰也予與公同在翰林有同官之雅
在吏部有交承之分于今郡公又有邦人之義又安能
無言耶
蘇郡學志序
[013-3b]
國家學校之設徧於海隅而蘇學獨名天下於是吾友
蔡君惟中始爲之誌惟中之言曰蘇學剏自宋景祐魏
國文正范公割地爲之而安定胡先生實為之師今去
二公五百餘年高風遺烈猶一日也且其地故為吳越
廣陵王元璙之南園特幽且勝由今觀之大成之殿明
倫之堂尊經之閣高壯巨麗固已雄視他郡其間方池
旋浸突阜錯峙幽亭曲榭穹碑古刻原隰鱗次松檜森
鬱又他郡所無也况自宋以來科第徃徃取先天下名
[013-4a]
臣碩輔亦多發蹟于斯則其盛豈獨地哉夫物盛則必
傳盛而不傳蓋有之矣則以無紀籍故也昔四代之學
見於戴記魯之泮水詠於詩蜀之學官紀于史今吾學
之盛於四代雖未敢望於魯於蜀豈遽出其下哉而紀
籍獨闕昻誠不佞少游於兹窮搜細勘得其顛末彚為
四巻間以示予予蓋與君同游于學者也嘉其志之勤
且郡之文獻有足徴者故為序諸首惟繼是而司敎有
若安定者人才之出有若文正者吾且老矣尚當嗣君
[013-4b]
書之
重刋左傳詳節序
春秋左傳詳節三十五巻宋魯齋朱申周翰注釋今董
南畿學政黄侍御希武翻刻以示後學者也侍御以近
世學者莫不為文而未知文之有法故刻示之予叙之
曰文非道之所貴也而聖賢有不廢故冉牛閔子顏淵
善言德行子夏子㳺以文學名孔子亦曰言之無文行
而不遠而善鄭國之為詞命也則文豈可少哉學者不
[013-5a]
為文則已如為文而無法法而不取諸古殆未可也左
氏疏春秋於聖人之㫖未盡得也而載二百四十二年
列國諸侯征伐㑹盟朝聘宴饗名卿大夫徃來詞命則
具焉其文蓋爛然矣於時若臧僖伯哀伯晏子子産叔
向叔孫豹之流尤所謂能言而可法者下是雖疆場之
臣亦善言焉有若展喜呂飴甥賓媚人解揚奮揚蹶由
方伎之賤亦善言焉有若史蘇梓慎禆竈蔡墨醫和緩
祝鮀師曠夷裔之遠亦善言焉有若郯子駒支季札聲
[013-5b]
子沈無戍薳啓疆閨門之懿亦善言焉有若鄧曼穆姜
定姜僖負羈之妻叔向之母於戲其猶有先王之風乎
其詞婉而暢直而不肆深而不晦鍊而不煩繩削有若
剰焉而非贅也若遺焉而非欠也後之以文名家者孰
能遺之而為史者尤多法焉嘗竊論之遷得其竒固得
其雅韓得其富歐得其婉而皆赫然名于後世則左氏
之於文可知也已而世每病其誣蓋神怪妖祥夢卜䜟
兆誠有類於誣者其亦沿舊史之失乎雖然古今不相
[013-6a]
及又安知其果盡無也然予以獲麟而後文頗不類若
非左氏之筆焉豈後人續之邪未可知也若是者今多
從削蓋幾于醇且粹矣學者因是而求之為文之法盡
在是矣若夫究聖人筆削之㫖以寓一王之法自當求
其全以進於經
瓜涇集序
瓜涇集者集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長洲徐公
之文也公與予同年進士而齒先於予時同年三百人
[013-6b]
予獨善公且相約為古文詞志甚鋭務追古作者為徒
相與劘切倡和徃來然公詞出予每詘焉自以為弗及
也未幾公以水部分司山東之寧陽地辟務簡益肆力
於學及官武選時吴文定公在翰林呉中名士皆集倡
和益富而公出補外藩于淛于嶺南于湖襄最後以御
史中丞廵撫齊魯所至不獨以政事稱而尤以文學著
聞蓋著述滋富矣然予自是與公闊焉乆不聞問𢎞治
末公上䟽謝政事予亦旋自内閣告歸廼復聚首吳中
[013-7a]
追思徃時之㑹蓋三十餘年矣當時社友幾其存者其
存而復㑹於兹獨公與予也亦且老矣寧復徃時意氣
之盛然公遇事感觸必有作作必以示予顧予學殖荒
落不復能一一追和與之上下其議論也而以為恨近
世士爭治文詞以干科第既得第則遂棄去如弁髦盖
以時之進退升絀不在是焉耳公雖老矣而好學不倦
彌篤其出於天性者哉固宜其所得之深且邃也而何
可使其無傳焉故公之門下士與弟季止裒類其詩若
[013-7b]
文得若干巻刻之而予爲之序公名源字仲山瓜涇其
所家處也
贈謝封君序
昔元自沙漠入有中夏一時義士多不願為之臣若文
山疊山二公精忠大節百挫不回尤炳燿於兩間予少
讀二公集偉其詞壯其節思識其子孫然自元百年間
於謝獨未有見焉頗聞謝之先家弋陽深山長谷風氣
完固有山泉禽魚之樂橘包竹箭之饒自足而不願乎
[013-8a]
外邪將猶抱前人之志義不帝秦者邪明興百餘年至
今封君始欲自試於時然七舉不第晩判桂陽仕亦不
逹子琛始擢甲科拜監察御史卓然能舉其職於是桂
陽進封監察御史琛旋進淛江副按察使持節吳中水
利諸軍事謝氏至是始顯矣大凡物之晦也久其發也
必光木悴於秋華於春水涸於冬溢於夏謝自晉太傅
獻武康樂高標雅韻輝映江左渉五季而晦至宋則又
顯渉元而晦至我朝則又顯出處之際蓋合矣封君始
[013-8b]
判桂陽實有遺愛於民憲副來位南服勤於吏事而庶
政具脩嚴於風裁而貪猾斂避傳云公侯之子孫必復
其始吾見謝氏之光昭前人又將自今始矣
重刋唐六典序
昔在孝宗詔修㑹典臣鏊與有職競焉竊伏自念蒐一
代之制著之簡冊以為後法固非謭薄之所堪任思得
古之作者師焉庶體裁有則而本末不紊三代之制莫
盛於周周禮聖人作也未敢遽議周之後莫善於唐唐
[013-9a]
有六典竊不自揆或可追而倣之而世無刻本間於中
秘得其書伏讀玩繹手録以歸而議中格亦㑹遷官以
去乃藏之箧笥攷於今殆無所用之淛江按察使潼川
席君同文不知何自得之而意獨嘉焉捐俸命工刻之
蘇郡未竟陞任去繼其任者為嘉魚李君立卿實成之
且以序屬鏊曰六典自公而傳非公則誰序者鏊曰國
家官制則象周官於唐制固若未暇而亦未嘗遺之盖
唐以中書門下尚書三省㕘領天下之務今六部雖分
[013-9b]
顧猶尚書省之舊而内閣則隐然中書通政給事則門
下之遺也其餘寺監府院以分衆職品爵勲階以叙羣
材尚多唐舊則居其官攷其職謂無所用於今可乎且
非獨唐也唐虞而下損益沿革咸具焉昔宋祁論唐制
精密簡要曾鞏謂六典得建官制理之方丈不煩而實
僃盖開元中張九齡軰為之其書何可以不傳則未知
後有作者亦將有取於斯乎而二君子惓惓翻刻意亦
有在於斯乎
[013-10a]
游名山記引
吾少也有四方之志思欲如司馬子長縱游天下以大
吾觀及官侍從地近職親雖燕南諸山未獲數至焉今
兹告歸謂可如志而耄及之雖吳中諸山未及徧游焉
静言思之盖未嘗不以為嘆𤣥敬乃能以使事聘四方
翫月終南之顛過首陽挹夷齊之高風登華山弔希夷
蜕函登嵩山憇少林寺濯驪山温泉入王屋扣司馬子
㣲之扃三門砥柱龍門伊闕皆極天下壯觀近如兩京
[013-10b]
畿甸諸山皆遐探邃討搜竒抉怪而又能以文字發之
讀名山記雖不識其地若身至其地者可謂善游而能
言者矣然吾與𤣥敬約如天之福假我以年吾方與子
北
長江觀廬山瀑布浮沅湘上岳陽樓望衡岳窺瞿
塘三峽歴劒閣岷峨入關中覧秦漢故都還登泰岱慨
想七十二君之遺封南出武林觀淛江潮上㑹稽探禹
穴佇子陵釣臺歴天台雁蕩至武夷欵羅浮上韶石望
蒼梧九疑而還子肯從吾游乎雖然太湖有山焉是為
[013-11a]
洞天福地願子先之
春秋詞命引
予讀左傳愛其文而尤愛其詞命當春秋時諸侯大夫
朝聘宴饗征伐㑹盟類以微言相感觸其詞命徃來亦
皆婉而切若魯羽父請薛侯晉隂飴甥/對秦穆公知罃對楚共王簡而莊若臧文/仲對王
使周景王責/晉人爭閻田巽而直若鄭人告楚將服于晉子産對晉/問入陳對士文伯壞垣游吉對楚
使/雖或發于感憤然猶壯而不激若晉狐突對懷公解/揚對楚子太叔儀對
衛獻/公屈而不撓若展喜對齊侯吳蹶由/對楚子齊國佐對晉詞窮矣然且文
[013-11b]
焉遁而餙若王子伯駢告晉王子/朝告諸侯晉韓簡請戰偽而恭若鮑叔告魯/請管仲伯州
犂對鄭子羽楚/薳越請宋華向誣而近正若晉吕相絶秦/叔魚歸季孫於戲何其善
於詞也其猶有先王之遺風乎予生謇訥甚思所以變
其氣質而無由因彚稡其詞而日諷焉庶有益乎孔子
曰不學詩無以言讀此編者亦可以有言矣
震澤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震澤集巻十三 明 王鏊 撰
序
匏菴家藏集序
文章不難於竒麗難於醇難於典則雖然醇與則可能
也醇而不俚則而能暢殆有非力所至而至者焉其必
由養乎是難能也故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文定呉
公官禁近前後三十餘年文章傳播中外公既卒其子
[013-1b]
中書舍人奭刻其所謂家藏集者授予請序予嘗竊評
公之文矣擺脱尖新力追古作豐之千言不見其有餘
約之數語不見其不足為詩興寄閒遠不為浮豔之語
用事精切不見斧鑿之痕自謂得公之深也兹復何言
乎獨念公生頗好蘇學其於長公每若數數然者及其
自著乃獨異焉紆餘有歐之態老成有韓之格信其學
力之至自得者深乎其所養可知己明興作者代起獨
楊文貞公為第一為其醇且則也公之文視文貞吾未
[013-2a]
知所先後使獲當路於時其功業豈少哉議者至今惜
焉而公所以自託於不朽者固自有在又何待於彼者
與予獲從公久每以道義相劘切其於序有不得辭公
所著自當信今傳後云家藏者謙也詩諸體凡三十巻
序記碑銘雜著四十巻
贈南京兵部尚書林公復官序
昔之識者常以一人之進退占天下之治忽方逆瑾柄
朝濁亂海内泉山公以直道不容去及逆瑾伏法公道
[013-2b]
大明泉山公以論薦復舊銜然則公之進退非可以占
吾道之隆替乎公子利瞻來守呉郡郡之士夫皆作歌
詩為公賀予以為公今日之進固可賀不若前日之退
可賀尤大何也方瑾勢盛士之頑頓無恥者或望塵乞
哀或媚竈祈進或脂韋其間以求容甚者藉其勢以中
傷善類揚揚自以為得也不三四年則誅則殛則流則
削向之赫奕者今皆安在而公之官則已復矣然則貪
榮嗜進者將以何為而作奸害正者亦復何益公獨先
[013-3a]
事去之瑾不得而榮辱也故曰可賀尤大夫君子之自
守一於義一於義進亦榮退亦榮退而榮者何也中無
所媿焉耳小人則不然進亦辱退亦辱進而辱者何也
中有所媿焉耳公於進退之間色無愠喜而吳人必欲
一賀者賀吾道之泰也予與公同在翰林有同官之雅
在吏部有交承之分于今郡公又有邦人之義又安能
無言耶
蘇郡學志序
[013-3b]
國家學校之設徧於海隅而蘇學獨名天下於是吾友
蔡君惟中始爲之誌惟中之言曰蘇學剏自宋景祐魏
國文正范公割地爲之而安定胡先生實為之師今去
二公五百餘年高風遺烈猶一日也且其地故為吳越
廣陵王元璙之南園特幽且勝由今觀之大成之殿明
倫之堂尊經之閣高壯巨麗固已雄視他郡其間方池
旋浸突阜錯峙幽亭曲榭穹碑古刻原隰鱗次松檜森
鬱又他郡所無也况自宋以來科第徃徃取先天下名
[013-4a]
臣碩輔亦多發蹟于斯則其盛豈獨地哉夫物盛則必
傳盛而不傳蓋有之矣則以無紀籍故也昔四代之學
見於戴記魯之泮水詠於詩蜀之學官紀于史今吾學
之盛於四代雖未敢望於魯於蜀豈遽出其下哉而紀
籍獨闕昻誠不佞少游於兹窮搜細勘得其顛末彚為
四巻間以示予予蓋與君同游于學者也嘉其志之勤
且郡之文獻有足徴者故為序諸首惟繼是而司敎有
若安定者人才之出有若文正者吾且老矣尚當嗣君
[013-4b]
書之
重刋左傳詳節序
春秋左傳詳節三十五巻宋魯齋朱申周翰注釋今董
南畿學政黄侍御希武翻刻以示後學者也侍御以近
世學者莫不為文而未知文之有法故刻示之予叙之
曰文非道之所貴也而聖賢有不廢故冉牛閔子顏淵
善言德行子夏子㳺以文學名孔子亦曰言之無文行
而不遠而善鄭國之為詞命也則文豈可少哉學者不
[013-5a]
為文則已如為文而無法法而不取諸古殆未可也左
氏疏春秋於聖人之㫖未盡得也而載二百四十二年
列國諸侯征伐㑹盟朝聘宴饗名卿大夫徃來詞命則
具焉其文蓋爛然矣於時若臧僖伯哀伯晏子子産叔
向叔孫豹之流尤所謂能言而可法者下是雖疆場之
臣亦善言焉有若展喜呂飴甥賓媚人解揚奮揚蹶由
方伎之賤亦善言焉有若史蘇梓慎禆竈蔡墨醫和緩
祝鮀師曠夷裔之遠亦善言焉有若郯子駒支季札聲
[013-5b]
子沈無戍薳啓疆閨門之懿亦善言焉有若鄧曼穆姜
定姜僖負羈之妻叔向之母於戲其猶有先王之風乎
其詞婉而暢直而不肆深而不晦鍊而不煩繩削有若
剰焉而非贅也若遺焉而非欠也後之以文名家者孰
能遺之而為史者尤多法焉嘗竊論之遷得其竒固得
其雅韓得其富歐得其婉而皆赫然名于後世則左氏
之於文可知也已而世每病其誣蓋神怪妖祥夢卜䜟
兆誠有類於誣者其亦沿舊史之失乎雖然古今不相
[013-6a]
及又安知其果盡無也然予以獲麟而後文頗不類若
非左氏之筆焉豈後人續之邪未可知也若是者今多
從削蓋幾于醇且粹矣學者因是而求之為文之法盡
在是矣若夫究聖人筆削之㫖以寓一王之法自當求
其全以進於經
瓜涇集序
瓜涇集者集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長洲徐公
之文也公與予同年進士而齒先於予時同年三百人
[013-6b]
予獨善公且相約為古文詞志甚鋭務追古作者為徒
相與劘切倡和徃來然公詞出予每詘焉自以為弗及
也未幾公以水部分司山東之寧陽地辟務簡益肆力
於學及官武選時吴文定公在翰林呉中名士皆集倡
和益富而公出補外藩于淛于嶺南于湖襄最後以御
史中丞廵撫齊魯所至不獨以政事稱而尤以文學著
聞蓋著述滋富矣然予自是與公闊焉乆不聞問𢎞治
末公上䟽謝政事予亦旋自内閣告歸廼復聚首吳中
[013-7a]
追思徃時之㑹蓋三十餘年矣當時社友幾其存者其
存而復㑹於兹獨公與予也亦且老矣寧復徃時意氣
之盛然公遇事感觸必有作作必以示予顧予學殖荒
落不復能一一追和與之上下其議論也而以為恨近
世士爭治文詞以干科第既得第則遂棄去如弁髦盖
以時之進退升絀不在是焉耳公雖老矣而好學不倦
彌篤其出於天性者哉固宜其所得之深且邃也而何
可使其無傳焉故公之門下士與弟季止裒類其詩若
[013-7b]
文得若干巻刻之而予爲之序公名源字仲山瓜涇其
所家處也
贈謝封君序
昔元自沙漠入有中夏一時義士多不願為之臣若文
山疊山二公精忠大節百挫不回尤炳燿於兩間予少
讀二公集偉其詞壯其節思識其子孫然自元百年間
於謝獨未有見焉頗聞謝之先家弋陽深山長谷風氣
完固有山泉禽魚之樂橘包竹箭之饒自足而不願乎
[013-8a]
外邪將猶抱前人之志義不帝秦者邪明興百餘年至
今封君始欲自試於時然七舉不第晩判桂陽仕亦不
逹子琛始擢甲科拜監察御史卓然能舉其職於是桂
陽進封監察御史琛旋進淛江副按察使持節吳中水
利諸軍事謝氏至是始顯矣大凡物之晦也久其發也
必光木悴於秋華於春水涸於冬溢於夏謝自晉太傅
獻武康樂高標雅韻輝映江左渉五季而晦至宋則又
顯渉元而晦至我朝則又顯出處之際蓋合矣封君始
[013-8b]
判桂陽實有遺愛於民憲副來位南服勤於吏事而庶
政具脩嚴於風裁而貪猾斂避傳云公侯之子孫必復
其始吾見謝氏之光昭前人又將自今始矣
重刋唐六典序
昔在孝宗詔修㑹典臣鏊與有職競焉竊伏自念蒐一
代之制著之簡冊以為後法固非謭薄之所堪任思得
古之作者師焉庶體裁有則而本末不紊三代之制莫
盛於周周禮聖人作也未敢遽議周之後莫善於唐唐
[013-9a]
有六典竊不自揆或可追而倣之而世無刻本間於中
秘得其書伏讀玩繹手録以歸而議中格亦㑹遷官以
去乃藏之箧笥攷於今殆無所用之淛江按察使潼川
席君同文不知何自得之而意獨嘉焉捐俸命工刻之
蘇郡未竟陞任去繼其任者為嘉魚李君立卿實成之
且以序屬鏊曰六典自公而傳非公則誰序者鏊曰國
家官制則象周官於唐制固若未暇而亦未嘗遺之盖
唐以中書門下尚書三省㕘領天下之務今六部雖分
[013-9b]
顧猶尚書省之舊而内閣則隐然中書通政給事則門
下之遺也其餘寺監府院以分衆職品爵勲階以叙羣
材尚多唐舊則居其官攷其職謂無所用於今可乎且
非獨唐也唐虞而下損益沿革咸具焉昔宋祁論唐制
精密簡要曾鞏謂六典得建官制理之方丈不煩而實
僃盖開元中張九齡軰為之其書何可以不傳則未知
後有作者亦將有取於斯乎而二君子惓惓翻刻意亦
有在於斯乎
[013-10a]
游名山記引
吾少也有四方之志思欲如司馬子長縱游天下以大
吾觀及官侍從地近職親雖燕南諸山未獲數至焉今
兹告歸謂可如志而耄及之雖吳中諸山未及徧游焉
静言思之盖未嘗不以為嘆𤣥敬乃能以使事聘四方
翫月終南之顛過首陽挹夷齊之高風登華山弔希夷
蜕函登嵩山憇少林寺濯驪山温泉入王屋扣司馬子
㣲之扃三門砥柱龍門伊闕皆極天下壯觀近如兩京
[013-10b]
畿甸諸山皆遐探邃討搜竒抉怪而又能以文字發之
讀名山記雖不識其地若身至其地者可謂善游而能
言者矣然吾與𤣥敬約如天之福假我以年吾方與子
北
長江觀廬山瀑布浮沅湘上岳陽樓望衡岳窺瞿塘三峽歴劒閣岷峨入關中覧秦漢故都還登泰岱慨
想七十二君之遺封南出武林觀淛江潮上㑹稽探禹
穴佇子陵釣臺歴天台雁蕩至武夷欵羅浮上韶石望
蒼梧九疑而還子肯從吾游乎雖然太湖有山焉是為
[013-11a]
洞天福地願子先之
春秋詞命引
予讀左傳愛其文而尤愛其詞命當春秋時諸侯大夫
朝聘宴饗征伐㑹盟類以微言相感觸其詞命徃來亦
皆婉而切若魯羽父請薛侯晉隂飴甥/對秦穆公知罃對楚共王簡而莊若臧文/仲對王
使周景王責/晉人爭閻田巽而直若鄭人告楚將服于晉子産對晉/問入陳對士文伯壞垣游吉對楚
使/雖或發于感憤然猶壯而不激若晉狐突對懷公解/揚對楚子太叔儀對
衛獻/公屈而不撓若展喜對齊侯吳蹶由/對楚子齊國佐對晉詞窮矣然且文
[013-11b]
焉遁而餙若王子伯駢告晉王子/朝告諸侯晉韓簡請戰偽而恭若鮑叔告魯/請管仲伯州
犂對鄭子羽楚/薳越請宋華向誣而近正若晉吕相絶秦/叔魚歸季孫於戲何其善
於詞也其猶有先王之遺風乎予生謇訥甚思所以變
其氣質而無由因彚稡其詞而日諷焉庶有益乎孔子
曰不學詩無以言讀此編者亦可以有言矣
震澤集巻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