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1a] 
欽定四庫全書
康齋集巻十一
明 吴與弼 撰
日録
夢孔子文王二聖人在南京崇禮街舊居官舍之東廂
二聖人在中間與弼在西間見孔聖容貎為詳欲問
二聖人生知安行之心如何又彷彿將文王書一册
在案披翫似文王世系乙/巳
[011-1b]
夢侍晦庵先生側先生顔色藹然而禮甚恭肅焉起敬
起仰也
夜枕思宋太宗燭影事深為太宗惜之人須有行一不
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心方做得堯舜事業
不然鮮有不為外物所移者學者湏當隨事痛懲此
心剗割盡利欲根苖純乎天理方可語王道果如此
心中幾多脱洒伶俐可謂出世竒男子矣
與隣人處一事㴠容不熟既已容訖彼猶未悟不免説
[011-2a]
破此間氣為患尋自悔之因思為君子當常受虧於
人方做得葢受虧即有容也
食後坐東忩四體舒泰神氣清朗讀書愈有進益數日
趣同此必又透一關矣
聖賢所言無非存天理去人欲聖賢所行亦然學聖賢
者舎是何以哉
文公先生與學者論躬行云若易時天下無數聖賢了
噫實用其力者方知其難可勝歎哉
[011-2b]
日夜痛自㸃檢且不暇豈有工夫㸃檢他人耶責人密
自治踈矣可不戒哉明徳新民雖無二致然已徳未
明遽欲新民不惟失本末先後之序豈能有新民之
效乎徒爾勞攘成私意也
貧困中事務紛至兼以病瘡不免時有憤躁徐整衣冠
讀書便覺意思通暢古人云不遇盤根錯節無以别
利器又云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然誠難能難能只
得小心寜耐做將去朱子云終不成處不去便放下
[011-3a]
㫖哉言也
文公先生謂延平先生終日無疾言遽色與弼常歎何
脩而至此又自分雖終身不能學也文公先生又云
李先生初間也是豪邁底人後來也是琢磨之功觀
此則李先生豈是生來便如此葢學力所致也然下
愚末學苦不能克去血氣之剛平居則慕心平氣和
與物皆春少不如意躁急之態形焉因思延平先生
所與處者豈皆聖賢而能無疾言遽色者豈非成湯
[011-3b]
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之功效歟而今而後吾知
聖賢之必可學而學之必可至人性之本善而氣質
之可化也的然矣下學之功此去何如哉
夜病卧思家務不免有所計慮心緒便亂氣即不清徐
思可以力致者徳而已此外非所知也吾何求哉求
厚吾徳耳心於是乎定氣於是乎清明日書以自勉
南軒讀孟子甚樂湛然虚明平旦之氣畧無所撓緑隂
清晝薫風徐來而山林閴寂天地自闊日月自長邵
[011-4a]
子所謂心静方能知白日眼明始可識青天於斯可
驗
與弼氣質偏於剛忿永樂庚寅年二十從洗馬楊先生
學方始覺之春季歸自先生官舎紆道訪故人李原
道於秦淮客舘相與擕手淮畔共談日新與弼深以
剛忿為言始欲下克之之功原道尋以告吾父母二
親為之大喜原道吉安廬陵人吾母姨夫中允公從
子也厥後克之之功雖時有之其如鹵莽滅裂何十
[011-4b]
五六年之間猖狂自恣良心一發憤恨無所容身去
冬今春用功甚力而日用之間覺得愈加辛苦疑下
愚終不可以希聖賢之萬一而小人之歸無由可免
矣五六月來覺氣象漸好於是益加苦功逐日有進
心氣稍稍和平雖時當逆境不免少動於中尋即排
遣而終無大害也二十日又一逆事排遣不下心愈
不悦葢平日但制而不行未有㧞去病根之意反復
觀之而後知吾近日之病在於欲得心氣和平而惡
[011-5a]
夫外物之逆以害吾中此非也心本太虚七情不可
有所千物之相接甘辛醎苦萬有不齊而吾惡其逆我
者可乎但當於萬有不齊之中詳審其理以應之則
善矣於是中心洒然此殆克已復禮之一端乎蓋制
而不行者硬苦以理處之則順暢因思心氣和平非
絶無於往日但未如此八九日之無間㫁又徃日家
和平多無事之時今乃能於逆境擺脱懼學之不繼
也故特書於册冀日新又新讀書窮理從事於敬恕
[011-5b]
之間漸進於克已復禮之地此吾志也效之遲速非
所敢知洪熈元年乙巳七月二十一日與弼識於南
軒
南軒柱帖云幽静無非安分處清閒便是讀書時
知止自當除妄想安貧須是禁奢心
淡如秋水貧中味和似春風静後功
壁間大書云力除閒氣固守清貧
病體衰憊家務相纒不得専心致志於聖經賢傳中心
[011-6a]
益以鄙詐而無以致其知外貎益以暴慢而何以力
於行乎嵗月如流豈勝痛悼如何如何七月二十六
日近暮書於南軒
數日家務相因憂親不置書程間㫁胸次鄙吝甚可愧
恥竊思聖賢吉㓙禍福一聼於天必不少動於中吾
之所以不能如聖賢而未免動揺於區區利害之間
者察理不精躬行不熟故也吾之所為者惠廸而已
吉㓙禍福吾安得與於其間哉大凡處順不可喜喜
[011-6b]
心之生驕侈之所由起也處逆不可厭厭心之生怨
尤之所由起也一喜一厭皆為動其中也其中不可
動也聖賢之心如止水或順或逆處以理耳豈以自
外至者為憂樂哉嗟乎吾安得而臻兹也勉旃勉旃
毋忽七月初二日書於南軒
處家少寛裕氣象
屢有逆境皆順而處
理家務後讀書南軒甚樂於此可識本心
[011-7a]
枕上思在京時晝夜讀書不間而精神無恙後十餘年
疾病相因少能如昔精進不勝痛悼然無如之何兼
貧乏無藥調護只得放寛懐抱毋使剛氣得撓愛養
精神以圖少長噫世之年壯氣盛者豈少不過悠悠
度日誠可惜哉
晝寢起四體甚暢中心洒然安貧樂道何所求哉
當念嵗月晩而學無成可懼也然既往亦不得而追矣
繼今隨精力所到而進毋怠其志而已視古人自少
[011-7b]
至老始終一致者不勝其慨愧矣
一事少含容蓋一事差則當痛加克已復禮之功務使
此心湛然虚明則應事可以無失静時㴠養動時省
察不可須臾忘也茍本心為事物所撓無澄清之功
則心愈亂氣愈濁梏之反覆失愈逺矣
觀分門近思録聞所未聞熟所未熟甚有益於身心性
情足感朋友之有是書以相益也
觀近思録覺得精神收歛身心檢束有歉然不敢少忘
[011-8a]
之意有悚然奮㧞向前之意
二月二十八日晴色甚佳寫詩外南軒嵐光日色曨映
花木而和禽上下情甚暢也值此暮春想昔舞雩千
載之樂此心同符丙午/
夜讀論語深感子思之説於目下用功最切亟當服膺
夜觀童子照魚静聴流水自悟川上之歎及朱子安行
體用之㫖
夜立庭間静思踐履篤實純粹君子不可得也誠難能
[011-8b]
也心所深慕而無由臻斯境可勝歎哉
觀農因瘡藉芳閒卧塍間静極如無人世今日雖未看
書然静中思繹事理每有所得
峽口看水途中甚適人茍得本心隨處皆樂窮達一致
此心外馳則膠擾不暇何能樂也
晁公武謂康節先生隠居博學尤精於易世謂其能窮
作易之本原前知來物其始學之時睡不施枕者三
十年嗟乎先哲苦心如此吾軰將何如哉
[011-9a]
觀花木與自家意思一般
看田至青石橋逰觀甚適歸焚香讀書外南軒風日和
煦攬景樂甚讀書理亦明著心神清爽
一日以事暴怒即止數日事不順未免胸次時生磊嵬
然此氣稟之偏學問之疵頓無亦難只得漸次消磨
之終日無疾言遽色豈朝夕之力耶勉之毋怠
枕上思近來心中閒思甚少此亦一進也
寢起讀書栁隂及東忩皆有妙趣晚二次事逆雖動於
[011-9b]
中隨即消釋怒意未形逐漸如此揩磨則善矣
親農歸以眼痛廢書閒閲舊稿十六七年之間嵗月如
流而學行難進俯仰今昔為之悵然又感吾親日老
益自悽愴不勝
大抵學者踐履工夫從至難至危處試驗過方始無往
不利若舎至難至危其他踐履不足道也
蒔蔬園中雖暫廢書亦貧賤所當然往親農途中讀孟
子與野花相值幽草自生而水聲琅然延佇乆之意
[011-10a]
思蕭洒
小童失鴨畧暴怒較之去年失鴨减多矣未能不動心
者學未力耳
觀草廬文集序諸族多尚功名富貴恐吾晦庵先生不
如是也惜未覩先生全集
外南軒讀孟子一巻容貌肅然午後眼痛四體俱倦就
寝心無所用思歸郷十五年厯艱實多不堪回首
坐外南軒滌硯書課緑隂清晝佳境可人心虛氣爽疑
[011-10b]
此似躡賢境惜讀書不博耳
枕上黙誦中庸至大徳必受命惕然而思舜有大徳既
受命矣夫子之徳雖未受命却為萬世帝王師是亦
同矣嗟乎知有徳者之應則宜知無徳者之應矣何
脩而可厚吾徳哉
夜徐行田間黙誦中庸字字句句從容詠歎體於心驗
於事所得頗多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
[011-11a]
倖燈下讀中庸書此不肖恒服有效之藥也
與一鄰人談及不肖稍能負重私心稍悦
每日勞苦力農自是本分事何愠之有素貧賤行乎貧
賤
小女瘡疾相纒不得専心讀書一時躁急不勝雖知素
患難行乎患難然嵗月不待人學問之功不進不得
不憂也其實亦因早年蹉跎過了好時節以致今日
理㑹不徹三十年前好用工何可得耶
[011-11b]
緩歩途間省察四端身心自然約束此又静時敬也
知弗致已弗克何以學為丁未/
因暴怒徐思之以責人無恕故也欲責須思吾吾能此
事否茍能之又思曰吾學聖賢方能此安可遽責彼
未嘗用功與用功未深者乎况責人此理吾未必皆
能乎此也以此度之平生責人謬妄多矣戒之戒之
信哉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以責人之心責已
則盡道也
[011-12a]
因事知貧難處思之不得付之無奈孔子曰志士不忘
在溝壑未易能也又曰貧而樂未易及也然古人恐
未必如吾軰之貧夜讀子思子素位不願乎外及㳺
吕之言微有得㳺氏居易未必不得窮通皆好行險
未必常得窮通皆醜非實經厯不知此味誠吾百世
之師也又曰要當篤信之而已從今安敢不篤信之
也
觀文章正宗感學徳無進四十向逼終於小人之歸豈
[011-12b]
勝悲痛
以事難處夜與九韶論到極處須是力消閒氣純乎道
徳可也倘常情一動則去道逺矣
枕上熟思出處進退惟學聖賢為無弊若夫窮通得䘮
付之天命可也然此心必半毫無愧自處必盡其分
方可歸之於天欲大書何者為聖賢何者為小人以
自警
自今須純然粹然卑以自牧和順道徳方可庶幾嗟乎
[011-13a]
人生茍得至此雖寒饑死刑戮死何害為大丈夫哉
茍不能然雖極富貴極夀考不免為小人可不思以
自處乎
與學者授論語讀至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不覺
惕然與弼年近四十矣見惡者何限安得不深自警
省少見惡焉斯可耳
燈下外南軒觀年二十時所作論三篇不勝悲歎何者
昔時志向的然以古聖賢為可學可至今逡廵茍且
[011-13b]
二十年多病侵陵血氣漸衰非惟不能至聖賢欲求
一寡過人且不可得奈何奈何安得好學茂年痛傾
此意
學徳無成而年光空老平生之志不得遂矣感恨何窮
無容此身傷哉
凡事誠有所不堪君子處之無所不可以此知君子之
難能也
胡生談及人生立世難作好人僕深味之嗟夫見人之
[011-14a]
善惡無不反諸已可也戊申/
讀易倦觀晦菴先生年譜慨先哲之精勤愧駑軰之㓕
裂惘然自失奈之何哉據今地位努力向前
途間與九韶談及立身處世向時自分不敢希及中庸
數日熟思須是以中庸自任方可無忝此生只是難
能然不可畏難而茍安直下承當可也
讀罷思債負難還生理蹇澁未免起計較之心徐覺計
較之心起則為學之志不能専一矣平生經營今日
[011-14b]
不過如此况血氣日衰一日若再茍且因循則學何
可向上此生將何堪於是大書随分讀書於壁以自
警窮通得䘮生死憂樂一聼於天此心須澹然一毫
無動於中可也
倦寢夢寐中時時驚恐為過時不能學也
與九韶痛言為學不可不勇而此公自無奮發激昻拔
俗出羣之志予歸深為之太息徐思方自悼不暇安
有工夫於他人耶嗚呼日進無疆屬之已乎屬之人
[011-15a]
乎勉之又勉勿為外物所困
近晚往鄰倉借榖因思舊債未還新債又重此生將何
如也徐又思之須素位而行不必計較富貴不淫貧
賤樂男兒到此是毫雄然此心極難不敢不勉貧賤
能樂則富貴不淫矣貧賤富貴樂與不淫宜常加警
策古今幾人臻斯境也
早枕思處世不活須以天地之量為量聖人之徳為徳
方得恰好嗟乎安得同志共勉此事
[011-15b]
處大事不能盡善意甚怏怏兼以寒疾時作風足攻人
讀書工夫間㫁昏昏竟日痛感何由得入聖賢境界
也
早枕思當以天地聖人為之凖則因悟子思作中庸論
其極致亦舉天地之道以聖人配之葢如此也嗟夫
未至於天道未至於聖人不可謂之成人此古昔英
豪所以孜孜翼翼以終身也
食後處事暴彼雖十分不是然我應之自當從容徐思
[011-16a]
雖切責之彼固當得然不是相業
人生但能不負神明則窮通死生皆不足惜矣欲求如
是其惟慎獨乎董子云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
天地流通往来相應噫天人相與之際可畏哉
人須整理心下使教瑩浄常惺惺地方好此敬以直内
工夫也嗟夫不敬則不直不直便昏昏倒了萬事從
此隳可不懼哉
與友人夜别徐家山歸思一日數事頗當
[011-16b]
凡事須㫁以義計較利害便非
貧病相因讀書不前何以為力行之資
人須於貧賤患難上立得脚住克治粗暴使心性純然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物我兩忘惟知有理而已
觀晉史成帝見王導必拜及幸其宅拜其妻反覆詳其
始末為之掩巻太息丈夫際遇如此而功烈不過若
是其付託之重不減伊周而致主澤民視伊周何如
哉雖其志安於小成亦學力有所不逮耳信知人生
[011-17a]
須自㓜力學期於踐形必臻其極然後為無愧也孔
子曰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又曰用
之則行嗚呼安得反西飛之日而痛加學歟
今日覺得貧困上稍有益㸔來人不於貧困上着力終
不濟事終是脆懦
教人湏是循循善誘
玩中庸深悟心學之要而歎此心之不易存也
克已逡廵無所成就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011-17b]
熟思平生厯試不堪囘首間閱舊藁深恨學不向前身
心荒怠可憂可愧今日所當為者夙興盥櫛家廟禮
畢正襟端坐讀聖賢書収歛此心不為外物所汨夜
倦而寢此外非所當計窮通夀夭自有命焉宜篤信
之
數日守屯困工夫稍有次第須使此心泰然超乎貧富
之外方好
觀史時見古人卓卓之行不勝感激益思自奮
[011-18a]
當學之難進乃見希賢之不易也
心是活物㴠養不熟不免揺動只常常安頓在書上庻
不為外物所勝
㸔乙巳年日新簿惕然於心繼讀論語觀聖賢教人丁
寜之意益思自奮須用刻苦
以事暴怒即悔之須持其志毋暴其氣
應事後即須㸔書不使此心頃刻走作
數日養得精神差好須節節接續去莫令間㫁
[011-18b]
上無師下無友自己工夫又怠此生將何堪耶
細觀近思録乃知聖賢教人之法備在方策而自己學
力未至以致齷齪無量安得良朋共執此文細細講
明以為持已處事之資也
斬截日新
精白一心對越神明
經旬學徳廢怠夢寐中亦屢悵歎為小女授論語感聖
人之微言悚然思奮安得良朋輔我此志
[011-19a]
途逢故人兩鬢已斑不覺愴然問其年方四十頃之此
公熟視予髸亦已斑矣益為悽惻乆之方别既而思
平生碌碌只此衰謝少壯不努力老大徒悲傷豈不
信哉夜歸書此於東忩噫書又終可得而讀耶君子
果不可得而成耶
新居栽竹夜歸吾妻語予曰昨夜夢一老人攜二從者
相過止於門令一從者入問與弼在家否答云不在
家從者曰孔夫子到此相訪教進學也與弼聞之為
[011-19b]
之惕然而懼躍然而喜感天地而起敬者再三脊背
為之寒慄自此以往敢不放平心氣専志於學徳乎
敢吝駑駘之力乎
往新居授書甚喜學有新益
聞友人所為顛倒益自警省實下工夫
㸔禮記倦寢思平生經厯之艱益歎古人之不易學
㸔語畧惕然憂念學徳不進何以立世己酉/
茍一毫不盡其道即是自絶於天
[011-20a]
坐門外圖書滿案子弟環侍乘緑隂納清風羣物生意
滿前而好山相賓主覽兹勝趣胸次悠然
早枕細思學徳無進嵗月忽晩囘首平生恍然一夢可
勝悼哉繼今分隂須用痛惜毋蹈前非也
㸔近思録甚有所得鄙吝之懷為之豁然
夜大雨屋漏無乾處吾意泰然庚戌/
夜黙坐思學不能進朋友义無向前者此道日孤意思
忽忽無聊者乆之
[011-20b]
㴠養本源工夫日用間大得力
青石橋刈稻往囘村外與物皆春
晚榖不收夜枕思家用窘甚不得専意於書展轉反側
良乆因念困窮拂鬱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敢不
自勉
夜觀晦庵文集累夜乏油貧婦燒薪為光誦讀甚好為
諸生授孟子卒章不勝感激臨寢猶諷詠明道先生
行狀乆之頑鈍之資為之惕然
[011-21a]
途中㸔言行録歸及隔溪藉草臨流觀書甚樂杳然塵
外之趣
中堂讀倦逰後園歸絲桐三㺯心地悠然日明風静天
壌之間不知復有何樂
早枕痛悔剛惡偶得二句豈伊人之難化信吾徳之不
競
所得為者不敢不盡分若夫利鈍成敗非我所計也此
心須常教洒然
[011-21b]
時時痛加持志之功務消氣質之偏
㳺園萬物生意最好觀
安貧樂道斯為君子
遇逆境暴怒再三以理遣葢平日自己無徳難於専一
責人況化人亦當以漸又一時過差人所不免嗚呼
難矣哉中庸之道也
近來愈覺為人之難學不向前而嵗月不待人奈何奈
何
[011-22a]
枕上思晦庵文集及中庸皆反諸身心性情頗有意味
昨日欲書戒語云温厚和平之氣有以勝夫暴戾逼
窄之心則吾學庻幾少有進耳今日續之云欲進乎
此舎持敬窮理之功則吾不知其方矣葢日來甚覺
此二節工夫之切而於文集中玩此話頭益有意味
也
夜思承父師付託之重士友期望之深竦然増懼思有
以自㧞於人欲而未知其方也
[011-22b]
日來處困稍覺有力六月初一日早枕念嵗月如流事
業不立豈勝慨歎
七月五日日臨鍾帖明忩浄几意思甚佳平生但親筆
硯及聖賢圖籍則不知貧賤患難之在身也
人之遇患難須平心易氣以處之厭心一生必至於怨
天尤人此乃見學力不可不勉
貧困中事事纒人雖則如此然不可不勉一邉處困一
邉進學
[011-23a]
七月十二夜枕上思家計窘甚不堪其處反覆思之不
得其方日晏未處乆方得之蓋亦别無巧法只隨分
節用安貧而已誓雖寒餓死不敢易初心也於是欣
然而起又悟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
中夜思日月逝矣事業無進輾轉不寐以達於旦
凡百皆當責已
夜誦明道先生行狀不勝感激㑹心處不知手之舞足
之蹈也
[011-23b]
日來正心工夫稍有意思
昨晚以貧病交攻不得専一於書未免心中不寜熟思
之須於此處做工夫教心中泰然一味隨分進學方
是不然則有打不過處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然是
難事於此可以見聖愚之分可不勉哉凡怨天尤人
皆是此關不透耳
夜説朱子感興詩因告戒諸生語意抑揚彼此皆極感
激
[011-24a]
先哲云身心須有安頓處葢身心無安頓處則日間擾
擾於利害之中而已此亦非言可盡黙而識之可也
暮春逰園心廣體胖豈虛語哉壬子/
窮厄已極不可支撑兼病益困然亦安分不敢起怨尤
之念而所以益進吾之學益堅吾之志者不敢不勉
也
卧㸔康節詩遂熟睡方醒意思佳甚不啻封侯賜金也
雖極貧窶此命也不害其樂
[011-24b]
於近思録中所得比向日大有逕庭中心洒然如沉疴
去體
觀百卉生意可愛
晴忩親筆硯心下清涼之甚忘却一身如是之窘也康
節云雖貧無害日髙眠
窮通夀夭一聴於天行吾義而已
月下詠詩獨歩緑隂時倚修竹好風徐來人境寂然心
甚平淡無康節所謂攻心之事
[011-25a]
倦後暫寢起書先哲格言明窓浄几清風徐來不知天
壤之間復有何樂此身何幸至此也
昨日於文集中又得處困之方夜枕細思不從這裏過
真也做人不得増益其所不能豈虛語哉
日來甚悟中字之好只是工夫難也然不可不勉康節
詩云㧞山蓋世穪才力到此分毫強得乎
正月初一日夜來心氣和平繼今學徳宜加勉也癸丑/
有困極詩云困固平生甘不意如此極前程一聼天多
[011-25b]
憂諒何益义云本心所主渾由已外物之來一聼天
早觀花草生意甚佳食後意思稍不快以窘極故也尋
開解之所得為者厚吾徳耳窮通非我所能也
山中獨行甚樂萬物生意盎然時陟岡頂四望不勝之
喜欲賦山椒一覽詩
處困之時所得為者言忠信行篤敬而已
早觀生意可樂殘月尚在露華滿眼箇中妙趣非言語
所能形容東齋柱帖云窻前花草宜人意几上詩書
[011-26a]
悦道心
寄身於從容無競之境逰心於恬澹不撓之鄕日以聖
賢嘉言善行沃潤之則庻幾其有進乎
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非聖人其孰知此味也哉
人之病痛不知則已知而克治不勇使其勢日甚可乎
哉志之不立古人之深戒也
勿忘勿助近日稍知此味天假以年尚宜少進窮通得
喪可付度外也
[011-26b]
患難中好做工夫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也然學力
淺者鮮不為所困耳嗟乎梁棟之具非禁風耐氷雪
安能勝其重哉
男兒須挺然生世間
三月二十日食後授書宿雨初霽生意充滿甚可樂也
㸔春秋近午霽景可人日甚舒長天地闊逺但病體
全乏精神不免寒饑亦隨分耳眼前隨分好光隂誰
道人生多不足
[011-27a]
夜枕深念不得益精神以進乎學也
夜坐思一身一家茍得平安深以為幸雖貧窶太甚亦
得隨分耳夫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東齋對月花竹參差清景可愛聼諸生誦聲甚樂時逰
於外緑隂清夜真趣悠然
昨夜思舊時嵗月事蹟為之慨然今日時復在懷嗟乎
徳業不立而時駸駸晩矣
先儒云道理平鋪在信乎斯言也急不得慢不得平鋪
[011-27b]
之云豈不是如此近來時時見得如此是以此心較
之往年亦稍稍向定但眼痛廢書一年餘為可歎耳
甲寅/
處大事者須深沈詳審
早枕思平生踐履愧於聖賢者多矣至今不能自持欲
大書不敢尤人四字以自勵也
眼痛不敢㸔書暫誦詩經甚覺意味深長但不敢乆讀
為之悵歎者久之乙夘/
[011-28a]
暫閱舊藁二十八年前事恍如一夢豈勝感慨
讀韓子與李翺書大有感於吾心
㸔韓文倦睡夢中恍思少年日月不勝感愴而醒聰明
不及於前時道徳日負扵初心信哉
五月初一日㸔韓文晴色滿簾清風透户花草盈欄幽
景可愛
時出門外卧緑隂納涼甚樂
七月二十一日對野講誦近晚曵杖逍遥野外甚適
[011-28b]
㸔晦庵文集大有感激
十二月二十九日祀先一日多憂學者既少而有志者
尤少大為世道慮也
朱子云從容深宴養㫖哉言也丙辰/
㸔言行録龜山論東坡云君子之所養要令暴慢邪僻
之氣不設於身體大有所省然志不能帥氣工夫間
㫁甚矣聖賢之難能也
累日㸔遺書甚好因思二程先生之言真得聖人之傳
[011-29a]
也何也以其說道理不髙不低不急不緩温乎其夫
子之言也讀之自然令人心平氣和萬慮俱消
倦睡覺來坐東齋㸔朱子文集天晴日永竹樹扶疎清
景可人意思甚樂也
觀晦庵先生語録慨然慮斯道不自知其年之邁氣之
衰而病之多也
㴠飬此心不為事物所勝甚切日用工夫
中夜夢中痛恨平生不曽進學即今空老痛哭而寤
[011-29b]
出遊陂畔遂於澗底坐乆向日甚適省察身心幸有少
進
村外閒行遺書在手徐歩自後坊坑過大同源觀山玩
水而歸於峽裏憇久枕石藉草而卧暖日烘衣鳴泉
清耳有浴沂佳致
夜枕省已稍有益欲大書多言害道吉人之辭寡躁人
之辭多思無邪康節四妄吟於東西齋
枕上思平生學徳不進輾轉不安鷄鳴方寐
[011-30a]
看朱子六十後長進不多之語恍然自失嗚呼日月逝
矣不可得而追矣
觀伊洛闗閩言行録惕然大感于懐益思奮勵以往不
知其氣之衰病之憊也
十一月單衾徹夜寒甚腹痛以夏布悵加覆畧無厭貧
之意
閒遊門外而歸程子云和樂只是心中無事誠哉是言
也
[011-30b]
近來身心稍静又似進一歩
暫閲舊藁偶得胡文定公葢有名葢天下致位廟堂得
行所學一叚不勝感慨
枕上細思從今須進歩不敢自絶于天窮通得喪聴乎
天命雖餓死溝壑不可喪此徳矣
近日多四五更夢醒痛省身心精察物理
世間可喜可怒之事自家着一分陪奉他可謂勞矣誠
哉是言也
[011-31a]
先哲云大輅與柴車較逐鸞鳯與䲭梟争食連城與瓦
礫相觸君子與小人鬬力不惟不能勝兼亦不可勝
也
正月十七夜夢玊生花如蘭滿地己巳/
所憑者天所信者命辛未/
八月初二夜夢日有食之既與弼從旁吹之火焰即熾
尋復其明
四日早寫藁紅日當窻秋花映日清風綠隂意豁如也
[011-31b]
壬申/
涵養吾一癸酉/
沼上㸔自警編三二條甚好益知人當以聖賢自任也
學易稍有進但恨精力減而嵗月無多矣只得隨分用
工以畢餘齡焉耳
山千形萬狀觀者自得之可也文千形萬狀作者自得
之可也
讀奏議一篇令人竦然噫清議不可犯也甲戌/
[011-32a]
今日思得隨遇而安之理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豈
以老大之故而厭於事也
累日思平生架空過了時日
與學者話久大槩勉以栽培自己根本一毫利心不可
萌也
晩知書史真有益却恨嵗月來無多乙亥/
江西伍恒有書知程庸奉府主王侯命去大司成先生
家借朱子語類抄對欲刋板以揚絶學恵後來喜不
[011-32b]
自勝恨不即覩盛事之成也
東窻親筆硯好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
浴罷坐東窻親筆硯竹風拂几綠隂滿地
㸔彈章令人竦然付學者抄寫
午前治圃貧賤之理當然不敢辭勞
獨游隔溪數歩而回無可與者
仁之至義之盡
見人之善惡無不反諸已
[011-33a]
二月初一日云昨夜夢同三人觀漲擬同訪朱子不勝
悵歎而覺有詩云曠百千秋相感深依依不識是何
心金鷄忽報春窻曙惆悵殘䰟帶病吟丙子/
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凶人為不善亦惟日不足
得便宜是失便宜失便宜是得便宜
康節詩閒窻一覺從容睡願當封侯與賜金亦不必如
此説朱子從容深宴養好
傳羮送麵貧士克已為義者
[011-33b]
萬事付之無心可也
三綱五常天下元氣家亦然一身亦然丁丑/
一日未死一日要是當
偶擷芳水尾悵然舊游得二句偶爾舊游行樂處擷芳
溪曲玩春流
動静語黙無非自己工夫
游隔溪擷芳暮春天氣一團清樂
㸔漚田晚歸大雨中途雨止月白衣服皆濕貧賤之分
[011-34a]
當然也
静坐獨處不難居廣居應天下為難
事往往急便壊了
不學則老而衰
五月二十五夜夢孔子孫相訪云承孔子命來兩相感
泣而覺至今猶記其形容
胡文定公云世事當如行雲流水隨所遇而安可也
卧看自警編惕然自省持已不可不嚴也
[011-34b]
毋以妄想戕真心客氣傷元氣
夜坐門屋梧桐月照清風徐來
料得人生皆素定空多計較竟何如
天意順時為善計人情安處是良圖
請看風急天寒夜誰是當門定脚人
十二月初十夜夢云萬家喬木動清風
凡事不可用心太過人生自有定分行已則不可不慎
庚辰/
[011-35a]
㸔史數日愈覺收斂為至要
不失人亦不失言
打㸃平生日録感慨係之矣
人生須自重
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當佩以終餘齒
夢云自畫者徳不進又云自知不足者可大受而逺到
日行吾義吉凶榮辱非所計也聼天所命
食後髙卧東窻羲皇上人乎
[011-35b]
夢誦詩云丁寜莫伐簷前樹聼我髙堂紅杏歌
又夢云矯矯髙樓卧白雲
食後倦寢夢朱子父子來枉顧辛巳/
趨炎者衆人所同尚徳者君子所獨
夢云等閒識得東風意便是橋邊鳥鵲春
髙卧閒窻緑隂清晝天地何其闊逺也
游後坊登山椒坐磐石意甚適也欲構覽秀亭于此無
陟降之勞莫歸新月一鈎矣
[011-36a]
閒卧新齋西日明窻意思好道理平鋪在着些意不得
彼以慳吝狡偽之心待我吾以正大光明之體待之
㸔前去年日錄倦寢細思平生學力止於此精神日向
衰憊俯仰悵然空生世間也壬午/
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七十二嵗方知此
味信乎希賢之不易也
夜静卧閣上深悟静虛動直之㫖但動時工夫尤不昜
云
[011-36b]
程子云五倫多少不盡分處至哉言也
學至于不尤人學之至也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㸔儀禮圖閲舊日錄倦寢程子七十歳化犬馬之年七
十二矣何如何如
夜來枕上静思一味聖學帖然終此餘喘已而癸未/
觀遺書數條西照明窻玩夫子之言如飲醇醪不覺心
醉也
徐歩墻内㸔秧生塍静中春意可樂也甲申/
[011-37a]
静中觀物理隨處有得
看乙巳丙午日錄感發多矣乙酉/
閲近數年日錄萬事不必計較徒勞心耳廓然而大公
物來而順應大公仁也順應義也
曉窻自誦云欲成美績須究良圖非夢也忽自然如此
耶誦豈鬼神有以警我耶當大書于壁日求少進
當事之危疑見人之措置邵子之教也丙戌/
遺書云人當審已如何不必恤浮議志在浮議則心不
[011-37b]
在内不可應卒遽事
玩聖賢之言自然心醉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也丁亥/
曉枕誦易㸔去年日録惕然興感不敢不以聖賢自任
日思奮勵庶不負友朋之誼也
夜㸔語類不忍釋巻但虛病不敢久也
徳性學問不敢少怠但恨歳月來無多
學聖人無他法求諸已而已吉凶榮辱一聴於天
君子顧自處何如耳豈以自外至者為榮辱哉
[011-38a]
天道福善禍淫君子但當謹守先聖賢名教居易以俟
命而已
昨夜夢誦云豈能存養此心之一豈鬼神教我哉
午後㸔陸宣公集及遺書易一親聖賢之言則心便一
但得此身粗安頃刻不可離也
倦寢得句云逐日從容深燕養憧憧慎勿役私心
閱舊跡偶見先友羅得昌先生手帖為不肖困於官糧
事嗚呼噫嘻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
[011-38b]
聖賢氣象須臾不敢不勉
觀壁間帖故友孔諤繡衣巡按江西時與先子書有云
前與與弼契兄接談時頃探其中葢有威武貧富之
所不能屈移者今雖蹇滯異日當為令器不必慮也
惕然重書以警惰孔後任河南叅議戊寅歳僕在金
臺時聞久亡矣戊子/
隨處惟歎聖人難學
雨後生意可愛將這身來放在萬物中一例㸔大小大
[011-39a]
快活
日夜惟知聖人好但庸資實難企也
憩亭子看收菜卧久見静中意思此涵養工夫也
程子云天地間可謂孤立
憩亭玩語類三兩條不勝痛快
朱子云此道日孤
早夜思餘齡一味學聖人克其不似聖人者
夜卧閣思朱子云閒散不是真樂因悟程子云人於天
[011-39b]
地間並無窒礙處大小大快活乃真樂也勉旃勉旃
張思叔詬罵僕夫程子曰何不動心忍性朱子云不哭
底孩兒誰不㑹抱又云處順不如常處逆動心忍性
始成功
午憩亭静中胸次澹然
午後看日録天晴仰思物理
今日觀書感慨多矣但精神短不敢久可惜少年日月
也
[011-40a]
恰别處一近事薄哉風俗嗟乎自己徳不可不厚也戒
之戒之
㸔晦菴文集倦卧仰思至理有契不覺拊席
寫文集一紙曠百世而相感者抑不知何心也
觀晦菴文集親先生之教令人超然於世萬慮俱消竊
思當時立於其門者宜何如哉
家事時嬰懐亦當順理而行情順萬物而無情可也
倦卧仰思古今國家治亂得失及人家盛衰得失為之
[011-40b]
然
無時無處不是工夫
暫遊大門之外桃李爛然日麗風暄先王以茂對時育
萬物
日親聖賢嘉謨何幸如之但恨讀之晩矣
早憇自得亭親筆硯水氣連村游魚滿沼畦蔬生意皆
足樂也
施為欲似千鈞弩磨礪當如百錬金
[011-41a]
年老厭煩非理也朱子云/一日未死一日要是當
嵗月如流而學徳有退無進有志之士其興感乎無感
乎
玩遺書意不知所向安知斯人之為功聖人之責人也
常緩便見只欲事正無顯人過惡之意
觀五峯舊稿感慨係之矣
夜思平生經歴五更方寐聖人未嘗忘天下果哉末之
難矣
[011-41b]
逐日親聖賢名教甚幸但漸期寡過而未能也
玩易黙而繹之不勝痛快但恨歳月來無多
早盥櫛後東軒親簡編竹日明窻意初回鄉時石泉柱
帖云欲到大賢地須循下學功回首近六十年矣大
賢地何日到耶
於事厭倦皆是無誠
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廓然而
大公物來而順應倦卧養病思已徃踐履及聖賢名
[011-42a]
教卧起天向暝矣
雖萬變之紛紜而應之各有定理
[011-42b]
康齋集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康齋集巻十一
明 吴與弼 撰
日録
夢孔子文王二聖人在南京崇禮街舊居官舍之東廂
二聖人在中間與弼在西間見孔聖容貎為詳欲問
二聖人生知安行之心如何又彷彿將文王書一册
在案披翫似文王世系乙/巳
[011-1b]
夢侍晦庵先生側先生顔色藹然而禮甚恭肅焉起敬
起仰也
夜枕思宋太宗燭影事深為太宗惜之人須有行一不
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心方做得堯舜事業
不然鮮有不為外物所移者學者湏當隨事痛懲此
心剗割盡利欲根苖純乎天理方可語王道果如此
心中幾多脱洒伶俐可謂出世竒男子矣
與隣人處一事㴠容不熟既已容訖彼猶未悟不免説
[011-2a]
破此間氣為患尋自悔之因思為君子當常受虧於
人方做得葢受虧即有容也
食後坐東忩四體舒泰神氣清朗讀書愈有進益數日
趣同此必又透一關矣
聖賢所言無非存天理去人欲聖賢所行亦然學聖賢
者舎是何以哉
文公先生與學者論躬行云若易時天下無數聖賢了
噫實用其力者方知其難可勝歎哉
[011-2b]
日夜痛自㸃檢且不暇豈有工夫㸃檢他人耶責人密
自治踈矣可不戒哉明徳新民雖無二致然已徳未
明遽欲新民不惟失本末先後之序豈能有新民之
效乎徒爾勞攘成私意也
貧困中事務紛至兼以病瘡不免時有憤躁徐整衣冠
讀書便覺意思通暢古人云不遇盤根錯節無以别
利器又云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然誠難能難能只
得小心寜耐做將去朱子云終不成處不去便放下
[011-3a]
㫖哉言也
文公先生謂延平先生終日無疾言遽色與弼常歎何
脩而至此又自分雖終身不能學也文公先生又云
李先生初間也是豪邁底人後來也是琢磨之功觀
此則李先生豈是生來便如此葢學力所致也然下
愚末學苦不能克去血氣之剛平居則慕心平氣和
與物皆春少不如意躁急之態形焉因思延平先生
所與處者豈皆聖賢而能無疾言遽色者豈非成湯
[011-3b]
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之功效歟而今而後吾知
聖賢之必可學而學之必可至人性之本善而氣質
之可化也的然矣下學之功此去何如哉
夜病卧思家務不免有所計慮心緒便亂氣即不清徐
思可以力致者徳而已此外非所知也吾何求哉求
厚吾徳耳心於是乎定氣於是乎清明日書以自勉
南軒讀孟子甚樂湛然虚明平旦之氣畧無所撓緑隂
清晝薫風徐來而山林閴寂天地自闊日月自長邵
[011-4a]
子所謂心静方能知白日眼明始可識青天於斯可
驗
與弼氣質偏於剛忿永樂庚寅年二十從洗馬楊先生
學方始覺之春季歸自先生官舎紆道訪故人李原
道於秦淮客舘相與擕手淮畔共談日新與弼深以
剛忿為言始欲下克之之功原道尋以告吾父母二
親為之大喜原道吉安廬陵人吾母姨夫中允公從
子也厥後克之之功雖時有之其如鹵莽滅裂何十
[011-4b]
五六年之間猖狂自恣良心一發憤恨無所容身去
冬今春用功甚力而日用之間覺得愈加辛苦疑下
愚終不可以希聖賢之萬一而小人之歸無由可免
矣五六月來覺氣象漸好於是益加苦功逐日有進
心氣稍稍和平雖時當逆境不免少動於中尋即排
遣而終無大害也二十日又一逆事排遣不下心愈
不悦葢平日但制而不行未有㧞去病根之意反復
觀之而後知吾近日之病在於欲得心氣和平而惡
[011-5a]
夫外物之逆以害吾中此非也心本太虚七情不可
有所千物之相接甘辛醎苦萬有不齊而吾惡其逆我
者可乎但當於萬有不齊之中詳審其理以應之則
善矣於是中心洒然此殆克已復禮之一端乎蓋制
而不行者硬苦以理處之則順暢因思心氣和平非
絶無於往日但未如此八九日之無間㫁又徃日家
和平多無事之時今乃能於逆境擺脱懼學之不繼
也故特書於册冀日新又新讀書窮理從事於敬恕
[011-5b]
之間漸進於克已復禮之地此吾志也效之遲速非
所敢知洪熈元年乙巳七月二十一日與弼識於南
軒
南軒柱帖云幽静無非安分處清閒便是讀書時
知止自當除妄想安貧須是禁奢心
淡如秋水貧中味和似春風静後功
壁間大書云力除閒氣固守清貧
病體衰憊家務相纒不得専心致志於聖經賢傳中心
[011-6a]
益以鄙詐而無以致其知外貎益以暴慢而何以力
於行乎嵗月如流豈勝痛悼如何如何七月二十六
日近暮書於南軒
數日家務相因憂親不置書程間㫁胸次鄙吝甚可愧
恥竊思聖賢吉㓙禍福一聼於天必不少動於中吾
之所以不能如聖賢而未免動揺於區區利害之間
者察理不精躬行不熟故也吾之所為者惠廸而已
吉㓙禍福吾安得與於其間哉大凡處順不可喜喜
[011-6b]
心之生驕侈之所由起也處逆不可厭厭心之生怨
尤之所由起也一喜一厭皆為動其中也其中不可
動也聖賢之心如止水或順或逆處以理耳豈以自
外至者為憂樂哉嗟乎吾安得而臻兹也勉旃勉旃
毋忽七月初二日書於南軒
處家少寛裕氣象
屢有逆境皆順而處
理家務後讀書南軒甚樂於此可識本心
[011-7a]
枕上思在京時晝夜讀書不間而精神無恙後十餘年
疾病相因少能如昔精進不勝痛悼然無如之何兼
貧乏無藥調護只得放寛懐抱毋使剛氣得撓愛養
精神以圖少長噫世之年壯氣盛者豈少不過悠悠
度日誠可惜哉
晝寢起四體甚暢中心洒然安貧樂道何所求哉
當念嵗月晩而學無成可懼也然既往亦不得而追矣
繼今隨精力所到而進毋怠其志而已視古人自少
[011-7b]
至老始終一致者不勝其慨愧矣
一事少含容蓋一事差則當痛加克已復禮之功務使
此心湛然虚明則應事可以無失静時㴠養動時省
察不可須臾忘也茍本心為事物所撓無澄清之功
則心愈亂氣愈濁梏之反覆失愈逺矣
觀分門近思録聞所未聞熟所未熟甚有益於身心性
情足感朋友之有是書以相益也
觀近思録覺得精神收歛身心檢束有歉然不敢少忘
[011-8a]
之意有悚然奮㧞向前之意
二月二十八日晴色甚佳寫詩外南軒嵐光日色曨映
花木而和禽上下情甚暢也值此暮春想昔舞雩千
載之樂此心同符丙午/
夜讀論語深感子思之説於目下用功最切亟當服膺
夜觀童子照魚静聴流水自悟川上之歎及朱子安行
體用之㫖
夜立庭間静思踐履篤實純粹君子不可得也誠難能
[011-8b]
也心所深慕而無由臻斯境可勝歎哉
觀農因瘡藉芳閒卧塍間静極如無人世今日雖未看
書然静中思繹事理每有所得
峽口看水途中甚適人茍得本心隨處皆樂窮達一致
此心外馳則膠擾不暇何能樂也
晁公武謂康節先生隠居博學尤精於易世謂其能窮
作易之本原前知來物其始學之時睡不施枕者三
十年嗟乎先哲苦心如此吾軰將何如哉
[011-9a]
觀花木與自家意思一般
看田至青石橋逰觀甚適歸焚香讀書外南軒風日和
煦攬景樂甚讀書理亦明著心神清爽
一日以事暴怒即止數日事不順未免胸次時生磊嵬
然此氣稟之偏學問之疵頓無亦難只得漸次消磨
之終日無疾言遽色豈朝夕之力耶勉之毋怠
枕上思近來心中閒思甚少此亦一進也
寢起讀書栁隂及東忩皆有妙趣晚二次事逆雖動於
[011-9b]
中隨即消釋怒意未形逐漸如此揩磨則善矣
親農歸以眼痛廢書閒閲舊稿十六七年之間嵗月如
流而學行難進俯仰今昔為之悵然又感吾親日老
益自悽愴不勝
大抵學者踐履工夫從至難至危處試驗過方始無往
不利若舎至難至危其他踐履不足道也
蒔蔬園中雖暫廢書亦貧賤所當然往親農途中讀孟
子與野花相值幽草自生而水聲琅然延佇乆之意
[011-10a]
思蕭洒
小童失鴨畧暴怒較之去年失鴨减多矣未能不動心
者學未力耳
觀草廬文集序諸族多尚功名富貴恐吾晦庵先生不
如是也惜未覩先生全集
外南軒讀孟子一巻容貌肅然午後眼痛四體俱倦就
寝心無所用思歸郷十五年厯艱實多不堪回首
坐外南軒滌硯書課緑隂清晝佳境可人心虛氣爽疑
[011-10b]
此似躡賢境惜讀書不博耳
枕上黙誦中庸至大徳必受命惕然而思舜有大徳既
受命矣夫子之徳雖未受命却為萬世帝王師是亦
同矣嗟乎知有徳者之應則宜知無徳者之應矣何
脩而可厚吾徳哉
夜徐行田間黙誦中庸字字句句從容詠歎體於心驗
於事所得頗多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
[011-11a]
倖燈下讀中庸書此不肖恒服有效之藥也
與一鄰人談及不肖稍能負重私心稍悦
每日勞苦力農自是本分事何愠之有素貧賤行乎貧
賤
小女瘡疾相纒不得専心讀書一時躁急不勝雖知素
患難行乎患難然嵗月不待人學問之功不進不得
不憂也其實亦因早年蹉跎過了好時節以致今日
理㑹不徹三十年前好用工何可得耶
[011-11b]
緩歩途間省察四端身心自然約束此又静時敬也
知弗致已弗克何以學為丁未/
因暴怒徐思之以責人無恕故也欲責須思吾吾能此
事否茍能之又思曰吾學聖賢方能此安可遽責彼
未嘗用功與用功未深者乎况責人此理吾未必皆
能乎此也以此度之平生責人謬妄多矣戒之戒之
信哉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以責人之心責已
則盡道也
[011-12a]
因事知貧難處思之不得付之無奈孔子曰志士不忘
在溝壑未易能也又曰貧而樂未易及也然古人恐
未必如吾軰之貧夜讀子思子素位不願乎外及㳺
吕之言微有得㳺氏居易未必不得窮通皆好行險
未必常得窮通皆醜非實經厯不知此味誠吾百世
之師也又曰要當篤信之而已從今安敢不篤信之
也
觀文章正宗感學徳無進四十向逼終於小人之歸豈
[011-12b]
勝悲痛
以事難處夜與九韶論到極處須是力消閒氣純乎道
徳可也倘常情一動則去道逺矣
枕上熟思出處進退惟學聖賢為無弊若夫窮通得䘮
付之天命可也然此心必半毫無愧自處必盡其分
方可歸之於天欲大書何者為聖賢何者為小人以
自警
自今須純然粹然卑以自牧和順道徳方可庶幾嗟乎
[011-13a]
人生茍得至此雖寒饑死刑戮死何害為大丈夫哉
茍不能然雖極富貴極夀考不免為小人可不思以
自處乎
與學者授論語讀至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不覺
惕然與弼年近四十矣見惡者何限安得不深自警
省少見惡焉斯可耳
燈下外南軒觀年二十時所作論三篇不勝悲歎何者
昔時志向的然以古聖賢為可學可至今逡廵茍且
[011-13b]
二十年多病侵陵血氣漸衰非惟不能至聖賢欲求
一寡過人且不可得奈何奈何安得好學茂年痛傾
此意
學徳無成而年光空老平生之志不得遂矣感恨何窮
無容此身傷哉
凡事誠有所不堪君子處之無所不可以此知君子之
難能也
胡生談及人生立世難作好人僕深味之嗟夫見人之
[011-14a]
善惡無不反諸已可也戊申/
讀易倦觀晦菴先生年譜慨先哲之精勤愧駑軰之㓕
裂惘然自失奈之何哉據今地位努力向前
途間與九韶談及立身處世向時自分不敢希及中庸
數日熟思須是以中庸自任方可無忝此生只是難
能然不可畏難而茍安直下承當可也
讀罷思債負難還生理蹇澁未免起計較之心徐覺計
較之心起則為學之志不能専一矣平生經營今日
[011-14b]
不過如此况血氣日衰一日若再茍且因循則學何
可向上此生將何堪於是大書随分讀書於壁以自
警窮通得䘮生死憂樂一聼於天此心須澹然一毫
無動於中可也
倦寢夢寐中時時驚恐為過時不能學也
與九韶痛言為學不可不勇而此公自無奮發激昻拔
俗出羣之志予歸深為之太息徐思方自悼不暇安
有工夫於他人耶嗚呼日進無疆屬之已乎屬之人
[011-15a]
乎勉之又勉勿為外物所困
近晚往鄰倉借榖因思舊債未還新債又重此生將何
如也徐又思之須素位而行不必計較富貴不淫貧
賤樂男兒到此是毫雄然此心極難不敢不勉貧賤
能樂則富貴不淫矣貧賤富貴樂與不淫宜常加警
策古今幾人臻斯境也
早枕思處世不活須以天地之量為量聖人之徳為徳
方得恰好嗟乎安得同志共勉此事
[011-15b]
處大事不能盡善意甚怏怏兼以寒疾時作風足攻人
讀書工夫間㫁昏昏竟日痛感何由得入聖賢境界
也
早枕思當以天地聖人為之凖則因悟子思作中庸論
其極致亦舉天地之道以聖人配之葢如此也嗟夫
未至於天道未至於聖人不可謂之成人此古昔英
豪所以孜孜翼翼以終身也
食後處事暴彼雖十分不是然我應之自當從容徐思
[011-16a]
雖切責之彼固當得然不是相業
人生但能不負神明則窮通死生皆不足惜矣欲求如
是其惟慎獨乎董子云人之所為其美惡之極乃與
天地流通往来相應噫天人相與之際可畏哉
人須整理心下使教瑩浄常惺惺地方好此敬以直内
工夫也嗟夫不敬則不直不直便昏昏倒了萬事從
此隳可不懼哉
與友人夜别徐家山歸思一日數事頗當
[011-16b]
凡事須㫁以義計較利害便非
貧病相因讀書不前何以為力行之資
人須於貧賤患難上立得脚住克治粗暴使心性純然
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物我兩忘惟知有理而已
觀晉史成帝見王導必拜及幸其宅拜其妻反覆詳其
始末為之掩巻太息丈夫際遇如此而功烈不過若
是其付託之重不減伊周而致主澤民視伊周何如
哉雖其志安於小成亦學力有所不逮耳信知人生
[011-17a]
須自㓜力學期於踐形必臻其極然後為無愧也孔
子曰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又曰用
之則行嗚呼安得反西飛之日而痛加學歟
今日覺得貧困上稍有益㸔來人不於貧困上着力終
不濟事終是脆懦
教人湏是循循善誘
玩中庸深悟心學之要而歎此心之不易存也
克已逡廵無所成就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011-17b]
熟思平生厯試不堪囘首間閱舊藁深恨學不向前身
心荒怠可憂可愧今日所當為者夙興盥櫛家廟禮
畢正襟端坐讀聖賢書収歛此心不為外物所汨夜
倦而寢此外非所當計窮通夀夭自有命焉宜篤信
之
數日守屯困工夫稍有次第須使此心泰然超乎貧富
之外方好
觀史時見古人卓卓之行不勝感激益思自奮
[011-18a]
當學之難進乃見希賢之不易也
心是活物㴠養不熟不免揺動只常常安頓在書上庻
不為外物所勝
㸔乙巳年日新簿惕然於心繼讀論語觀聖賢教人丁
寜之意益思自奮須用刻苦
以事暴怒即悔之須持其志毋暴其氣
應事後即須㸔書不使此心頃刻走作
數日養得精神差好須節節接續去莫令間㫁
[011-18b]
上無師下無友自己工夫又怠此生將何堪耶
細觀近思録乃知聖賢教人之法備在方策而自己學
力未至以致齷齪無量安得良朋共執此文細細講
明以為持已處事之資也
斬截日新
精白一心對越神明
經旬學徳廢怠夢寐中亦屢悵歎為小女授論語感聖
人之微言悚然思奮安得良朋輔我此志
[011-19a]
途逢故人兩鬢已斑不覺愴然問其年方四十頃之此
公熟視予髸亦已斑矣益為悽惻乆之方别既而思
平生碌碌只此衰謝少壯不努力老大徒悲傷豈不
信哉夜歸書此於東忩噫書又終可得而讀耶君子
果不可得而成耶
新居栽竹夜歸吾妻語予曰昨夜夢一老人攜二從者
相過止於門令一從者入問與弼在家否答云不在
家從者曰孔夫子到此相訪教進學也與弼聞之為
[011-19b]
之惕然而懼躍然而喜感天地而起敬者再三脊背
為之寒慄自此以往敢不放平心氣専志於學徳乎
敢吝駑駘之力乎
往新居授書甚喜學有新益
聞友人所為顛倒益自警省實下工夫
㸔禮記倦寢思平生經厯之艱益歎古人之不易學
㸔語畧惕然憂念學徳不進何以立世己酉/
茍一毫不盡其道即是自絶於天
[011-20a]
坐門外圖書滿案子弟環侍乘緑隂納清風羣物生意
滿前而好山相賓主覽兹勝趣胸次悠然
早枕細思學徳無進嵗月忽晩囘首平生恍然一夢可
勝悼哉繼今分隂須用痛惜毋蹈前非也
㸔近思録甚有所得鄙吝之懷為之豁然
夜大雨屋漏無乾處吾意泰然庚戌/
夜黙坐思學不能進朋友义無向前者此道日孤意思
忽忽無聊者乆之
[011-20b]
㴠養本源工夫日用間大得力
青石橋刈稻往囘村外與物皆春
晚榖不收夜枕思家用窘甚不得専意於書展轉反側
良乆因念困窮拂鬱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敢不
自勉
夜觀晦庵文集累夜乏油貧婦燒薪為光誦讀甚好為
諸生授孟子卒章不勝感激臨寢猶諷詠明道先生
行狀乆之頑鈍之資為之惕然
[011-21a]
途中㸔言行録歸及隔溪藉草臨流觀書甚樂杳然塵
外之趣
中堂讀倦逰後園歸絲桐三㺯心地悠然日明風静天
壌之間不知復有何樂
早枕痛悔剛惡偶得二句豈伊人之難化信吾徳之不
競
所得為者不敢不盡分若夫利鈍成敗非我所計也此
心須常教洒然
[011-21b]
時時痛加持志之功務消氣質之偏
㳺園萬物生意最好觀
安貧樂道斯為君子
遇逆境暴怒再三以理遣葢平日自己無徳難於専一
責人況化人亦當以漸又一時過差人所不免嗚呼
難矣哉中庸之道也
近來愈覺為人之難學不向前而嵗月不待人奈何奈
何
[011-22a]
枕上思晦庵文集及中庸皆反諸身心性情頗有意味
昨日欲書戒語云温厚和平之氣有以勝夫暴戾逼
窄之心則吾學庻幾少有進耳今日續之云欲進乎
此舎持敬窮理之功則吾不知其方矣葢日來甚覺
此二節工夫之切而於文集中玩此話頭益有意味
也
夜思承父師付託之重士友期望之深竦然増懼思有
以自㧞於人欲而未知其方也
[011-22b]
日來處困稍覺有力六月初一日早枕念嵗月如流事
業不立豈勝慨歎
七月五日日臨鍾帖明忩浄几意思甚佳平生但親筆
硯及聖賢圖籍則不知貧賤患難之在身也
人之遇患難須平心易氣以處之厭心一生必至於怨
天尤人此乃見學力不可不勉
貧困中事事纒人雖則如此然不可不勉一邉處困一
邉進學
[011-23a]
七月十二夜枕上思家計窘甚不堪其處反覆思之不
得其方日晏未處乆方得之蓋亦别無巧法只隨分
節用安貧而已誓雖寒餓死不敢易初心也於是欣
然而起又悟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
中夜思日月逝矣事業無進輾轉不寐以達於旦
凡百皆當責已
夜誦明道先生行狀不勝感激㑹心處不知手之舞足
之蹈也
[011-23b]
日來正心工夫稍有意思
昨晚以貧病交攻不得専一於書未免心中不寜熟思
之須於此處做工夫教心中泰然一味隨分進學方
是不然則有打不過處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然是
難事於此可以見聖愚之分可不勉哉凡怨天尤人
皆是此關不透耳
夜説朱子感興詩因告戒諸生語意抑揚彼此皆極感
激
[011-24a]
先哲云身心須有安頓處葢身心無安頓處則日間擾
擾於利害之中而已此亦非言可盡黙而識之可也
暮春逰園心廣體胖豈虛語哉壬子/
窮厄已極不可支撑兼病益困然亦安分不敢起怨尤
之念而所以益進吾之學益堅吾之志者不敢不勉
也
卧㸔康節詩遂熟睡方醒意思佳甚不啻封侯賜金也
雖極貧窶此命也不害其樂
[011-24b]
於近思録中所得比向日大有逕庭中心洒然如沉疴
去體
觀百卉生意可愛
晴忩親筆硯心下清涼之甚忘却一身如是之窘也康
節云雖貧無害日髙眠
窮通夀夭一聴於天行吾義而已
月下詠詩獨歩緑隂時倚修竹好風徐來人境寂然心
甚平淡無康節所謂攻心之事
[011-25a]
倦後暫寢起書先哲格言明窓浄几清風徐來不知天
壤之間復有何樂此身何幸至此也
昨日於文集中又得處困之方夜枕細思不從這裏過
真也做人不得増益其所不能豈虛語哉
日來甚悟中字之好只是工夫難也然不可不勉康節
詩云㧞山蓋世穪才力到此分毫強得乎
正月初一日夜來心氣和平繼今學徳宜加勉也癸丑/
有困極詩云困固平生甘不意如此極前程一聼天多
[011-25b]
憂諒何益义云本心所主渾由已外物之來一聼天
早觀花草生意甚佳食後意思稍不快以窘極故也尋
開解之所得為者厚吾徳耳窮通非我所能也
山中獨行甚樂萬物生意盎然時陟岡頂四望不勝之
喜欲賦山椒一覽詩
處困之時所得為者言忠信行篤敬而已
早觀生意可樂殘月尚在露華滿眼箇中妙趣非言語
所能形容東齋柱帖云窻前花草宜人意几上詩書
[011-26a]
悦道心
寄身於從容無競之境逰心於恬澹不撓之鄕日以聖
賢嘉言善行沃潤之則庻幾其有進乎
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非聖人其孰知此味也哉
人之病痛不知則已知而克治不勇使其勢日甚可乎
哉志之不立古人之深戒也
勿忘勿助近日稍知此味天假以年尚宜少進窮通得
喪可付度外也
[011-26b]
患難中好做工夫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也然學力
淺者鮮不為所困耳嗟乎梁棟之具非禁風耐氷雪
安能勝其重哉
男兒須挺然生世間
三月二十日食後授書宿雨初霽生意充滿甚可樂也
㸔春秋近午霽景可人日甚舒長天地闊逺但病體
全乏精神不免寒饑亦隨分耳眼前隨分好光隂誰
道人生多不足
[011-27a]
夜枕深念不得益精神以進乎學也
夜坐思一身一家茍得平安深以為幸雖貧窶太甚亦
得隨分耳夫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東齋對月花竹參差清景可愛聼諸生誦聲甚樂時逰
於外緑隂清夜真趣悠然
昨夜思舊時嵗月事蹟為之慨然今日時復在懷嗟乎
徳業不立而時駸駸晩矣
先儒云道理平鋪在信乎斯言也急不得慢不得平鋪
[011-27b]
之云豈不是如此近來時時見得如此是以此心較
之往年亦稍稍向定但眼痛廢書一年餘為可歎耳
甲寅/
處大事者須深沈詳審
早枕思平生踐履愧於聖賢者多矣至今不能自持欲
大書不敢尤人四字以自勵也
眼痛不敢㸔書暫誦詩經甚覺意味深長但不敢乆讀
為之悵歎者久之乙夘/
[011-28a]
暫閱舊藁二十八年前事恍如一夢豈勝感慨
讀韓子與李翺書大有感於吾心
㸔韓文倦睡夢中恍思少年日月不勝感愴而醒聰明
不及於前時道徳日負扵初心信哉
五月初一日㸔韓文晴色滿簾清風透户花草盈欄幽
景可愛
時出門外卧緑隂納涼甚樂
七月二十一日對野講誦近晚曵杖逍遥野外甚適
[011-28b]
㸔晦庵文集大有感激
十二月二十九日祀先一日多憂學者既少而有志者
尤少大為世道慮也
朱子云從容深宴養㫖哉言也丙辰/
㸔言行録龜山論東坡云君子之所養要令暴慢邪僻
之氣不設於身體大有所省然志不能帥氣工夫間
㫁甚矣聖賢之難能也
累日㸔遺書甚好因思二程先生之言真得聖人之傳
[011-29a]
也何也以其說道理不髙不低不急不緩温乎其夫
子之言也讀之自然令人心平氣和萬慮俱消
倦睡覺來坐東齋㸔朱子文集天晴日永竹樹扶疎清
景可人意思甚樂也
觀晦庵先生語録慨然慮斯道不自知其年之邁氣之
衰而病之多也
㴠飬此心不為事物所勝甚切日用工夫
中夜夢中痛恨平生不曽進學即今空老痛哭而寤
[011-29b]
出遊陂畔遂於澗底坐乆向日甚適省察身心幸有少
進
村外閒行遺書在手徐歩自後坊坑過大同源觀山玩
水而歸於峽裏憇久枕石藉草而卧暖日烘衣鳴泉
清耳有浴沂佳致
夜枕省已稍有益欲大書多言害道吉人之辭寡躁人
之辭多思無邪康節四妄吟於東西齋
枕上思平生學徳不進輾轉不安鷄鳴方寐
[011-30a]
看朱子六十後長進不多之語恍然自失嗚呼日月逝
矣不可得而追矣
觀伊洛闗閩言行録惕然大感于懐益思奮勵以往不
知其氣之衰病之憊也
十一月單衾徹夜寒甚腹痛以夏布悵加覆畧無厭貧
之意
閒遊門外而歸程子云和樂只是心中無事誠哉是言
也
[011-30b]
近來身心稍静又似進一歩
暫閲舊藁偶得胡文定公葢有名葢天下致位廟堂得
行所學一叚不勝感慨
枕上細思從今須進歩不敢自絶于天窮通得喪聴乎
天命雖餓死溝壑不可喪此徳矣
近日多四五更夢醒痛省身心精察物理
世間可喜可怒之事自家着一分陪奉他可謂勞矣誠
哉是言也
[011-31a]
先哲云大輅與柴車較逐鸞鳯與䲭梟争食連城與瓦
礫相觸君子與小人鬬力不惟不能勝兼亦不可勝
也
正月十七夜夢玊生花如蘭滿地己巳/
所憑者天所信者命辛未/
八月初二夜夢日有食之既與弼從旁吹之火焰即熾
尋復其明
四日早寫藁紅日當窻秋花映日清風綠隂意豁如也
[011-31b]
壬申/
涵養吾一癸酉/
沼上㸔自警編三二條甚好益知人當以聖賢自任也
學易稍有進但恨精力減而嵗月無多矣只得隨分用
工以畢餘齡焉耳
山千形萬狀觀者自得之可也文千形萬狀作者自得
之可也
讀奏議一篇令人竦然噫清議不可犯也甲戌/
[011-32a]
今日思得隨遇而安之理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豈
以老大之故而厭於事也
累日思平生架空過了時日
與學者話久大槩勉以栽培自己根本一毫利心不可
萌也
晩知書史真有益却恨嵗月來無多乙亥/
江西伍恒有書知程庸奉府主王侯命去大司成先生
家借朱子語類抄對欲刋板以揚絶學恵後來喜不
[011-32b]
自勝恨不即覩盛事之成也
東窻親筆硯好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
浴罷坐東窻親筆硯竹風拂几綠隂滿地
㸔彈章令人竦然付學者抄寫
午前治圃貧賤之理當然不敢辭勞
獨游隔溪數歩而回無可與者
仁之至義之盡
見人之善惡無不反諸已
[011-33a]
二月初一日云昨夜夢同三人觀漲擬同訪朱子不勝
悵歎而覺有詩云曠百千秋相感深依依不識是何
心金鷄忽報春窻曙惆悵殘䰟帶病吟丙子/
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凶人為不善亦惟日不足
得便宜是失便宜失便宜是得便宜
康節詩閒窻一覺從容睡願當封侯與賜金亦不必如
此説朱子從容深宴養好
傳羮送麵貧士克已為義者
[011-33b]
萬事付之無心可也
三綱五常天下元氣家亦然一身亦然丁丑/
一日未死一日要是當
偶擷芳水尾悵然舊游得二句偶爾舊游行樂處擷芳
溪曲玩春流
動静語黙無非自己工夫
游隔溪擷芳暮春天氣一團清樂
㸔漚田晚歸大雨中途雨止月白衣服皆濕貧賤之分
[011-34a]
當然也
静坐獨處不難居廣居應天下為難
事往往急便壊了
不學則老而衰
五月二十五夜夢孔子孫相訪云承孔子命來兩相感
泣而覺至今猶記其形容
胡文定公云世事當如行雲流水隨所遇而安可也
卧看自警編惕然自省持已不可不嚴也
[011-34b]
毋以妄想戕真心客氣傷元氣
夜坐門屋梧桐月照清風徐來
料得人生皆素定空多計較竟何如
天意順時為善計人情安處是良圖
請看風急天寒夜誰是當門定脚人
十二月初十夜夢云萬家喬木動清風
凡事不可用心太過人生自有定分行已則不可不慎
庚辰/
[011-35a]
㸔史數日愈覺收斂為至要
不失人亦不失言
打㸃平生日録感慨係之矣
人生須自重
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當佩以終餘齒
夢云自畫者徳不進又云自知不足者可大受而逺到
日行吾義吉凶榮辱非所計也聼天所命
食後髙卧東窻羲皇上人乎
[011-35b]
夢誦詩云丁寜莫伐簷前樹聼我髙堂紅杏歌
又夢云矯矯髙樓卧白雲
食後倦寢夢朱子父子來枉顧辛巳/
趨炎者衆人所同尚徳者君子所獨
夢云等閒識得東風意便是橋邊鳥鵲春
髙卧閒窻緑隂清晝天地何其闊逺也
游後坊登山椒坐磐石意甚適也欲構覽秀亭于此無
陟降之勞莫歸新月一鈎矣
[011-36a]
閒卧新齋西日明窻意思好道理平鋪在着些意不得
彼以慳吝狡偽之心待我吾以正大光明之體待之
㸔前去年日錄倦寢細思平生學力止於此精神日向
衰憊俯仰悵然空生世間也壬午/
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七十二嵗方知此
味信乎希賢之不易也
夜静卧閣上深悟静虛動直之㫖但動時工夫尤不昜
云
[011-36b]
程子云五倫多少不盡分處至哉言也
學至于不尤人學之至也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㸔儀禮圖閲舊日錄倦寢程子七十歳化犬馬之年七
十二矣何如何如
夜來枕上静思一味聖學帖然終此餘喘已而癸未/
觀遺書數條西照明窻玩夫子之言如飲醇醪不覺心
醉也
徐歩墻内㸔秧生塍静中春意可樂也甲申/
[011-37a]
静中觀物理隨處有得
看乙巳丙午日錄感發多矣乙酉/
閲近數年日錄萬事不必計較徒勞心耳廓然而大公
物來而順應大公仁也順應義也
曉窻自誦云欲成美績須究良圖非夢也忽自然如此
耶誦豈鬼神有以警我耶當大書于壁日求少進
當事之危疑見人之措置邵子之教也丙戌/
遺書云人當審已如何不必恤浮議志在浮議則心不
[011-37b]
在内不可應卒遽事
玩聖賢之言自然心醉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也丁亥/
曉枕誦易㸔去年日録惕然興感不敢不以聖賢自任
日思奮勵庶不負友朋之誼也
夜㸔語類不忍釋巻但虛病不敢久也
徳性學問不敢少怠但恨歳月來無多
學聖人無他法求諸已而已吉凶榮辱一聴於天
君子顧自處何如耳豈以自外至者為榮辱哉
[011-38a]
天道福善禍淫君子但當謹守先聖賢名教居易以俟
命而已
昨夜夢誦云豈能存養此心之一豈鬼神教我哉
午後㸔陸宣公集及遺書易一親聖賢之言則心便一
但得此身粗安頃刻不可離也
倦寢得句云逐日從容深燕養憧憧慎勿役私心
閱舊跡偶見先友羅得昌先生手帖為不肖困於官糧
事嗚呼噫嘻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
[011-38b]
聖賢氣象須臾不敢不勉
觀壁間帖故友孔諤繡衣巡按江西時與先子書有云
前與與弼契兄接談時頃探其中葢有威武貧富之
所不能屈移者今雖蹇滯異日當為令器不必慮也
惕然重書以警惰孔後任河南叅議戊寅歳僕在金
臺時聞久亡矣戊子/
隨處惟歎聖人難學
雨後生意可愛將這身來放在萬物中一例㸔大小大
[011-39a]
快活
日夜惟知聖人好但庸資實難企也
憩亭子看收菜卧久見静中意思此涵養工夫也
程子云天地間可謂孤立
憩亭玩語類三兩條不勝痛快
朱子云此道日孤
早夜思餘齡一味學聖人克其不似聖人者
夜卧閣思朱子云閒散不是真樂因悟程子云人於天
[011-39b]
地間並無窒礙處大小大快活乃真樂也勉旃勉旃
張思叔詬罵僕夫程子曰何不動心忍性朱子云不哭
底孩兒誰不㑹抱又云處順不如常處逆動心忍性
始成功
午憩亭静中胸次澹然
午後看日録天晴仰思物理
今日觀書感慨多矣但精神短不敢久可惜少年日月
也
[011-40a]
恰别處一近事薄哉風俗嗟乎自己徳不可不厚也戒
之戒之
㸔晦菴文集倦卧仰思至理有契不覺拊席
寫文集一紙曠百世而相感者抑不知何心也
觀晦菴文集親先生之教令人超然於世萬慮俱消竊
思當時立於其門者宜何如哉
家事時嬰懐亦當順理而行情順萬物而無情可也
倦卧仰思古今國家治亂得失及人家盛衰得失為之
[011-40b]
然無時無處不是工夫
暫遊大門之外桃李爛然日麗風暄先王以茂對時育
萬物
日親聖賢嘉謨何幸如之但恨讀之晩矣
早憇自得亭親筆硯水氣連村游魚滿沼畦蔬生意皆
足樂也
施為欲似千鈞弩磨礪當如百錬金
[011-41a]
年老厭煩非理也朱子云/一日未死一日要是當
嵗月如流而學徳有退無進有志之士其興感乎無感
乎
玩遺書意不知所向安知斯人之為功聖人之責人也
常緩便見只欲事正無顯人過惡之意
觀五峯舊稿感慨係之矣
夜思平生經歴五更方寐聖人未嘗忘天下果哉末之
難矣
[011-41b]
逐日親聖賢名教甚幸但漸期寡過而未能也
玩易黙而繹之不勝痛快但恨歳月來無多
早盥櫛後東軒親簡編竹日明窻意初回鄉時石泉柱
帖云欲到大賢地須循下學功回首近六十年矣大
賢地何日到耶
於事厭倦皆是無誠
天下之至賾而不可惡天下之至動而不可亂廓然而
大公物來而順應倦卧養病思已徃踐履及聖賢名
[011-42a]
教卧起天向暝矣
雖萬變之紛紜而應之各有定理
[011-42b]
康齋集巻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