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1a] 
欽定四庫全書
桐江續集卷二十九 元 方回 撰
賦
汎湖遇雨戲爲短賦
柳絮化萍濃綠藏鶯不見其處止聞其聲此豈非春工
之極致歟湛然宴坐輕舟自行萬恣千態逺山縱横透
疎簾而濕衣忽驟雨之若傾甫下矴而閉戸才頃刻而
又晴方子酒稍酣矣奮雪髯而慨慷曰此何為者耶悟
[029-1b]
舒慘之不常於是誦臣抃表忠之奏歌蘇仙薦菊之章
彼割據於五季若錢氏之數王渺邱壠之無迹愴松楸
其可傷涸銀海而出金椀穴狐兔而上牛羊豈不亦雄
傑一時兮終若雍門之泣孟嘗賦梅處士妙解影香骨
可以腐千古不亡鬰孤山其硉矹擁萬樹之青蒼㒺蔗
節之遺恨保故封猶苦堂天道茫茫一雨一暘榮悴隆
替柔剛㣲彰謂偶然不足芥蔕兮曰作善降之百祥謂
理有必可恃兮曷顔夭而跖長二客白李遨頭曰張嗔
[029-2a]
無故而多事擬陳迹而揣量指金叵羅其猶淺舉大白
而罰之觴方子曰不然老隂為六老陽爲九老則必變
如翻覆手惟知變者可與長久知六之變固乃所守知
九之變健不為首顧此湖中之舟與舟中之人豈長夀
而不朽能畏謹以自修庶吉亨而無咎幸乘時而過分
負且乘兮致寇環綽約之蛾眉佩金印而如斗管絃沸
其前後緋紫奔其左右一旦不能自保卒同歸於石友
蠢苗竄於三危防風横於九畝或裸體以罾魚或跣足
[029-2b]
而踏藕侔帶索之榮公甚泥塗之絳叟立層氷而弗寒
野茹僅其適口無樂亦復無憂不自知其不偶豈不勝
於孟晉而疾顛者乎此莊子所以不爲廟犧而李斯所
以憶上蔡之狗也舟且抵岸悉闢其牖賦詩各成肴核
再取有化為無無生為有雨晴晴雨紛揉結糾斯時也
度夕陽猶未至於酉多言數窮姑相與大笑盡樽中之
酒
山水圖賦
[029-3a]
大海四周濤波涌兮沃日蹴天魚龍洶兮其中有山千
峯聳兮崖懸壁峭石巃嵸兮雲翳霞鬰祥飈澒兮瑤草
琪樹紛蓽菶兮神人所宫萬斗栱兮連樓傑閣虹梁竦
兮觚稜金碧甃琅珙兮幡幢翩翻毯罽氄兮翥鳯翔鸞
舞翠孔兮竒葩異蘤蔚以蓊兮深闈穹殿誰主董兮其
如北辰衆星共兮綬珠組玉佩鞸琫兮鐘雷鏞霆萬石
重兮雕簨文
鱗鬛動兮妙音鏗鏘歌囉嗊兮瓊以為
漿流乳潼兮有觴之者纎纎捧兮蟠桃其果西母種兮
[029-3b]
如𤓰之棗羌唪唪兮七十二鴛觀窺擁兮頩以自持或
矜寵兮何脩至斯獨髙拱兮九州博大一蠛蠓兮金童
應門吠仙猣兮舟何從來於岸櫳兮松間之鶴雪毛茸
兮伸首水湄龜五總兮自有宇宙皆古塜兮此獨不死
無邱壠兮萬姓寒飢靡缺覂兮五運代謝常固鞏兮嗟
今羽流㸑鉛汞兮非不欲往不可勇兮亂曰紫陽老子
既為此賦恍惚盧胡醉乎夢乎豈其蜃氣之所為乎客
曰不然昔有異人在蜀成都少尹值之自言其能需酒
[029-4a]
一壺片梓如扇刻以指爪遂成此圖過江百年萬事埃
盡此物亦徂雖有百贋不亂一真在人識諸嗚呼此杜
子美所謂咫尺應須論萬里者乎此蘇子瞻所謂人間
何處有此境者乎攷運世之開閉兮萬有終焉一無其
有其無莫可以竟究兮姑寓意於游戯以誑老眼之模
糊
弔鶴賦
子實子築屋西湖之西據乎南髙之峯泉石竒崛煙霞
[029-4b]
疊重有鶴飛來不知所從賢主佳客歡然相逢豈幽心
之有感而適相值於箭鋒者乎朝出於野靡羅靡網夜
棲於室不樊不籠出沒遊戯菰蒲蓮稻翺翔掩映杉櫟
竹松立乎堦戺苔蘚增色依乎牕牖藤蘿改容人與物
其殊途可鶢鶋而鐘皷彼傾國之妍姿紛嬙施之楚楚
魚若鳥兮見之颯深逝而髙舉亦有徳既輝而鳯來機
已忘而鷗下乃神理不可以常論者此所以䕫擊石而
百獸舞也歟我嘗訪子徘徊兹山子之出矣何往白雲
[029-5a]
鐍其門關須臾見子扁舟言旋烏帽瀟灑玉佩瓓珊三
賢之樂天畫像八公之劉安容顔是鶴也方摶風於九
霄之上睨八極而盤桓即斂翮於碧落迎先生於岸間
銜芝草而若獻尾瓊琚而上瑶壇望之者以為三神山
之人渺乎其不可攀者也試嘗相之淮南有術稟氣受
精金九火七西方素全體白南方朱元首赤中宵不寐
聲聞九里汚泥不染脛髙三尺小變大變嵗百六十千
六百歳飲而不食與九疇之禹龜偕後天之㒺極子實
[029-5b]
子曰不然龍至靈也龍骨入藥麟至瑞也麟膠續絃使
僂句而不骨何居蔡而卜旃讀華陽之瘞銘知胎禽之
有阡疇昔之夜吾鶴已仙鼷鼠食郊牛之角螻蟻困江
湖之鱣餓豺狂猘喋血垂涎豈兵解與水解猶形化而
神全嘻其不可得而見矣霜天嘹唳月地翩躚將造化
之謔我乏揚州之腰纒抑以我無乘軒之寵以故出陽
神而遨紫烟也側頂聽棊從今已而忍哉俗物劈琴煮
之彼吠彼走猶有葢帷乃𦵏以槨乃樹以碑曰華亭貴
[029-6a]
種青田上士之墓子其爲我申之以挽詞子虚子乃弔
之曰古之夀者廣成彭祖即今安在終亦為土墮牛山
之淚騃乎哉齊景公求不死之草愚矣哉秦皇漢武凡
厥含靈陰母陽父智愚貴賤鱗介毛羽以氣相禪均厥
哺乳穉化而來老變而去一變一化有若寒暑或短或
脩魂游質腐豈其生生不滅而充塞宇宙者哉汝鶴昂
藏氷峙皎潔玉立嵇紹之雞非羣王喬之鳬匪匹無怨
可報空長越王之頸所欲易足肯折陶公之翼是嘗飴
[029-6b]
潭皋之粟來自塗脩之國者耶是嘗爲丁令威遼東來
歸而以喙為筆者耶是嘗備三茅君之騏驥出於胯下
而恥為之役者耶是嘗以九轉還丹之使賦之以鮑照
而畫之以薛稷者耶汝苟知戴聖之誚鸚鵡又焉取郭
璞之笑蜉蝣視瘦軀若蟬蜕獵太清而天遊繄聽經之
蝙蝠及坐化之獼猴儻釋氏後身之可信未必不轉為
仙聖之儔子實子寧不知趙鐵面成都之清蘇玉堂臨
皋之樂充斥宇宙之大名陶冶江山之髙作豈畱情玩
[029-7a]
物之謂皆適然而有斯鶴偶得之而偶見之初無執而
無著鵝入右軍之籠雞解少陵之縳邂逅遂成於故事
豈有心者之可學怵於内者好龍而懼雲蔽於外者逐
鹿而迷嶽惟達人大觀碎千金之璧猶破釡曾不錯愕
棄三公而灌園固知其為儻來之人爵也而况於一玩
好之㣲豈於此而有適莫乎亂曰塞翁之馬失兮未必
不為福兮虎取
以逸兮愈與署俱吉兮青天無路可
追尋一片間雲萬里心華表柱頭人去後恨無消息到
[029-7b]
如今聊復追賡李遠之吟
李道士遇異人賦
鄞郡之東溟海之岸太白之山曰此鬼谷子左元放之
所嘗棲止者焉實出於古父老之相傳而吾何以知其
然噫指李為姓之道士歴此山而攀緣披榛斵藥抉石
潄泉朝挹丹霞夕嘯蒼烟似夢非夢茅廬數椽童子出
戸長揖而言曰汝豈非所謂登瀛者乎道士方恍惚而
莫詮沈吟之際緩步之間復遇異人羽衣翩躚揎雲袖
[029-8a]
而呼之汝登瀛其來前蔭松覆柏狀鼇肖黿厥廣三尺
一巨金蟾駭聞見之譎誑斂形體而跽拳既意喻而色
授忽儻惘而變遷夫三神蓬島是謂瀛洲秦皇漢武望
洋而嘆旃蟾居月窟其宫廣寒世之人徒想像流聞而
已未有能拭目而窺觀者也嗚呼噫嘻使褒博者流立
説以號於世曰吾遊吾神揭泗水升孔壇手獲納履耳
聞鳴絃肩拍由求目接淵騫則豈不大噱而見鑴乎道
士之為學也談虛説空探冥冥窮𤣥𤣥無鬼而為有鬼
[029-8b]
無仙而爲有仙非有倒傾九河之辯舌曾未易與之相
磨研也則不若一付之於滑稽與夷堅抑此道士之厥
祖嘗翊靖而相炎碧玉環之世胄耿青史其蟬嫣又何
異乎薛忠惠之孫見嘅於老學庵之編然則視耕稼鄭
公㽵者則猶賢矣焉知其終不丹成而登天
松鶴詞并序/
世之植物如槿華朝榮暮悴而有千嵗之松動物如蠛
蠓蜉蝣不能瞬息而鶴亦不啻千嵗是故方外之士貴
[029-9a]
之今夫松下苓上絲堅貞傲霜雪蟠屈肖龍蛇清吹搖
動常聳然於塵壒之外鶴青田之種華亭之唳故仙人
相之有經輕舉之士跨之以遊四海者也今之寫真者
必喜繪羽衣綸巾之徒徜徉松鶴之間唐人有詩曰祇
應松上鶴便是洞中人言其標致之相似也又曰養雛
成大鶴種子作髙松言脩心鍊性之人可以長生久視
能與松若鶴俱夀也杭宗陽知宫天台陳悦道其門弟
子稱爲松鶴真人長身而古貌言嘿而神閒為之詞曰
[029-9b]
千桃李之穠華兮不如我之孤松彼眩三春之朝露兮
我專一邱壑之風聽此以洗耳兮又何有乎牛鬬之聰
百鶯啼兮萬蝶舞不如我獨鶴兮䙰
其羽顧月池之
在地兮各以影而自侣九轉砂成兮鶴頂同丹我鬢不
凋兮松鬛長青何十八公之為夢兮胎僊夜鳴醉魂醒
亦貞其心兮亦癯其形與我作朋兮俱千齡
愛蓮堂雙蓮賦爲泉州市舶唐/提舉伯榮賦
天地始判太極兩儀曰一生二老氏講之凡厥草木始
[029-10a]
生之時一芽兩葉一核二枝豐年之瑞民乃無飢乃一
稻而二穗乃一麥而兩岐一花而結雙梅加以鴛鴦之
號一笋而挺雙竹誇夫鸞鳯之姿毁譽不常俗言厖辭
甚者沅陵六橊酒泉十柰總一蔕而稱竒而又僻壤遐
域未易究知我則謂兩手十指同一肝脾人惟一心而
兩鼻兩耳兩目兩眉葢此身血脈貫通則一為兩本兩
為一用可以類推物格於和氣而秀異則一者雖殊至
於萬而始於兩而所謂兩者終於相合而不相離乃家
[029-10b]
天下人中國之鎡基也繄兹蓮之獨柄兮其端並華而
匹實一荷葉之所依兮一藕根之所出初紅蘂之交艶
兮陋對鏡之新粧玉連環而不可解兮尋角立其青房
羅襪生塵金厥步兮前若後其芳躅牉吾膺而不悔兮
肯媚匪人之足彼釋子之寶宇兮三其座而跏趺辱於
次且之臀兮寧合志而霜枯牽牛織女天有星大孤小
孤地有山伯夷叔齊採薇巖間人亦有之曰若是班耦
嘉競爽儷美抗衡鄙爾叔孫魯國兩生廣受之退勝舍
[029-11a]
之清元方季方難弟難兄機雲靈暉詞翹詠英三王勃
勔五竇鞏苹奎聚之後復有二宋二蘇而二程持是以
方兹蓮之菁菁蓮若曰可者吾與之肩隨不可者將莫吾
之敢京也矧愛蓮之主人兮甫其字曰伯榮觀南海之
襍貨兮忽中輟乎宦情曰晝錦其有日兮隱胥濤之故
城築圃環夫菰蒲兮汀洲况夫臨平羌叔出而季處兮
極嗟予之至誠篤友于而共被兮決不摧乎紫荆異然
萁而煮豆兮肖在原之鶺鴒感菡萏之效祥兮各其蕚
[029-11b]
而共莖三槐多一兮嫓厥茂五桂減三兮同爾貞亂曰
騷翁墨徒評葩嘲卉或繇或條同心連理脂塗粉傳婦
容是擬我獨不然削冶刋膩娥皇女英弗取為比而况
於二趙二喬之瑣尾者乎故専以大丈夫賦兹蓮不然
則何以謂之花君子
海東青賦
大徳三年己亥七月十三日皇帝命榮祿大夫髙公興
為浙江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五年辛丑二月十九
[029-12a]
日驛使爰來有海東青之賜於杭之錢塘門外昭慶教
場遺基築亭鑿池以養之紫陽方回撰賦一首拜手稽
首言曰詩不云乎涼彼武王燮伐大商羌削平乎江南
一四海而康莊旣聖神又文武兮仰於赫之先皇詩不
云乎維師尚父時維鷹揚大元亦有其人兮森夭矯以
騰驤亦非熊而非羆兮視周室而有光詩不云乎假樂
君子率由舊章維嗣聖之龍飛兮儼四方之紀綱宴安
民而官人兮受福祿兮無疆詩不云乎鳯凰鳴矣于彼
[029-12b]
髙岡兹舊人之是用兮闢四門而排閶奮羽翼而横絶
兮鬱畱皓其相望繄海東青之為物兮産倭兒之殊鄉
氣吞鵬鯨兮鷙百鵰鶚眼流星而掣電兮勁翮刷夫秋
霜遼東之東兮一夜渡海數千萬里兮頃翺刻翔彼天
鵝之峻極兮磨日月於九蒼青一舉而直上兮擊其腦
而流漿鵝有時而亦黠兮欲落地以潛藏青三左而三
右兮徑殞之於沙場萬騎睨其墜處兮羣駿奔而取將
極腴甘之可口兮匪人臣之敢嘗供九重之御膳兮曾
[029-13a]
不數夫駝羊萬乘躬幸於獵藪兮據玉鞍而飛驌驦相
此青之爪若觜兮猶忠臣烈士之材良天厨臠飼之禁
篽兮珠臂鞲其顔行國家賴英傑之力兮其報亦有以
異乎尋常猗我定翁武烈傳芳簾垂元祐族大以昌克
佐聖元紀於旂常南斗之南窮夫海洋千百頭其鰐魚
兮迎公舶而徜徉凡天戈之所指兮威振武夫八荒沐
雨露以潤澤兮胥枯起而槁昂占臘暹而闍婆兮俾悉
梯而悉航嵗在辛丑春日載陽乃錫此青來自上方寺
[029-13b]
扁昭慶門出錢塘乃毓此青羶肥臐膷不築夫亭之髙
兮何以為青之燠不鑿夫池之深兮何以為青之涼萬
品植以名卉兮千株培以垂楊纍洞庭之甘橘兮挺渭
川之脩篁有梧桐松檜柏兮有芋蔗茭菰薑有蟬蜂蟋
蟀而蛺蝶兮有鷗鷺鵁鶄而鴛鴦鹿麋羔犢騾驢馬兮
草為枕藉藥苗為糧螺蜆鼈龜鰕蟹蛤兮鱅鱮鱨鯋鱸
鯉魴環七墩而鼓舞兮萬頃浩其汪汪匪娯己以自樂
兮縱遊觀而豈遑敬至尊之所賜兮方寸咫尺乎巖廊
[029-14a]
念此青之號海東兮越十洲三島之渺茫豈三足鳥之
精氣兮鍾異稟於扶桑日本嵗以充貢兮尾髙麗扶餘
而樂浪自元貞而大徳兮紹烈祖之追相厥獒獻於西
旅兮來白雉於越裳致獅象於阯貊兮舞虞廷之蹌蹌
斯物取其擊搏兮節鯁直而性剛精衛欲填夫海波兮
均之軀𦕈而心長貂之㣲兮能入虎耳化龍之蛇兮鶴
乃可戕天生一物兮制夫一物後有弧矢兮前有豺狼
想此青之大志兮吸擒月蟾而醢其腸君賚臣兮有深
[029-14b]
意臣報君兮永無央食吾芹敢獨美兮宜一飯而不忘
亂曰始浚西湖者李公泌續廣西湖者蔡公襄白公樂
天之井佛家徳水蘇公子瞻之堤召伯甘棠與我髙定
翁之海青亭五賢姓名千古香
銘
書隱齋銘并序/
天目山洪君起堂求文識其書隠軒紫陽方回謹言君
家先大父端明公平齋先生寶慶初為濟邸事斥史彌
[029-15a]
遠歸隠於書者十餘年端平甲午遂出為臺諫第一人
淳祐辛亥回以左史吕公竹坡先生書謁君先父端明
後峴先生於在所時為考功郎兼直舍人院以煩言去
尋入天目山從之游館於至道官時挽至飲席以所讀
書字字行行指示所謂肯綮節目教之一日座間偶及
淮閫賈似道姦詭詐譎特甚謂異日必誤國其先見之
明如此世所不知今世所傳公與賈不合在淮東漕之
後者非也公豈惟不合於賈似道以前諸相皆不合也
[029-15b]
故以是難進易退而常隠於書朝廷日少山林時多為
一世正人區區者幸獲末第則不可復見而公仙去矣
大抵嗜美仕者必廢書閒居不仕必有讀書之暇是之
謂隠於書本無他竒説也銘其軒曰 太極儀象一畫
其初積竒乾葢缺/偶坤輿龍圖肇始鳥迹衍餘縱横上
下左右實虚注缺/覯止偏傍燦如字從意造文用言舒
恒性王播道心帝臚典謨淵逖誓誥枝疎三綱同軌六
藝異閭姬田既耒孔畎攸鋤宰柄八設治經九攄麟感
[029-16a]
仁獸鳩歌摰睢百王藥石萬世菑畬周弗炎矣秦乃爇
諸金馬天祿玉堂石渠漢大蒐采唐勤補苴胄庠儒館
冊府仙居縹嚢蘭揭緗帙芸儲服其黼黻佩厥瓊琚歐
虞褚薛賈董嚴徐從列訪問相臣詔除安世三篋惠施
五車負笈擔簦釋屩離蔬刋削豕亥改更魯魚化漸島
卉俗革戎鐻名達外史譯通象胥胡甘短製韓曳長裾
避逃廊肆憩偃郊墟商嶺綺季蔡津溺沮簡編塞棟卷
軸充廬經耕子鑿史畋集漁道咀徳嚼理吸義嘘市與
[029-16b]
有虎宎寧無鴽豆芋糲飯韭菁寒葅是之取耳豈不偉
歟相如駟馬浩然蹇驢焉能凂我孰敢侮予畏影滅迹
剗名冺譽朱金糞土竹素璠璵筮曰未吉姑隠於書
月泉銘陳深太博/陳著之子
四明陳汝資爲婺州月泉書院山長將行紫陽方萬里
為言月泉之義以送之 泉出於地天一生之月出於
天日光所為月之照物明發於外泉之照物清在於内
人之方寸其内至清至清無欲其外至明則兼有夫月
[029-17a]
與水之光精者也故月之與水能照萬物之形而已而
心之在我則能照萬物之理焉是故君子之學莫大於
養心子方子回以告子陳子深
密齋銘
劉晦叔密齋方萬里既為記又為之銘曰 時行物生
機緘孰扣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老安少懐端倪莫尋聖
人之道惟幾惟深生而知之如羲皇易洗心不用退藏
於宻學而知之如節之初言語為階曾是可疏性同氣
[029-17b]
異理一事萬氣有萬殊性則一貫補罅窒隙疎者密諸
矯弊揉偏其惟敬乎密之又密以幾於聖變化氣質而
純於性爻在卦中卦在蓍中吾之心亦猶是也以應天
下之萬事未嘗不明白而疎通
趙觀父石心銘
予與趙觀父邂逅於倪淵道之舍其自稱曰石心謂予
銘之銘曰 石之石木可以鑽金可以鐫火可以燃澑
可以穿夫何故石物也心之石不可鑽不可鐫不可穿
[029-18a]
夫何故心非物也方寸之中有孔子不磷之堅而孟子
所謂浩然者也嘻其觀父富貴不淫貧賤不移終身勉
旃
謙山銘
易艮下坤上地中有山謙山髙物也而在於地中髙而
能下者也能下於人之謂謙是卦也六爻皆吉而彖則
又謂一謙而四益予先姑之孫劉子申所居負山予名
之曰謙山且書而為之銘曰 若古君子維正考父三
[029-18b]
命循墻亦莫予侮彼其不然一命而舞山雖曰髙髙不
至天地有髙者臨山之巔謙歟盈歟吾子勉旃
普福觀鐘銘
宣授清寧抱一凝妙法師提㸃普福觀開山住持静境
居士周静清築觀之十八年大徳六年壬寅十月初四
日甲子鑄鐘髙七尺徑四尺有六江東道紫陽山虚谷
居士方回為之銘曰 非氣無形非形無聲天以氣運
形聲風霆草木動盪山川震驚海毓萬彚有蒲牢鯨蒲
[029-19a]
牢遇鯨厥音乃鏗鞔革為皷不打不鳴槌以打之在人
手擎鑄銅為鐘不撞不轟人手撞之響撼穹清十洲三
島羣仙整纓大千世界弗夢弗醒幽陰黑暗㒺魄弗寧
器而不用空有器名有以用之始為器成特懸大器撞
匪寸莛人手三合斯聳羣聽紙之墨之萬巻仙經庋而
不讀疇通仙靈氣也利貞聲形元亨學我此道通誠復
誠
東平張才卿謙齋銘并序/
[029-19b]
戒慎恐懼極恭致敬去髙就下抱實若虚之謂謙然時
義有六謙之不同全卦大象又不同何也以全卦及大
象言之謙剝二卦皆五隂一陽而謙與剝三上相易剝
之上乾之剝不盡者也今退而來三故曰天道下濟而
光明濟互坎也光明艮也剝之三坤上也今進而往上
故曰地道卑而上行謙剝一移換之間損上之有餘故
虧盈變盈害盈惡盈益三之不足故益謙流謙福謙好謙其
曰裒多益寡稱物平施皆取象三上相易尊而光卑而
[029-20a]
不可踰則専指下體艮之三尊於一二艮止也所以光
山雖在地中而卑然誰能一蹴而越之謙之極致如此
非以盛徳居大位未易臻此若夫時義六謙之不同則
當以無位有位論九三陽剛正而不中功臣之位也艮
體之上知止則可韓彭英盧不終光武功臣皆保其身
先儒以周公當此一爻非吾儕所敢望也六四相臣之
位也其曰撝謙功臣謙於下柔君謙於上一舉手間不
敢忽則吉也亦非吾儕所敢望也六五柔居尊位而隂
[029-20b]
虚故曰不富惟謙也故不必富有力而能用四與上之
隣在二不應或猶不服利用侵伐謂謙徳之至天下莫
敢當也非人臣之事也上六居髙亢之位其曰鳴謙固
有聲矣而内應於三私也虚象也實象則以之用兵不
可以大得志也然則吾儕為士則當用初六自牧之謙
自之為言自己之學賤而在下無事任無功業無可矜
伐戒慎恐惧如牧牛羊自鞭其後此吾儕之所當為也
六二鳴謙以謙著聞士之已仕而為在下之臣者也於
[029-21a]
五無應則未必見知於君上三剛乘我則勲閥之臣壓
乎吾上柔中而正則上不干尊位近不阿權勢貞固自
守中心泰然此一爻乃東阿張君才卿平昔之事也才
卿名宰相孫仕中原嘗字民百里佐幕二府過江一為
學官棄之今年六十有二以謙得名信乎鳴謙貞吉者
也昔吏今民鳴謙貞吉未之敢希則姑為初六之卑以
自牧者也愚讀易有年兹不揆緝諸家之説求教於才
卿而銘曰 君之學謙之初愚昔也窺無所為之謙也
[029-21b]
自克自治省躬修己愈下愈卑君之仕謙之二愚昔也
知有所聞之謙也無應無隨守道循理不髙不危學而
仕仕而學行止以時愚老矣不復仕則於初爻之義退
而求之
箴
進徳齋箴
凡物必不可無名有可以一字名者其有不可以一字
名者則不容不以二字名易六十四卦聖人豈不欲皆
[029-22a]
以一字為名然噬嗑中孚同人无妄之類皆以二字為
卦名意義貴乎足而無餘則名不容不二也人名州名
縣名山名水名城名鄉村屋舍器用名飛潛動植凡萬
物之名皆然士大夫齋名命意取義豈可不足實字而
一言不若加虚字為二言而足之也惟仁與義若可以
一字名如仁人義士云者若道與徳以一字名則道人
徳士流於異端矣必合如程氏之明道先生晁氏之昭
徳先生以上虚一字為用力之地然後可儒者之學性
[029-22b]
命心氣當致其知單舉特標曰性齋命齋心齋氣齋可
乎杭人陳吉甫以徳名齋予友張仲實為作記其説固
亦雅矣予謂徳之上當加一進字曰進徳齋必如此而
又如張文潛所作進學齋記以用其進之之力則得其
所以為徳者矣仍為之箴曰 欲為仁人當居乎仁欲
為義士當由乎義仁人義士成徳之名居仁由義所以
求進乎徳而底於成猶之道也揭以道堂道宇道館道
室之號乃老子之所謂道耳吾儒則修道而後可以深
[029-23a]
造故昌黎於彼曰道其所道徳其所徳將合仁與義言
之則進與脩不可以不力
熙山箴
熙廣也心廣體胖可也自廣狹人可乎熙和也和順積
中可也和不節可乎武林蔡君潭浚父巍冠褒衣周規
折矩其居無山而牓曰熙山有山無山不足計熙之名
義不可不講也人惟有一心而天理人欲異焉如是而
為天理可廣也不可狹也可和也不可咈也是之謂熙
[029-23b]
之善者也如是而為人欲而廣充之而和同之則其所
謂熙得無不善乎紫陽方回為之箴曰 一字二義一
心二岐一理一慾一公一私此疆彼界其間毫釐曰廣
曰和古以訓熙浚父之山熙以命之可廣而廣無自狹
其當和而和㒺敢咈而如秋宇廓如春日遲曠放迂闊
浮蕩娛嬉此則不可宜克宜治静養動察惟敬之持欽
哉熙哉如之何勿思
一齋箴并序/
[029-24a]
伏羲畫卦始初為一畫蒼頡製字厥初亦惟一字伏羲
之一為竒為陽為剛為乾復配以一則為二為偶為隂
為柔為坤揉其一而圓之為天圓折其一而方之為地
方降而加之為兩儀為四象為八卦為六十四卦為四
千九十六卦而萬萬無窮焉一實為之祖也蒼頡之一
横其一則有中有東左有西右縱其一而交之則為十
而中心為中東左西右南上北下四方之位判焉加以
四圍則為田而井田之制出焉帝王建國其中為都臣
[029-24b]
庶立家其中為堂而負北嚮南左龍右虎之制出焉近
之為尋丈遠之為千里萬里萬萬里無極焉一實為之
主也然則伏羲之一即蒼頡之一而一畫之始一字之
中乃天地人之心歟雖然論一之形畫與字是也論一
之理心是也心之一敬是也誠是也敬之終事為誠誠
之始事為敬故惟精惟一終始惟一協於克一聖賢屢
言之至近世諸大儒有云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而
又云不貳以二不參以三盡之矣故一分造化心起經
[029-25a]
綸君子以為名言吾州祁門友人汪君元卿其祖母吾
宗伯吏部秋崖方先生之姑其姑嫁秋崖先生之弟生
子貢孫與予同壬戌牓其從姑嫁秋崖先生壬辰别頭
甲科文章氣槩名天下元卿學問有所自來比卜寓居
於金陵之北門扁曰一齋予輒以此發其一之之義而
箴之至其依郭負村穿池築圃山竒水異竹茂樹密風
髙月朗烟化雲變之狀予尚能一詣其所為大篇以賦
之箴曰 伏羲之一畫卦攸始乾兊離震巽坎艮坤皆
[029-25b]
根諸此蒼頡之一製字所起二三四五十百千萬俱出
於是字即是畫畫即是字一字中間天地人心厥象著
矣聖安而行賢者克己不左不右不南不北不偏不倚
執中傳心敬耳誠耳以此求仁以此貫道以此窮理天
以一燾地以一峙人保此一方寸之内純粹精美變化
百為酬酢萬事苟以不一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於斯一
齋左圖右史一在齋乎一在心乎告於汪子
古齋箴并序/
[029-26a]
孔子定書始堯舜皆曰若稽古則此所謂古在堯之前
至繫易推言伏羲神農黄帝又曰上古穴居結繩則此
所謂上古又在伏羲之前邵堯夫經世書堯即位甲辰
至今壬辰僅三千六百四十九年耳數雨算沙古事何
極而况堯以前之古乎經世以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為
一元一萬八千年為一㑹三百六十年為一運三十年
為一世堯之生當已㑹一百八十運之末去混沌始分
之時已六萬四千八百年其果然乎漢書謂三統上元
[029-26b]
至伐紂之嵗十四萬二千一百九年又謂漢太初元年
距上元十四萬三千一百二十七年宋有一家星書謂
上元甲子之嵗日在虚宿四度距景祐元年甲戌積一
千十五萬四千九百五十年劉道原通鑑外紀則謂開
闢至獲麟二百七十六萬年以此數書相較皆不可強
合然則堯以後年數可考堯以前年數不可考以孔子
定書繫易之意為法古之可以細考者自堯始古之可
以略考者自伏羲始伏羲以前之古鴻濛希夷先儒盤
[029-27a]
古之説自不一端其莫可考也夫其亦不必深考也夫
濟南張君受益嘗以喜聞過名其齋予為之記又别為
古齋以扁其燕居之室而求箴焉予再四叩其説則曰
吾之所謂古不如是拘拘於年數之間也顧吾之好古
有三専心致志者得之讀觸目興懐者得之游寄情寓
意者得之玩古莫古於書籍易起一畫書首二典詩美
刺春秋褒貶吾精覽熟復以此四經為據決諸子諸史
諸集之醇疵是非三禮惟儀禮古而不完周禮為劉歆
[029-27b]
竄改禮記雜漢儒言不純古近世朱氏四書吾服膺焉
以窺關洛之正傳異端邪説莫我敢伺庶幾見古人大
旨此一古也得之讀者也非專心致志不可也古莫古
於山川過鄒魯而知孔孟萬世永賴登泰山而想七十
二代之封禪與夫秦侈漢誇今皆安在堯平陽舜九疑
禹㑹稽后稷公劉豳邰文武豐鎬吾采其風聲而究其
所以治周九鼎輕而七雄並馳夕陽亭一言而十六國
迭起六朝宴安於江沱五季僭竊於遐僻吾臨其戰争
[029-28a]
之場而弔其所以亂齊景公不如西山之餓夫爾朱榮
不如湍石之嚴子勿拜之木不唾之地其骨秀其名芳
此一古也得之游者也觸目亦豈可少哉至如古器物
之好則王通嘗失言焉其言曰古之好古者聚道今之
好古者聚器器可聚也道如之何而可聚先儒固以此
譏河汾之不知道矣聚器之弊世誠有之古王者有天
球河圖赤刀琬琰離磬崇鼎諸侯有夏后氏之璜封父
之繁弱以為鎮國之寶後世不復知此陳庭之矢汲冢
[029-28b]
之簡岐陽之鼓豐城之劍以資博識可也韓宣請環於
子産魏丕求玉於呉質顧凱發羽化之驚桓𤣥輟寒具
之設則少戅矣故蘇眉山於石幼安之畫苑王晉卿之
寶繪堂直以為二子之病作記以諷之淳化閣帖黄長
睿疵其半偽宣和博古圖洪景盧笑其多訛近日法書
名畫以木刻御府名家印㒺利於市自米元章已為無
李論而所至山水圖輒以為真李成吾於此别其真贋
博觀約取庋藏一二時出閲之朋友取去亦無顧惜此
[029-29a]
又一古也得之於玩而非玩物喪志之謂亦吾情之所
寄意之所寓而已非真有所執著於其間也然予深知
受益之為人當於古人中求耳朂古心行古道於古誼
尤髙急人之私如救焚溺揚人之善如甘飴蜜又有在
於三好古之外者顧今人未盡知也箴曰 古書籍兮
吾其讀朝明窻兮夜殘燭嚅嚌雋永兮梯髙邱感慨惻
愴兮瞠吾眸古聖賢之蹤可追兮吾捨是其將焉求古
器物兮吾其玩罟離耜益兮柝豫楫渙吾聖師觀於廟
[029-29b]
兮感欹器而永嘆苟貪多而鬬靡兮則未有積而不散
蘭亭之閟於辯才兮不知一旦有蕭翼也世已無昭陵
之真迹兮又焉知復有定武之石也形而下者有盡形
而上者無窮無窮之古撑腸飫胷有盡之古盍相與一
笑付之太空之風
勉齋箴
易稱伏羲神農黄帝書紀堯舜禹湯文武周公暨周衰
而有孔子自天地開闢以來嵗年亦久矣生靈亦衆矣
[029-30a]
而人之得號為聖人者不過此數人而已惟聖人不勉
而中不思而得生知而安行者也下聖人一等則必擇
善而固執學知而利行故論語一書無非聖人所以勉
學者與夫學者自勉相勉之言今之人既不能自勉又
不能交相勉間有一二能出一語以勉人則或者聞乎
勉己之言深以為諱如是則甘于自愚而又相率天下
之人皆為愚人而後可也潤之金壇張君光遠徳輝其
先髙祖本濟南人是為南渡文簡公諱綱名臣也今徳
[029-30b]
輝以勉名齋與黄文肅公之齋名適同古之命名而同
者多矣於齋名乎何嫌紫陽方回為之箴曰 騏驥之
不行兮不如跛鼈之千里荆軻之猶豫兮不如蜂蠆之
有尾飢食渴飲人禽同兮所不同者精義而明理辟穀
服氣而長生兮寧朝聞道而夕死井九仞而不及泉兮
山未成一簣而止浚之深而崇之髙兮亦在乎朂之而
已生知上聖固懸絶兮抑堯舜與人同耳愚可明而柔
可強兮毋自咎乎質之不美吁噫美質固易得兮唯至
[029-31a]
道其難聞學者之用其力兮非苦骨而勞筋初旁收而
並蓄兮博載籍而窮典墳外資師而取友兮内紬繹於
心君又繼之以明辨兮羌縷析而毫分四者至而誠不
篤兮將無墮於虚文致其知雖多途兮望聖涯尚其無
垠惟力行以終之兮在克艱而克勤吁嗟予求道之荒
唐兮夜若夢乎壇之杏覺而發其遺編兮童讀之雪領
自説樂不愠至知命兮垂萬世之深儆聖所以勉乎人
兮庸可求仁而僥倖顔拳拳於四勿兮曾孜孜於三省
[029-31b]
賢所以自勉兮尤務理直而欲屏在子張之十九兮或
交勉之互請葢苦口起死於膏盲兮而甘言平地之機
與穽嗚呼噫嘻物則秉彛兮人而不仁今之淺夫兮以
藝自珍小數狎物兮大閑踰身擇術未謹兮立言未醇
眩耀夸毗兮張皇鋪陳一語規之兮作色怒嗔不勉而
中兮惟古聖人汝不自勉又不欲人之勉己兮是之謂
横目之凡民
觀省齋箴
[029-32a]
善於觀天下之人不如自觀勤於省天下之務不如自
省是謂近觀内省觀猶淺也省則深矣是者如此非者
如彼或善或不善觀而見焉故曰觀之力猶淺也是者
吾充廣之非者吾克治之必為善必不為不善省而擇
焉故曰省之力則深矣此聖門心學也三衢毛君士穎
以觀省名其齋紫陽方回為釋其義而寓之規曰 心
之未發鬼神莫窺寂然不動㒺云㒺為君子於此奚力
之施敬以直内儼然若思心之旣發矢去川決川不有
[029-32b]
防矢不有括十目未覩獨見而察慎其獨也古之心法
我觀我心幾㣲之間我省我心非有二天視其所萌審
而後安此所以樂行憂違而慾净理完者歟
稱隠齋箴
吾友汪君巽元讀書之所曰稱隠山房因為其齋作箴
焉物有輕重事有是非才有髙下量有廣㣲銖兩千鈞
拱把十圍或塵而眇或岳而巍了然吾心不露其機鐍
此之扄鍵此之扉以區别品藻莫之敢違而所以抑揚
[029-33a]
低昂亦莫或窺吾之幾也此聖人之能事而賢者之所
希葢取舍與奪黙識於内而臧否毁譽㒺顯於外能隠
而不能稱則表裏一歸於聾瞶能稱而不能隠則黑白
察察者亦非所以避憂患而遠害是故胷臆貴乎明而
言論褒貶不可以不晦噫此巽之所以行權也在昔繫
傳九卦三陳巽以終之此一徳也以處事接物待人自
履至井有八徳焉先以此反己脩身八為經以窮而盡
性一為權斯精於義而熟於仁不然原缺/賈而已耶豈
[029-33b]
不能用權較錐刀之利卒為凡民
熟齋箴并序/
天之生物時至而熟百穀百果加灌溉之功焉則其熟
也為尤美人之食物用物資於人力而熟烹庖牲牢煎
魚鼈醖曝酒醬調胹鮓醢燠煨榛菽芋栗熬煉脂膏
蜜飴炮炙附烏芥苓鍜冶金鐵銅錫煑治絲枲縑素矯
揉皮革筋角得其所製之方所造之術而劑量斟酌之
則其熟也為尤精其有習於當世之一能一技而熟者
[029-34a]
古之人如伯牙之琴由基之射郢之斤扁之輪痀僂丈
人之承蜩庖丁之解牛扁鵲秦緩之醫季主唐生之卜
以至近世張旭之草書裴旻之劒舞米嘉榮之歌韓擇
木之隸李陽氷之篆呉道子曹霸韓幹之丹青董元李
成范寛之水墨諸葛鼠鬚之筆李廷珪潘谷松烟之墨
皆造𤣥極㣲以名於世雖邇日兵火更革善書善畫善
奕善算善方脈善占騐善説虞初九百亦往往不無習
熟之人而予嘗評之矣熟天之生物而至於美有人焉
[029-34b]
畦叟園丁能之熟人之食物用物而至於精有人焉竈
爨老媪市井淺夫皆能之熟當世之一能一技而至於
造𤣥極㣲亦有人焉然未必皆吾儕士君子之所可能
也苟如此則吾儕士君子之所熟者其將果何事耶潼
川楊廣文剛中以熟名齋紫陽方回為箴以遺之葢以
明夫學聖賢之學者其所熟在此而不在彼也箴曰
徳成而上士而熟其所當熟其不為聖賢者幾希藝成
而下士而熟其所不當熟則將無君子之棄而小人之
[029-35a]
歸雖然熟於一藝閭閻之人足以養其身研於性命道
徳之學而熟於仁乃不免顔原之賤貧嗚呼吾寧熟於
此而賤貧不願熟於彼而為閭閻之人
齊希説道存齋箴并序/
格物而物格致知而知至上用力下見效也齊君希説
以道存名其齋其義甚大若曰存道而道存可乎飲食
起居道未嘗不存百姓日用而不知學者欲用力以存
道而見道存之效非也道也者不可湏臾離視之無形
[029-35b]
聽之無聲然道亦不在器之外老莊氏以道徳而毁棄
仁義以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為道而不以日用常行為
道似乎以有形有聲為累而欲返求乎寂滅恍惚歸於
無形無聲所以齊彭殤一死生吾之所謂道當然之理
必見於事本然之性必發於情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
友之倫立於天地之間而萬世不相紊者道在其中也
希悦於事之所施行察焉必不違乎當然之理於情之
所著見察焉必不戾乎本然之性由人己俱不睹不聞
[029-36a]
以至於己獨睹獨聞一以敬存其心則可若乃泛然立
名謂吾存道而道存則𣺌茫濶大無所據依憑藉以為
身體力踐之地彼異端所謂孔子見温伯雪子不言而
道存者無其事後世禪學有此吾儒烏有是哉此之存
亦非彼之存也故為詩以箴之曰 我飯一盂我飲一
觴我衽我衣我寢我床適口安體弗喪厥常道在於斯
㒺有不臧事君以忠事父以孝夫婦閨門朋友學校兄
友弟恭是謂五教契為司徒上行下傚日用常行道無
[029-36b]
不存不於堯明不於桀昏視聽言動此以物言四非四
勿乃以則論曰情之性曰事之理曰物之則顯用㣲體
匪珠匪玉可匵可匭我存我心敬而已矣
遜齋箴并序/
遜一作孫順也易云巽入也曰巽徳之制曰巽稱而隠
曰巽以行權其義奥而博文王三陳九卦之終事未究
也音同乎巽而字别曰遜則其義止於謙退不競而已
士之務進彼者非有甚髙難行之事然順而遜亦可以
[029-37a]
為成人矣濟南馬君名克敬字順之而又以遜扁其齋
其將以造於易之巽者乎紫陽方回為之箴曰 儉而
不奢之謂遜崇愷之步障不如平仲之豚肩也退而不
争之謂遜陽勒之漚池不如伯倫之雞肋也謙而不伐
之謂遜季路之率不如趙文子之呐也恭而不敖之謂
遜原壤之夷不如正考父之僂也名曰敬主於内遜之
根字曰順行於外遜之文於斯扁齋曰遜入聖門然則
上天下缺/
[029-37b]
桐江續集巻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桐江續集卷二十九 元 方回 撰
賦
汎湖遇雨戲爲短賦
柳絮化萍濃綠藏鶯不見其處止聞其聲此豈非春工
之極致歟湛然宴坐輕舟自行萬恣千態逺山縱横透
疎簾而濕衣忽驟雨之若傾甫下矴而閉戸才頃刻而
又晴方子酒稍酣矣奮雪髯而慨慷曰此何為者耶悟
[029-1b]
舒慘之不常於是誦臣抃表忠之奏歌蘇仙薦菊之章
彼割據於五季若錢氏之數王渺邱壠之無迹愴松楸
其可傷涸銀海而出金椀穴狐兔而上牛羊豈不亦雄
傑一時兮終若雍門之泣孟嘗賦梅處士妙解影香骨
可以腐千古不亡鬰孤山其硉矹擁萬樹之青蒼㒺蔗
節之遺恨保故封猶苦堂天道茫茫一雨一暘榮悴隆
替柔剛㣲彰謂偶然不足芥蔕兮曰作善降之百祥謂
理有必可恃兮曷顔夭而跖長二客白李遨頭曰張嗔
[029-2a]
無故而多事擬陳迹而揣量指金叵羅其猶淺舉大白
而罰之觴方子曰不然老隂為六老陽爲九老則必變
如翻覆手惟知變者可與長久知六之變固乃所守知
九之變健不為首顧此湖中之舟與舟中之人豈長夀
而不朽能畏謹以自修庶吉亨而無咎幸乘時而過分
負且乘兮致寇環綽約之蛾眉佩金印而如斗管絃沸
其前後緋紫奔其左右一旦不能自保卒同歸於石友
蠢苗竄於三危防風横於九畝或裸體以罾魚或跣足
[029-2b]
而踏藕侔帶索之榮公甚泥塗之絳叟立層氷而弗寒
野茹僅其適口無樂亦復無憂不自知其不偶豈不勝
於孟晉而疾顛者乎此莊子所以不爲廟犧而李斯所
以憶上蔡之狗也舟且抵岸悉闢其牖賦詩各成肴核
再取有化為無無生為有雨晴晴雨紛揉結糾斯時也
度夕陽猶未至於酉多言數窮姑相與大笑盡樽中之
酒
山水圖賦
[029-3a]
大海四周濤波涌兮沃日蹴天魚龍洶兮其中有山千
峯聳兮崖懸壁峭石巃嵸兮雲翳霞鬰祥飈澒兮瑤草
琪樹紛蓽菶兮神人所宫萬斗栱兮連樓傑閣虹梁竦
兮觚稜金碧甃琅珙兮幡幢翩翻毯罽氄兮翥鳯翔鸞
舞翠孔兮竒葩異蘤蔚以蓊兮深闈穹殿誰主董兮其
如北辰衆星共兮綬珠組玉佩鞸琫兮鐘雷鏞霆萬石
重兮雕簨文
鱗鬛動兮妙音鏗鏘歌囉嗊兮瓊以為漿流乳潼兮有觴之者纎纎捧兮蟠桃其果西母種兮
[029-3b]
如𤓰之棗羌唪唪兮七十二鴛觀窺擁兮頩以自持或
矜寵兮何脩至斯獨髙拱兮九州博大一蠛蠓兮金童
應門吠仙猣兮舟何從來於岸櫳兮松間之鶴雪毛茸
兮伸首水湄龜五總兮自有宇宙皆古塜兮此獨不死
無邱壠兮萬姓寒飢靡缺覂兮五運代謝常固鞏兮嗟
今羽流㸑鉛汞兮非不欲往不可勇兮亂曰紫陽老子
既為此賦恍惚盧胡醉乎夢乎豈其蜃氣之所為乎客
曰不然昔有異人在蜀成都少尹值之自言其能需酒
[029-4a]
一壺片梓如扇刻以指爪遂成此圖過江百年萬事埃
盡此物亦徂雖有百贋不亂一真在人識諸嗚呼此杜
子美所謂咫尺應須論萬里者乎此蘇子瞻所謂人間
何處有此境者乎攷運世之開閉兮萬有終焉一無其
有其無莫可以竟究兮姑寓意於游戯以誑老眼之模
糊
弔鶴賦
子實子築屋西湖之西據乎南髙之峯泉石竒崛煙霞
[029-4b]
疊重有鶴飛來不知所從賢主佳客歡然相逢豈幽心
之有感而適相值於箭鋒者乎朝出於野靡羅靡網夜
棲於室不樊不籠出沒遊戯菰蒲蓮稻翺翔掩映杉櫟
竹松立乎堦戺苔蘚增色依乎牕牖藤蘿改容人與物
其殊途可鶢鶋而鐘皷彼傾國之妍姿紛嬙施之楚楚
魚若鳥兮見之颯深逝而髙舉亦有徳既輝而鳯來機
已忘而鷗下乃神理不可以常論者此所以䕫擊石而
百獸舞也歟我嘗訪子徘徊兹山子之出矣何往白雲
[029-5a]
鐍其門關須臾見子扁舟言旋烏帽瀟灑玉佩瓓珊三
賢之樂天畫像八公之劉安容顔是鶴也方摶風於九
霄之上睨八極而盤桓即斂翮於碧落迎先生於岸間
銜芝草而若獻尾瓊琚而上瑶壇望之者以為三神山
之人渺乎其不可攀者也試嘗相之淮南有術稟氣受
精金九火七西方素全體白南方朱元首赤中宵不寐
聲聞九里汚泥不染脛髙三尺小變大變嵗百六十千
六百歳飲而不食與九疇之禹龜偕後天之㒺極子實
[029-5b]
子曰不然龍至靈也龍骨入藥麟至瑞也麟膠續絃使
僂句而不骨何居蔡而卜旃讀華陽之瘞銘知胎禽之
有阡疇昔之夜吾鶴已仙鼷鼠食郊牛之角螻蟻困江
湖之鱣餓豺狂猘喋血垂涎豈兵解與水解猶形化而
神全嘻其不可得而見矣霜天嘹唳月地翩躚將造化
之謔我乏揚州之腰纒抑以我無乘軒之寵以故出陽
神而遨紫烟也側頂聽棊從今已而忍哉俗物劈琴煮
之彼吠彼走猶有葢帷乃𦵏以槨乃樹以碑曰華亭貴
[029-6a]
種青田上士之墓子其爲我申之以挽詞子虚子乃弔
之曰古之夀者廣成彭祖即今安在終亦為土墮牛山
之淚騃乎哉齊景公求不死之草愚矣哉秦皇漢武凡
厥含靈陰母陽父智愚貴賤鱗介毛羽以氣相禪均厥
哺乳穉化而來老變而去一變一化有若寒暑或短或
脩魂游質腐豈其生生不滅而充塞宇宙者哉汝鶴昂
藏氷峙皎潔玉立嵇紹之雞非羣王喬之鳬匪匹無怨
可報空長越王之頸所欲易足肯折陶公之翼是嘗飴
[029-6b]
潭皋之粟來自塗脩之國者耶是嘗爲丁令威遼東來
歸而以喙為筆者耶是嘗備三茅君之騏驥出於胯下
而恥為之役者耶是嘗以九轉還丹之使賦之以鮑照
而畫之以薛稷者耶汝苟知戴聖之誚鸚鵡又焉取郭
璞之笑蜉蝣視瘦軀若蟬蜕獵太清而天遊繄聽經之
蝙蝠及坐化之獼猴儻釋氏後身之可信未必不轉為
仙聖之儔子實子寧不知趙鐵面成都之清蘇玉堂臨
皋之樂充斥宇宙之大名陶冶江山之髙作豈畱情玩
[029-7a]
物之謂皆適然而有斯鶴偶得之而偶見之初無執而
無著鵝入右軍之籠雞解少陵之縳邂逅遂成於故事
豈有心者之可學怵於内者好龍而懼雲蔽於外者逐
鹿而迷嶽惟達人大觀碎千金之璧猶破釡曾不錯愕
棄三公而灌園固知其為儻來之人爵也而况於一玩
好之㣲豈於此而有適莫乎亂曰塞翁之馬失兮未必
不為福兮虎取
以逸兮愈與署俱吉兮青天無路可追尋一片間雲萬里心華表柱頭人去後恨無消息到
[029-7b]
如今聊復追賡李遠之吟
李道士遇異人賦
鄞郡之東溟海之岸太白之山曰此鬼谷子左元放之
所嘗棲止者焉實出於古父老之相傳而吾何以知其
然噫指李為姓之道士歴此山而攀緣披榛斵藥抉石
潄泉朝挹丹霞夕嘯蒼烟似夢非夢茅廬數椽童子出
戸長揖而言曰汝豈非所謂登瀛者乎道士方恍惚而
莫詮沈吟之際緩步之間復遇異人羽衣翩躚揎雲袖
[029-8a]
而呼之汝登瀛其來前蔭松覆柏狀鼇肖黿厥廣三尺
一巨金蟾駭聞見之譎誑斂形體而跽拳既意喻而色
授忽儻惘而變遷夫三神蓬島是謂瀛洲秦皇漢武望
洋而嘆旃蟾居月窟其宫廣寒世之人徒想像流聞而
已未有能拭目而窺觀者也嗚呼噫嘻使褒博者流立
説以號於世曰吾遊吾神揭泗水升孔壇手獲納履耳
聞鳴絃肩拍由求目接淵騫則豈不大噱而見鑴乎道
士之為學也談虛説空探冥冥窮𤣥𤣥無鬼而為有鬼
[029-8b]
無仙而爲有仙非有倒傾九河之辯舌曾未易與之相
磨研也則不若一付之於滑稽與夷堅抑此道士之厥
祖嘗翊靖而相炎碧玉環之世胄耿青史其蟬嫣又何
異乎薛忠惠之孫見嘅於老學庵之編然則視耕稼鄭
公㽵者則猶賢矣焉知其終不丹成而登天
松鶴詞并序/
世之植物如槿華朝榮暮悴而有千嵗之松動物如蠛
蠓蜉蝣不能瞬息而鶴亦不啻千嵗是故方外之士貴
[029-9a]
之今夫松下苓上絲堅貞傲霜雪蟠屈肖龍蛇清吹搖
動常聳然於塵壒之外鶴青田之種華亭之唳故仙人
相之有經輕舉之士跨之以遊四海者也今之寫真者
必喜繪羽衣綸巾之徒徜徉松鶴之間唐人有詩曰祇
應松上鶴便是洞中人言其標致之相似也又曰養雛
成大鶴種子作髙松言脩心鍊性之人可以長生久視
能與松若鶴俱夀也杭宗陽知宫天台陳悦道其門弟
子稱爲松鶴真人長身而古貌言嘿而神閒為之詞曰
[029-9b]
千桃李之穠華兮不如我之孤松彼眩三春之朝露兮
我專一邱壑之風聽此以洗耳兮又何有乎牛鬬之聰
百鶯啼兮萬蝶舞不如我獨鶴兮䙰
其羽顧月池之在地兮各以影而自侣九轉砂成兮鶴頂同丹我鬢不
凋兮松鬛長青何十八公之為夢兮胎僊夜鳴醉魂醒
亦貞其心兮亦癯其形與我作朋兮俱千齡
愛蓮堂雙蓮賦爲泉州市舶唐/提舉伯榮賦
天地始判太極兩儀曰一生二老氏講之凡厥草木始
[029-10a]
生之時一芽兩葉一核二枝豐年之瑞民乃無飢乃一
稻而二穗乃一麥而兩岐一花而結雙梅加以鴛鴦之
號一笋而挺雙竹誇夫鸞鳯之姿毁譽不常俗言厖辭
甚者沅陵六橊酒泉十柰總一蔕而稱竒而又僻壤遐
域未易究知我則謂兩手十指同一肝脾人惟一心而
兩鼻兩耳兩目兩眉葢此身血脈貫通則一為兩本兩
為一用可以類推物格於和氣而秀異則一者雖殊至
於萬而始於兩而所謂兩者終於相合而不相離乃家
[029-10b]
天下人中國之鎡基也繄兹蓮之獨柄兮其端並華而
匹實一荷葉之所依兮一藕根之所出初紅蘂之交艶
兮陋對鏡之新粧玉連環而不可解兮尋角立其青房
羅襪生塵金厥步兮前若後其芳躅牉吾膺而不悔兮
肯媚匪人之足彼釋子之寶宇兮三其座而跏趺辱於
次且之臀兮寧合志而霜枯牽牛織女天有星大孤小
孤地有山伯夷叔齊採薇巖間人亦有之曰若是班耦
嘉競爽儷美抗衡鄙爾叔孫魯國兩生廣受之退勝舍
[029-11a]
之清元方季方難弟難兄機雲靈暉詞翹詠英三王勃
勔五竇鞏苹奎聚之後復有二宋二蘇而二程持是以
方兹蓮之菁菁蓮若曰可者吾與之肩隨不可者將莫吾
之敢京也矧愛蓮之主人兮甫其字曰伯榮觀南海之
襍貨兮忽中輟乎宦情曰晝錦其有日兮隱胥濤之故
城築圃環夫菰蒲兮汀洲况夫臨平羌叔出而季處兮
極嗟予之至誠篤友于而共被兮決不摧乎紫荆異然
萁而煮豆兮肖在原之鶺鴒感菡萏之效祥兮各其蕚
[029-11b]
而共莖三槐多一兮嫓厥茂五桂減三兮同爾貞亂曰
騷翁墨徒評葩嘲卉或繇或條同心連理脂塗粉傳婦
容是擬我獨不然削冶刋膩娥皇女英弗取為比而况
於二趙二喬之瑣尾者乎故専以大丈夫賦兹蓮不然
則何以謂之花君子
海東青賦
大徳三年己亥七月十三日皇帝命榮祿大夫髙公興
為浙江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五年辛丑二月十九
[029-12a]
日驛使爰來有海東青之賜於杭之錢塘門外昭慶教
場遺基築亭鑿池以養之紫陽方回撰賦一首拜手稽
首言曰詩不云乎涼彼武王燮伐大商羌削平乎江南
一四海而康莊旣聖神又文武兮仰於赫之先皇詩不
云乎維師尚父時維鷹揚大元亦有其人兮森夭矯以
騰驤亦非熊而非羆兮視周室而有光詩不云乎假樂
君子率由舊章維嗣聖之龍飛兮儼四方之紀綱宴安
民而官人兮受福祿兮無疆詩不云乎鳯凰鳴矣于彼
[029-12b]
髙岡兹舊人之是用兮闢四門而排閶奮羽翼而横絶
兮鬱畱皓其相望繄海東青之為物兮産倭兒之殊鄉
氣吞鵬鯨兮鷙百鵰鶚眼流星而掣電兮勁翮刷夫秋
霜遼東之東兮一夜渡海數千萬里兮頃翺刻翔彼天
鵝之峻極兮磨日月於九蒼青一舉而直上兮擊其腦
而流漿鵝有時而亦黠兮欲落地以潛藏青三左而三
右兮徑殞之於沙場萬騎睨其墜處兮羣駿奔而取將
極腴甘之可口兮匪人臣之敢嘗供九重之御膳兮曾
[029-13a]
不數夫駝羊萬乘躬幸於獵藪兮據玉鞍而飛驌驦相
此青之爪若觜兮猶忠臣烈士之材良天厨臠飼之禁
篽兮珠臂鞲其顔行國家賴英傑之力兮其報亦有以
異乎尋常猗我定翁武烈傳芳簾垂元祐族大以昌克
佐聖元紀於旂常南斗之南窮夫海洋千百頭其鰐魚
兮迎公舶而徜徉凡天戈之所指兮威振武夫八荒沐
雨露以潤澤兮胥枯起而槁昂占臘暹而闍婆兮俾悉
梯而悉航嵗在辛丑春日載陽乃錫此青來自上方寺
[029-13b]
扁昭慶門出錢塘乃毓此青羶肥臐膷不築夫亭之髙
兮何以為青之燠不鑿夫池之深兮何以為青之涼萬
品植以名卉兮千株培以垂楊纍洞庭之甘橘兮挺渭
川之脩篁有梧桐松檜柏兮有芋蔗茭菰薑有蟬蜂蟋
蟀而蛺蝶兮有鷗鷺鵁鶄而鴛鴦鹿麋羔犢騾驢馬兮
草為枕藉藥苗為糧螺蜆鼈龜鰕蟹蛤兮鱅鱮鱨鯋鱸
鯉魴環七墩而鼓舞兮萬頃浩其汪汪匪娯己以自樂
兮縱遊觀而豈遑敬至尊之所賜兮方寸咫尺乎巖廊
[029-14a]
念此青之號海東兮越十洲三島之渺茫豈三足鳥之
精氣兮鍾異稟於扶桑日本嵗以充貢兮尾髙麗扶餘
而樂浪自元貞而大徳兮紹烈祖之追相厥獒獻於西
旅兮來白雉於越裳致獅象於阯貊兮舞虞廷之蹌蹌
斯物取其擊搏兮節鯁直而性剛精衛欲填夫海波兮
均之軀𦕈而心長貂之㣲兮能入虎耳化龍之蛇兮鶴
乃可戕天生一物兮制夫一物後有弧矢兮前有豺狼
想此青之大志兮吸擒月蟾而醢其腸君賚臣兮有深
[029-14b]
意臣報君兮永無央食吾芹敢獨美兮宜一飯而不忘
亂曰始浚西湖者李公泌續廣西湖者蔡公襄白公樂
天之井佛家徳水蘇公子瞻之堤召伯甘棠與我髙定
翁之海青亭五賢姓名千古香
銘
書隱齋銘并序/
天目山洪君起堂求文識其書隠軒紫陽方回謹言君
家先大父端明公平齋先生寶慶初為濟邸事斥史彌
[029-15a]
遠歸隠於書者十餘年端平甲午遂出為臺諫第一人
淳祐辛亥回以左史吕公竹坡先生書謁君先父端明
後峴先生於在所時為考功郎兼直舍人院以煩言去
尋入天目山從之游館於至道官時挽至飲席以所讀
書字字行行指示所謂肯綮節目教之一日座間偶及
淮閫賈似道姦詭詐譎特甚謂異日必誤國其先見之
明如此世所不知今世所傳公與賈不合在淮東漕之
後者非也公豈惟不合於賈似道以前諸相皆不合也
[029-15b]
故以是難進易退而常隠於書朝廷日少山林時多為
一世正人區區者幸獲末第則不可復見而公仙去矣
大抵嗜美仕者必廢書閒居不仕必有讀書之暇是之
謂隠於書本無他竒説也銘其軒曰 太極儀象一畫
其初積竒乾葢缺/偶坤輿龍圖肇始鳥迹衍餘縱横上
下左右實虚注缺/覯止偏傍燦如字從意造文用言舒
恒性王播道心帝臚典謨淵逖誓誥枝疎三綱同軌六
藝異閭姬田既耒孔畎攸鋤宰柄八設治經九攄麟感
[029-16a]
仁獸鳩歌摰睢百王藥石萬世菑畬周弗炎矣秦乃爇
諸金馬天祿玉堂石渠漢大蒐采唐勤補苴胄庠儒館
冊府仙居縹嚢蘭揭緗帙芸儲服其黼黻佩厥瓊琚歐
虞褚薛賈董嚴徐從列訪問相臣詔除安世三篋惠施
五車負笈擔簦釋屩離蔬刋削豕亥改更魯魚化漸島
卉俗革戎鐻名達外史譯通象胥胡甘短製韓曳長裾
避逃廊肆憩偃郊墟商嶺綺季蔡津溺沮簡編塞棟卷
軸充廬經耕子鑿史畋集漁道咀徳嚼理吸義嘘市與
[029-16b]
有虎宎寧無鴽豆芋糲飯韭菁寒葅是之取耳豈不偉
歟相如駟馬浩然蹇驢焉能凂我孰敢侮予畏影滅迹
剗名冺譽朱金糞土竹素璠璵筮曰未吉姑隠於書
月泉銘陳深太博/陳著之子
四明陳汝資爲婺州月泉書院山長將行紫陽方萬里
為言月泉之義以送之 泉出於地天一生之月出於
天日光所為月之照物明發於外泉之照物清在於内
人之方寸其内至清至清無欲其外至明則兼有夫月
[029-17a]
與水之光精者也故月之與水能照萬物之形而已而
心之在我則能照萬物之理焉是故君子之學莫大於
養心子方子回以告子陳子深
密齋銘
劉晦叔密齋方萬里既為記又為之銘曰 時行物生
機緘孰扣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老安少懐端倪莫尋聖
人之道惟幾惟深生而知之如羲皇易洗心不用退藏
於宻學而知之如節之初言語為階曾是可疏性同氣
[029-17b]
異理一事萬氣有萬殊性則一貫補罅窒隙疎者密諸
矯弊揉偏其惟敬乎密之又密以幾於聖變化氣質而
純於性爻在卦中卦在蓍中吾之心亦猶是也以應天
下之萬事未嘗不明白而疎通
趙觀父石心銘
予與趙觀父邂逅於倪淵道之舍其自稱曰石心謂予
銘之銘曰 石之石木可以鑽金可以鐫火可以燃澑
可以穿夫何故石物也心之石不可鑽不可鐫不可穿
[029-18a]
夫何故心非物也方寸之中有孔子不磷之堅而孟子
所謂浩然者也嘻其觀父富貴不淫貧賤不移終身勉
旃
謙山銘
易艮下坤上地中有山謙山髙物也而在於地中髙而
能下者也能下於人之謂謙是卦也六爻皆吉而彖則
又謂一謙而四益予先姑之孫劉子申所居負山予名
之曰謙山且書而為之銘曰 若古君子維正考父三
[029-18b]
命循墻亦莫予侮彼其不然一命而舞山雖曰髙髙不
至天地有髙者臨山之巔謙歟盈歟吾子勉旃
普福觀鐘銘
宣授清寧抱一凝妙法師提㸃普福觀開山住持静境
居士周静清築觀之十八年大徳六年壬寅十月初四
日甲子鑄鐘髙七尺徑四尺有六江東道紫陽山虚谷
居士方回為之銘曰 非氣無形非形無聲天以氣運
形聲風霆草木動盪山川震驚海毓萬彚有蒲牢鯨蒲
[029-19a]
牢遇鯨厥音乃鏗鞔革為皷不打不鳴槌以打之在人
手擎鑄銅為鐘不撞不轟人手撞之響撼穹清十洲三
島羣仙整纓大千世界弗夢弗醒幽陰黑暗㒺魄弗寧
器而不用空有器名有以用之始為器成特懸大器撞
匪寸莛人手三合斯聳羣聽紙之墨之萬巻仙經庋而
不讀疇通仙靈氣也利貞聲形元亨學我此道通誠復
誠
東平張才卿謙齋銘并序/
[029-19b]
戒慎恐懼極恭致敬去髙就下抱實若虚之謂謙然時
義有六謙之不同全卦大象又不同何也以全卦及大
象言之謙剝二卦皆五隂一陽而謙與剝三上相易剝
之上乾之剝不盡者也今退而來三故曰天道下濟而
光明濟互坎也光明艮也剝之三坤上也今進而往上
故曰地道卑而上行謙剝一移換之間損上之有餘故
虧盈變盈害盈惡盈益三之不足故益謙流謙福謙好謙其
曰裒多益寡稱物平施皆取象三上相易尊而光卑而
[029-20a]
不可踰則専指下體艮之三尊於一二艮止也所以光
山雖在地中而卑然誰能一蹴而越之謙之極致如此
非以盛徳居大位未易臻此若夫時義六謙之不同則
當以無位有位論九三陽剛正而不中功臣之位也艮
體之上知止則可韓彭英盧不終光武功臣皆保其身
先儒以周公當此一爻非吾儕所敢望也六四相臣之
位也其曰撝謙功臣謙於下柔君謙於上一舉手間不
敢忽則吉也亦非吾儕所敢望也六五柔居尊位而隂
[029-20b]
虚故曰不富惟謙也故不必富有力而能用四與上之
隣在二不應或猶不服利用侵伐謂謙徳之至天下莫
敢當也非人臣之事也上六居髙亢之位其曰鳴謙固
有聲矣而内應於三私也虚象也實象則以之用兵不
可以大得志也然則吾儕為士則當用初六自牧之謙
自之為言自己之學賤而在下無事任無功業無可矜
伐戒慎恐惧如牧牛羊自鞭其後此吾儕之所當為也
六二鳴謙以謙著聞士之已仕而為在下之臣者也於
[029-21a]
五無應則未必見知於君上三剛乘我則勲閥之臣壓
乎吾上柔中而正則上不干尊位近不阿權勢貞固自
守中心泰然此一爻乃東阿張君才卿平昔之事也才
卿名宰相孫仕中原嘗字民百里佐幕二府過江一為
學官棄之今年六十有二以謙得名信乎鳴謙貞吉者
也昔吏今民鳴謙貞吉未之敢希則姑為初六之卑以
自牧者也愚讀易有年兹不揆緝諸家之説求教於才
卿而銘曰 君之學謙之初愚昔也窺無所為之謙也
[029-21b]
自克自治省躬修己愈下愈卑君之仕謙之二愚昔也
知有所聞之謙也無應無隨守道循理不髙不危學而
仕仕而學行止以時愚老矣不復仕則於初爻之義退
而求之
箴
進徳齋箴
凡物必不可無名有可以一字名者其有不可以一字
名者則不容不以二字名易六十四卦聖人豈不欲皆
[029-22a]
以一字為名然噬嗑中孚同人无妄之類皆以二字為
卦名意義貴乎足而無餘則名不容不二也人名州名
縣名山名水名城名鄉村屋舍器用名飛潛動植凡萬
物之名皆然士大夫齋名命意取義豈可不足實字而
一言不若加虚字為二言而足之也惟仁與義若可以
一字名如仁人義士云者若道與徳以一字名則道人
徳士流於異端矣必合如程氏之明道先生晁氏之昭
徳先生以上虚一字為用力之地然後可儒者之學性
[029-22b]
命心氣當致其知單舉特標曰性齋命齋心齋氣齋可
乎杭人陳吉甫以徳名齋予友張仲實為作記其説固
亦雅矣予謂徳之上當加一進字曰進徳齋必如此而
又如張文潛所作進學齋記以用其進之之力則得其
所以為徳者矣仍為之箴曰 欲為仁人當居乎仁欲
為義士當由乎義仁人義士成徳之名居仁由義所以
求進乎徳而底於成猶之道也揭以道堂道宇道館道
室之號乃老子之所謂道耳吾儒則修道而後可以深
[029-23a]
造故昌黎於彼曰道其所道徳其所徳將合仁與義言
之則進與脩不可以不力
熙山箴
熙廣也心廣體胖可也自廣狹人可乎熙和也和順積
中可也和不節可乎武林蔡君潭浚父巍冠褒衣周規
折矩其居無山而牓曰熙山有山無山不足計熙之名
義不可不講也人惟有一心而天理人欲異焉如是而
為天理可廣也不可狹也可和也不可咈也是之謂熙
[029-23b]
之善者也如是而為人欲而廣充之而和同之則其所
謂熙得無不善乎紫陽方回為之箴曰 一字二義一
心二岐一理一慾一公一私此疆彼界其間毫釐曰廣
曰和古以訓熙浚父之山熙以命之可廣而廣無自狹
其當和而和㒺敢咈而如秋宇廓如春日遲曠放迂闊
浮蕩娛嬉此則不可宜克宜治静養動察惟敬之持欽
哉熙哉如之何勿思
一齋箴并序/
[029-24a]
伏羲畫卦始初為一畫蒼頡製字厥初亦惟一字伏羲
之一為竒為陽為剛為乾復配以一則為二為偶為隂
為柔為坤揉其一而圓之為天圓折其一而方之為地
方降而加之為兩儀為四象為八卦為六十四卦為四
千九十六卦而萬萬無窮焉一實為之祖也蒼頡之一
横其一則有中有東左有西右縱其一而交之則為十
而中心為中東左西右南上北下四方之位判焉加以
四圍則為田而井田之制出焉帝王建國其中為都臣
[029-24b]
庶立家其中為堂而負北嚮南左龍右虎之制出焉近
之為尋丈遠之為千里萬里萬萬里無極焉一實為之
主也然則伏羲之一即蒼頡之一而一畫之始一字之
中乃天地人之心歟雖然論一之形畫與字是也論一
之理心是也心之一敬是也誠是也敬之終事為誠誠
之始事為敬故惟精惟一終始惟一協於克一聖賢屢
言之至近世諸大儒有云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而
又云不貳以二不參以三盡之矣故一分造化心起經
[029-25a]
綸君子以為名言吾州祁門友人汪君元卿其祖母吾
宗伯吏部秋崖方先生之姑其姑嫁秋崖先生之弟生
子貢孫與予同壬戌牓其從姑嫁秋崖先生壬辰别頭
甲科文章氣槩名天下元卿學問有所自來比卜寓居
於金陵之北門扁曰一齋予輒以此發其一之之義而
箴之至其依郭負村穿池築圃山竒水異竹茂樹密風
髙月朗烟化雲變之狀予尚能一詣其所為大篇以賦
之箴曰 伏羲之一畫卦攸始乾兊離震巽坎艮坤皆
[029-25b]
根諸此蒼頡之一製字所起二三四五十百千萬俱出
於是字即是畫畫即是字一字中間天地人心厥象著
矣聖安而行賢者克己不左不右不南不北不偏不倚
執中傳心敬耳誠耳以此求仁以此貫道以此窮理天
以一燾地以一峙人保此一方寸之内純粹精美變化
百為酬酢萬事苟以不一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於斯一
齋左圖右史一在齋乎一在心乎告於汪子
古齋箴并序/
[029-26a]
孔子定書始堯舜皆曰若稽古則此所謂古在堯之前
至繫易推言伏羲神農黄帝又曰上古穴居結繩則此
所謂上古又在伏羲之前邵堯夫經世書堯即位甲辰
至今壬辰僅三千六百四十九年耳數雨算沙古事何
極而况堯以前之古乎經世以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為
一元一萬八千年為一㑹三百六十年為一運三十年
為一世堯之生當已㑹一百八十運之末去混沌始分
之時已六萬四千八百年其果然乎漢書謂三統上元
[029-26b]
至伐紂之嵗十四萬二千一百九年又謂漢太初元年
距上元十四萬三千一百二十七年宋有一家星書謂
上元甲子之嵗日在虚宿四度距景祐元年甲戌積一
千十五萬四千九百五十年劉道原通鑑外紀則謂開
闢至獲麟二百七十六萬年以此數書相較皆不可強
合然則堯以後年數可考堯以前年數不可考以孔子
定書繫易之意為法古之可以細考者自堯始古之可
以略考者自伏羲始伏羲以前之古鴻濛希夷先儒盤
[029-27a]
古之説自不一端其莫可考也夫其亦不必深考也夫
濟南張君受益嘗以喜聞過名其齋予為之記又别為
古齋以扁其燕居之室而求箴焉予再四叩其説則曰
吾之所謂古不如是拘拘於年數之間也顧吾之好古
有三専心致志者得之讀觸目興懐者得之游寄情寓
意者得之玩古莫古於書籍易起一畫書首二典詩美
刺春秋褒貶吾精覽熟復以此四經為據決諸子諸史
諸集之醇疵是非三禮惟儀禮古而不完周禮為劉歆
[029-27b]
竄改禮記雜漢儒言不純古近世朱氏四書吾服膺焉
以窺關洛之正傳異端邪説莫我敢伺庶幾見古人大
旨此一古也得之讀者也非專心致志不可也古莫古
於山川過鄒魯而知孔孟萬世永賴登泰山而想七十
二代之封禪與夫秦侈漢誇今皆安在堯平陽舜九疑
禹㑹稽后稷公劉豳邰文武豐鎬吾采其風聲而究其
所以治周九鼎輕而七雄並馳夕陽亭一言而十六國
迭起六朝宴安於江沱五季僭竊於遐僻吾臨其戰争
[029-28a]
之場而弔其所以亂齊景公不如西山之餓夫爾朱榮
不如湍石之嚴子勿拜之木不唾之地其骨秀其名芳
此一古也得之游者也觸目亦豈可少哉至如古器物
之好則王通嘗失言焉其言曰古之好古者聚道今之
好古者聚器器可聚也道如之何而可聚先儒固以此
譏河汾之不知道矣聚器之弊世誠有之古王者有天
球河圖赤刀琬琰離磬崇鼎諸侯有夏后氏之璜封父
之繁弱以為鎮國之寶後世不復知此陳庭之矢汲冢
[029-28b]
之簡岐陽之鼓豐城之劍以資博識可也韓宣請環於
子産魏丕求玉於呉質顧凱發羽化之驚桓𤣥輟寒具
之設則少戅矣故蘇眉山於石幼安之畫苑王晉卿之
寶繪堂直以為二子之病作記以諷之淳化閣帖黄長
睿疵其半偽宣和博古圖洪景盧笑其多訛近日法書
名畫以木刻御府名家印㒺利於市自米元章已為無
李論而所至山水圖輒以為真李成吾於此别其真贋
博觀約取庋藏一二時出閲之朋友取去亦無顧惜此
[029-29a]
又一古也得之於玩而非玩物喪志之謂亦吾情之所
寄意之所寓而已非真有所執著於其間也然予深知
受益之為人當於古人中求耳朂古心行古道於古誼
尤髙急人之私如救焚溺揚人之善如甘飴蜜又有在
於三好古之外者顧今人未盡知也箴曰 古書籍兮
吾其讀朝明窻兮夜殘燭嚅嚌雋永兮梯髙邱感慨惻
愴兮瞠吾眸古聖賢之蹤可追兮吾捨是其將焉求古
器物兮吾其玩罟離耜益兮柝豫楫渙吾聖師觀於廟
[029-29b]
兮感欹器而永嘆苟貪多而鬬靡兮則未有積而不散
蘭亭之閟於辯才兮不知一旦有蕭翼也世已無昭陵
之真迹兮又焉知復有定武之石也形而下者有盡形
而上者無窮無窮之古撑腸飫胷有盡之古盍相與一
笑付之太空之風
勉齋箴
易稱伏羲神農黄帝書紀堯舜禹湯文武周公暨周衰
而有孔子自天地開闢以來嵗年亦久矣生靈亦衆矣
[029-30a]
而人之得號為聖人者不過此數人而已惟聖人不勉
而中不思而得生知而安行者也下聖人一等則必擇
善而固執學知而利行故論語一書無非聖人所以勉
學者與夫學者自勉相勉之言今之人既不能自勉又
不能交相勉間有一二能出一語以勉人則或者聞乎
勉己之言深以為諱如是則甘于自愚而又相率天下
之人皆為愚人而後可也潤之金壇張君光遠徳輝其
先髙祖本濟南人是為南渡文簡公諱綱名臣也今徳
[029-30b]
輝以勉名齋與黄文肅公之齋名適同古之命名而同
者多矣於齋名乎何嫌紫陽方回為之箴曰 騏驥之
不行兮不如跛鼈之千里荆軻之猶豫兮不如蜂蠆之
有尾飢食渴飲人禽同兮所不同者精義而明理辟穀
服氣而長生兮寧朝聞道而夕死井九仞而不及泉兮
山未成一簣而止浚之深而崇之髙兮亦在乎朂之而
已生知上聖固懸絶兮抑堯舜與人同耳愚可明而柔
可強兮毋自咎乎質之不美吁噫美質固易得兮唯至
[029-31a]
道其難聞學者之用其力兮非苦骨而勞筋初旁收而
並蓄兮博載籍而窮典墳外資師而取友兮内紬繹於
心君又繼之以明辨兮羌縷析而毫分四者至而誠不
篤兮將無墮於虚文致其知雖多途兮望聖涯尚其無
垠惟力行以終之兮在克艱而克勤吁嗟予求道之荒
唐兮夜若夢乎壇之杏覺而發其遺編兮童讀之雪領
自説樂不愠至知命兮垂萬世之深儆聖所以勉乎人
兮庸可求仁而僥倖顔拳拳於四勿兮曾孜孜於三省
[029-31b]
賢所以自勉兮尤務理直而欲屏在子張之十九兮或
交勉之互請葢苦口起死於膏盲兮而甘言平地之機
與穽嗚呼噫嘻物則秉彛兮人而不仁今之淺夫兮以
藝自珍小數狎物兮大閑踰身擇術未謹兮立言未醇
眩耀夸毗兮張皇鋪陳一語規之兮作色怒嗔不勉而
中兮惟古聖人汝不自勉又不欲人之勉己兮是之謂
横目之凡民
觀省齋箴
[029-32a]
善於觀天下之人不如自觀勤於省天下之務不如自
省是謂近觀内省觀猶淺也省則深矣是者如此非者
如彼或善或不善觀而見焉故曰觀之力猶淺也是者
吾充廣之非者吾克治之必為善必不為不善省而擇
焉故曰省之力則深矣此聖門心學也三衢毛君士穎
以觀省名其齋紫陽方回為釋其義而寓之規曰 心
之未發鬼神莫窺寂然不動㒺云㒺為君子於此奚力
之施敬以直内儼然若思心之旣發矢去川決川不有
[029-32b]
防矢不有括十目未覩獨見而察慎其獨也古之心法
我觀我心幾㣲之間我省我心非有二天視其所萌審
而後安此所以樂行憂違而慾净理完者歟
稱隠齋箴
吾友汪君巽元讀書之所曰稱隠山房因為其齋作箴
焉物有輕重事有是非才有髙下量有廣㣲銖兩千鈞
拱把十圍或塵而眇或岳而巍了然吾心不露其機鐍
此之扄鍵此之扉以區别品藻莫之敢違而所以抑揚
[029-33a]
低昂亦莫或窺吾之幾也此聖人之能事而賢者之所
希葢取舍與奪黙識於内而臧否毁譽㒺顯於外能隠
而不能稱則表裏一歸於聾瞶能稱而不能隠則黑白
察察者亦非所以避憂患而遠害是故胷臆貴乎明而
言論褒貶不可以不晦噫此巽之所以行權也在昔繫
傳九卦三陳巽以終之此一徳也以處事接物待人自
履至井有八徳焉先以此反己脩身八為經以窮而盡
性一為權斯精於義而熟於仁不然原缺/賈而已耶豈
[029-33b]
不能用權較錐刀之利卒為凡民
熟齋箴并序/
天之生物時至而熟百穀百果加灌溉之功焉則其熟
也為尤美人之食物用物資於人力而熟烹庖牲牢煎
魚鼈醖曝酒醬調胹鮓醢燠煨榛菽芋栗熬煉脂膏蜜飴炮炙附烏芥苓鍜冶金鐵銅錫煑治絲枲縑素矯
揉皮革筋角得其所製之方所造之術而劑量斟酌之
則其熟也為尤精其有習於當世之一能一技而熟者
[029-34a]
古之人如伯牙之琴由基之射郢之斤扁之輪痀僂丈
人之承蜩庖丁之解牛扁鵲秦緩之醫季主唐生之卜
以至近世張旭之草書裴旻之劒舞米嘉榮之歌韓擇
木之隸李陽氷之篆呉道子曹霸韓幹之丹青董元李
成范寛之水墨諸葛鼠鬚之筆李廷珪潘谷松烟之墨
皆造𤣥極㣲以名於世雖邇日兵火更革善書善畫善
奕善算善方脈善占騐善説虞初九百亦往往不無習
熟之人而予嘗評之矣熟天之生物而至於美有人焉
[029-34b]
畦叟園丁能之熟人之食物用物而至於精有人焉竈
爨老媪市井淺夫皆能之熟當世之一能一技而至於
造𤣥極㣲亦有人焉然未必皆吾儕士君子之所可能
也苟如此則吾儕士君子之所熟者其將果何事耶潼
川楊廣文剛中以熟名齋紫陽方回為箴以遺之葢以
明夫學聖賢之學者其所熟在此而不在彼也箴曰
徳成而上士而熟其所當熟其不為聖賢者幾希藝成
而下士而熟其所不當熟則將無君子之棄而小人之
[029-35a]
歸雖然熟於一藝閭閻之人足以養其身研於性命道
徳之學而熟於仁乃不免顔原之賤貧嗚呼吾寧熟於
此而賤貧不願熟於彼而為閭閻之人
齊希説道存齋箴并序/
格物而物格致知而知至上用力下見效也齊君希説
以道存名其齋其義甚大若曰存道而道存可乎飲食
起居道未嘗不存百姓日用而不知學者欲用力以存
道而見道存之效非也道也者不可湏臾離視之無形
[029-35b]
聽之無聲然道亦不在器之外老莊氏以道徳而毁棄
仁義以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為道而不以日用常行為
道似乎以有形有聲為累而欲返求乎寂滅恍惚歸於
無形無聲所以齊彭殤一死生吾之所謂道當然之理
必見於事本然之性必發於情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
友之倫立於天地之間而萬世不相紊者道在其中也
希悦於事之所施行察焉必不違乎當然之理於情之
所著見察焉必不戾乎本然之性由人己俱不睹不聞
[029-36a]
以至於己獨睹獨聞一以敬存其心則可若乃泛然立
名謂吾存道而道存則𣺌茫濶大無所據依憑藉以為
身體力踐之地彼異端所謂孔子見温伯雪子不言而
道存者無其事後世禪學有此吾儒烏有是哉此之存
亦非彼之存也故為詩以箴之曰 我飯一盂我飲一
觴我衽我衣我寢我床適口安體弗喪厥常道在於斯
㒺有不臧事君以忠事父以孝夫婦閨門朋友學校兄
友弟恭是謂五教契為司徒上行下傚日用常行道無
[029-36b]
不存不於堯明不於桀昏視聽言動此以物言四非四
勿乃以則論曰情之性曰事之理曰物之則顯用㣲體
匪珠匪玉可匵可匭我存我心敬而已矣
遜齋箴并序/
遜一作孫順也易云巽入也曰巽徳之制曰巽稱而隠
曰巽以行權其義奥而博文王三陳九卦之終事未究
也音同乎巽而字别曰遜則其義止於謙退不競而已
士之務進彼者非有甚髙難行之事然順而遜亦可以
[029-37a]
為成人矣濟南馬君名克敬字順之而又以遜扁其齋
其將以造於易之巽者乎紫陽方回為之箴曰 儉而
不奢之謂遜崇愷之步障不如平仲之豚肩也退而不
争之謂遜陽勒之漚池不如伯倫之雞肋也謙而不伐
之謂遜季路之率不如趙文子之呐也恭而不敖之謂
遜原壤之夷不如正考父之僂也名曰敬主於内遜之
根字曰順行於外遜之文於斯扁齋曰遜入聖門然則
上天下缺/
[029-37b]
桐江續集巻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