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1a] 
欽定四庫全書
芳谷集卷上 元 徐明善 撰
序
贈唐君序
人日飲五氣以生猶魚之於水不但得於賦受之初而
已或謂氣行於天與吾身不相闗者定非精於性命者
也古人有見於此窺五緯推稱以考一身休咎往往十
得其六七而醇儒莊士或羞稱之非以是為不足信也
[001-1b]
貴居易以俟命也近嵗科廢士匱率假是以游往往不
能精盱江唐君號庭竹士之業旣精而窺步尢精蓋後
漢有唐子産者明易詩書春秋而尤好星占其原深逺
矣君將假是以游而不能不以醇儒莊士羞稱為病諗
於予予曰子游奚病夫士不得兼善久矣方今富貴者
不奪不饜或卒以賈禍拜塵炙手者皇皇然所覬或卒
不可得若此者滔滔也未有深明其故者君儻推其定
分以告之使一一安之若命而人人皆君子矣窮不獨
[001-2a]
善君殆庶幾而君奚病君曰是則然矣彼若信不及奈
何予曰信不及彼終必病之非君病也姑以誠告可也
若夫蓬蒿環堵之中有匡坐而弦曳縰而歌者君不必
進君之說懼能病君自失而走但記姓名還以告我
從軍詩序
軍旅有詩尚矣風有小戎無衣雅有采薇出車是也詩
言志志帥氣姑即四詩而論其志氣則采薇出車量敵
慮勝者也其氣和以平小戎無衣無懼者也其氣剛以
[001-2b]
決和平者其漸微弱剛決者其究盛彊誦其詩而天下
大勢之所趨可知矣曩時東南士峩冠緩帶軍旅事一
付老兵久矣不復有横槊之賦余讀羅逹泉從軍詩芒
銳粲發必往無懼卓然特異於寛柔之彊夫不狃於習
不拘於地者豈非負過人之才者哉先民有言天下治
地氣自北而南抑氣機之觸有不自知其然而然者哉
功名隨世而就若君者偉矣雖然清廟我將和平之積
也剛決者不足進也方今聖朝偃兵尚文比隆三代將
[001-3a]
不復煩君以軍旅之事矣佘謂君宜抑剛決而進和平
以鳴國家之盛此一時也詩云詩云從軍云乎
送黄孟博序
葉正則稱黄台州詩詞高妙之語非子耕所能乃魯直
遺墨散落收拾未盡爾比來豫章聞見台州文墨一二
信如水心言恨生晚不及拜之一日孟博黄君過余形
臞而神壯氣和而志肅其詩清麗遒切其結字翹踈家
雞之雄也問之則涪翁六世諸孫而台州之曽孫於是
[001-3b]
亦疑非孟博能此乃子耕遺墨散落收拾未盡爾且祖
父之望子孫豈不欲其克肖而往往不能肖者何也詩
云無念爾祖不能肖者不知念爾今孟博心聲心畫酷
肖如此其念祖之勤何如夫如是雖謂子耕今存可也
豈必以子耕文墨散落未盡者疑吾孟博哉君不逺數
千里來省丘墓悵然有反築桑梓之志語及萱竹荒涼
文獻泯落輒涕出悲之斯念也詩與字之工固其麤迹
也涪翁蘇從也台州從朱文公游在高弟子之目其學
[001-4a]
粹矣君念之久矣君返松陽寓所有日來别且徵言蓋
余家東湖公君家自出自忠愍而上丘墓故相鄰余秋
半當解組即往拜墓下泝明月酌雙井東望候君君尚
及從余於彼乎豈其使余獨也乎
送李尚書序遹/祖
至元二十九年春上將征海南島夷命行省具舟楫戈
甲弓矢無敢不善於時東南自曩嵗征日本交趾疲於
需役由奉命者挾威濟欲所至侵暴民大懼復然往往
[001-4b]
重足惴不自保而尚書李公寔來温恵謹潔不亟不徐
凡取之民者戒郡縣即予直材隨所産不責以無有工
用所長不彊所不習時其飲食而巡督之民忘其勞未
三月悉具艨艟完堅犀鐵精良軍無乏興人乃大悅嗟
夫使曩者奉命者其意慮設施與公不異安得東南兆
庶瘡痏至今未合哉易旣濟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
小人勿用如公者不惟不侵暴之猶恐傷之斯不謂之
君子乎聖主於是有合旣濟之義矣公之來也顓軍旅
[001-5a]
事宜不遑俎豆而朔風夙駕頖宫展敬禮殿進止不失
尺度對諸生誾誾觀公之志尚如此又知躬行君子亶
出平素而非苟然異於挾私濟欲者之為也竣事還都
諸生服公徳美為歌詩以送之而郡文學徐明善為之
序
周自昭文集序徳老/
予友臨川周君自昭父胷懐灑落與之處者怨欲自消
其長宗濂帑庾不私毫粟凡經訓傳記上下累千年胷
[001-5b]
蟠不可量數為文如颷至霰集下筆不能自休閒與予
共吟事予哦咀末就而君詩成大好大槩不為竒險而
新美渾然使讀者如步春風閱韶景桃李之艷蕙蘭之
馥映照迎將初無異覩而賞趣自不可盡也唐人謂心
正則筆正豈獨筆哉言者心之聲也聲者言之衍也雅
正之文必君子能之爾其義趣氣和其趨偭不差其憂
歡得失不異其規矩繩墨不犯斯足尚也若君文是也
近比以文鳴者往往浮險蕩譎後進靡然尚之蓋人心
[001-6a]
之變有足慨者豈文當爾耶予文不逮君序不足増文
重而君之心予知之夙也世有不求同俗求同理者讀
且評焉予言豈虚也哉
送李君序英/
章甫逢掖之士仕州若縣者得行其志鮮焉獨官於學
者在守先聖之道模範後學比於他官無所屈志故賢
者求自試不為過今鄱陽教諭李君學富行修詞翰人
尢賞重余命季弟受學如大匠之於木立就繩墨知其
[001-6b]
於教事最習也今年余客金陵君不逺千里來㑹提舉
李公檄教諭鄱陽以歸夫學富者不獨善其身行脩者
必兼淑其鄉守先聖之道模範後學衆咸推君宜為歌
詩餞之君徵余言粤自杜子美有廣文官冷之句後之
學官率以自名寄不滿之意余意不然夫已人之師也
聖賢已之師也孔孟憲言無富貴之澤典謨大訓非温
飽之用飯疏飲水陋巷簞瓢萬世之謨無以加焉則官
冷宜然自名以寄其不滿者非也今之為學官者其教
[001-7a]
不能植其志有所撓往往不堪其冷而然或謂鄱陽學
舍舟如學廩罄如懼君習聞官冷之說而未果肥於義
勝故以前說進風奚必舞雩有芝山之高浴奚必沂水
有鄱川之潔雲移花落妙寄悠然春煦物茁冷復何有
余他時泝流而返接鄱之士可以知模範望君眉睫可
以知志行矣勉旃
送王廷瑞序
南粤去京師萬里風氣異中州故仕者輒不樂往以余
[001-7b]
觀之出而仕者豈為身謀哉去天旣逺雨露偏枯宅土
最窮蛇鱷暴横同吾胞與無所困極士大夫安得恝然
於此皆曰吾不樂逺宦將如逺民何意必有官數千里
外如出户庭知有生民之休戚不計一身之便否者矣
聖朝一視同仁加恵逺方四牡咨詢接於卉服慎簡使
人及其僚佐而王君廷瑞以廉能選為憲幕長余約同
僚餞君先往問行期君據巨艦欣然雖童稚皆躍躍有
喜色余送逺宦多矣未見如君者此不待下車運籌帷
[001-8a]
幄出教條而南粤之民悦極而舞如在目中王君賢矣
哉余又聞南粤雖號僻遠然食有海之百物果有蕉荔
之屬異香奇卉甲於中州居者不覺其陋况君意輕嶺
海以惠遠民山君川后效祥致福夫何患之有昔王子
貢行卭郲九折坂叱其馭曰驅之君之慷慨此行不猶
是耶乃序以送君以賀粤人
送李徳隆僉湖北憲司事序
天地恒而已矣四時日月終古不息何恒如之故人有
[001-8b]
恒心官有恒守不可失也一失其恒為巫醫且不可况
天吏乎聖朝地跨四海官倍前古慮郡縣不恒牧而賊
不恒廉而墨則改立肅政廉訪司以糾治之所以欽天
恤民為萬億年永命之本匪徒新其官稱也然人直謂
官稱雖新風采猶故何哉余讀書見武王誥孟侯冦攘
姦宄曰速由文王作罰刑茲無赦又曰無或刑人殺人
然則諸侯果何據乎蓋有天下者慎罰敬刑播告之修
類皆如此决非使諸侯弛罰刑也聖明在上其揆一而
[001-9a]
已矣由此觀之居是官者儻昧斯義易恒心失恒守異
時上赫然震怒斥曠敗汰罷軟豈曰或承之羞云矣哉
今僉司恒莊李公必不然公清作玉雪明侔水鑑仇奸
疾汙出乎天性剪荆棘搏虎兕視之無難故自筮仕至
今常為風憲人物稱首余方慨此一時也居是官者往
往仍前懦戢新猛曰非我也安得心恒心守恒守者振
而興之而公適被璽書光華之遣自今以往貪吏黠胥
沛然以為得時者不可以無忌憚矣公嗜吟多快句乃
[001-9b]
今按行騷國洞庭九奏沅澧衆芳將悉付筆下然不為
公願之者欲人知朝廷清明賢使者得以展竭材力不
復自晦於文酒間也公在臺幕掾倚以為重故皆榮其
遷惜其去至於遂南陔戒養之喜無四牡將父之歎人
尤以為榮為歌詩以餞而屬予曰子宜序余聞之孔子
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今幸得見之雖不幸繼今不得親
而炙之深幸聖朝克用常人而湖北之民被有恒之福
澤也是為序
[001-10a]
送趙顯之序
至元庚寅余教授洪都顯之趙君亦來長郡幕朔朢必
宿駕在泮魁岸秀整如雞羣鶴甚異之往時郡博士與
郡官僚數往來為綢繆余最簡出未嘗詣君君過余啜
苦茗徑去其交疎矣然洪士議於校者詡君清如出一
口故知君之深無過余者明年乃同掾行臺又明年中
執法以君風裁絶出剡上為浙東憲幕長華其遷而惜
其去者不獨余也將行徵言余謂經紀政令歴閲簡書君
[001-10b]
之職然爾夫洪都仰觀省閤廉車號為繁劇而君獨甚
宜其官清之不可已也如是乃今據一道之上游出令
而鮮所受令佩素清以往豈不刃游餘地也哉幕中之
辨無過而激也無不及而同也惟其是而已若夫截濁
浪之奔鯨驅塞道之長豺固有持神斧者異時海右澄
清最諸道民曰使者使者曰元僚實善助我丕休哉余
言如此則又為詩四韻以倡凡餞君者詩曰三年氊冷
豫章城書眼逢君百倍明憲府已倈新掾重籌帷長説
[001-11a]
舊僚清蒼官挺挺烏同集碧宇迢迢鶚獨橫我合故山
看白石相煩洞裏約初平余先世自金華/徙分寧故云
送李可行光澤縣尹序
天下者一邑之積邑有仁令天下之平不難也今之為
令者往往以民為贄而達其身以民為飱而飽其家爾
不爾者十無一二焉何獨無不忍人之心邪子曰君子
學道則愛人今之學道者不多見則溺於利欲而不知
人之當愛又何足異哉至元甲子予為吏行臺可行李
[001-11b]
君實先予言寡而當於理公退唯子朱子集註孔孟曾
思之書研朱自勘而已予歎異之因論涵養省察之要
為君自此雨屐夜燈相從以講切為事非他人口耳云
者予愛敬焉又明年秩滿令閩之光澤行有日求贈言
夫為宰在於學道愛人君講習夙矣必與今之為令者
異視民如身恐其傷不以為贄視民如家恐其匱不以
為飱政平訟理光澤為治邑放之他邑而準天下可平
也予何言哉雖然學不可以已愛人仁之一事非復其
[001-12a]
初之天而全體不息者未仁也涵養省察須臾有間而
仁或幾乎息矣然則君有人民社稷之重未若仁以為
已任之尤重也君勉乎哉子夏曰仕而優則學此姑愈
於得人爵而棄天爵云爾其言有弊不可不察也君之
仕自此始予懼君信斯言而學有須臾之間故瀆告云
爾
送别劉正卿序
今之吏所尚者材也明法律銛刀筆鋭於事而給於言
[001-12b]
凡官長所欲為如手足之奉腹心不待發聲徵色若此
者所謂材也然余求之古設官分職以為民極府史胥
徒在焉極者標準之名也民望以取正者也則古之吏
又未必專以材選矣古之吏不可見若余友劉君正卿
則異乎今之吏也異乎今必同乎古故予獲交劉君雖
古之吏不可見不恨矣君溫良清慎余嘗詣君見其穉
子有恒飢凄凉之色而不以遡人其臨事從容反覆必
叶理應法而後止其與人交未嘗一失聲氣然為和非
[001-13a]
為比也君之徳可尚如此余與君聯曹案牘視君為簡
而嘗若不給異時他掾謁告君兼二文書填委披繹決
遣不終日硯席蕭然人或慰君賢勞則俛顔微笑示不
足説然則君之材亦不可及矣秦誓截截諞言與休休
有容此材徳之辨也夫以小戎無衣好戰用兵之俗宜
其所尚者材爾及穆公一旦為子孫黎民長遠慮則其
言如此夫子序書而進之典謨訓誥之末他時傳大學
平天下者又深取之豈不深切著明也哉然則如君者
[001-13b]
以之綱紀風憲貪汚之所以革以之布宣徳澤困窮之
所以蘇信可以為民極也曾謂聖代而使休休有容者
陸沈乎哉余知君最深而懼人之知君淺也故序以驗
好徳者因以識别
書隠詩集序
自墳典丘索以來世益遠書益夥仕者雖欲博不暇也
必隠者然後能博出處君子之大端經著其義史錄其
人論世尚友得仕與隠之權度焉非時冒進者書有不
[001-14a]
博爾必博者然後能隠隠而書愈博博而隠愈確萬君
之號書隠豈苟然哉君又以書之菁華芳潤釀而為詩
灑落曠遠有物外之適讀之使人意消彼戰蝸角官蟻
柯者欲求一語近似不可得逋野無間然矣或曰身將
隠焉用文之萬君書隠而詩鳴何如余曰子推之隠也
有怨焉怨而文宜不可萬君動天機之和鳴獨善之樂
慨想夫古之求仁得仁者而永言焉雖聲滿江湖使讀
者疾愈傳者紙貴非隠之疵也昔人謂皇甫謐書淫當
[001-14b]
魏晉間終身不仕所著帝王世紀高士傳等書並重於
世吾方於萬君有望不特貴其詩而已
送劉季和序
古者師不往教今往教矣唯童子未能從師於遠則就
而教之雖不槪於古尚宜於今也古之弟子有久不省
親者師督之今之弟子不越鄉而得師則無久去其親
者獨循陔之念為師者自不能忘則反為官守所拘莫
遂也然則往教殆不可哉余鄉校有小學官為置師而
[001-15a]
劉季和實來居數月一旦貌甚戚叩之曰唯親之思也
越月告行期曰必親之省也非有督之者也督之者心
也心為嚴師其此之謂乎且庭闈之念人心天命之正
也拘攣於官守者遏其命之正也今季和躍然於此可
與入徳矣季和嘗從余問中庸大㫖余謂此在深體黙
識知行並進駕説無益今觀於此然後余之言可出也
中庸曰其次致曲曲能有誠先儒謂從其善端發見之
偏推而致之以造其極是亦聖人之誠已且舜武王周
[001-15b]
公之孝根於天命之性者與季和豈有異乎天不異而
人殊何尤君勉矣毋足乎一善而弗擴也毋安乎一能
而弗進也千能萬善日亹亹焉而不敢已此中庸之㫖
也果能此道則生君之前者且將以君為師有講習之
説有朋自遠來之樂其視效一官招諸生不猶外物也
哉
送傅啟心序
班史志陰陽二十一家三百六十九篇而談天衍所著
[001-16a]
百有五篇然則推序五徳考定正朔明國之所尚民之
所宜與所忌畏者達之天下昔者非瑰偉奇佹之士不
能創而傳之也周末學廢不復取士獨孔孟與其徒不
以窮塞易意講學自若降是則往往棄去為諸家相雄
長若衍者是已余里傅君啟心儒家流也聖朝方選士
為郡縣學官然爭進者彌衆君度在儒伍中未即滿志
乃博習陰陽之書郡舉之部使者加察詳焉中其科里
之士方幽槁白屋而君行即待詔金馬門君真奇偉之
[001-16b]
士乎哉異時志陰陽家君當前列矣君將北上來徵言
予言如此客有笑於側者曰末哉子之言也昔天以良
弼賚商傳注有言自天而降他時又遺世不死麗乎天
上今東維箕尾有星晱睒尚髣髴植鰭之狀也其精氣
注毓在乃後人寔能以神靈震動中外徑取穹顯復如
夢賚則初菴集賢公是已君其宗英又將繼起今子不
以瀛州平步為君願而以稷下高談為君儗彼稷下又
何足以稱揚哉予亟起謝客曰非所及乃并著客之言
[001-17a]
為贈
敝帚詩集序
景定元祐間雲心龍山兩張公出取科第如彗汎畫塗
其文旣使人視若兼金萬鎰之重餘事清吟快句揮灑
迅逸爭傳寶之余方童子恨不望塵而拜也厥後龍山
翁誤比南容辱收愚陋則雲心翁沒已久而其家如坡
潁之有小坡則養晦是已日月幾何雲龍俱遠余獨處
林下每與君共誦山谷贈張壎箕帚白頭之句未嘗不
[001-17b]
凄然也君以其蘭畹敝帚集示余徴言余於君蓋如久
與蘭居穆然俱化視前後序者發揚蹈厲不一乃復引
卷疾讀則又清風脱至鼻觀深省蓋君有亢爽之韻故
其詩超而不卑無華腴之習故其詩潔而不塵自科輟
以來攻律絶者蠭出君才豪思熟筆陣獨掃後出往往
辟易吟社抄傳紙價不知增幾金則君詩真千金矣豈
衒敝帚為千金者然余嘗繹敝帚之義蓋不止如諺所
云者物無不敝而帚之敝敝於灑掃也詩曰夙興夜寐
[001-18a]
灑掃庭内尚其敝也又曰弗灑弗掃譏不敝也吾黨之
士推此義以朂已而以聖賢貫道之器内以治心若灑
掃然隨塵隨掃必敝吾帚可也新若手未觸奚可哉知
此則本原之地日新無窮而君之詩益超益潔矣使雨
兮灑塵登天兮撫彗昔之滋蘭九畹者如是是以為君
願之云
送萬伯亨郴州教授序
魯衛多君子互鄉難與言以地論人由來遠矣王勃謂
[001-18b]
洪都地靈人傑余昔忝都授見其俊秀林立溫文重厚
如龍溪萬伯亨甫者蓋彬彬焉信乎靈傑也余索居林
下七年輒想其人上下其議論江山悠阻一俛仰如再
撫焉癸卯冬來京師邂逅伯亨甫余喜可知明年伯亨
甫調教授郴州以歸余又益喜夫洪去郴遠常調而且
遠余益喜何也郴之為州昌黎嘗稱其山奇變其水清
冩又言金銀丹乳橘柚竹箭千章之名材不能獨當奇
也其清淑之氣磅礴鬱積必有魁奇忠信才徳之民生
[001-19a]
其間由是觀之其人地豈下洪都哉以余之不忘洪都
知伯亨甫之不戚戚於郴也教授官卑而任重綂緒吾
當傳規矩吾當施其或傳而莫吾受施而莫吾承皆難
與言之比雖地近其又足喜耶且古者師不往教今命
往教雖有魯衛不得擇而處也乃今其師洪都也其徒
郴也其傳易受其施易承吾為伯言甫喜而豈徒哉往
年余輔使者之安南舟過郴口恨不得窮其州之觀今
伯亨甫之往也將寄吾目焉童冠追隨選幽勝搜偉怪
[001-19b]
願如栁子厚記其山之最者錄以貽我
送黃伯善序
東南涵濡聖化三十年矣科輟士散賴命教猶古窮鄉
陋閭有不怠士之業者必之都授者講焉蓋前輩星稀
後生雲變舍是無與言仁義云爾余里居時必詣都授
稱弟子韓子有言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生乎
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師道也曁來京師或告曰
新例年五十五以下者不得為州若府教授余為憮然
[001-20a]
何也余今年五十五自茲以往生乎吾後而聞道先乎
吾者吾不得而師之矣可恨也徳無常師而曰常於老
也東南數十州之士年與余相若者不少不忍怠業而
講於都授者當亦不少豈不與余同其恨也越日黃君
伯善來别將歸栝蒼問故則年四十七而未得為都授
者也余語以所恨伯善莞爾言曰吾與子皆無庸恨也
方周末學廢不復取士然孔孟與其徒弦歌未嘗絶音
學非利達媒也矧今崇校命教其曰年未五十五未得
[001-20b]
教授此謂之姑徐徐云爾吾以其間益懋吾學是吾得
也夫子不云乎學也祿在其中矣又今年少為都授君
當在弟子列者其人有幾且孔孟曾思以來周程張朱
子之書具在求之有餘師而子奚恨也余方欲寛伯善
伯善旣善自寛又求寛余兹非所謂聞道先乎吾者邪
非所當從而師之者邪然則謂余不當在弟子之列者
特以已之謙蓋人也必不然矣余益有恨矣姑次第其
語識别
[001-21a]
送黃景章序
中州士大夫文章翰墨頗宗蘇黄蓋唐有李杜宋有二
公遒筆快句雄文高節今古罕儷宗之宜矣愛人及木
况其子孫自科廢以來是家不絶如縷乃有鳳毛其文
家雞其字不逺數千里游中州士大夫之間吾意其交
薦并引不待淹久而脫裋褐服青紫也雙井黄景章太
史之後也為詩累百餘篇皆有家法字翩翩久當逼真
謂予家先公東湖先生太史之自出扣寓所徵言南歸
[001-21b]
問其來幾時曰久矣問其謁中州名士賢大夫曰徧矣
問其遇合何如曰故吾爾噫豈不命也未必若是恝也
昔太史初為葉縣尉有詩云俗學近知囘首晚病身全
覺折腰難時荆公當國或傳之公公欣然除南京國子
學教授荆公於太史非有雅故也今以荆公况士大夫
必曰爾何曾比於是然荆公此舉鮮克舉之何也君歸
矣在已者可必在人者不可必文章翰墨必求如太史
在已者也或欣然或恝然在人者也矧太史忠信孝友
[001-22a]
所以為文章翰墨之本君尤宜夙夜繼承者也九衢黄
塵雙井清風孰為可樂君歸深求其本則人爵其猶外
物也哉
送姚照微雲夢教諭序
自古名人間出震動四方莫盛於蜀而騷賦雄麗被服
芳潔又獨擅於楚今嘗觀子虚夸雲夢之事欲一至其
處攬拾餘芳儻有行吟澤畔者可與傾盖而衰晚旣後
之矣今姚君照微以蜀産選主雲夢教事可喜也初揚
[001-22b]
雄文以相如為式後怪屈原文過相如乃有反騷廣騷
畔牢愁諸作皆儗屈原是為用楚變蜀者君儻有意乎
予遲君矣然君職教事教不止此余遲君亦不止此且
君亦知夢雲象教事最切否何則析之曰雲曰夢者易
八卦之兌澤也合之曰雲夢者易六十四卦之麗澤也
易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予故曰於教事最切也
學必知致而格物未易盡道非小成而希聖未易言良
朋畏友叩質觀摩潤賴相因精藴庶乎並詣也彼索居
[001-23a]
僅足者猶潢汙之瀦風日守之塵埃生焉視八九百里
之雲夢孰得孰失予故願君觀象於雲夢而已矣講詳
而習久知致而道成則悲憤感激之思浮夸詭異之文
不足以淫吾道徳性命之粹雲夢將洙泗如矣非楚蜀
之材可同日語矣予遲君者在此君家有名父乃予所
感從習者其以予言質焉
學古文㑹規約序
士學孔子者也然聖人言近旨逺行中庸人鮮能非有
[001-23b]
先覺之士講求指示之則雖願學孔子有未易者若子
朱子則講求之精而指示之切者也士不當瞿𥅆其學
則自朱氏而學孔子宜無間然矣自至元庚寅至大徳
乙巳予於江西凡再至何今之士異乎昔之士也浮艷
以為詩鈎棘以為文貪苟以為行放心便已以為學是
皆畔於聖人而朱子所斥者旣䧟溺不自拔而詆訾以
蓋之此果何理哉進賢龔君幼文獨不然昔之士也大
學語孟子中庸詩易儀禮凡朱子所講求指示者旣盡
[001-24a]
心其間而又思與其鄉竒特之士切磋究之次及乎羣
經諸子諸史凡所以致吾之知者一日袖其所為規約
過予曰願得一言以勉同志予謂講習討論之要省察
克治之方旣詳於朱子之書矣君與同志日以是為學
唯心專目在奉以周旋知是理之當然責吾身以必然
而聖賢可幾也予奚言之贅然予甚憫夫詆訾者君為
我告之曰爾盖望朱子之藩而遽云云爾嘗試與於斯
約及其門升其堂徐入其室則寳貨之藏金石之奏筦
[001-24b]
簟之設珍鮮之具美富莫加受用不盡將無所容而喙
也已蓋自漢唐以來文學之士表裏若一等是皮膚學
者易於掇拾爭慕趨之獨朱子之學欲掇拾其皮膚了
無所得及夫洞膏肓徹腧膸之後則發舒中和吟弄光
霽詩不浮艷而工元氣淋漓星宿陳列文不鈎棘而傳
此猶餘事也用則不器有沛然及物之功不用則不戚
有隠然蒼生之望蓋學莫妙於治心學莫優於為已學
莫大於治國平天下是之謂綂緒非朱子自為學以彊
[001-25a]
人也而可輕議乎哉夫知而不以告告而不以實以學
為已私者也君子不為也故索言之亦以為畫而不進
者勉也
送堵濟川序
涉世如川行身如舟是故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君子終
身焉易六十四卦終於未濟旣濟而後未濟何也世故
無盡以身涉世亦無盡以一日而觀之雞鳴而興暮夜
而收酬酢萬變夕而計之無過不及蓋今日濟矣而來
[001-25b]
日未也以來月來嵗比來日皆然故聖人曰物不可窮
也受之以未濟物事物也蓋謂此也所謂行身如舟者
何也今夫舟視其柁與其所載柁正載得其平濟矣柁
不正載偏重雖欲濟得乎心猶柁也行事猶所載也心
不正事偏重失平然而涉世無患者未之有也蓋濟川
之道盡此矣堵君濟川甚賢而文從管楊二御史巡治
江西南粤還臺來使告曰子不能言於吾行邪吾叙堵
君之賢且文而止也必非堵君所望於予也果堵君不
[001-26a]
以是望予而予又有以朂君可謂兩得之也乃推明夫
川之所以濟否者序以贈之君勗乎哉予老矣將歸休
乎鹿坡之下疏線泉放芥舟以為樂他日聞有龍驤萬
斛乗長風破巨浪使良弼舟楫不得専美者必君也夫
送王仲温湖廣省郎中序
元貞元二年予吏行臺始識王公仲温氷清而玉剛風
裁肅然貪惰落膽真御史也予歸休林下有年大徳乙
巳甫以憲司掌故來江西而公亦以是年來長省幄客
[001-26b]
有過予者曰王公潔介絶俗剛直守法每獨行一意唯
風憲可矣今為省元僚與宗臣近戚參可否撓所守以
為同必不為標所守以為異將不安則公之久速與所
屬吏民蒙恵澤與否未可知也久之則又過予曰王公
不可及也行中書之務劇矣公正言婉導黙贊顯拂能
使私不病公情不傷法相臣之名美而政之出皆平王
公之志伸而恵之施不難嵗逢大饑興發靡遲羸尫碩
肥流逋目歸戢戈櫜弓姦宂消伏爰自江介達於海陬
[001-27a]
單行獨憩罔有怵戒丕休哉吳粤之人相慶未始有也
吾疇昔之言過矣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周書曰必有
忍其乃有濟昔誦而今見矣客出予欣然久之然未嘗
以語公也明年璽書命公改佐湖廣省於是兩道師牧
守令吏民士大夫之賢惜公去皆愁騷失據如不終日
則客之言其弗信矣乎予觀於古晏平仲叔向子産之
倫以善調揉諸侯世卿使無失政而愛直恵利洽於國
人載在方冊後世唶唶謂不可及以王公能事觀之何
[001-27b]
不及之有哉乃序客語送公以賀荆粤且願公施之朝
廷而天下與其賜也
送醫教授方實恵序
民有瘼必有醫孰能醫之曰唯仁者能醫之然今之仕
者不學此久矣仁之事孰近曰醫最近然則以醫師理
民可乎曰若周攷徳行道藝漢舉孝㢘對䇿由此選者
以素所講求為設施視民疾苦無不在已而何民瘼之
有若魏雜用厮役為令宰則朘民膏血使不聊生固其
[001-28a]
宜也以醫師理民不猶愈哉今江浙行省以親民薦饒
州路醫教授方君方君之學在活人其措心積慮唯人
之濱於死是懼推是心以理人於人必有所濟其舉也
誠當矣方君家故儒至君以親病故兼讀歧黄之書乃
深入微奥人謂君實恵君因以自號其胷懐可以質神
明比縣旁州之疾疢不之他醫皆之君惟恐失君也其
不負所舉也必矣醫猶函人也若厮役則矢人也使理
民者悉出於徳行道藝孝廉對䇿則行省之舉方君為
[001-28b]
過矣不盡然則進方君而班於令宰之間必有賢於彼
者矣方君之之京師也人皆韙省府之舉能選部之陟
明且幸方君之實恵而今而後不止於刀圭匕劑之近
小也多為歌詩餞之來豫章更求贈言乃序其大槩如
此而告之曰聖朝求民之瘼極矣豈有醫能治之而不
使
送李貴徳大庾縣教諭序明通/之子
貴徳李君温栗如玉進退成規矩言論簡而文聖賢之
[001-29a]
質也來豫章齋榻幽獨儉約檢束後進範之矣提學異
而舉之憲司試可省檄教大庾歸待次過予徵言子生
何其祥家庭坐軻愈予將叩異聞於子而予何言然予
聞南安治大庾即周子二程子講習地也子之質可聖
賢子之職在教人以聖賢所講習者舍三先生何以哉
夫學以明道而學無逺自視聽言動勿非禮至動容周
旋中禮不外乎一身文以載道而文無竒六經之作其
人與其時爾踈也然推繹其書之言則猶之一人之言
[001-29b]
而已舍是無以勗子矣質可以聖賢而學迷夫綂緒猶
之徑尺之璧析而為博瓊十㝷之棟斲而為櫑具也可
無懼哉予於江西凡再至其士多以已所便為學以小
異為文三先生之道彼或敢訾畔其習之痼則囂譁之
思盎背利欲之意突人人復望其眉睫而厭斁之使畢
用於世十必八九敗矣至於藻繪鈎棘以為異者一皆
義禮之外觀者不足以畜徳小兒輩或嗜之終當待之
風牆雨壁敗醬之冪爾貴徳思有以易其習慎勿為所
[001-30a]
易可也昔葉正則信三先生之道不及同時朱吕二公
之篤也然祠記有確論焉石今無恙貴徳暇日摩挲讀
之退又取三先生之書讀之他日教我以所自得者
送陳子實郴州教授序
大徳丁未夏五聖天子嗣無疆大歴服推恩八表爰及
多士綸言誕敷士如墜顛崖得千丈縻如患重痼得萬
金藥更生之賜也雖然貴肆其身者上之仁新美其習
者士之事必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不可徒喜樂之而已
[001-30b]
此則提學職教者所當汲汲也愚方歎教授鮮有能以
身範人者而盱江陳君子實適被命教授郴州若子實
者其能作新必矣作新貴乎實踐履實也講課虚也如
屋室焉棟梁榱桷一皆堅良而後赤白炳明則可以庥
人而除風雨苟其屋之材率中蠧内腐而徒丹雘其外
豈所謂新也子實行不愧古人其學博而深矣是行也
將攄其所藴積吾知其與不模不範者異也維郴以佳
山水重昔瑩中伯修二陳公以直道正諫辱居之而山
[001-31a]
水又以二公重今子實以平日知行之實與其州之士
講貫步趨使人有士君子之行則其流風遺思亦將配
二公以不磨滅豈不盛哉若夫教孚俗革聲實流聞清
資華秩人為子實願之者不贅言焉
寜州志序
昔漢定四海獨魯不下欲引天下兵屠之為其守禮義
卒使之自下夫魯特以羽分地非有世徳可懐也而魯
人不輕去就如此君子哉聖朝奄甸東南江之西唯分
[001-31b]
寧不即下聖天子寛仁卒使之自下當時官吏頗追尤
其人豈識有天下者植天常而聖人一揆邪故初特置
州二寧之上而民弗便者官吏構言令宰不足以鎮而
請之也後即分寧為州不特置者以便民也州昔為縣
有志志燬州人陳君孔哲念舊志其先世所撰也且今
為州宜有志則奮為之首疆域訖人物凡三十卷鈎參
互驗文不靡蔓質不藁略一州之史也於是上接孫吳
而善志專陳氏矣志成以書來曰使邦人考風俗企前
[001-32a]
聞也敢以序發請予聞分寧在太山長谷之中隂陽降
升寒暑代易比他州或少異生其間者氣質不盡同由
今觀之固已桀視流靡而厚於義矣州昔為邑蕞爾然
文章宗四海行義表當世忠節映千古志不一書州人
襲其聲猷一其趨向充其去就取舍之正而歸諸道徳
性命之純則身足以善風俗而風俗不得以病其身學
足以美世運而世運不得以移其學禮行之孫出之沐
浴膏澤為今日周公伯禽之魯此邦家之光也明善其
[001-32b]
先州人也嘉陳君載筆之勤而尤嘉其望州人之厚也
乃為序其端云
送黄君序
昔荀季和見黄叔度曰子吾之師表也時叔度年十四
已入師表之目予方慨世無斯人而高安教諭黄君過
予頴邁粹温如犀株玉樹瑩絶塵土蓋寺簿公之孫涪
山公之子文燈親傳書脉自春一旦試有司範後學予
敬愛之政如季和之見叔度也夫教諭云者非戴記所
[001-33a]
謂教以事而喻諸徳者乎謂之事者非空言也夫子無
行而不與二三子是也徳者人之所得於天師非能有
所付畀増益之使自喻其所得而已孟子謂以其昭昭
使人昭昭是也徳喻於心事軌於身故師道立則善人
多而天下受其賜彼講說之扶疎記問之誇衒師道不
此乎在彰彰明也漢承周衰及秦滅學之餘百氏雜家
與聖人之道並傳學者罕能治心養性知道徳之要而
叔度獨有得於此其言論風旨無所傳聞然能使恃才
[001-33b]
傲世者勞於瞻忽志清當世者消其鄙吝史稱其隤然
處順淵乎似道若及門於孔子殆庶幾乎此豪傑特起
之士百世之師季和之稱豈虚也哉予是以為君願之
君之過予也不彼求贈言顧予言不足薦也君家所有
更贈君
疎齋盧公文後集序
易坤為文而書云天命弗僭賁若草木草木麗乎坤者
也春流八埏華映九州雕葩傳色錦重綺錯掇而視之
[001-34a]
無遺巧焉夫天命即理也斯文理之形著也或者執枯
槁以疑穠灼曰理不若是弗思耳矣夫子之言文曰炳
曰蔚曰煥曰郁又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逺文不賁若乎
哉涿郡疎齋盧公天才竒逺評古今文得失如金合範
矢破的又絶識也凡為文盡棄古今拙陋之意雖抽英
搴藻窮極絢粲而與化工侔巧不失自然兹為妙矣咨
諏所至又詩城騷國江山澄麗蘭茝芳潔楚辭晉句領
擥未盡若有待也乃游心放目而盡得之故篇什尢超
[001-34b]
嘗一入翰林復擢外使逢衣之士咸謂宜在朝廷𢎞文
佐理必能聳聖代於唐漢之上以追煥郁之盛不但名
一家言賁若於儒林文苑而已也公文自為序而明善
弟嘉善得公近藁刋為别集疇昔公嘗謂明善曰子知
吾文焉得無一言乃識其大槩於集端云
送葉士心序
至大庚戌卦直姤之月丹泉葉君恵然谷中徵言將北
遊予不復辭蓋六合同軌旣歴三紀東南士何可不北
[001-35a]
遊也予讀禹貢凡建炎後諸解者於河濟與夫積石龍
門逾河諸山疏其決復伏見脈絡面勢或不合行不踰
淮故也君學旣該洽於數徃知來仰觀俯察一皆務造
其極則兹遊何可已也又有不可已者君曩年之宣城
部使者援郭子儀例字君以君名予為說祝君志道在
思無邪君從祝規不忘方徯得輿俄枉覆盆可謂無妄
之災矣夫有無妄之災亦有無妄之吉无妄曰无妄往
吉則兹遊其可已乎直不疑長者也馬周王佐才也以
[001-35b]
盜金棄不疑則破吳楚之功不立矣以嵗月資格待馬
周則以明佐聖之美不彰矣在朝之毁有明之者逆旅
之困有亨之者長材素履不可冺沒如此斡流而遷或
推而還屈伸之相代也遇合之不期也銷熄誣謾發揮
藴抱其不在兹遊也哉豈但有得於山河之壯觀而已
哉太𤣥之遇以象姤也次五曰田遇禽人莫之禁測曰
田遇禽誠可勉也釋者謂猶士遇知已多得天禄無禁
止也君行矣以其時占之則可矣故以无妄之初九遇
[001-36a]
之次五為君勉
野嘯吟槀序
山房王君吟成集題曰野嘯夫嘯著於詩於春秋戰國
漢魏而晉人尤尚之發妙聲於丹唇激哀音於皓齒飄
遊雲於太清集長風於萬里誦此則嘯若可得而聞也
善嘯者莫若王世將倚柁樓神氣甚逸則嘯故山房君
家聲也今而野也何居世將殺徵士皇甫方囘犯清議
附處仲失臣節山房君野嘯蓋貴野鶩意也得之矣雖
[001-36b]
然嘯可野也王仲宣詩為刪後一大宗昔人稱為五言
冠冕詩不可以野則舍仲宣安倣哉劉越石善嘯而詩
有清拔氣評者謂原於仲宣山房君仲宣其詩而越石
其嘯則吟嘯兩得之斯稱其集之名矣集中多佳句諷
味旣屬饜至於妙響動林壑如數部鼓吹者暇日當箕
坐山房商略終古以請
送胡君序
歙胡君郁文親喪未竁語及輒澘然予家方左嚬右吟
[001-37a]
稱貸四出助之不能多也君重請曰親喪固所自盡然
不肖孤釁即罰重天不須暇之連二嵗失二親痛鉅力
難欲不鳴號於人不可得願重扳子一言儻有哀之者
予辭再三而君弗舍則思夫凡民有喪匍匐救之此言
何謂也歧人我而言則我於胡君無與也泝乾父坤母
而言則我於胡君豈不猶兄弟也哉乾坤以生物為心
人得乾坤此心以為心故惻隠之端在人均有而尢易
動其推則先胞而後同與怨婦之詩流出天理曰凡民
[001-37b]
者豈必鄉鄰但耳目所接救之不敢緩也若郭元振范
堯夫是已放諸四海此心同此理同而逆謂未必有斯
人者則予不獨胡君之罪人也力有餘有不足與有豐
有殺奚必錢四十萬麥五百斛凡有以將其惻隠之發
者是即郭范也已此乾父坤母厥初生民之本心仁人
君子有戚戚焉若斧若堂雲横烟冪胡君得所欲也夫
九亰有所感也夫仁人君子有令名也夫
送馬貴權江州徳化主簿序
[001-38a]
不冒貨廉也不倖爵尢廉也今天下真廉固不少亦有
矯為廉以要人爵者且冒貨者有懲而倖爵者無沮彼
有所懲而不為此無所沮而不處也非廉之尤而何吾
見廉士罕見尤廉者則尤罕故丞相馬公之猶子貴權
君尤廉之一也至大庚戌君嘗州教授秩滿與君有雅
故者適柄用欲擢君而忘君名之下一字則以上一字
為君名任太常寺太祝君不就遂調江州徳化簿以歸
其冬郊太常掲姓名召執其事則君南歸久矣偉哉凡
[001-38b]
今遏義命捐廉耻冰須塵面伺候公卿之門皇皇然惟
爵之倖者聞君之風可以少愧矣且今之臨民者不徒
朘民之膏以為飱且蹙民之力以為梯君有倚雲之梯
而不躡其肻以民為梯乎不以為梯肻以為餐乎徳化
之民何其幸也君將之官不鄙徵言君度越如此而予
何言雖然按志江州治徳化而濂溪周元公故宅距城
十里元公初為分寧主簿有獄久不決一訊立辨衆口
交稱之凡居是官者所當師仰也元公率性備徳廉特
[001-39a]
其一爾故黄太史云溪名不足以對茂叔之美今君旣
尤廉矣居元公之官未逺元公之世而又近元公之居
為政精宻嚴恕務盡道理亦景行之而已廬山雖高可
企而齊濂溪雖清可澄而匹也他時金聲玉振一府皆
傾厖臣碩輔如吕政獻趙清獻者薦之朝畀使者節君
當就勿辭
送畢敬甫序
千里民社之寄重矣經畫教令歴閱簡書所以佐夫任
[001-39b]
民社之寄者豈輕哉幸而司牧賢也民嚴之若師保懐
之若父母也清映氷雪明侔水鑑也而幕僚又賢則九
重徳澤速於置郵列城皆然而天下治平矣其或作牧
者徇私忘公利已病民民孰敢與争是非敢與爭是非
者獨幕僚爾必幕僚賢也彼雖欲徇私病民也十事或
四五沮勿使下則民亦職有利哉否則淪胥以鋪千里
阱擭如矣然則經歴之設繫政之臧否民之休戚顧不
重歟若畢君敬甫來為饒幕長蓋饒民尤以為幸也君
[001-40a]
清絶請托明照蠧弊軫民一本衷惻三載未嘗少渝於
初其解紱也無有不願其留惜其去者徳興去府逺士
民以事接於府者鮮而惓惓若此何歟詩云民之秉彛
好是懿徳敬甫所以感觸其性天者豈徒然哉唐史稱
畢搆脩潔獨行治術為最天子有璽書袍帶之賜今聖
主登庸賢輔將開平治必拔俊良敬甫官箴幕辯彰灼
如此佩盛美以往授官益崇庇民益廣而邑士民顧欲
歛恵於千里圖其專不圖其咸予知其不可也他日士
[001-40b]
來告曰民齎咨涕洟欲借留不可得也士則能為歌詩
道願留者之心而洩其思也詩旣若干首矣子宜序年
月日序
送徐文節鷹房提領之黄州序
予方休官絶肉思與世外隠君子游而宗人文節奉檄
提領鷹房打捕之齊安求詩予不工詩則告之曰蘇文
忠公方山子傳云方山子光黄間隠人也前在岐下見
方山子從兩騎挾二矢鵲起於前使騎射之不獲方山
[001-41a]
子怒馬獨出一發得之蘇公落筆如畫方山子豪特不
羣之態遂奕奕在人目睫公又謂光黄間多異人往往
陽狂垢汙不可得而見傳末深致意焉何代不生才謂
齊安今無斯人不可也夫隠人不在城市在林藪君以
蒐獮林藪為職將必有所逢得若人焉肯從君游必能
開君之見易君之識拓君之器而今所職掌不足以縻
君矣予又聞前代聖王不貴熊羆虎貔故田而載渭濱
之老我皇撫運聰明齊聖匹休姬文君儻見異人焉以
[001-41b]
姓名獻比於獻珍禽竒獸以為恭敬者何翅相千萬他
時君欲逃薦賢之賞不可得今所職掌必不足以縻君
矣予欽遲君故相語如此客有笑者曰子之言迂之甚
者今夫詭遇獲禽者謂範我馳驅為迂不獵縣貆者又
謂詭遇獲禽為迂人欲無涯凡仕今世者往往偭迂趨
巧文節以鷹房打捕為職子乃語以不獮毛羽獮人物
况見異人不可必子之言迂之甚者予俛而怍仰而歎
曰詭遇獲禽吾不知不獵縣貆吾愈不知知而不告過
[001-42a]
矣不知而不告吾過易辭也予休官絶肉壹不知仕今
世者之如此也客之言是則予言非矣雖然姑筆以授
君儻見如方山子者出而就訂焉
送董師文山長之齊山序
山長董君將之齊山過予徵言夫齊山有長由前代以
來為講明道義設也秦漢而下惟董子度越諸子正其
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兩語為後學法程夫道
本有功義無不利然欲明正乎此乃謀計乎彼則人欲
[001-42b]
為主天理為客久之壹是人欲而天理忘矣故日用動
静之間學問思辨之際俛焉孳孳惟道誼之為務而通
塞得喪不入乎其心雖賢科方開程試之文必本仁義
必尚忠孝又皆躬履乎是而非空言夫然故他日由學
校出者必正人脩士而功利自足以及物此今昔設長
之意君之任也按齊山或曰有十餘峯其高等故名或
曰以齊映故名映碌碌得君他時冀復相乃掊斂以中
帝欲藩鎮進銀大瓶高不過五尺而映獨八尺其為謀
[001-43a]
計如此使山果以映名君見山如見映以之内自省可
也所思齊者其董子乎君為董子則為士者必見君而
思齊矣君家有壽俊為道義表予欲效陳亢請異聞而
未暇乃以君家所有贈君贅也予寡陋故也雖然諸峯
齊等如是而止岱嵩衡華齊山莫與齊也人與山殊出
乎其類拔乎其萃由一人之人為億人之人兆人之人
在我而已秦漢而上孔子賢於堯舜誰謂聖逺厲其庶
而安敢以醇儒畫君哉
[001-43b]
槃澗先生文集序
宋文章不及唐唐專門多宋惟六一南豐半山二蘇數
人而已以文粹比文鑑可見矣然則五星聚奎無乃不
驗乎易曰天下文明又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所謂
文者禮樂書詩易與夫記事之史是也明者人無不習
而粲然日用常行間所謂化成也周程繼孔孟朱子集
大成聖經賢傳自漢以來穿鑿傅㑹為之一洗若掲日
月宋之所以度越漢唐斷斷在此摛章繪句云乎哉善
[001-44a]
論文者莫如南豐謂自唐虞以來至秦漢之際異人殊
世其文數萬而其所發明更相表裏猶一人之說理當
故無二也然則文明而天下化成者其不以此乎後之
作文者篇為新說說有新語然觀者不足以畜徳習者
遂至於喪志此則建洛之所斥者吾鄉從考亭者三君
子而槃澗先生董公猶丑章也其五世孫槃集公文二
十卷示予予受而讀之其所發明相表裏者揆朱子猶
一人之說也三十年來新說新語益衆甚者詆訾建洛
[001-44b]
天啓聖明科舉用朱氏四書他經兼用伊川胡蔡氏可
謂得成化之本矣公之文遂彰明於世乎欲升朱子之
堂而入其室者此猶牖户也雖然知行盡其性得失付
之命不患得而習之不旣得而違之然後文明而化成
可冀也不然口耳以徼利逹意趣不過符讀書城南則
學為何事學者於天下何補其偭考亭甚矣豈聖天子
表章之意哉旣以語槃槃拱而請曰幸筆集端繼今讀
斯集當益有味不獨槃也
[001-45a]
送董季真入建刋蔡氏書傳通釋序
故鄉先生深山董公壯老劬書筆著甚夥孝經註及九
峯蔡氏書傳通釋其尢盡心者令子季真旣走建陽刋
孝經註小學快覩矣他日復欲往刋書傳通釋過予徵
言當深山著通釋時科舉未復士壯者遷業幼者束書
嬉敖深山獨兀兀風櫺雪案邊若無與於世者詎意聖
神首出文運丕開命習書者用蔡傳哉昔蜀山人知明
日客來消息深山豈亦預知今日開文消息邪予方倦
[001-45b]
筆墨坐客亦謂季真得意再往先民所慎予跋涉數百
里徒手資諸人事未可知季真色不怡予曰盍筮之筮
之遇蠱☶☴巽下/艮上之巽☴☴巽下/巽上幹父之蠱用譽幹而
致譽吉矣蠱互兌震兌金卦震木卦金從木鋟梓象也
巽互兌離兌講習離文明傳習象也巽九五曰貞吉悔
亡无不利无初有終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无初謂著
書時有終謂際今日且後嵗丁巳又三嵗庚申又三嵗
癸亥所謂先後庚者是三科四方學者吾邑友朋或季
[001-46a]
真必有資通釋取高科者蓋子之先君子究心此書若
先知之今易又告矣於是坐客相與臨䇿而歎咸曰亟
往勿疑予乃録其辭為序
送汪子中序
聖朝建學設科務得真儒臻善治上嘉虞周下陋漢唐
丕休哉千載一遇也如陽春布濩隂崖氷谷荄粒無不
翹達於是予弟之女之夫汪子中以嚴君仕於京師往
省焉且階以學於國學行有日予重告曰四十年來人
[001-46b]
指金臺為速化地往往慕題柱棄繻之為甫級分寸則
傲桑梓棄糟糠若此者未出門而先疚於其心未報國
而先害於其家也今子中之往將學於國學則其志念
決不類此予聞無為小人儒之謂真儒先自治而後治
人之謂善治物未格知未至人之所以為人者百未究
一二其敢曰真儒善治邪厥今命教胄子俱第一流人
所以教者予不敢躐越而談然傳習居三省之一則弟
子事也南軒子張予曰習之有斷絶者心有以害之也
[001-47a]
心過難防一萌於中而習之功已不續矣旨哉言乎學
者效先覺之所為以碩師而傳以心為嚴師而習庶乎
君子儒哉其於治人必有補矣子中學篤倫明業精行
成日想慈闈之嗟季復辭嚴侍以南征使邑人改視曰
國學造士有如此者信可為後秀之準程豈止閭里之
榮而已子中勉旃
送董仲縝序
前代千里之生殺予奪繫乎守守據案操筆吏常離立
[001-47b]
不敢視百里亦然故擇官而郡縣治今則官與吏參決
擇官不擇吏不可官少而吏繁雖慎擇欲其盡才且良
難哉天開聖明路府州縣秀才生員充吏此平治大機
要也儒生顧惜終身畏法尚義受財鬻獄必大減少又
土田市井風俗利害非其少長之所聞則其鄉先生長
者之所告一旦出而佐賢守令之設施専慮畢力蠲民
瘼之所急不待旁諏熟察而後決郡縣之治不猶運之
掌乎吏者官之臂指得良吏則力省而治最賢守令將
[001-48a]
汲汲焉吾知秀才生員無留良矣吾邑仲縝董君省檄
在路吏伍中予知其良也君有母末疾沈痼家貧甘旨
藥石無缺如是者有年疾愈人謂孝感去年春邑經理
田糧専官每畆加步七十君田糧最少控於朝廷差來
官止令百姓自實供報夫事親孝見義勇為為一邑長
利非賢何哉君他美甚衆如復初菴書院養士田皆彰
灼在人耳目者一日過予言曰僕雖在吏檄中然日聞
求補吏者坌集上之人得無厭薄乎進退當何如予曰
[001-48b]
良吏乃賢守所汲汲也予固言之矣今郡侯之賢聞於
東南士民惟恐一日大用不得歛恵兹土子曰居是邦
事其大夫之賢者况恭上命而相助為理此亦君所宜
汲汲也乃叙以送之從而歌之曰吾侯之公兮水鏡同
兮今子不往後將誰逢兮吾侯之偉兮顔范比兮今子
不往後將誰事兮氷食葛製子慎毖兮風積霄摶予欽
遲兮
送李易仲石洞山長序
[001-49a]
古贈言者躬行之助而非口說之諛後世蔚文新語而
已易仲李君為石洞長將行徵言辭不獲則思石洞學
者昉得新貢士為之師師在温故知新不在記問予為
易仲得標準焉豈無他人莫延平先生若也延平如氷
壺秋月瑩徹無瑕考亭從先生游自謂每一去復來則
所得必益超絶知新之積成已裕人有如此者然延平
未嘗為講解文字其言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
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
[001-49b]
勉而進也延平之所以為延平上承河洛下開考亭者
在此後世儒者吹文義之毛而染功利之指天理其冠
服人欲其鞶囊者可與延平同日語乎四書所以藥凡
愚為聖賢然口耳者猶之未嚥而吐卒未能效天啓聖明
進士業先四書自漢唐以來未有然為士者身履之以
輔世長民則可筆傳之以譁衆取榮則不可雙峯先生
不踐場屋今科舉先四書則士者不當自外場屋朱子
云非是科舉累人自是人累科舉此一言可深省也條
[001-50a]
儒先之說以收科而異時賄政市獄無以異於刀筆之
仕者豈惟累科舉且累四書矣易仲粹整沈篤前瞻延
平可謂有其質者也肄與人同簡而行不與世俗同條
學與衆同方而達必與聖賢同域凛氷壺於塵窖皎秋
月於暗室果能此道豈止於石洞有光而已
西洲詩集序
西洲胡君少有詩名東南長而中州鉅公如盧疎齋姚
牧菴皆翹企譽贊其得意處落筆數百千言不休如河
[001-50b]
決海運横放亡極惟盛唐時高適岑參諸人筆力閎贍
有此君宜頡頏其間下視郊島寒澁跼步顧影不足道
也予嘗論詩自漢魏以降大抵沉浸乎山樞蟋蟀其托
物引興以紓長懐寄永慨皆祖離騷蓋變小雅之遺聲
也謝安石階庭言詩遏舉楊栁依依以對而安石謂不
若訏謨定命逺猶辰告安石之志在廣哉熙熙乎曲而
有直體者或者反謂遏為得則非矣又降而唐晚束字
五七而雕飾無遺巧於是楊栁依依之遺聲乃復盡散
[001-51a]
而雅幾乎絶賴唐杜氏韓氏詩行世不冺宋黄山谷陳
簡齋曽茶山振微引墜式克至於今日數十年來何地
何人不詩若以五七言珠穿綺簇莫能相尚獨西洲君
雅麗汪濊如千載一人歌庶幾廣哉熙熙氣象並時者
乃始辟易君自謂以選為骨而其高處若不相似予疑
君别有根極他日君過予曰僕嗜吟甚不可解於心然
謝艮齋有一言為文人無足觀矣未嘗不三復斯言以
詩人名豈吾志哉予為竦然敬畏信君詩文之外所造
[001-51b]
深矣如是則合志安石以邁刪前孰禦何但高岑之與
倫
余湘甫宜庵序
余湘甫星談而市隠號宜庵今年將築宜庵端齋王先
生旣諗人以其槩兾多助矣湘甫復徵予言予謂湘甫
號宜庵何謂也湘甫曰僕鈎簾坐肆客常滿各語以所
宜夫金火剛而水木柔攙槍惡而景星善人禀得其偏
而不能矯則害於而身是故剛者語以宜柔柔者語以
[001-52a]
宜剛惡者語以宜善善者語以宜勿為柔善他皆類此
至若長民者宜恵愛執憲者宜明慎躁進者宜徐狂馳
者宜静富宜勿歛怨貧宜勿過求子宜孝婦宜順兄弟
宜友僕躔星度命觀所禀受審所趨向拳拳語之此所
謂宜也若僕之所宜僕不自知也世非弓冶工不可世
不耒耜農不可家無十金之儲商又不可昔者嘗吏於
縣矣人比之倚市門秣驛廐惡乎可是以在此不知宜
否也予聞之竦然曰子之不知乃真知也古人誦往聖
[001-52b]
道術者不在朝廷必在卜數之中此宋忠賈誼所以一
遇其人而忽然自失也天地曠曠物之熙熙或安或危
莫知居之子居甚宜又居人以所宜其號宜庵不亦宜
乎人宜多助築庵以居子予方宿春逺役雖羞澁姑為
之倡云
白雲察罕平章賜白氏序
賜姓命氏其來自古平章白雲公才猷超卓聖天子眷
禮優隆因公告老賜白為氏自今至於永世自一身至
[001-53a]
萬子孫昭受寵錫河山帶礪苗裔永存丕休哉此人臣
非常之遇也中外名公卿大夫士詩而序之旣詳矣僉
事黎君介景君來言曰子名能文辭者此獨無言不可
予辭不獲命而繹夫子涅而不緇不曰白乎之指而言
曰天下之物幹革羽毛絲縷未有涅而不緇者涅而不
緇唯玉而已是故玉之貴舉世無以加君子於玉比徳
焉乃今聖天子賜公白氏豈非以玉比徳而使其子孫
世世不可涅緇也哉予聞公處通顯如韋布一旦致為
[001-53b]
臣而歸凌雲抱月遺埃壒之溷濁舉凡天下之汚無足
以凂公者昔唐白太傅清修忠諒為元和名臣光耀簡
冊今白雲公清修同其退又同白傅不得専美其受氏
也可謂榮且稱矣雖然此家法也自今以往子子孫孫
必也繩武紹徳清白以傳家精白以承君然後不負賜
氏之意不墜受氏之美一或涅緇則非白玉之白非白
玉之白則白斯下矣由是觀之公之受氏可謂榮且稱
而公之子孫可不勉歟黎君要予言夫言不足以禆世
[001-54a]
教雖工無益故云爾然揚聖天子丕顯休命以勉其子
孫者亦豈非公之志也乎
贈又元吳君序
新安吳君孔亨以相字名江西四十年定猶豫決吉凶
成敗蓍龜有不及蓋易卦深幾兆芒微不若孔亨之言
明白而易知也夫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
有數人作一字象也有所闕不成某字有所増可成某
字筆訛乃類某字滋也由是吉凶成敗出焉數也又六
[001-54b]
書有指事有㑹意有假借此字問某事指事也視其缺
與其可増㑹意也筆訛因假借矣子觀孔亨相字大要
不外此但孔亨聰悟絶人鋒銛機熟人不及也然此不
過程邈王次仲字秦漢以下字爾若籀文若科斗若鳥
跡不知何以相之厥今綸綍揚廷符印它官白麻黄牒
爛然天書在諸字之右予語孔亨此字敢相不孔亨曰
子前所言得吾相字之麤爾世間萬法不出隂陽五行
以字畫求之從則上陽而下隂衡則左陽而古隂方平
[001-55a]
為土曲直為木流動為水横斜而銳者金上騰而銳者
火來客有陬隅日辰有休王吾以此相之若籀若科斗
若鳥跡皆可而此何不可所不可者一代聖作絶出古
今草茅賤士訾相之則罪也予答然愧君言疎齋盧公
號君又𤣥由今觀之揚子雲識竒字比參隂陽六甲故
𤣥孔亨相古今字究測隂陽五行故又𤣥疎齋真知孔
亨者哉君徵言因書以贈
送劉君序
[001-55b]
聖天子開億載太平設科蒐真儒興善治六合詠仁萬
世誦聖猗歟盛哉丁巳秋試士如制士歡欣距躍上饒
劉君自謙之子埜踵門言曰家君宦役湖海命埜守閭
今者母命之曰汝曽祖擢上第汝祖預鄉貢世為儒家
宜就舉圖襲世美埜居行將焉從敢決於先生予曰試
士詔書也子又重以母命子之母其聞陶孟之風而興
起者哉世科宜繼世徳宜懋世業宜修徳懋業修科未
有不可繼者子之母其屬子也不淺矣予聞子之家在
[001-56a]
長川大谷之中英秀清淑之氣磅礴鬱積異甚子之曽
大父大父收科䇿名雖其材越軼儔類亦其地靈發洩
然也數十年鬱而未洩安知收科䇿名不在子子往勿
疑往而捷明年對天庭分天職予之告子又當有進乎
此者
送董禮存信州儒學教授詩序
禮存董君教授廣信儒學君先為初庵書院長邑人士
嘗坐講下故為歌詩餞君俾予序所以洪惟聖朝興學
[001-56b]
崇化思得真儒致善治匹休三代賢科先子朱子四書
道至隆也昔子朱子倡道南方難疑答問具集中唯君
家宗老槃澗先生穎悟渙然最為高弟君今日泮黌所
授受必原昔日雲谷所講明木鐸載揚如久閉之雷坯
封皆驚久旱之霖焦巻皆榮此予所以為廣信之士喜
也矧君號禮存禮安所存豈不在視聽言動間乎夫四
者之不敢忽以正身也未及正人也然卒之身正而人
莫不從者蓋天理人心之所同有倡之斯應道之斯行
[001-57a]
矣此予所以尢為廣信之士喜也然禮存有要道子朱
子答槃澗書有曰敬之一字近方見得伊洛拈出真是
聖賢端的要妙工夫只於此著實用工不患不入聖賢
之域旨哉言乎此非禮之所由以存者乎此君家宗老
親傳第一義君應為學者言予不應為君言然四十年
來贈言者例尚竒新語若此者指為陳言腐說更詆訾
之此子朱子之學所以晦而聖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
孰知陳言之為精義腐說之有妙味故雖君家所有而
[001-57b]
予敢更贈焉庶幾廣信之士知精義妙味之可喜則說
樂將自此不厭而非徒喜也廣信號英俊所聚義理之
宅紹興大魁汪公則子朱子畏友紹定大魁徐公又子
朱子門人陳君文蔚高弟徐巖巉絶之境鵝湖清幽之
濱必有樂綂緒之學而人不及知者儻肯為君一出其
於君之家傳當有不符節而合者則君之喜又當倍於
廣信之士之喜也嗚呼真儒善治非口耳筆舌可及也
聖明之思治切矣教授之官守治矣尚勉旃哉詩凡若
[001-58a]
干首是為序
送彭皆春序
廬陵彭皆春純明篤實君子也扁其齋曰寓橘齋史公
書之君最為雪樓程公所賞識然蓬轉於廣右海南北
邕管兩江之間得一冷官如獲石田今又萍寄豫章將
歸廬陵上章貢靡騁靡定而冉冉老矣客或笑曰君寧
終身寓邪名之不可苟也其有今日宜也予曰不然人
在宇宙間皆寓也而彭祖乃以久特聞人暫而彭祖久
[001-58b]
君之寓不有羨於此哉今之靳君者豈不以軒冕之來
之晚乎夫軒冕外物之寓乎身也者其來不可却其去
不可止不我寓而彊求之於是有負乗而致寇錫帶而
三褫者曽是足以為榮乎人有至榮者寓而人弗之省
也何也心為郛郭而性寓其中所謂天爵良貴也顔子
三月不違所以存此也而身則寄於陋巷原憲克伐怨
欲不行懼其汨此也而身則托之環堵二人者終身未
嘗軒冕而日月千古其榮無以加焉又安知皆春之寓
[001-59a]
不有羨於此哉形寓於宇宙流行坎止委順而已性寓
於心日問主人翁在不此往聖來哲之望而區區為皆
春願之者也異時行方如愚之回壽若久特之祖則君
之名齋豈不兩得之也客語塞乃次其語客者為序
贈徐義翁北行序
虞上下庠夏東西序殷左右學周東膠虞庠皆大小學
並建漢擇年十八以上者充博士弟子唐州縣學限年
十四以上十九以下而小學無聞宋三舍法行而小學
[001-59b]
一皆肄簡家塾而已皇元興學崇化陋漢唐追三代外
臺勉勵倣古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大學皆訓導之自皇
慶以來東南學校誦弦聲風動雷隠矣不休哉然勞倍
則功倍勞半則功半逸則罔功者唯今之訓導為然不
徒譊譊而已視其眉睫而閑其鴻鵠將至之心如羈騰
猿如馭奔驥稍縱則敗羣圯類有矣其視唐宋倚席者
唯評其詞藝之高下其優劇相去不亦逺哉初外臺擬
訓導滿三嵗與正長旣不果行省擬與諭録又不亟嗟
[001-60a]
夫倡而不和教而不行未必不由此也此提學者之憂
而予末如之何也已予所不得已於言者臨川徐義翁
職龍興路學訓導滿三嵗弟子以蒙入者以聦出以鈍
入者以銳出其功如此其勞可知矣乃不得被半紙之
授霑斗食之禄則慷慨欲北行或曰今朝廷方重名爵
義翁之行遇合未可知爾予獨以為不然夫器玉者純
於玉則碈知其賤不免於用碈則山石皆待沽矣食功
者止於梓匠則路人知其不與不免於饜路人則毁瓦
[001-60b]
畫墁皆求飽矣今義翁其材玉也其功梓匠也任選舉
者不用義翁將器碈而食路人乎非所以重名爵也其
必不然明矣其用義翁必矣雖欲勿用珩璜琚瑀尋引
規矩其舍諸延祐己未三月甲申
送鄭大使之廣東序
廉訪使即漢刺史職也漢王陽為益州刺史行部至邛
郲九折坂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乗此險竟以病去
及王尊為刺史至坂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為孝子王尊
[001-61a]
為忠臣予以為叱馭是也王陽旣為刺史將指行部謀
身可哉予所為評其是不者方今庾嶺南談者以為偏
且逺風氣異中州仕者不欲往往者又欲不久居故於
其職業無憂且勤之心由是民俗日益荒陋倘有賢刺
史如王尊者忘其身不怠其職為朝廷剪虵鱷之暴横
均雨露之偏枯易其荒陋納諸良馴此誠南粤大幸也
予耳目所接者廣東廉訪使者如王陽以病去者多而
叱馭者少官吏積玩赤子或為龍虵朝廷乃命河南行
[001-61b]
省左右司郎中鄭公為使甦息存全之唯公慷慨直前
不以偏且逺為疑也夫其恭上命如此軫逺民如此祝
融海若效祥介祉必矣而何火堆炎嶠之足憂哉或又
言風氣與中州亦不甚異食有海之百物果有丹茘黄
蕉花有素馨山丹其人少爭訟喜游樂使者無以南粤
視之則嘉政美俗與江東西閩浙不異自公此行始矣
送張伯高郎中紹興路總管序
江廣地方數千里出鎮者貴戚近臣政令惟元僚得可
[001-62a]
否之至於和如鹽梅諧如宫商相臣之名美而逺邇迓
衡元僚之志展而丞庶蒙澤若此豈易能哉予讀左傳
國語見鄭公孫僑凡貴卿顯諸侯獨能開導調揉使底
於道意後世未必有繼之者來江西昉得伯高張公公
持平守正審情切事中於時病合於人心予非彊附之
古人蓋今人旣弗及矣雖然言出而人孚者必行孚於
人者也公孫僑曰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
名之難伯高從事斯語蓋久毫饋縷謁揮斥户外以故
[001-62b]
上而敬下而順雖有牴牾卒皆信從若此豈易能哉異
時雍容廊廟訏謨定命逺猶辰告吾知齊賢士遜輩不
足為伯高匹也公被璽書牧㑹稽行有日兩道官吏士
民愁蹙失據而相臣尢戀惜之昌黎送陸歙州曰歛此
大恵兮施於一州今其去矣胡不為留似為今日發然
予謂人之戀公者猶負暄者之戀冬日也方暘谷初升
光景下燭則牆隈舍畔有私其燠者倐然正中遐邇畢
照則向之私其燠者亦無不被焉江廣㑹稽猶牆舍畔
[001-63a]
也冬日之愛旣先曝而美矣他日公訏謨廊廟尚得與
六合八荒同此美曝而安用齎咨涕洟為哉公之行也
俱士為歌詩以著去思而謂某曰予盍序其所以不得
辭
陳文穆收堂序
三代而上書不多而聖賢多三代而下六經諸子百家
梓刻日傳萬紙書不少而聖賢少夫何故收書者貯之
庫笥而不貯之虚靈之府神明之舍故書自書人自人
[001-63b]
此大患也饒康山陳氏宋初獻書一監賜號清白處士
後嗣子孫決科預薦世為清門收書益富陳君文穆之
尊翁扁堂曰收而又以名君之子於是江東西名人勝
士題辭賦詩美之甚衆復扳予言予謂書載聖賢之言
行為多孟子曰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此言
豈欺我哉中庸論學而知之者以博學為先則書非兼
收不可以篤行為要則徒收烏乎可予嘗陋李淑邯鄲
圖書十志五十七類而其所以訓子孫者曰汝曹善承
[001-64a]
之世守之毋為勢奪毋為賄遷噫豈有博學篤行明彊
之君子而可以勢與賄遷奪其書者不飭之以其本而
防其末如李氏之云書直玩物爾嗚呼恡矣昔彭世昌
謁考亭問所為來曰象山書院陸先生不曽藏書此來
為求書考亭曰緊要書能消得幾卷何必役於物此言
真有味予老矣不喜為無益之言因君扳予言不覺傾
寫及此此以三代人物期陳君父子也豈不得其所欲
也夫豈以予言為厲已也夫
[001-64b]
送陳質夫察院書吏序
若稽古漢陳咸以劾石顯聞唐陳公以斥廬杞聞宋陳
瓘以彈蔡京聞指佞觸邪一姓擅之為宇宙瑞物盛哉
任風憲者可不企齊而况有媯之後乎陳君質夫行介
潔而材敏達從事湖南北江西憲治風軌卓然選陟為
察院從事六察之柄得玉雪其躬者佐持之斯宜稱矣
江南自孫吳來中間自為國前後垂五百年其材非不
多然躋世小康亦無幾爾豈物衆地大平治之不易哉
[001-65a]
聖朝奄甸東南分三行省而一行臺董正之其嚴且重
可知也江南之望平治者獨盻盻焉於此又可知也年
來冠豸乗驄極天下選人謂鶚横秋鳳鳴陽凡所建明
若重名爵澄吏籍令人耳目蘇醒質夫此時執簡泚筆
以先後之如王良造父駕輕車就夷途而飛黄騕褭為
之驂服也積日月厲操行一旦有官守言責於子康慶
復瑩中三君子有光必矣君行有日學校朋游為歌詩
送之而虚卷端以告之曰子宜序予知質夫久雅欲薦
[001-65b]
君家所有以為祝規不復辭
寛居胡先生文集序
辭所以析理辭修而理明是以謂之文也後乃有追琢
組繡以為工者未若四十年來詭經反理鈎棘斷續罵
譏調笑之甚也予於江西凡三至慨此久矣若寛居先
生之文雅麗光潔激昂曲折理未嘗不亘其間蓋卓然
獨異於並時名能文者之文也夫萬形皆有弊而况空
言苟無理以本之欲其不朽得乎先生之文族婣旣鋟
[001-66a]
傳之其外孫羅君扳予題辭予謂不求人知而求天知
不求同俗而求同理此先生四十年超然異於人者如
愚喜拙綂緒在焉先生賦之此天理融一之驗謂斯集
不長留儒林文苑余弗信也
送李粲然崇仁丞序
聖天子設科擢用海内孝弟忠信文學之士嵗戊午康
山李君粲然中其科調撫州崇仁丞蓋自漢至唐宋無
不以廷對入官為榮雖尉簿凡刺牧無不興為禮恵利
[001-66b]
足以及民禄足以逮事育故榮也今頒禄不如古往往
空乏其身事涉興利除害官長洎典案牘者輒能拂亂
吾所欲為雖苦心志無益他日以事詣府吏摩以肩不
顧揖庭立與府史無辨督賦役懼失期㑹則勞筋骨餓
體膚無不有矣方李君未收科時饘粥之養魚菽之祭
可無外求味先聖之遺言探六藝之微㫖有以足其樂
於已乃今一旦去士君子之林而夷於府史之間捨自
肆之安而踐乎拘迫之地若此者其足以為榮邪雖然
[001-67a]
此孟子所謂増益其所不能而異時勝大任者也子夏
曰仕而優則學先儒謂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
後及其餘予願君暫息乎其已能者而勤乎丞之職業
身雖空乏而毫饋縷謁絶之益嚴興利除害彼雖拂亂
吾所為吾終不相與得罪於民寧勞筋骨餓體膚而不
使失期㑹夫如是則榮雖不足藉而辱旣逺矣天理不
可冺公論未嘗瘖錐穎呈露聲實流聞而大任於君乎
屬必也夫市獄賄政搰泥揚波四目四聰電視霆怒故
[001-67b]
設官取士為蒼生一洗之李君可不欽承乎哉唐循吏
李素立蒙高祖恩顧特異有司擬雍州司户帝曰要而
不清改擬秘書郎帝曰清而不要乃授侍御史後竟封
侯此循吏大任之踵武今日之不足於榮者安知異時
不赫赫於天下後世乎
送方方山教諭序
邑教諭方山方君専席五年偶予入湖北憲幕校文江
西繼又提舉江西儒學未嘗得從容接緒言也予方致
[001-68a]
其事而歸則代君者至而君且謁選去矣廣文官冷而
邑學尤冷惟講學為宜書言惟斆學半予不知君自程
督何如然望眉睫比五年前益和粹篤實且教鄉邑甚
不易能使雅人勝友爭為詩以惜其去則講習之相悅
可知矣君去此必為正長古者仕而學學而仕相為無
窮其學也非章句誦說之謂其仕也非富貴利逹之謂
立人達人學即仕也尊美屏惡仕即學也由正長至郡
博士非有獄訟求情察辭之勞可以大肆其力於學學
[001-68b]
進矣仕未進猶進也仕進矣學之進者未至焉猶未進
也昔乾淳間方公崧卿由教授越州後累秉麾節葉水
心稱其博於儒而以吏得民此仕學兩進之模楷方山
君尚企齊哉異時再望眉睫尚得以學古之疑仕今之
難質於君而賀君之進也
重贈董仲縝序
董仲縝初奉省檄補府佐吏也予序贈之詳焉不意小
却補州佐史三年未嘗箠楚塵埃間非廉勤疇克爾州
[001-69a]
乃復舉之府斯舉也可謂不蔽賢州名人勝士詩引筍
束俱以介潔材賢稱又可謂賢賢也昌黎謂下不求其
上上不顧其下故高材多戚戚之窮盛位無赫赫之光
予尚惜其論未大也苟温飽則不戚戚矣豈下求其上
之志哉獨范史贊王龔能推士曰士進則世收其器賢
用則人獻其能能獻旣已厚其功器收亦理兼天下其
利傳而人莫之先豈同折枝為長者以不為為難乎此
言真有味也予評仲縝孝似召南不謀利似仲舒彊直
[001-69b]
似宣能計䇿似昭能獻替似允不特府佐史之器也前
太守失於舉用當是時殆同於折枝而不為也然猶可
誘曰試其文未試其行今歴試而無不可昭昭矣按王
龔為汝南太守好才愛士首舉黄叔度陳仲舉袁奉高
獨叔度不屈仲舉後至公輔汝南亦司空太尉以功名
終盛位有赫赫之光莫汝南最故併為今太守願之不
特為仲縝靳一顧也仲縝將需次於府與客訪予林下
將筆此重贈客曰仲縝文儒今秋賦在即子不作之使
[001-70a]
與鶚書乃贊之使參鶩行子何說以解衆惑邪予曰王
諶有言山澤不必有異士異士不必在山澤試之場屋
者言也試之官府者事也夙夜之學疇昔之志傾寫於
數刻之試而胷中未嘗有一日效官之備也政體諏於
吏可不視其僚自受爵之日為學製之始比於試官府
者固若駕輕車馳康莊矣禮曰儒以道得民要在均之
以道得民爾班史傳循吏六人龔遂召信臣明經甲科
而文翁朱邑皆郡太守史後世豈有優劣之者哉客語
[001-70b]
塞因並著語客者為贈云
送汪子磐山長序
歙為江左名城汪氏為歙甲族宋炎紹間汪氏秉鈞持
樞者接武盛哉蓋黄山秀竒甲天下其靈異英特之氣
磅礴鬱積鍾毓如此汪君子磐先大父高文邃學芥拾
科第而弗克顯融融在子磐父子不疑也君來長初庵
書院凡七年齋榻幽獨簞食瓢飲晏如為文務去陳言
劬書劇嗜炙模模範範學者無間言一旦代者至由是而
[001-71a]
官吏部由是而第奉常蓋七年者其學之嵗月而自今
日已往皆仕之嵗月也雖然古之學而仕仕而學如車
兩輪不容缺一方其學也非章句誦說而已修齊治平
之本禮樂刑政之經觀其㑹通所以仕也及其仕也非
富貴利達而已去就進退之節經綸參贊之業時措從
宜所以學也若夫學焉而以入仕固今日所不免惟其
得之也遂以為旣足而不復知古者之仕而學或知學
矣而所學又非古人之所謂學是以植立之卑成就之
[001-71b]
陋雖貴窮人爵而不足以副蒼生之望厭士大夫之心
也然則振起山川之消歇張皇紱冕之缺絶第一等爵
雖不可必第一等人在我而已學而仕仕而學古之學
者何為古之仕者何施在子磐加之意而已君之解組
也邑名人勝士爭為歌詩寓懐賢惜别之意而予拙不
能詩姑繹古人學而仕仕而學之㫖以致切偲之助儻
不以陳言視之又以其仕之嵗月為學之嵗月則君之
所至其可量也哉
[001-72a]
太原族譜序
太原族譜者王君聚翁所作也王以爵為氏虞媯殷子
周姬之後皆有王氏而瑯琊太原之王則周靈王太子
晋子宗恭之後也其後僑居江左族尤碩蕃今譜斷自
歙來徳興者為始祖而繫之太原者著始祖之所自出
也禮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古有大宗以收族今
宗法弛猶賴譜可以收族也人之言曰宗法弛故族不
可收以予觀之所謂弛者特無采地之入以世世合食
[001-72b]
序昭穆而已其異邦來徙居者即所謂别子為祖者也
其長子則繼别為宗者也長子之長子世世承之所謂
宗子所謂百世不遷之宗也或宗子而無子則族人當
擇近屬昭穆相應者不論貧富以之承宗而共宗之宗
子沒則族人皆為齊衰三月如古禮可也其始來此邦
之祖伊川程子則以立春祭之必宗子而後得祭以予
觀之斯祭也族人皆不可不與不可怍於豺獺也莫若
三月上旬筮日即墓而祭族人畢集因序昭穆或宗子
[001-73a]
之力弗及則族人協力具饌而宗子主之胙必均於貧
不能具者如此亦足以尊祖敬宗收族矣若小宗則自
斬衰而盡於緦麻今之五服之内是也蓋去始祖世數
旣逺則不必有小宗四也予平生最病蘇明允族譜引
曰無服則親盡親盡則情盡情盡則喜不慶憂不弔則
塗人也又申之曰至於塗人者勢也勢吾無如之何也
斯言也兒童熟諸其口往往視族人無服者若塗人為
當然矣此大不可也譜引又曰唐長史味道刺眉州卒
[001-73b]
官一子留眉眉之有蘇氏自此始而譜不及者親盡也
曾不思此所謂别子為祖子孫百世承之今不特祭不
行而譜且不及可乎民吾同胞情可盡於族人乎親可
盡於始祖乎今太原族譜出蘇譜逺甚其大宗可考而
知也欲植宗法在舉而措之爾王氏自鹿鳴先生以詩
禮傳家可齊公又參扣朱吕二公遂悟朱子全盡心體
之微㫖為能蛻俗學而探聖傳文獻相承至今弗墜故
聚軒君修譜體道君貽書以序引屬予其惇族厚俗之
[001-74a]
意亹亹不能自已可謂賢也已嗟夫如蠻如髦我是用
憂學而不知道者且不免而况流俗之蚩蚩乎風雨如
晦雞鳴不已二王君可謂豪傑猶興者豈無聞王君之
風而興起者哉人人親其親長其長予因王君於斯世
尚有望也不欲以無益之言塞請乃揆夫尊祖敬宗收
族可行於今者而併著蘇氏之失使覽者得詳焉其於
惇族厚俗或小補云
信州路邁珠總管刋陳古靈諭俗文序
[001-74b]
人之有生雖與物同而四端萬善根於心則與物異或
肆情恣欲失其恒性則是天形我以人而我物之也人
無以異於物則民彛大冺亂矣帝興王起設官以為民
極政欲使斯民率人之道而異於物爾然所以為人之
道各具其人之身故曰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者教行
則刑不用也世逺官媮牧民者惟簿書期㑹以為大故
及陷於罪則稽法律以治之豈所謂以人治人者哉廣
信總管簡齋公慨然念彛倫之斁不可不叙舊俗之汙
[001-75a]
不可不新取古靈陳公諭俗文暢闡而警教之以人治
人其言反復諄悉可謂得新民美俗之機要矣紹熙庚
戌朱文公守漳州嘗刋此以諭其州民簡齋公系出高
昌地相逺世相後行乎東南若合符節先儒謂四海之
逺此心同此理同千古聖賢未嘗異者豈不信哉矧上
饒號稱賢俊所聚義禮之宅扶植遺緒為後生法豈無
若徐斯逺韓仲止趙昌父其人今幸得賢師帥警教於
其上興仁興讓從今日月冀矣豈但簡齋公匹休朱夫
[001-75b]
子於此邦有無窮之聞無疆之教思而已哉
送彭幼元贊府序
幼元彭君丞徳興清標出俗能幹絶羣邑人士揚推美
實謠來暮而歌去思渠渠娓娓謂君不負丞至元以來
未有也恭惟聖天子越度百王合徳堯舜思得真儒臻
至治以孔曾思孟暢闡堯舜禹授受心法俾大漠流沙
之外皆得通習而舉任之自有載籍以來未有予忝校
文庶幾得不負天子不負所學者今幼元不負丞非不
[001-76a]
負天子不負所學不能也予評幼元不負丞崔斯立未
免負丞何故幼元任理與長官爭可否棘棘不苟同文
書行必當理然後涉筆署苟不當署吏睨曰當署幼元
鞭之矣斯立一躡敝跡日哦二松間直尸素爾雖然崔
斯立未免負丞自謂不負故度越之易也陸敬輿不負
所學誠不負故企齊之不易也唐賢宰相多矣獨敬輿
者胡致堂推為洙泗之徒真西山斷其有宰相之學惟
其所學醇正淵浩故其正已格君謀國用人如發敖倉
[001-76b]
以賙貧乏如決江河以灌下濕沛然無不足也幼元知
企齊之不易而向往步趨之不置豈有不及者哉相天
下與丞一邑位雖不同而理同窮理者為學之要任理
者為政之本吾知有理而已壓之以丘山而身不屈戰
之以虎兕而色不變而况宫室妻妾所識窮乏者之瑣
瑣哉此不負所學之大端也不負所學斯不負天子矣
四十年來東南士或消聲林藪或未忘爵禄然材學兼
茂者亦無有幾人故東南之人望日以輕予甚病之今
[001-77a]
幸科目搜真儒使得敬輿一二輩則科目重人望丘山
東南増氣矣故凡以科第奮者予同一欽遲而尢在幼
元也幼元之解組也旣過予别他日以書來曰先生不
容無以教之故以尤欽遲者勉焉尚不使予為空言也
哉
送徐方塘上林簿尉序
曾南豐言南越偏且逺與中國通已千餘年而風俗尚
陋葢吏者莫致其治教之意此論誠然然以予評之豈
[001-77b]
獨吏之非賢哉自唐以來猶未免鄙夷其地守令以遷
謫往者十六七幸而得韓退之栁子厚則陽山栁州幸
甚而不皆二公也非遷謫往者則東西二大府自辟除
視情分之昵疎而賢不或不暇擇故居官者大率苟且
無憂且勤之心所以入中國千數百年而其俗尚陋也
皇元奄甸東南五嶺南無復遷謫往者三嵗則擇胷中
有氷鑑者涖以御史擇人而授命旣下則給驛以遣此
事度越百王聖人能以天下為一家皇元無閒然矣延
[001-78a]
祐己未外銓而同姓叔父方塘公以欽州教授轉而簿
尉上林公學邃材高幾於君子之不器而不得實用聞
命下汎然不為喜聞嶺南風土之異漠然不以為憂聖
賢用則行先民老益壯公兼有之昌黎所謂真知輕重
大丈夫者公其人矣聖朝所以化民善俗者得公真不
負也然則為越人洗其陋俗而同於嶺北其事出千餘
年之表在公此行斯越人之幸也夫公之行恒所往來
者皆為歌詩餞行而明善猥不能詩故為之序以賀越
[001-78b]
人云爾
芳谷集巻上
欽定四庫全書
芳谷集卷上 元 徐明善 撰
序
贈唐君序
人日飲五氣以生猶魚之於水不但得於賦受之初而
已或謂氣行於天與吾身不相闗者定非精於性命者
也古人有見於此窺五緯推稱以考一身休咎往往十
得其六七而醇儒莊士或羞稱之非以是為不足信也
[001-1b]
貴居易以俟命也近嵗科廢士匱率假是以游往往不
能精盱江唐君號庭竹士之業旣精而窺步尢精蓋後
漢有唐子産者明易詩書春秋而尤好星占其原深逺
矣君將假是以游而不能不以醇儒莊士羞稱為病諗
於予予曰子游奚病夫士不得兼善久矣方今富貴者
不奪不饜或卒以賈禍拜塵炙手者皇皇然所覬或卒
不可得若此者滔滔也未有深明其故者君儻推其定
分以告之使一一安之若命而人人皆君子矣窮不獨
[001-2a]
善君殆庶幾而君奚病君曰是則然矣彼若信不及奈
何予曰信不及彼終必病之非君病也姑以誠告可也
若夫蓬蒿環堵之中有匡坐而弦曳縰而歌者君不必
進君之說懼能病君自失而走但記姓名還以告我
從軍詩序
軍旅有詩尚矣風有小戎無衣雅有采薇出車是也詩
言志志帥氣姑即四詩而論其志氣則采薇出車量敵
慮勝者也其氣和以平小戎無衣無懼者也其氣剛以
[001-2b]
決和平者其漸微弱剛決者其究盛彊誦其詩而天下
大勢之所趨可知矣曩時東南士峩冠緩帶軍旅事一
付老兵久矣不復有横槊之賦余讀羅逹泉從軍詩芒
銳粲發必往無懼卓然特異於寛柔之彊夫不狃於習
不拘於地者豈非負過人之才者哉先民有言天下治
地氣自北而南抑氣機之觸有不自知其然而然者哉
功名隨世而就若君者偉矣雖然清廟我將和平之積
也剛決者不足進也方今聖朝偃兵尚文比隆三代將
[001-3a]
不復煩君以軍旅之事矣佘謂君宜抑剛決而進和平
以鳴國家之盛此一時也詩云詩云從軍云乎
送黄孟博序
葉正則稱黄台州詩詞高妙之語非子耕所能乃魯直
遺墨散落收拾未盡爾比來豫章聞見台州文墨一二
信如水心言恨生晚不及拜之一日孟博黄君過余形
臞而神壯氣和而志肅其詩清麗遒切其結字翹踈家
雞之雄也問之則涪翁六世諸孫而台州之曽孫於是
[001-3b]
亦疑非孟博能此乃子耕遺墨散落收拾未盡爾且祖
父之望子孫豈不欲其克肖而往往不能肖者何也詩
云無念爾祖不能肖者不知念爾今孟博心聲心畫酷
肖如此其念祖之勤何如夫如是雖謂子耕今存可也
豈必以子耕文墨散落未盡者疑吾孟博哉君不逺數
千里來省丘墓悵然有反築桑梓之志語及萱竹荒涼
文獻泯落輒涕出悲之斯念也詩與字之工固其麤迹
也涪翁蘇從也台州從朱文公游在高弟子之目其學
[001-4a]
粹矣君念之久矣君返松陽寓所有日來别且徵言蓋
余家東湖公君家自出自忠愍而上丘墓故相鄰余秋
半當解組即往拜墓下泝明月酌雙井東望候君君尚
及從余於彼乎豈其使余獨也乎
送李尚書序遹/祖
至元二十九年春上將征海南島夷命行省具舟楫戈
甲弓矢無敢不善於時東南自曩嵗征日本交趾疲於
需役由奉命者挾威濟欲所至侵暴民大懼復然往往
[001-4b]
重足惴不自保而尚書李公寔來温恵謹潔不亟不徐
凡取之民者戒郡縣即予直材隨所産不責以無有工
用所長不彊所不習時其飲食而巡督之民忘其勞未
三月悉具艨艟完堅犀鐵精良軍無乏興人乃大悅嗟
夫使曩者奉命者其意慮設施與公不異安得東南兆
庶瘡痏至今未合哉易旣濟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
小人勿用如公者不惟不侵暴之猶恐傷之斯不謂之
君子乎聖主於是有合旣濟之義矣公之來也顓軍旅
[001-5a]
事宜不遑俎豆而朔風夙駕頖宫展敬禮殿進止不失
尺度對諸生誾誾觀公之志尚如此又知躬行君子亶
出平素而非苟然異於挾私濟欲者之為也竣事還都
諸生服公徳美為歌詩以送之而郡文學徐明善為之
序
周自昭文集序徳老/
予友臨川周君自昭父胷懐灑落與之處者怨欲自消
其長宗濂帑庾不私毫粟凡經訓傳記上下累千年胷
[001-5b]
蟠不可量數為文如颷至霰集下筆不能自休閒與予
共吟事予哦咀末就而君詩成大好大槩不為竒險而
新美渾然使讀者如步春風閱韶景桃李之艷蕙蘭之
馥映照迎將初無異覩而賞趣自不可盡也唐人謂心
正則筆正豈獨筆哉言者心之聲也聲者言之衍也雅
正之文必君子能之爾其義趣氣和其趨偭不差其憂
歡得失不異其規矩繩墨不犯斯足尚也若君文是也
近比以文鳴者往往浮險蕩譎後進靡然尚之蓋人心
[001-6a]
之變有足慨者豈文當爾耶予文不逮君序不足増文
重而君之心予知之夙也世有不求同俗求同理者讀
且評焉予言豈虚也哉
送李君序英/
章甫逢掖之士仕州若縣者得行其志鮮焉獨官於學
者在守先聖之道模範後學比於他官無所屈志故賢
者求自試不為過今鄱陽教諭李君學富行修詞翰人
尢賞重余命季弟受學如大匠之於木立就繩墨知其
[001-6b]
於教事最習也今年余客金陵君不逺千里來㑹提舉
李公檄教諭鄱陽以歸夫學富者不獨善其身行脩者
必兼淑其鄉守先聖之道模範後學衆咸推君宜為歌
詩餞之君徵余言粤自杜子美有廣文官冷之句後之
學官率以自名寄不滿之意余意不然夫已人之師也
聖賢已之師也孔孟憲言無富貴之澤典謨大訓非温
飽之用飯疏飲水陋巷簞瓢萬世之謨無以加焉則官
冷宜然自名以寄其不滿者非也今之為學官者其教
[001-7a]
不能植其志有所撓往往不堪其冷而然或謂鄱陽學
舍舟如學廩罄如懼君習聞官冷之說而未果肥於義
勝故以前說進風奚必舞雩有芝山之高浴奚必沂水
有鄱川之潔雲移花落妙寄悠然春煦物茁冷復何有
余他時泝流而返接鄱之士可以知模範望君眉睫可
以知志行矣勉旃
送王廷瑞序
南粤去京師萬里風氣異中州故仕者輒不樂往以余
[001-7b]
觀之出而仕者豈為身謀哉去天旣逺雨露偏枯宅土
最窮蛇鱷暴横同吾胞與無所困極士大夫安得恝然
於此皆曰吾不樂逺宦將如逺民何意必有官數千里
外如出户庭知有生民之休戚不計一身之便否者矣
聖朝一視同仁加恵逺方四牡咨詢接於卉服慎簡使
人及其僚佐而王君廷瑞以廉能選為憲幕長余約同
僚餞君先往問行期君據巨艦欣然雖童稚皆躍躍有
喜色余送逺宦多矣未見如君者此不待下車運籌帷
[001-8a]
幄出教條而南粤之民悦極而舞如在目中王君賢矣
哉余又聞南粤雖號僻遠然食有海之百物果有蕉荔
之屬異香奇卉甲於中州居者不覺其陋况君意輕嶺
海以惠遠民山君川后效祥致福夫何患之有昔王子
貢行卭郲九折坂叱其馭曰驅之君之慷慨此行不猶
是耶乃序以送君以賀粤人
送李徳隆僉湖北憲司事序
天地恒而已矣四時日月終古不息何恒如之故人有
[001-8b]
恒心官有恒守不可失也一失其恒為巫醫且不可况
天吏乎聖朝地跨四海官倍前古慮郡縣不恒牧而賊
不恒廉而墨則改立肅政廉訪司以糾治之所以欽天
恤民為萬億年永命之本匪徒新其官稱也然人直謂
官稱雖新風采猶故何哉余讀書見武王誥孟侯冦攘
姦宄曰速由文王作罰刑茲無赦又曰無或刑人殺人
然則諸侯果何據乎蓋有天下者慎罰敬刑播告之修
類皆如此决非使諸侯弛罰刑也聖明在上其揆一而
[001-9a]
已矣由此觀之居是官者儻昧斯義易恒心失恒守異
時上赫然震怒斥曠敗汰罷軟豈曰或承之羞云矣哉
今僉司恒莊李公必不然公清作玉雪明侔水鑑仇奸
疾汙出乎天性剪荆棘搏虎兕視之無難故自筮仕至
今常為風憲人物稱首余方慨此一時也居是官者往
往仍前懦戢新猛曰非我也安得心恒心守恒守者振
而興之而公適被璽書光華之遣自今以往貪吏黠胥
沛然以為得時者不可以無忌憚矣公嗜吟多快句乃
[001-9b]
今按行騷國洞庭九奏沅澧衆芳將悉付筆下然不為
公願之者欲人知朝廷清明賢使者得以展竭材力不
復自晦於文酒間也公在臺幕掾倚以為重故皆榮其
遷惜其去至於遂南陔戒養之喜無四牡將父之歎人
尤以為榮為歌詩以餞而屬予曰子宜序余聞之孔子
得見有恒者斯可矣今幸得見之雖不幸繼今不得親
而炙之深幸聖朝克用常人而湖北之民被有恒之福
澤也是為序
[001-10a]
送趙顯之序
至元庚寅余教授洪都顯之趙君亦來長郡幕朔朢必
宿駕在泮魁岸秀整如雞羣鶴甚異之往時郡博士與
郡官僚數往來為綢繆余最簡出未嘗詣君君過余啜
苦茗徑去其交疎矣然洪士議於校者詡君清如出一
口故知君之深無過余者明年乃同掾行臺又明年中
執法以君風裁絶出剡上為浙東憲幕長華其遷而惜
其去者不獨余也將行徵言余謂經紀政令歴閲簡書君
[001-10b]
之職然爾夫洪都仰觀省閤廉車號為繁劇而君獨甚
宜其官清之不可已也如是乃今據一道之上游出令
而鮮所受令佩素清以往豈不刃游餘地也哉幕中之
辨無過而激也無不及而同也惟其是而已若夫截濁
浪之奔鯨驅塞道之長豺固有持神斧者異時海右澄
清最諸道民曰使者使者曰元僚實善助我丕休哉余
言如此則又為詩四韻以倡凡餞君者詩曰三年氊冷
豫章城書眼逢君百倍明憲府已倈新掾重籌帷長説
[001-11a]
舊僚清蒼官挺挺烏同集碧宇迢迢鶚獨橫我合故山
看白石相煩洞裏約初平余先世自金華/徙分寧故云
送李可行光澤縣尹序
天下者一邑之積邑有仁令天下之平不難也今之為
令者往往以民為贄而達其身以民為飱而飽其家爾
不爾者十無一二焉何獨無不忍人之心邪子曰君子
學道則愛人今之學道者不多見則溺於利欲而不知
人之當愛又何足異哉至元甲子予為吏行臺可行李
[001-11b]
君實先予言寡而當於理公退唯子朱子集註孔孟曾
思之書研朱自勘而已予歎異之因論涵養省察之要
為君自此雨屐夜燈相從以講切為事非他人口耳云
者予愛敬焉又明年秩滿令閩之光澤行有日求贈言
夫為宰在於學道愛人君講習夙矣必與今之為令者
異視民如身恐其傷不以為贄視民如家恐其匱不以
為飱政平訟理光澤為治邑放之他邑而準天下可平
也予何言哉雖然學不可以已愛人仁之一事非復其
[001-12a]
初之天而全體不息者未仁也涵養省察須臾有間而
仁或幾乎息矣然則君有人民社稷之重未若仁以為
已任之尤重也君勉乎哉子夏曰仕而優則學此姑愈
於得人爵而棄天爵云爾其言有弊不可不察也君之
仕自此始予懼君信斯言而學有須臾之間故瀆告云
爾
送别劉正卿序
今之吏所尚者材也明法律銛刀筆鋭於事而給於言
[001-12b]
凡官長所欲為如手足之奉腹心不待發聲徵色若此
者所謂材也然余求之古設官分職以為民極府史胥
徒在焉極者標準之名也民望以取正者也則古之吏
又未必專以材選矣古之吏不可見若余友劉君正卿
則異乎今之吏也異乎今必同乎古故予獲交劉君雖
古之吏不可見不恨矣君溫良清慎余嘗詣君見其穉
子有恒飢凄凉之色而不以遡人其臨事從容反覆必
叶理應法而後止其與人交未嘗一失聲氣然為和非
[001-13a]
為比也君之徳可尚如此余與君聯曹案牘視君為簡
而嘗若不給異時他掾謁告君兼二文書填委披繹決
遣不終日硯席蕭然人或慰君賢勞則俛顔微笑示不
足説然則君之材亦不可及矣秦誓截截諞言與休休
有容此材徳之辨也夫以小戎無衣好戰用兵之俗宜
其所尚者材爾及穆公一旦為子孫黎民長遠慮則其
言如此夫子序書而進之典謨訓誥之末他時傳大學
平天下者又深取之豈不深切著明也哉然則如君者
[001-13b]
以之綱紀風憲貪汚之所以革以之布宣徳澤困窮之
所以蘇信可以為民極也曾謂聖代而使休休有容者
陸沈乎哉余知君最深而懼人之知君淺也故序以驗
好徳者因以識别
書隠詩集序
自墳典丘索以來世益遠書益夥仕者雖欲博不暇也
必隠者然後能博出處君子之大端經著其義史錄其
人論世尚友得仕與隠之權度焉非時冒進者書有不
[001-14a]
博爾必博者然後能隠隠而書愈博博而隠愈確萬君
之號書隠豈苟然哉君又以書之菁華芳潤釀而為詩
灑落曠遠有物外之適讀之使人意消彼戰蝸角官蟻
柯者欲求一語近似不可得逋野無間然矣或曰身將
隠焉用文之萬君書隠而詩鳴何如余曰子推之隠也
有怨焉怨而文宜不可萬君動天機之和鳴獨善之樂
慨想夫古之求仁得仁者而永言焉雖聲滿江湖使讀
者疾愈傳者紙貴非隠之疵也昔人謂皇甫謐書淫當
[001-14b]
魏晉間終身不仕所著帝王世紀高士傳等書並重於
世吾方於萬君有望不特貴其詩而已
送劉季和序
古者師不往教今往教矣唯童子未能從師於遠則就
而教之雖不槪於古尚宜於今也古之弟子有久不省
親者師督之今之弟子不越鄉而得師則無久去其親
者獨循陔之念為師者自不能忘則反為官守所拘莫
遂也然則往教殆不可哉余鄉校有小學官為置師而
[001-15a]
劉季和實來居數月一旦貌甚戚叩之曰唯親之思也
越月告行期曰必親之省也非有督之者也督之者心
也心為嚴師其此之謂乎且庭闈之念人心天命之正
也拘攣於官守者遏其命之正也今季和躍然於此可
與入徳矣季和嘗從余問中庸大㫖余謂此在深體黙
識知行並進駕説無益今觀於此然後余之言可出也
中庸曰其次致曲曲能有誠先儒謂從其善端發見之
偏推而致之以造其極是亦聖人之誠已且舜武王周
[001-15b]
公之孝根於天命之性者與季和豈有異乎天不異而
人殊何尤君勉矣毋足乎一善而弗擴也毋安乎一能
而弗進也千能萬善日亹亹焉而不敢已此中庸之㫖
也果能此道則生君之前者且將以君為師有講習之
説有朋自遠來之樂其視效一官招諸生不猶外物也
哉
送傅啟心序
班史志陰陽二十一家三百六十九篇而談天衍所著
[001-16a]
百有五篇然則推序五徳考定正朔明國之所尚民之
所宜與所忌畏者達之天下昔者非瑰偉奇佹之士不
能創而傳之也周末學廢不復取士獨孔孟與其徒不
以窮塞易意講學自若降是則往往棄去為諸家相雄
長若衍者是已余里傅君啟心儒家流也聖朝方選士
為郡縣學官然爭進者彌衆君度在儒伍中未即滿志
乃博習陰陽之書郡舉之部使者加察詳焉中其科里
之士方幽槁白屋而君行即待詔金馬門君真奇偉之
[001-16b]
士乎哉異時志陰陽家君當前列矣君將北上來徵言
予言如此客有笑於側者曰末哉子之言也昔天以良
弼賚商傳注有言自天而降他時又遺世不死麗乎天
上今東維箕尾有星晱睒尚髣髴植鰭之狀也其精氣
注毓在乃後人寔能以神靈震動中外徑取穹顯復如
夢賚則初菴集賢公是已君其宗英又將繼起今子不
以瀛州平步為君願而以稷下高談為君儗彼稷下又
何足以稱揚哉予亟起謝客曰非所及乃并著客之言
[001-17a]
為贈
敝帚詩集序
景定元祐間雲心龍山兩張公出取科第如彗汎畫塗
其文旣使人視若兼金萬鎰之重餘事清吟快句揮灑
迅逸爭傳寶之余方童子恨不望塵而拜也厥後龍山
翁誤比南容辱收愚陋則雲心翁沒已久而其家如坡
潁之有小坡則養晦是已日月幾何雲龍俱遠余獨處
林下每與君共誦山谷贈張壎箕帚白頭之句未嘗不
[001-17b]
凄然也君以其蘭畹敝帚集示余徴言余於君蓋如久
與蘭居穆然俱化視前後序者發揚蹈厲不一乃復引
卷疾讀則又清風脱至鼻觀深省蓋君有亢爽之韻故
其詩超而不卑無華腴之習故其詩潔而不塵自科輟
以來攻律絶者蠭出君才豪思熟筆陣獨掃後出往往
辟易吟社抄傳紙價不知增幾金則君詩真千金矣豈
衒敝帚為千金者然余嘗繹敝帚之義蓋不止如諺所
云者物無不敝而帚之敝敝於灑掃也詩曰夙興夜寐
[001-18a]
灑掃庭内尚其敝也又曰弗灑弗掃譏不敝也吾黨之
士推此義以朂已而以聖賢貫道之器内以治心若灑
掃然隨塵隨掃必敝吾帚可也新若手未觸奚可哉知
此則本原之地日新無窮而君之詩益超益潔矣使雨
兮灑塵登天兮撫彗昔之滋蘭九畹者如是是以為君
願之云
送萬伯亨郴州教授序
魯衛多君子互鄉難與言以地論人由來遠矣王勃謂
[001-18b]
洪都地靈人傑余昔忝都授見其俊秀林立溫文重厚
如龍溪萬伯亨甫者蓋彬彬焉信乎靈傑也余索居林
下七年輒想其人上下其議論江山悠阻一俛仰如再
撫焉癸卯冬來京師邂逅伯亨甫余喜可知明年伯亨
甫調教授郴州以歸余又益喜夫洪去郴遠常調而且
遠余益喜何也郴之為州昌黎嘗稱其山奇變其水清
冩又言金銀丹乳橘柚竹箭千章之名材不能獨當奇
也其清淑之氣磅礴鬱積必有魁奇忠信才徳之民生
[001-19a]
其間由是觀之其人地豈下洪都哉以余之不忘洪都
知伯亨甫之不戚戚於郴也教授官卑而任重綂緒吾
當傳規矩吾當施其或傳而莫吾受施而莫吾承皆難
與言之比雖地近其又足喜耶且古者師不往教今命
往教雖有魯衛不得擇而處也乃今其師洪都也其徒
郴也其傳易受其施易承吾為伯言甫喜而豈徒哉往
年余輔使者之安南舟過郴口恨不得窮其州之觀今
伯亨甫之往也將寄吾目焉童冠追隨選幽勝搜偉怪
[001-19b]
願如栁子厚記其山之最者錄以貽我
送黃伯善序
東南涵濡聖化三十年矣科輟士散賴命教猶古窮鄉
陋閭有不怠士之業者必之都授者講焉蓋前輩星稀
後生雲變舍是無與言仁義云爾余里居時必詣都授
稱弟子韓子有言生乎吾前其聞道也固先乎吾生乎
吾後其聞道也亦先乎吾吾師道也曁來京師或告曰
新例年五十五以下者不得為州若府教授余為憮然
[001-20a]
何也余今年五十五自茲以往生乎吾後而聞道先乎
吾者吾不得而師之矣可恨也徳無常師而曰常於老
也東南數十州之士年與余相若者不少不忍怠業而
講於都授者當亦不少豈不與余同其恨也越日黃君
伯善來别將歸栝蒼問故則年四十七而未得為都授
者也余語以所恨伯善莞爾言曰吾與子皆無庸恨也
方周末學廢不復取士然孔孟與其徒弦歌未嘗絶音
學非利達媒也矧今崇校命教其曰年未五十五未得
[001-20b]
教授此謂之姑徐徐云爾吾以其間益懋吾學是吾得
也夫子不云乎學也祿在其中矣又今年少為都授君
當在弟子列者其人有幾且孔孟曾思以來周程張朱
子之書具在求之有餘師而子奚恨也余方欲寛伯善
伯善旣善自寛又求寛余兹非所謂聞道先乎吾者邪
非所當從而師之者邪然則謂余不當在弟子之列者
特以已之謙蓋人也必不然矣余益有恨矣姑次第其
語識别
[001-21a]
送黃景章序
中州士大夫文章翰墨頗宗蘇黄蓋唐有李杜宋有二
公遒筆快句雄文高節今古罕儷宗之宜矣愛人及木
况其子孫自科廢以來是家不絶如縷乃有鳳毛其文
家雞其字不逺數千里游中州士大夫之間吾意其交
薦并引不待淹久而脫裋褐服青紫也雙井黄景章太
史之後也為詩累百餘篇皆有家法字翩翩久當逼真
謂予家先公東湖先生太史之自出扣寓所徵言南歸
[001-21b]
問其來幾時曰久矣問其謁中州名士賢大夫曰徧矣
問其遇合何如曰故吾爾噫豈不命也未必若是恝也
昔太史初為葉縣尉有詩云俗學近知囘首晚病身全
覺折腰難時荆公當國或傳之公公欣然除南京國子
學教授荆公於太史非有雅故也今以荆公况士大夫
必曰爾何曾比於是然荆公此舉鮮克舉之何也君歸
矣在已者可必在人者不可必文章翰墨必求如太史
在已者也或欣然或恝然在人者也矧太史忠信孝友
[001-22a]
所以為文章翰墨之本君尤宜夙夜繼承者也九衢黄
塵雙井清風孰為可樂君歸深求其本則人爵其猶外
物也哉
送姚照微雲夢教諭序
自古名人間出震動四方莫盛於蜀而騷賦雄麗被服
芳潔又獨擅於楚今嘗觀子虚夸雲夢之事欲一至其
處攬拾餘芳儻有行吟澤畔者可與傾盖而衰晚旣後
之矣今姚君照微以蜀産選主雲夢教事可喜也初揚
[001-22b]
雄文以相如為式後怪屈原文過相如乃有反騷廣騷
畔牢愁諸作皆儗屈原是為用楚變蜀者君儻有意乎
予遲君矣然君職教事教不止此余遲君亦不止此且
君亦知夢雲象教事最切否何則析之曰雲曰夢者易
八卦之兌澤也合之曰雲夢者易六十四卦之麗澤也
易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予故曰於教事最切也
學必知致而格物未易盡道非小成而希聖未易言良
朋畏友叩質觀摩潤賴相因精藴庶乎並詣也彼索居
[001-23a]
僅足者猶潢汙之瀦風日守之塵埃生焉視八九百里
之雲夢孰得孰失予故願君觀象於雲夢而已矣講詳
而習久知致而道成則悲憤感激之思浮夸詭異之文
不足以淫吾道徳性命之粹雲夢將洙泗如矣非楚蜀
之材可同日語矣予遲君者在此君家有名父乃予所
感從習者其以予言質焉
學古文㑹規約序
士學孔子者也然聖人言近旨逺行中庸人鮮能非有
[001-23b]
先覺之士講求指示之則雖願學孔子有未易者若子
朱子則講求之精而指示之切者也士不當瞿𥅆其學
則自朱氏而學孔子宜無間然矣自至元庚寅至大徳
乙巳予於江西凡再至何今之士異乎昔之士也浮艷
以為詩鈎棘以為文貪苟以為行放心便已以為學是
皆畔於聖人而朱子所斥者旣䧟溺不自拔而詆訾以
蓋之此果何理哉進賢龔君幼文獨不然昔之士也大
學語孟子中庸詩易儀禮凡朱子所講求指示者旣盡
[001-24a]
心其間而又思與其鄉竒特之士切磋究之次及乎羣
經諸子諸史凡所以致吾之知者一日袖其所為規約
過予曰願得一言以勉同志予謂講習討論之要省察
克治之方旣詳於朱子之書矣君與同志日以是為學
唯心專目在奉以周旋知是理之當然責吾身以必然
而聖賢可幾也予奚言之贅然予甚憫夫詆訾者君為
我告之曰爾盖望朱子之藩而遽云云爾嘗試與於斯
約及其門升其堂徐入其室則寳貨之藏金石之奏筦
[001-24b]
簟之設珍鮮之具美富莫加受用不盡將無所容而喙
也已蓋自漢唐以來文學之士表裏若一等是皮膚學
者易於掇拾爭慕趨之獨朱子之學欲掇拾其皮膚了
無所得及夫洞膏肓徹腧膸之後則發舒中和吟弄光
霽詩不浮艷而工元氣淋漓星宿陳列文不鈎棘而傳
此猶餘事也用則不器有沛然及物之功不用則不戚
有隠然蒼生之望蓋學莫妙於治心學莫優於為已學
莫大於治國平天下是之謂綂緒非朱子自為學以彊
[001-25a]
人也而可輕議乎哉夫知而不以告告而不以實以學
為已私者也君子不為也故索言之亦以為畫而不進
者勉也
送堵濟川序
涉世如川行身如舟是故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君子終
身焉易六十四卦終於未濟旣濟而後未濟何也世故
無盡以身涉世亦無盡以一日而觀之雞鳴而興暮夜
而收酬酢萬變夕而計之無過不及蓋今日濟矣而來
[001-25b]
日未也以來月來嵗比來日皆然故聖人曰物不可窮
也受之以未濟物事物也蓋謂此也所謂行身如舟者
何也今夫舟視其柁與其所載柁正載得其平濟矣柁
不正載偏重雖欲濟得乎心猶柁也行事猶所載也心
不正事偏重失平然而涉世無患者未之有也蓋濟川
之道盡此矣堵君濟川甚賢而文從管楊二御史巡治
江西南粤還臺來使告曰子不能言於吾行邪吾叙堵
君之賢且文而止也必非堵君所望於予也果堵君不
[001-26a]
以是望予而予又有以朂君可謂兩得之也乃推明夫
川之所以濟否者序以贈之君勗乎哉予老矣將歸休
乎鹿坡之下疏線泉放芥舟以為樂他日聞有龍驤萬
斛乗長風破巨浪使良弼舟楫不得専美者必君也夫
送王仲温湖廣省郎中序
元貞元二年予吏行臺始識王公仲温氷清而玉剛風
裁肅然貪惰落膽真御史也予歸休林下有年大徳乙
巳甫以憲司掌故來江西而公亦以是年來長省幄客
[001-26b]
有過予者曰王公潔介絶俗剛直守法每獨行一意唯
風憲可矣今為省元僚與宗臣近戚參可否撓所守以
為同必不為標所守以為異將不安則公之久速與所
屬吏民蒙恵澤與否未可知也久之則又過予曰王公
不可及也行中書之務劇矣公正言婉導黙贊顯拂能
使私不病公情不傷法相臣之名美而政之出皆平王
公之志伸而恵之施不難嵗逢大饑興發靡遲羸尫碩
肥流逋目歸戢戈櫜弓姦宂消伏爰自江介達於海陬
[001-27a]
單行獨憩罔有怵戒丕休哉吳粤之人相慶未始有也
吾疇昔之言過矣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周書曰必有
忍其乃有濟昔誦而今見矣客出予欣然久之然未嘗
以語公也明年璽書命公改佐湖廣省於是兩道師牧
守令吏民士大夫之賢惜公去皆愁騷失據如不終日
則客之言其弗信矣乎予觀於古晏平仲叔向子産之
倫以善調揉諸侯世卿使無失政而愛直恵利洽於國
人載在方冊後世唶唶謂不可及以王公能事觀之何
[001-27b]
不及之有哉乃序客語送公以賀荆粤且願公施之朝
廷而天下與其賜也
送醫教授方實恵序
民有瘼必有醫孰能醫之曰唯仁者能醫之然今之仕
者不學此久矣仁之事孰近曰醫最近然則以醫師理
民可乎曰若周攷徳行道藝漢舉孝㢘對䇿由此選者
以素所講求為設施視民疾苦無不在已而何民瘼之
有若魏雜用厮役為令宰則朘民膏血使不聊生固其
[001-28a]
宜也以醫師理民不猶愈哉今江浙行省以親民薦饒
州路醫教授方君方君之學在活人其措心積慮唯人
之濱於死是懼推是心以理人於人必有所濟其舉也
誠當矣方君家故儒至君以親病故兼讀歧黄之書乃
深入微奥人謂君實恵君因以自號其胷懐可以質神
明比縣旁州之疾疢不之他醫皆之君惟恐失君也其
不負所舉也必矣醫猶函人也若厮役則矢人也使理
民者悉出於徳行道藝孝廉對䇿則行省之舉方君為
[001-28b]
過矣不盡然則進方君而班於令宰之間必有賢於彼
者矣方君之之京師也人皆韙省府之舉能選部之陟
明且幸方君之實恵而今而後不止於刀圭匕劑之近
小也多為歌詩餞之來豫章更求贈言乃序其大槩如
此而告之曰聖朝求民之瘼極矣豈有醫能治之而不
使
送李貴徳大庾縣教諭序明通/之子
貴徳李君温栗如玉進退成規矩言論簡而文聖賢之
[001-29a]
質也來豫章齋榻幽獨儉約檢束後進範之矣提學異
而舉之憲司試可省檄教大庾歸待次過予徵言子生
何其祥家庭坐軻愈予將叩異聞於子而予何言然予
聞南安治大庾即周子二程子講習地也子之質可聖
賢子之職在教人以聖賢所講習者舍三先生何以哉
夫學以明道而學無逺自視聽言動勿非禮至動容周
旋中禮不外乎一身文以載道而文無竒六經之作其
人與其時爾踈也然推繹其書之言則猶之一人之言
[001-29b]
而已舍是無以勗子矣質可以聖賢而學迷夫綂緒猶
之徑尺之璧析而為博瓊十㝷之棟斲而為櫑具也可
無懼哉予於江西凡再至其士多以已所便為學以小
異為文三先生之道彼或敢訾畔其習之痼則囂譁之
思盎背利欲之意突人人復望其眉睫而厭斁之使畢
用於世十必八九敗矣至於藻繪鈎棘以為異者一皆
義禮之外觀者不足以畜徳小兒輩或嗜之終當待之
風牆雨壁敗醬之冪爾貴徳思有以易其習慎勿為所
[001-30a]
易可也昔葉正則信三先生之道不及同時朱吕二公
之篤也然祠記有確論焉石今無恙貴徳暇日摩挲讀
之退又取三先生之書讀之他日教我以所自得者
送陳子實郴州教授序
大徳丁未夏五聖天子嗣無疆大歴服推恩八表爰及
多士綸言誕敷士如墜顛崖得千丈縻如患重痼得萬
金藥更生之賜也雖然貴肆其身者上之仁新美其習
者士之事必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不可徒喜樂之而已
[001-30b]
此則提學職教者所當汲汲也愚方歎教授鮮有能以
身範人者而盱江陳君子實適被命教授郴州若子實
者其能作新必矣作新貴乎實踐履實也講課虚也如
屋室焉棟梁榱桷一皆堅良而後赤白炳明則可以庥
人而除風雨苟其屋之材率中蠧内腐而徒丹雘其外
豈所謂新也子實行不愧古人其學博而深矣是行也
將攄其所藴積吾知其與不模不範者異也維郴以佳
山水重昔瑩中伯修二陳公以直道正諫辱居之而山
[001-31a]
水又以二公重今子實以平日知行之實與其州之士
講貫步趨使人有士君子之行則其流風遺思亦將配
二公以不磨滅豈不盛哉若夫教孚俗革聲實流聞清
資華秩人為子實願之者不贅言焉
寜州志序
昔漢定四海獨魯不下欲引天下兵屠之為其守禮義
卒使之自下夫魯特以羽分地非有世徳可懐也而魯
人不輕去就如此君子哉聖朝奄甸東南江之西唯分
[001-31b]
寧不即下聖天子寛仁卒使之自下當時官吏頗追尤
其人豈識有天下者植天常而聖人一揆邪故初特置
州二寧之上而民弗便者官吏構言令宰不足以鎮而
請之也後即分寧為州不特置者以便民也州昔為縣
有志志燬州人陳君孔哲念舊志其先世所撰也且今
為州宜有志則奮為之首疆域訖人物凡三十卷鈎參
互驗文不靡蔓質不藁略一州之史也於是上接孫吳
而善志專陳氏矣志成以書來曰使邦人考風俗企前
[001-32a]
聞也敢以序發請予聞分寧在太山長谷之中隂陽降
升寒暑代易比他州或少異生其間者氣質不盡同由
今觀之固已桀視流靡而厚於義矣州昔為邑蕞爾然
文章宗四海行義表當世忠節映千古志不一書州人
襲其聲猷一其趨向充其去就取舍之正而歸諸道徳
性命之純則身足以善風俗而風俗不得以病其身學
足以美世運而世運不得以移其學禮行之孫出之沐
浴膏澤為今日周公伯禽之魯此邦家之光也明善其
[001-32b]
先州人也嘉陳君載筆之勤而尤嘉其望州人之厚也
乃為序其端云
送黄君序
昔荀季和見黄叔度曰子吾之師表也時叔度年十四
已入師表之目予方慨世無斯人而高安教諭黄君過
予頴邁粹温如犀株玉樹瑩絶塵土蓋寺簿公之孫涪
山公之子文燈親傳書脉自春一旦試有司範後學予
敬愛之政如季和之見叔度也夫教諭云者非戴記所
[001-33a]
謂教以事而喻諸徳者乎謂之事者非空言也夫子無
行而不與二三子是也徳者人之所得於天師非能有
所付畀増益之使自喻其所得而已孟子謂以其昭昭
使人昭昭是也徳喻於心事軌於身故師道立則善人
多而天下受其賜彼講說之扶疎記問之誇衒師道不
此乎在彰彰明也漢承周衰及秦滅學之餘百氏雜家
與聖人之道並傳學者罕能治心養性知道徳之要而
叔度獨有得於此其言論風旨無所傳聞然能使恃才
[001-33b]
傲世者勞於瞻忽志清當世者消其鄙吝史稱其隤然
處順淵乎似道若及門於孔子殆庶幾乎此豪傑特起
之士百世之師季和之稱豈虚也哉予是以為君願之
君之過予也不彼求贈言顧予言不足薦也君家所有
更贈君
疎齋盧公文後集序
易坤為文而書云天命弗僭賁若草木草木麗乎坤者
也春流八埏華映九州雕葩傳色錦重綺錯掇而視之
[001-34a]
無遺巧焉夫天命即理也斯文理之形著也或者執枯
槁以疑穠灼曰理不若是弗思耳矣夫子之言文曰炳
曰蔚曰煥曰郁又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逺文不賁若乎
哉涿郡疎齋盧公天才竒逺評古今文得失如金合範
矢破的又絶識也凡為文盡棄古今拙陋之意雖抽英
搴藻窮極絢粲而與化工侔巧不失自然兹為妙矣咨
諏所至又詩城騷國江山澄麗蘭茝芳潔楚辭晉句領
擥未盡若有待也乃游心放目而盡得之故篇什尢超
[001-34b]
嘗一入翰林復擢外使逢衣之士咸謂宜在朝廷𢎞文
佐理必能聳聖代於唐漢之上以追煥郁之盛不但名
一家言賁若於儒林文苑而已也公文自為序而明善
弟嘉善得公近藁刋為别集疇昔公嘗謂明善曰子知
吾文焉得無一言乃識其大槩於集端云
送葉士心序
至大庚戌卦直姤之月丹泉葉君恵然谷中徵言將北
遊予不復辭蓋六合同軌旣歴三紀東南士何可不北
[001-35a]
遊也予讀禹貢凡建炎後諸解者於河濟與夫積石龍
門逾河諸山疏其決復伏見脈絡面勢或不合行不踰
淮故也君學旣該洽於數徃知來仰觀俯察一皆務造
其極則兹遊何可已也又有不可已者君曩年之宣城
部使者援郭子儀例字君以君名予為說祝君志道在
思無邪君從祝規不忘方徯得輿俄枉覆盆可謂無妄
之災矣夫有無妄之災亦有無妄之吉无妄曰无妄往
吉則兹遊其可已乎直不疑長者也馬周王佐才也以
[001-35b]
盜金棄不疑則破吳楚之功不立矣以嵗月資格待馬
周則以明佐聖之美不彰矣在朝之毁有明之者逆旅
之困有亨之者長材素履不可冺沒如此斡流而遷或
推而還屈伸之相代也遇合之不期也銷熄誣謾發揮
藴抱其不在兹遊也哉豈但有得於山河之壯觀而已
哉太𤣥之遇以象姤也次五曰田遇禽人莫之禁測曰
田遇禽誠可勉也釋者謂猶士遇知已多得天禄無禁
止也君行矣以其時占之則可矣故以无妄之初九遇
[001-36a]
之次五為君勉
野嘯吟槀序
山房王君吟成集題曰野嘯夫嘯著於詩於春秋戰國
漢魏而晉人尤尚之發妙聲於丹唇激哀音於皓齒飄
遊雲於太清集長風於萬里誦此則嘯若可得而聞也
善嘯者莫若王世將倚柁樓神氣甚逸則嘯故山房君
家聲也今而野也何居世將殺徵士皇甫方囘犯清議
附處仲失臣節山房君野嘯蓋貴野鶩意也得之矣雖
[001-36b]
然嘯可野也王仲宣詩為刪後一大宗昔人稱為五言
冠冕詩不可以野則舍仲宣安倣哉劉越石善嘯而詩
有清拔氣評者謂原於仲宣山房君仲宣其詩而越石
其嘯則吟嘯兩得之斯稱其集之名矣集中多佳句諷
味旣屬饜至於妙響動林壑如數部鼓吹者暇日當箕
坐山房商略終古以請
送胡君序
歙胡君郁文親喪未竁語及輒澘然予家方左嚬右吟
[001-37a]
稱貸四出助之不能多也君重請曰親喪固所自盡然
不肖孤釁即罰重天不須暇之連二嵗失二親痛鉅力
難欲不鳴號於人不可得願重扳子一言儻有哀之者
予辭再三而君弗舍則思夫凡民有喪匍匐救之此言
何謂也歧人我而言則我於胡君無與也泝乾父坤母
而言則我於胡君豈不猶兄弟也哉乾坤以生物為心
人得乾坤此心以為心故惻隠之端在人均有而尢易
動其推則先胞而後同與怨婦之詩流出天理曰凡民
[001-37b]
者豈必鄉鄰但耳目所接救之不敢緩也若郭元振范
堯夫是已放諸四海此心同此理同而逆謂未必有斯
人者則予不獨胡君之罪人也力有餘有不足與有豐
有殺奚必錢四十萬麥五百斛凡有以將其惻隠之發
者是即郭范也已此乾父坤母厥初生民之本心仁人
君子有戚戚焉若斧若堂雲横烟冪胡君得所欲也夫
九亰有所感也夫仁人君子有令名也夫
送馬貴權江州徳化主簿序
[001-38a]
不冒貨廉也不倖爵尢廉也今天下真廉固不少亦有
矯為廉以要人爵者且冒貨者有懲而倖爵者無沮彼
有所懲而不為此無所沮而不處也非廉之尤而何吾
見廉士罕見尤廉者則尤罕故丞相馬公之猶子貴權
君尤廉之一也至大庚戌君嘗州教授秩滿與君有雅
故者適柄用欲擢君而忘君名之下一字則以上一字
為君名任太常寺太祝君不就遂調江州徳化簿以歸
其冬郊太常掲姓名召執其事則君南歸久矣偉哉凡
[001-38b]
今遏義命捐廉耻冰須塵面伺候公卿之門皇皇然惟
爵之倖者聞君之風可以少愧矣且今之臨民者不徒
朘民之膏以為飱且蹙民之力以為梯君有倚雲之梯
而不躡其肻以民為梯乎不以為梯肻以為餐乎徳化
之民何其幸也君將之官不鄙徵言君度越如此而予
何言雖然按志江州治徳化而濂溪周元公故宅距城
十里元公初為分寧主簿有獄久不決一訊立辨衆口
交稱之凡居是官者所當師仰也元公率性備徳廉特
[001-39a]
其一爾故黄太史云溪名不足以對茂叔之美今君旣
尤廉矣居元公之官未逺元公之世而又近元公之居
為政精宻嚴恕務盡道理亦景行之而已廬山雖高可
企而齊濂溪雖清可澄而匹也他時金聲玉振一府皆
傾厖臣碩輔如吕政獻趙清獻者薦之朝畀使者節君
當就勿辭
送畢敬甫序
千里民社之寄重矣經畫教令歴閱簡書所以佐夫任
[001-39b]
民社之寄者豈輕哉幸而司牧賢也民嚴之若師保懐
之若父母也清映氷雪明侔水鑑也而幕僚又賢則九
重徳澤速於置郵列城皆然而天下治平矣其或作牧
者徇私忘公利已病民民孰敢與争是非敢與爭是非
者獨幕僚爾必幕僚賢也彼雖欲徇私病民也十事或
四五沮勿使下則民亦職有利哉否則淪胥以鋪千里
阱擭如矣然則經歴之設繫政之臧否民之休戚顧不
重歟若畢君敬甫來為饒幕長蓋饒民尤以為幸也君
[001-40a]
清絶請托明照蠧弊軫民一本衷惻三載未嘗少渝於
初其解紱也無有不願其留惜其去者徳興去府逺士
民以事接於府者鮮而惓惓若此何歟詩云民之秉彛
好是懿徳敬甫所以感觸其性天者豈徒然哉唐史稱
畢搆脩潔獨行治術為最天子有璽書袍帶之賜今聖
主登庸賢輔將開平治必拔俊良敬甫官箴幕辯彰灼
如此佩盛美以往授官益崇庇民益廣而邑士民顧欲
歛恵於千里圖其專不圖其咸予知其不可也他日士
[001-40b]
來告曰民齎咨涕洟欲借留不可得也士則能為歌詩
道願留者之心而洩其思也詩旣若干首矣子宜序年
月日序
送徐文節鷹房提領之黄州序
予方休官絶肉思與世外隠君子游而宗人文節奉檄
提領鷹房打捕之齊安求詩予不工詩則告之曰蘇文
忠公方山子傳云方山子光黄間隠人也前在岐下見
方山子從兩騎挾二矢鵲起於前使騎射之不獲方山
[001-41a]
子怒馬獨出一發得之蘇公落筆如畫方山子豪特不
羣之態遂奕奕在人目睫公又謂光黄間多異人往往
陽狂垢汙不可得而見傳末深致意焉何代不生才謂
齊安今無斯人不可也夫隠人不在城市在林藪君以
蒐獮林藪為職將必有所逢得若人焉肯從君游必能
開君之見易君之識拓君之器而今所職掌不足以縻
君矣予又聞前代聖王不貴熊羆虎貔故田而載渭濱
之老我皇撫運聰明齊聖匹休姬文君儻見異人焉以
[001-41b]
姓名獻比於獻珍禽竒獸以為恭敬者何翅相千萬他
時君欲逃薦賢之賞不可得今所職掌必不足以縻君
矣予欽遲君故相語如此客有笑者曰子之言迂之甚
者今夫詭遇獲禽者謂範我馳驅為迂不獵縣貆者又
謂詭遇獲禽為迂人欲無涯凡仕今世者往往偭迂趨
巧文節以鷹房打捕為職子乃語以不獮毛羽獮人物
况見異人不可必子之言迂之甚者予俛而怍仰而歎
曰詭遇獲禽吾不知不獵縣貆吾愈不知知而不告過
[001-42a]
矣不知而不告吾過易辭也予休官絶肉壹不知仕今
世者之如此也客之言是則予言非矣雖然姑筆以授
君儻見如方山子者出而就訂焉
送董師文山長之齊山序
山長董君將之齊山過予徵言夫齊山有長由前代以
來為講明道義設也秦漢而下惟董子度越諸子正其
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兩語為後學法程夫道
本有功義無不利然欲明正乎此乃謀計乎彼則人欲
[001-42b]
為主天理為客久之壹是人欲而天理忘矣故日用動
静之間學問思辨之際俛焉孳孳惟道誼之為務而通
塞得喪不入乎其心雖賢科方開程試之文必本仁義
必尚忠孝又皆躬履乎是而非空言夫然故他日由學
校出者必正人脩士而功利自足以及物此今昔設長
之意君之任也按齊山或曰有十餘峯其高等故名或
曰以齊映故名映碌碌得君他時冀復相乃掊斂以中
帝欲藩鎮進銀大瓶高不過五尺而映獨八尺其為謀
[001-43a]
計如此使山果以映名君見山如見映以之内自省可
也所思齊者其董子乎君為董子則為士者必見君而
思齊矣君家有壽俊為道義表予欲效陳亢請異聞而
未暇乃以君家所有贈君贅也予寡陋故也雖然諸峯
齊等如是而止岱嵩衡華齊山莫與齊也人與山殊出
乎其類拔乎其萃由一人之人為億人之人兆人之人
在我而已秦漢而上孔子賢於堯舜誰謂聖逺厲其庶
而安敢以醇儒畫君哉
[001-43b]
槃澗先生文集序
宋文章不及唐唐專門多宋惟六一南豐半山二蘇數
人而已以文粹比文鑑可見矣然則五星聚奎無乃不
驗乎易曰天下文明又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所謂
文者禮樂書詩易與夫記事之史是也明者人無不習
而粲然日用常行間所謂化成也周程繼孔孟朱子集
大成聖經賢傳自漢以來穿鑿傅㑹為之一洗若掲日
月宋之所以度越漢唐斷斷在此摛章繪句云乎哉善
[001-44a]
論文者莫如南豐謂自唐虞以來至秦漢之際異人殊
世其文數萬而其所發明更相表裏猶一人之說理當
故無二也然則文明而天下化成者其不以此乎後之
作文者篇為新說說有新語然觀者不足以畜徳習者
遂至於喪志此則建洛之所斥者吾鄉從考亭者三君
子而槃澗先生董公猶丑章也其五世孫槃集公文二
十卷示予予受而讀之其所發明相表裏者揆朱子猶
一人之說也三十年來新說新語益衆甚者詆訾建洛
[001-44b]
天啓聖明科舉用朱氏四書他經兼用伊川胡蔡氏可
謂得成化之本矣公之文遂彰明於世乎欲升朱子之
堂而入其室者此猶牖户也雖然知行盡其性得失付
之命不患得而習之不旣得而違之然後文明而化成
可冀也不然口耳以徼利逹意趣不過符讀書城南則
學為何事學者於天下何補其偭考亭甚矣豈聖天子
表章之意哉旣以語槃槃拱而請曰幸筆集端繼今讀
斯集當益有味不獨槃也
[001-45a]
送董季真入建刋蔡氏書傳通釋序
故鄉先生深山董公壯老劬書筆著甚夥孝經註及九
峯蔡氏書傳通釋其尢盡心者令子季真旣走建陽刋
孝經註小學快覩矣他日復欲往刋書傳通釋過予徵
言當深山著通釋時科舉未復士壯者遷業幼者束書
嬉敖深山獨兀兀風櫺雪案邊若無與於世者詎意聖
神首出文運丕開命習書者用蔡傳哉昔蜀山人知明
日客來消息深山豈亦預知今日開文消息邪予方倦
[001-45b]
筆墨坐客亦謂季真得意再往先民所慎予跋涉數百
里徒手資諸人事未可知季真色不怡予曰盍筮之筮
之遇蠱☶☴巽下/艮上之巽☴☴巽下/巽上幹父之蠱用譽幹而
致譽吉矣蠱互兌震兌金卦震木卦金從木鋟梓象也
巽互兌離兌講習離文明傳習象也巽九五曰貞吉悔
亡无不利无初有終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无初謂著
書時有終謂際今日且後嵗丁巳又三嵗庚申又三嵗
癸亥所謂先後庚者是三科四方學者吾邑友朋或季
[001-46a]
真必有資通釋取高科者蓋子之先君子究心此書若
先知之今易又告矣於是坐客相與臨䇿而歎咸曰亟
往勿疑予乃録其辭為序
送汪子中序
聖朝建學設科務得真儒臻善治上嘉虞周下陋漢唐
丕休哉千載一遇也如陽春布濩隂崖氷谷荄粒無不
翹達於是予弟之女之夫汪子中以嚴君仕於京師往
省焉且階以學於國學行有日予重告曰四十年來人
[001-46b]
指金臺為速化地往往慕題柱棄繻之為甫級分寸則
傲桑梓棄糟糠若此者未出門而先疚於其心未報國
而先害於其家也今子中之往將學於國學則其志念
決不類此予聞無為小人儒之謂真儒先自治而後治
人之謂善治物未格知未至人之所以為人者百未究
一二其敢曰真儒善治邪厥今命教胄子俱第一流人
所以教者予不敢躐越而談然傳習居三省之一則弟
子事也南軒子張予曰習之有斷絶者心有以害之也
[001-47a]
心過難防一萌於中而習之功已不續矣旨哉言乎學
者效先覺之所為以碩師而傳以心為嚴師而習庶乎
君子儒哉其於治人必有補矣子中學篤倫明業精行
成日想慈闈之嗟季復辭嚴侍以南征使邑人改視曰
國學造士有如此者信可為後秀之準程豈止閭里之
榮而已子中勉旃
送董仲縝序
前代千里之生殺予奪繫乎守守據案操筆吏常離立
[001-47b]
不敢視百里亦然故擇官而郡縣治今則官與吏參決
擇官不擇吏不可官少而吏繁雖慎擇欲其盡才且良
難哉天開聖明路府州縣秀才生員充吏此平治大機
要也儒生顧惜終身畏法尚義受財鬻獄必大減少又
土田市井風俗利害非其少長之所聞則其鄉先生長
者之所告一旦出而佐賢守令之設施専慮畢力蠲民
瘼之所急不待旁諏熟察而後決郡縣之治不猶運之
掌乎吏者官之臂指得良吏則力省而治最賢守令將
[001-48a]
汲汲焉吾知秀才生員無留良矣吾邑仲縝董君省檄
在路吏伍中予知其良也君有母末疾沈痼家貧甘旨
藥石無缺如是者有年疾愈人謂孝感去年春邑經理
田糧専官每畆加步七十君田糧最少控於朝廷差來
官止令百姓自實供報夫事親孝見義勇為為一邑長
利非賢何哉君他美甚衆如復初菴書院養士田皆彰
灼在人耳目者一日過予言曰僕雖在吏檄中然日聞
求補吏者坌集上之人得無厭薄乎進退當何如予曰
[001-48b]
良吏乃賢守所汲汲也予固言之矣今郡侯之賢聞於
東南士民惟恐一日大用不得歛恵兹土子曰居是邦
事其大夫之賢者况恭上命而相助為理此亦君所宜
汲汲也乃叙以送之從而歌之曰吾侯之公兮水鏡同
兮今子不往後將誰逢兮吾侯之偉兮顔范比兮今子
不往後將誰事兮氷食葛製子慎毖兮風積霄摶予欽
遲兮
送李易仲石洞山長序
[001-49a]
古贈言者躬行之助而非口說之諛後世蔚文新語而
已易仲李君為石洞長將行徵言辭不獲則思石洞學
者昉得新貢士為之師師在温故知新不在記問予為
易仲得標準焉豈無他人莫延平先生若也延平如氷
壺秋月瑩徹無瑕考亭從先生游自謂每一去復來則
所得必益超絶知新之積成已裕人有如此者然延平
未嘗為講解文字其言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
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
[001-49b]
勉而進也延平之所以為延平上承河洛下開考亭者
在此後世儒者吹文義之毛而染功利之指天理其冠
服人欲其鞶囊者可與延平同日語乎四書所以藥凡
愚為聖賢然口耳者猶之未嚥而吐卒未能效天啓聖明
進士業先四書自漢唐以來未有然為士者身履之以
輔世長民則可筆傳之以譁衆取榮則不可雙峯先生
不踐場屋今科舉先四書則士者不當自外場屋朱子
云非是科舉累人自是人累科舉此一言可深省也條
[001-50a]
儒先之說以收科而異時賄政市獄無以異於刀筆之
仕者豈惟累科舉且累四書矣易仲粹整沈篤前瞻延
平可謂有其質者也肄與人同簡而行不與世俗同條
學與衆同方而達必與聖賢同域凛氷壺於塵窖皎秋
月於暗室果能此道豈止於石洞有光而已
西洲詩集序
西洲胡君少有詩名東南長而中州鉅公如盧疎齋姚
牧菴皆翹企譽贊其得意處落筆數百千言不休如河
[001-50b]
決海運横放亡極惟盛唐時高適岑參諸人筆力閎贍
有此君宜頡頏其間下視郊島寒澁跼步顧影不足道
也予嘗論詩自漢魏以降大抵沉浸乎山樞蟋蟀其托
物引興以紓長懐寄永慨皆祖離騷蓋變小雅之遺聲
也謝安石階庭言詩遏舉楊栁依依以對而安石謂不
若訏謨定命逺猶辰告安石之志在廣哉熙熙乎曲而
有直體者或者反謂遏為得則非矣又降而唐晚束字
五七而雕飾無遺巧於是楊栁依依之遺聲乃復盡散
[001-51a]
而雅幾乎絶賴唐杜氏韓氏詩行世不冺宋黄山谷陳
簡齋曽茶山振微引墜式克至於今日數十年來何地
何人不詩若以五七言珠穿綺簇莫能相尚獨西洲君
雅麗汪濊如千載一人歌庶幾廣哉熙熙氣象並時者
乃始辟易君自謂以選為骨而其高處若不相似予疑
君别有根極他日君過予曰僕嗜吟甚不可解於心然
謝艮齋有一言為文人無足觀矣未嘗不三復斯言以
詩人名豈吾志哉予為竦然敬畏信君詩文之外所造
[001-51b]
深矣如是則合志安石以邁刪前孰禦何但高岑之與
倫
余湘甫宜庵序
余湘甫星談而市隠號宜庵今年將築宜庵端齋王先
生旣諗人以其槩兾多助矣湘甫復徵予言予謂湘甫
號宜庵何謂也湘甫曰僕鈎簾坐肆客常滿各語以所
宜夫金火剛而水木柔攙槍惡而景星善人禀得其偏
而不能矯則害於而身是故剛者語以宜柔柔者語以
[001-52a]
宜剛惡者語以宜善善者語以宜勿為柔善他皆類此
至若長民者宜恵愛執憲者宜明慎躁進者宜徐狂馳
者宜静富宜勿歛怨貧宜勿過求子宜孝婦宜順兄弟
宜友僕躔星度命觀所禀受審所趨向拳拳語之此所
謂宜也若僕之所宜僕不自知也世非弓冶工不可世
不耒耜農不可家無十金之儲商又不可昔者嘗吏於
縣矣人比之倚市門秣驛廐惡乎可是以在此不知宜
否也予聞之竦然曰子之不知乃真知也古人誦往聖
[001-52b]
道術者不在朝廷必在卜數之中此宋忠賈誼所以一
遇其人而忽然自失也天地曠曠物之熙熙或安或危
莫知居之子居甚宜又居人以所宜其號宜庵不亦宜
乎人宜多助築庵以居子予方宿春逺役雖羞澁姑為
之倡云
白雲察罕平章賜白氏序
賜姓命氏其來自古平章白雲公才猷超卓聖天子眷
禮優隆因公告老賜白為氏自今至於永世自一身至
[001-53a]
萬子孫昭受寵錫河山帶礪苗裔永存丕休哉此人臣
非常之遇也中外名公卿大夫士詩而序之旣詳矣僉
事黎君介景君來言曰子名能文辭者此獨無言不可
予辭不獲命而繹夫子涅而不緇不曰白乎之指而言
曰天下之物幹革羽毛絲縷未有涅而不緇者涅而不
緇唯玉而已是故玉之貴舉世無以加君子於玉比徳
焉乃今聖天子賜公白氏豈非以玉比徳而使其子孫
世世不可涅緇也哉予聞公處通顯如韋布一旦致為
[001-53b]
臣而歸凌雲抱月遺埃壒之溷濁舉凡天下之汚無足
以凂公者昔唐白太傅清修忠諒為元和名臣光耀簡
冊今白雲公清修同其退又同白傅不得専美其受氏
也可謂榮且稱矣雖然此家法也自今以往子子孫孫
必也繩武紹徳清白以傳家精白以承君然後不負賜
氏之意不墜受氏之美一或涅緇則非白玉之白非白
玉之白則白斯下矣由是觀之公之受氏可謂榮且稱
而公之子孫可不勉歟黎君要予言夫言不足以禆世
[001-54a]
教雖工無益故云爾然揚聖天子丕顯休命以勉其子
孫者亦豈非公之志也乎
贈又元吳君序
新安吳君孔亨以相字名江西四十年定猶豫決吉凶
成敗蓍龜有不及蓋易卦深幾兆芒微不若孔亨之言
明白而易知也夫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
有數人作一字象也有所闕不成某字有所増可成某
字筆訛乃類某字滋也由是吉凶成敗出焉數也又六
[001-54b]
書有指事有㑹意有假借此字問某事指事也視其缺
與其可増㑹意也筆訛因假借矣子觀孔亨相字大要
不外此但孔亨聰悟絶人鋒銛機熟人不及也然此不
過程邈王次仲字秦漢以下字爾若籀文若科斗若鳥
跡不知何以相之厥今綸綍揚廷符印它官白麻黄牒
爛然天書在諸字之右予語孔亨此字敢相不孔亨曰
子前所言得吾相字之麤爾世間萬法不出隂陽五行
以字畫求之從則上陽而下隂衡則左陽而古隂方平
[001-55a]
為土曲直為木流動為水横斜而銳者金上騰而銳者
火來客有陬隅日辰有休王吾以此相之若籀若科斗
若鳥跡皆可而此何不可所不可者一代聖作絶出古
今草茅賤士訾相之則罪也予答然愧君言疎齋盧公
號君又𤣥由今觀之揚子雲識竒字比參隂陽六甲故
𤣥孔亨相古今字究測隂陽五行故又𤣥疎齋真知孔
亨者哉君徵言因書以贈
送劉君序
[001-55b]
聖天子開億載太平設科蒐真儒興善治六合詠仁萬
世誦聖猗歟盛哉丁巳秋試士如制士歡欣距躍上饒
劉君自謙之子埜踵門言曰家君宦役湖海命埜守閭
今者母命之曰汝曽祖擢上第汝祖預鄉貢世為儒家
宜就舉圖襲世美埜居行將焉從敢決於先生予曰試
士詔書也子又重以母命子之母其聞陶孟之風而興
起者哉世科宜繼世徳宜懋世業宜修徳懋業修科未
有不可繼者子之母其屬子也不淺矣予聞子之家在
[001-56a]
長川大谷之中英秀清淑之氣磅礴鬱積異甚子之曽
大父大父收科䇿名雖其材越軼儔類亦其地靈發洩
然也數十年鬱而未洩安知收科䇿名不在子子往勿
疑往而捷明年對天庭分天職予之告子又當有進乎
此者
送董禮存信州儒學教授詩序
禮存董君教授廣信儒學君先為初庵書院長邑人士
嘗坐講下故為歌詩餞君俾予序所以洪惟聖朝興學
[001-56b]
崇化思得真儒致善治匹休三代賢科先子朱子四書
道至隆也昔子朱子倡道南方難疑答問具集中唯君
家宗老槃澗先生穎悟渙然最為高弟君今日泮黌所
授受必原昔日雲谷所講明木鐸載揚如久閉之雷坯
封皆驚久旱之霖焦巻皆榮此予所以為廣信之士喜
也矧君號禮存禮安所存豈不在視聽言動間乎夫四
者之不敢忽以正身也未及正人也然卒之身正而人
莫不從者蓋天理人心之所同有倡之斯應道之斯行
[001-57a]
矣此予所以尢為廣信之士喜也然禮存有要道子朱
子答槃澗書有曰敬之一字近方見得伊洛拈出真是
聖賢端的要妙工夫只於此著實用工不患不入聖賢
之域旨哉言乎此非禮之所由以存者乎此君家宗老
親傳第一義君應為學者言予不應為君言然四十年
來贈言者例尚竒新語若此者指為陳言腐說更詆訾
之此子朱子之學所以晦而聖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
孰知陳言之為精義腐說之有妙味故雖君家所有而
[001-57b]
予敢更贈焉庶幾廣信之士知精義妙味之可喜則說
樂將自此不厭而非徒喜也廣信號英俊所聚義理之
宅紹興大魁汪公則子朱子畏友紹定大魁徐公又子
朱子門人陳君文蔚高弟徐巖巉絶之境鵝湖清幽之
濱必有樂綂緒之學而人不及知者儻肯為君一出其
於君之家傳當有不符節而合者則君之喜又當倍於
廣信之士之喜也嗚呼真儒善治非口耳筆舌可及也
聖明之思治切矣教授之官守治矣尚勉旃哉詩凡若
[001-58a]
干首是為序
送彭皆春序
廬陵彭皆春純明篤實君子也扁其齋曰寓橘齋史公
書之君最為雪樓程公所賞識然蓬轉於廣右海南北
邕管兩江之間得一冷官如獲石田今又萍寄豫章將
歸廬陵上章貢靡騁靡定而冉冉老矣客或笑曰君寧
終身寓邪名之不可苟也其有今日宜也予曰不然人
在宇宙間皆寓也而彭祖乃以久特聞人暫而彭祖久
[001-58b]
君之寓不有羨於此哉今之靳君者豈不以軒冕之來
之晚乎夫軒冕外物之寓乎身也者其來不可却其去
不可止不我寓而彊求之於是有負乗而致寇錫帶而
三褫者曽是足以為榮乎人有至榮者寓而人弗之省
也何也心為郛郭而性寓其中所謂天爵良貴也顔子
三月不違所以存此也而身則寄於陋巷原憲克伐怨
欲不行懼其汨此也而身則托之環堵二人者終身未
嘗軒冕而日月千古其榮無以加焉又安知皆春之寓
[001-59a]
不有羨於此哉形寓於宇宙流行坎止委順而已性寓
於心日問主人翁在不此往聖來哲之望而區區為皆
春願之者也異時行方如愚之回壽若久特之祖則君
之名齋豈不兩得之也客語塞乃次其語客者為序
贈徐義翁北行序
虞上下庠夏東西序殷左右學周東膠虞庠皆大小學
並建漢擇年十八以上者充博士弟子唐州縣學限年
十四以上十九以下而小學無聞宋三舍法行而小學
[001-59b]
一皆肄簡家塾而已皇元興學崇化陋漢唐追三代外
臺勉勵倣古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大學皆訓導之自皇
慶以來東南學校誦弦聲風動雷隠矣不休哉然勞倍
則功倍勞半則功半逸則罔功者唯今之訓導為然不
徒譊譊而已視其眉睫而閑其鴻鵠將至之心如羈騰
猿如馭奔驥稍縱則敗羣圯類有矣其視唐宋倚席者
唯評其詞藝之高下其優劇相去不亦逺哉初外臺擬
訓導滿三嵗與正長旣不果行省擬與諭録又不亟嗟
[001-60a]
夫倡而不和教而不行未必不由此也此提學者之憂
而予末如之何也已予所不得已於言者臨川徐義翁
職龍興路學訓導滿三嵗弟子以蒙入者以聦出以鈍
入者以銳出其功如此其勞可知矣乃不得被半紙之
授霑斗食之禄則慷慨欲北行或曰今朝廷方重名爵
義翁之行遇合未可知爾予獨以為不然夫器玉者純
於玉則碈知其賤不免於用碈則山石皆待沽矣食功
者止於梓匠則路人知其不與不免於饜路人則毁瓦
[001-60b]
畫墁皆求飽矣今義翁其材玉也其功梓匠也任選舉
者不用義翁將器碈而食路人乎非所以重名爵也其
必不然明矣其用義翁必矣雖欲勿用珩璜琚瑀尋引
規矩其舍諸延祐己未三月甲申
送鄭大使之廣東序
廉訪使即漢刺史職也漢王陽為益州刺史行部至邛
郲九折坂歎曰奉先人遺體奈何數乗此險竟以病去
及王尊為刺史至坂叱其馭曰驅之王陽為孝子王尊
[001-61a]
為忠臣予以為叱馭是也王陽旣為刺史將指行部謀
身可哉予所為評其是不者方今庾嶺南談者以為偏
且逺風氣異中州仕者不欲往往者又欲不久居故於
其職業無憂且勤之心由是民俗日益荒陋倘有賢刺
史如王尊者忘其身不怠其職為朝廷剪虵鱷之暴横
均雨露之偏枯易其荒陋納諸良馴此誠南粤大幸也
予耳目所接者廣東廉訪使者如王陽以病去者多而
叱馭者少官吏積玩赤子或為龍虵朝廷乃命河南行
[001-61b]
省左右司郎中鄭公為使甦息存全之唯公慷慨直前
不以偏且逺為疑也夫其恭上命如此軫逺民如此祝
融海若效祥介祉必矣而何火堆炎嶠之足憂哉或又
言風氣與中州亦不甚異食有海之百物果有丹茘黄
蕉花有素馨山丹其人少爭訟喜游樂使者無以南粤
視之則嘉政美俗與江東西閩浙不異自公此行始矣
送張伯高郎中紹興路總管序
江廣地方數千里出鎮者貴戚近臣政令惟元僚得可
[001-62a]
否之至於和如鹽梅諧如宫商相臣之名美而逺邇迓
衡元僚之志展而丞庶蒙澤若此豈易能哉予讀左傳
國語見鄭公孫僑凡貴卿顯諸侯獨能開導調揉使底
於道意後世未必有繼之者來江西昉得伯高張公公
持平守正審情切事中於時病合於人心予非彊附之
古人蓋今人旣弗及矣雖然言出而人孚者必行孚於
人者也公孫僑曰君子長國家者非無賄之患而無令
名之難伯高從事斯語蓋久毫饋縷謁揮斥户外以故
[001-62b]
上而敬下而順雖有牴牾卒皆信從若此豈易能哉異
時雍容廊廟訏謨定命逺猶辰告吾知齊賢士遜輩不
足為伯高匹也公被璽書牧㑹稽行有日兩道官吏士
民愁蹙失據而相臣尢戀惜之昌黎送陸歙州曰歛此
大恵兮施於一州今其去矣胡不為留似為今日發然
予謂人之戀公者猶負暄者之戀冬日也方暘谷初升
光景下燭則牆隈舍畔有私其燠者倐然正中遐邇畢
照則向之私其燠者亦無不被焉江廣㑹稽猶牆舍畔
[001-63a]
也冬日之愛旣先曝而美矣他日公訏謨廊廟尚得與
六合八荒同此美曝而安用齎咨涕洟為哉公之行也
俱士為歌詩以著去思而謂某曰予盍序其所以不得
辭
陳文穆收堂序
三代而上書不多而聖賢多三代而下六經諸子百家
梓刻日傳萬紙書不少而聖賢少夫何故收書者貯之
庫笥而不貯之虚靈之府神明之舍故書自書人自人
[001-63b]
此大患也饒康山陳氏宋初獻書一監賜號清白處士
後嗣子孫決科預薦世為清門收書益富陳君文穆之
尊翁扁堂曰收而又以名君之子於是江東西名人勝
士題辭賦詩美之甚衆復扳予言予謂書載聖賢之言
行為多孟子曰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此言
豈欺我哉中庸論學而知之者以博學為先則書非兼
收不可以篤行為要則徒收烏乎可予嘗陋李淑邯鄲
圖書十志五十七類而其所以訓子孫者曰汝曹善承
[001-64a]
之世守之毋為勢奪毋為賄遷噫豈有博學篤行明彊
之君子而可以勢與賄遷奪其書者不飭之以其本而
防其末如李氏之云書直玩物爾嗚呼恡矣昔彭世昌
謁考亭問所為來曰象山書院陸先生不曽藏書此來
為求書考亭曰緊要書能消得幾卷何必役於物此言
真有味予老矣不喜為無益之言因君扳予言不覺傾
寫及此此以三代人物期陳君父子也豈不得其所欲
也夫豈以予言為厲已也夫
[001-64b]
送陳質夫察院書吏序
若稽古漢陳咸以劾石顯聞唐陳公以斥廬杞聞宋陳
瓘以彈蔡京聞指佞觸邪一姓擅之為宇宙瑞物盛哉
任風憲者可不企齊而况有媯之後乎陳君質夫行介
潔而材敏達從事湖南北江西憲治風軌卓然選陟為
察院從事六察之柄得玉雪其躬者佐持之斯宜稱矣
江南自孫吳來中間自為國前後垂五百年其材非不
多然躋世小康亦無幾爾豈物衆地大平治之不易哉
[001-65a]
聖朝奄甸東南分三行省而一行臺董正之其嚴且重
可知也江南之望平治者獨盻盻焉於此又可知也年
來冠豸乗驄極天下選人謂鶚横秋鳳鳴陽凡所建明
若重名爵澄吏籍令人耳目蘇醒質夫此時執簡泚筆
以先後之如王良造父駕輕車就夷途而飛黄騕褭為
之驂服也積日月厲操行一旦有官守言責於子康慶
復瑩中三君子有光必矣君行有日學校朋游為歌詩
送之而虚卷端以告之曰子宜序予知質夫久雅欲薦
[001-65b]
君家所有以為祝規不復辭
寛居胡先生文集序
辭所以析理辭修而理明是以謂之文也後乃有追琢
組繡以為工者未若四十年來詭經反理鈎棘斷續罵
譏調笑之甚也予於江西凡三至慨此久矣若寛居先
生之文雅麗光潔激昂曲折理未嘗不亘其間蓋卓然
獨異於並時名能文者之文也夫萬形皆有弊而况空
言苟無理以本之欲其不朽得乎先生之文族婣旣鋟
[001-66a]
傳之其外孫羅君扳予題辭予謂不求人知而求天知
不求同俗而求同理此先生四十年超然異於人者如
愚喜拙綂緒在焉先生賦之此天理融一之驗謂斯集
不長留儒林文苑余弗信也
送李粲然崇仁丞序
聖天子設科擢用海内孝弟忠信文學之士嵗戊午康
山李君粲然中其科調撫州崇仁丞蓋自漢至唐宋無
不以廷對入官為榮雖尉簿凡刺牧無不興為禮恵利
[001-66b]
足以及民禄足以逮事育故榮也今頒禄不如古往往
空乏其身事涉興利除害官長洎典案牘者輒能拂亂
吾所欲為雖苦心志無益他日以事詣府吏摩以肩不
顧揖庭立與府史無辨督賦役懼失期㑹則勞筋骨餓
體膚無不有矣方李君未收科時饘粥之養魚菽之祭
可無外求味先聖之遺言探六藝之微㫖有以足其樂
於已乃今一旦去士君子之林而夷於府史之間捨自
肆之安而踐乎拘迫之地若此者其足以為榮邪雖然
[001-67a]
此孟子所謂増益其所不能而異時勝大任者也子夏
曰仕而優則學先儒謂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
後及其餘予願君暫息乎其已能者而勤乎丞之職業
身雖空乏而毫饋縷謁絶之益嚴興利除害彼雖拂亂
吾所為吾終不相與得罪於民寧勞筋骨餓體膚而不
使失期㑹夫如是則榮雖不足藉而辱旣逺矣天理不
可冺公論未嘗瘖錐穎呈露聲實流聞而大任於君乎
屬必也夫市獄賄政搰泥揚波四目四聰電視霆怒故
[001-67b]
設官取士為蒼生一洗之李君可不欽承乎哉唐循吏
李素立蒙高祖恩顧特異有司擬雍州司户帝曰要而
不清改擬秘書郎帝曰清而不要乃授侍御史後竟封
侯此循吏大任之踵武今日之不足於榮者安知異時
不赫赫於天下後世乎
送方方山教諭序
邑教諭方山方君専席五年偶予入湖北憲幕校文江
西繼又提舉江西儒學未嘗得從容接緒言也予方致
[001-68a]
其事而歸則代君者至而君且謁選去矣廣文官冷而
邑學尤冷惟講學為宜書言惟斆學半予不知君自程
督何如然望眉睫比五年前益和粹篤實且教鄉邑甚
不易能使雅人勝友爭為詩以惜其去則講習之相悅
可知矣君去此必為正長古者仕而學學而仕相為無
窮其學也非章句誦說之謂其仕也非富貴利逹之謂
立人達人學即仕也尊美屏惡仕即學也由正長至郡
博士非有獄訟求情察辭之勞可以大肆其力於學學
[001-68b]
進矣仕未進猶進也仕進矣學之進者未至焉猶未進
也昔乾淳間方公崧卿由教授越州後累秉麾節葉水
心稱其博於儒而以吏得民此仕學兩進之模楷方山
君尚企齊哉異時再望眉睫尚得以學古之疑仕今之
難質於君而賀君之進也
重贈董仲縝序
董仲縝初奉省檄補府佐吏也予序贈之詳焉不意小
却補州佐史三年未嘗箠楚塵埃間非廉勤疇克爾州
[001-69a]
乃復舉之府斯舉也可謂不蔽賢州名人勝士詩引筍
束俱以介潔材賢稱又可謂賢賢也昌黎謂下不求其
上上不顧其下故高材多戚戚之窮盛位無赫赫之光
予尚惜其論未大也苟温飽則不戚戚矣豈下求其上
之志哉獨范史贊王龔能推士曰士進則世收其器賢
用則人獻其能能獻旣已厚其功器收亦理兼天下其
利傳而人莫之先豈同折枝為長者以不為為難乎此
言真有味也予評仲縝孝似召南不謀利似仲舒彊直
[001-69b]
似宣能計䇿似昭能獻替似允不特府佐史之器也前
太守失於舉用當是時殆同於折枝而不為也然猶可
誘曰試其文未試其行今歴試而無不可昭昭矣按王
龔為汝南太守好才愛士首舉黄叔度陳仲舉袁奉高
獨叔度不屈仲舉後至公輔汝南亦司空太尉以功名
終盛位有赫赫之光莫汝南最故併為今太守願之不
特為仲縝靳一顧也仲縝將需次於府與客訪予林下
將筆此重贈客曰仲縝文儒今秋賦在即子不作之使
[001-70a]
與鶚書乃贊之使參鶩行子何說以解衆惑邪予曰王
諶有言山澤不必有異士異士不必在山澤試之場屋
者言也試之官府者事也夙夜之學疇昔之志傾寫於
數刻之試而胷中未嘗有一日效官之備也政體諏於
吏可不視其僚自受爵之日為學製之始比於試官府
者固若駕輕車馳康莊矣禮曰儒以道得民要在均之
以道得民爾班史傳循吏六人龔遂召信臣明經甲科
而文翁朱邑皆郡太守史後世豈有優劣之者哉客語
[001-70b]
塞因並著語客者為贈云
送汪子磐山長序
歙為江左名城汪氏為歙甲族宋炎紹間汪氏秉鈞持
樞者接武盛哉蓋黄山秀竒甲天下其靈異英特之氣
磅礴鬱積鍾毓如此汪君子磐先大父高文邃學芥拾
科第而弗克顯融融在子磐父子不疑也君來長初庵
書院凡七年齋榻幽獨簞食瓢飲晏如為文務去陳言
劬書劇嗜炙模模範範學者無間言一旦代者至由是而
[001-71a]
官吏部由是而第奉常蓋七年者其學之嵗月而自今
日已往皆仕之嵗月也雖然古之學而仕仕而學如車
兩輪不容缺一方其學也非章句誦說而已修齊治平
之本禮樂刑政之經觀其㑹通所以仕也及其仕也非
富貴利達而已去就進退之節經綸參贊之業時措從
宜所以學也若夫學焉而以入仕固今日所不免惟其
得之也遂以為旣足而不復知古者之仕而學或知學
矣而所學又非古人之所謂學是以植立之卑成就之
[001-71b]
陋雖貴窮人爵而不足以副蒼生之望厭士大夫之心
也然則振起山川之消歇張皇紱冕之缺絶第一等爵
雖不可必第一等人在我而已學而仕仕而學古之學
者何為古之仕者何施在子磐加之意而已君之解組
也邑名人勝士爭為歌詩寓懐賢惜别之意而予拙不
能詩姑繹古人學而仕仕而學之㫖以致切偲之助儻
不以陳言視之又以其仕之嵗月為學之嵗月則君之
所至其可量也哉
[001-72a]
太原族譜序
太原族譜者王君聚翁所作也王以爵為氏虞媯殷子
周姬之後皆有王氏而瑯琊太原之王則周靈王太子
晋子宗恭之後也其後僑居江左族尤碩蕃今譜斷自
歙來徳興者為始祖而繫之太原者著始祖之所自出
也禮曰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古有大宗以收族今
宗法弛猶賴譜可以收族也人之言曰宗法弛故族不
可收以予觀之所謂弛者特無采地之入以世世合食
[001-72b]
序昭穆而已其異邦來徙居者即所謂别子為祖者也
其長子則繼别為宗者也長子之長子世世承之所謂
宗子所謂百世不遷之宗也或宗子而無子則族人當
擇近屬昭穆相應者不論貧富以之承宗而共宗之宗
子沒則族人皆為齊衰三月如古禮可也其始來此邦
之祖伊川程子則以立春祭之必宗子而後得祭以予
觀之斯祭也族人皆不可不與不可怍於豺獺也莫若
三月上旬筮日即墓而祭族人畢集因序昭穆或宗子
[001-73a]
之力弗及則族人協力具饌而宗子主之胙必均於貧
不能具者如此亦足以尊祖敬宗收族矣若小宗則自
斬衰而盡於緦麻今之五服之内是也蓋去始祖世數
旣逺則不必有小宗四也予平生最病蘇明允族譜引
曰無服則親盡親盡則情盡情盡則喜不慶憂不弔則
塗人也又申之曰至於塗人者勢也勢吾無如之何也
斯言也兒童熟諸其口往往視族人無服者若塗人為
當然矣此大不可也譜引又曰唐長史味道刺眉州卒
[001-73b]
官一子留眉眉之有蘇氏自此始而譜不及者親盡也
曾不思此所謂别子為祖子孫百世承之今不特祭不
行而譜且不及可乎民吾同胞情可盡於族人乎親可
盡於始祖乎今太原族譜出蘇譜逺甚其大宗可考而
知也欲植宗法在舉而措之爾王氏自鹿鳴先生以詩
禮傳家可齊公又參扣朱吕二公遂悟朱子全盡心體
之微㫖為能蛻俗學而探聖傳文獻相承至今弗墜故
聚軒君修譜體道君貽書以序引屬予其惇族厚俗之
[001-74a]
意亹亹不能自已可謂賢也已嗟夫如蠻如髦我是用
憂學而不知道者且不免而况流俗之蚩蚩乎風雨如
晦雞鳴不已二王君可謂豪傑猶興者豈無聞王君之
風而興起者哉人人親其親長其長予因王君於斯世
尚有望也不欲以無益之言塞請乃揆夫尊祖敬宗收
族可行於今者而併著蘇氏之失使覽者得詳焉其於
惇族厚俗或小補云
信州路邁珠總管刋陳古靈諭俗文序
[001-74b]
人之有生雖與物同而四端萬善根於心則與物異或
肆情恣欲失其恒性則是天形我以人而我物之也人
無以異於物則民彛大冺亂矣帝興王起設官以為民
極政欲使斯民率人之道而異於物爾然所以為人之
道各具其人之身故曰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者教行
則刑不用也世逺官媮牧民者惟簿書期㑹以為大故
及陷於罪則稽法律以治之豈所謂以人治人者哉廣
信總管簡齋公慨然念彛倫之斁不可不叙舊俗之汙
[001-75a]
不可不新取古靈陳公諭俗文暢闡而警教之以人治
人其言反復諄悉可謂得新民美俗之機要矣紹熙庚
戌朱文公守漳州嘗刋此以諭其州民簡齋公系出高
昌地相逺世相後行乎東南若合符節先儒謂四海之
逺此心同此理同千古聖賢未嘗異者豈不信哉矧上
饒號稱賢俊所聚義禮之宅扶植遺緒為後生法豈無
若徐斯逺韓仲止趙昌父其人今幸得賢師帥警教於
其上興仁興讓從今日月冀矣豈但簡齋公匹休朱夫
[001-75b]
子於此邦有無窮之聞無疆之教思而已哉
送彭幼元贊府序
幼元彭君丞徳興清標出俗能幹絶羣邑人士揚推美
實謠來暮而歌去思渠渠娓娓謂君不負丞至元以來
未有也恭惟聖天子越度百王合徳堯舜思得真儒臻
至治以孔曾思孟暢闡堯舜禹授受心法俾大漠流沙
之外皆得通習而舉任之自有載籍以來未有予忝校
文庶幾得不負天子不負所學者今幼元不負丞非不
[001-76a]
負天子不負所學不能也予評幼元不負丞崔斯立未
免負丞何故幼元任理與長官爭可否棘棘不苟同文
書行必當理然後涉筆署苟不當署吏睨曰當署幼元
鞭之矣斯立一躡敝跡日哦二松間直尸素爾雖然崔
斯立未免負丞自謂不負故度越之易也陸敬輿不負
所學誠不負故企齊之不易也唐賢宰相多矣獨敬輿
者胡致堂推為洙泗之徒真西山斷其有宰相之學惟
其所學醇正淵浩故其正已格君謀國用人如發敖倉
[001-76b]
以賙貧乏如決江河以灌下濕沛然無不足也幼元知
企齊之不易而向往步趨之不置豈有不及者哉相天
下與丞一邑位雖不同而理同窮理者為學之要任理
者為政之本吾知有理而已壓之以丘山而身不屈戰
之以虎兕而色不變而况宫室妻妾所識窮乏者之瑣
瑣哉此不負所學之大端也不負所學斯不負天子矣
四十年來東南士或消聲林藪或未忘爵禄然材學兼
茂者亦無有幾人故東南之人望日以輕予甚病之今
[001-77a]
幸科目搜真儒使得敬輿一二輩則科目重人望丘山
東南増氣矣故凡以科第奮者予同一欽遲而尢在幼
元也幼元之解組也旣過予别他日以書來曰先生不
容無以教之故以尤欽遲者勉焉尚不使予為空言也
哉
送徐方塘上林簿尉序
曾南豐言南越偏且逺與中國通已千餘年而風俗尚
陋葢吏者莫致其治教之意此論誠然然以予評之豈
[001-77b]
獨吏之非賢哉自唐以來猶未免鄙夷其地守令以遷
謫往者十六七幸而得韓退之栁子厚則陽山栁州幸
甚而不皆二公也非遷謫往者則東西二大府自辟除
視情分之昵疎而賢不或不暇擇故居官者大率苟且
無憂且勤之心所以入中國千數百年而其俗尚陋也
皇元奄甸東南五嶺南無復遷謫往者三嵗則擇胷中
有氷鑑者涖以御史擇人而授命旣下則給驛以遣此
事度越百王聖人能以天下為一家皇元無閒然矣延
[001-78a]
祐己未外銓而同姓叔父方塘公以欽州教授轉而簿
尉上林公學邃材高幾於君子之不器而不得實用聞
命下汎然不為喜聞嶺南風土之異漠然不以為憂聖
賢用則行先民老益壯公兼有之昌黎所謂真知輕重
大丈夫者公其人矣聖朝所以化民善俗者得公真不
負也然則為越人洗其陋俗而同於嶺北其事出千餘
年之表在公此行斯越人之幸也夫公之行恒所往來
者皆為歌詩餞行而明善猥不能詩故為之序以賀越
[001-78b]
人云爾
芳谷集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