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1a] 
欽定四庫全書
藝文類聚卷二十五 唐 歐陽詢 撰
人部九説/ 嘲戲/
説
左傳曰晉侯秦伯圍鄭佚之狐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
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燭之武夜縋而出見秦伯曰
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
事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夫晉何
[025-1b]
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不闕秦焉取之闕秦
以利晉唯君圖之秦伯悦又曰晉郤缺言於趙宣子曰
晉衛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討何
以示威服而弗柔何以示懷非威非懷何以示徳無徳
何以主盟子為正卿以主諸侯而不務徳將若之何宣
子悦之又曰呉伐楚入郢申包胥如秦乞師曰呉為封
豕長虵荐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
莾使下臣告急曰夷徳無厭若鄰於君疆場之患也
[025-2a]
逮呉之未定也君其取分焉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
秦立依於庭墻而哭日夜不絶聲勺飲不入口七日
秦師乃出又曰楚子饗魯昭公於新臺好以大屈既
而悔之薳啟疆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
曰齊與晉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敢不賀乎公
懼乃反之
戰國策曰范睢謂秦王曰大王之國北有甘泉谷口南
涇渭右隴蜀左關坂戰車千乘奮卒數百萬以秦卒之
[025-2b]
勇車騎之多以當諸侯譬若放韓盧而逐狡兔也霸王
之業可致今反閉關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秦
謀不忠大王之計有失也又曰秦惠王以女為燕太子
婦燕文公卒齊王因燕䘮攻取十城蘇秦説齊王再拜
而賀迎而弔齊王曰何慶弔相随之速也對曰人之饑
所以不食烏喙者以為雖充腸而與死同患夫燕雖弱
小强秦之壻也王利其十城而與秦為仇以招天下精
兵此食烏喙之類也王曰然則奈何對曰王能聽臣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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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歸燕城卑辭以謝之秦知王以己之故歸燕地必徳
王燕無故得十城燕亦徳王是王棄强仇而立身厚交
也齊王大悦乃歸燕城又曰秦王謂趙使者諒毅曰趙
豹平原君數欺弄寡人趙能殺此兩人則可若不能殺
請率諸侯受命邯鄲城下諒毅曰趙豹平原君親寡君
之母弟也猶大王之有華陽君涇陽君大王以孝悌聞
於天下衣服之便於體膳羞之兼於口未嘗不分輿馬
衣裘無非大王之服今受大王之嚴令以報敝邑之君
[025-3b]
不敢弗行無乃傷華陽君之心乎又曰齊欲伐魏魏使
人謂淳于髠曰齊欲伐魏能觧魏患唯先生也敝邑有
寳璧二雙文馬二駟請致之先生淳于髠諾入説齊王
曰楚齊之仇敵也魏齊之與國也夫伐與國使仇敵制
其餘弊名醜而實危為王不取也齊王曰善乃不伐魏
又曰趙且伐燕蘇代謂惠王曰今者來過川蜯方出曝
而鷸啄之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蜯將為脯蜯亦謂鷸
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必見死鷸兩者不肯相舍漁者
[025-4a]
得而并禽之今趙且伐燕燕趙互相交兵恐强秦之為
漁父也故願王熟計之惠王曰善乃止又曰昭陽為楚
伐魏移兵而攻齊陳軫為齊王使見昭陽曰今子貴矣
王非置兩令尹也臣竊為公譬之可乎楚有祠者錫其
舍人酒一巵舍人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
餘請畫虵先成者飲酒一人虵先成乃左手持巵右手
畫虵曰吾能為足為足未成一人之虵成奪其巵曰虵
故無足子安能為之足遂飲其酒畫虵足者終亡其酒
[025-4b]
今公攻魏殺將得八城又移師欲攻齊齊畏公甚公以
是名足矣冠之上非可重也戰無不勝而不知止者身
且死爵且偃猶為虵足也昭陽以為然解軍而歸又曰
衛客事魏王三年不得見乃見梧丘先生許之以百金
先生曰諾乃見魏王曰吾聞秦出兵未知所之願王專
事秦無他計王曰諾遂趍出至郭門而反曰臣恐王事
秦之晚也夫人於事己者過急於事人者過緩今王於
事己者緩安能急於事人衛客事王三年不得見臣以
[025-5a]
是知王緩也魏王趍見衛客又曰蘇秦為楚合從説韓
王曰夫以韓卒之勇被堅甲帶利劒一人當百不足云
也夫以韓卒之勁與王之賢乃欲事秦為天下笑無過
此者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臯今兹効之明年又求
之予之則無地以給不予則棄前功而受後禍大王之
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厭以有盡之地而應無巳之求鄙
語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今西面交臂而事秦何異牛
後乎又曰秦王與中期爭論而不勝秦王大怒中期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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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去人為中期説秦王曰此悍人也中期適遇明君故
也遇桀紂必殺之矣王因弗罪
史記曰李斯説秦王曰自孝公以來周室卑微諸侯相
兼關東為六國秦之乗勝役諸侯盖六世矣今諸侯服
秦譬若郡縣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賢由竈上掃除足以
滅諸侯成帝業矣今怠而弗急就諸侯復强相聚約從
雖有黄帝之賢弗能并也秦王聼其計又曰李左車説
成安君陳餘曰臣聞韓信渉西河虜魏王禽夏説新喋
[025-6a]
血閼與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以下趙此乗勝而逺鬪其
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今井陘之道車不
得方軌騎不得成列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臣
竒兵三萬人從間道絶其輜重彼前不得闘退不得還
吾竒兵絶其後野無所掠不至十日兩將之頭可致麾
下又曰酈食其説齊王曰王知天下所歸乎齊王曰天
下何歸曰歸漢何以言之曰漢王與項王戮力西面擊
秦約先入咸陽者王之項王負約不與而王之漢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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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責殺義帝之罪降城
即以侯其将得賂即以分其士蜀漢之粟萬舡而下項
羽有背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
罪無所忘天下之士歸於漢王可坐而策今已據敖倉
之粟塞成皋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太行之坂距飛狐之
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王疾下漢王齊國社稷可得而保
不下漢王危亡可立而待乃聼酈生又曰髙祖使陸生
賜尉佗印為南越王陸生進説他曰足下中國人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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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弟墳墓在真定今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
天子抗衡禍且及身也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於
此漢使一偏將將十萬衆臨越則越煞王降漢如反覆
手耳
漢書曰項羽擊陳留外黄外黄不下數月乃降羽悉令
男子年十四五以上詣城東欲坑之外黄令舍人兒年
十三往説羽曰彭越强刼外黄外黄恐故降待大王大
王至又皆坑之百姓豈有所歸心哉從此以東梁地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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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城皆恐莫肯下矣羽然其言又曰趙王乃與張耳陳
餘北略地燕界趙王為燕軍所獲燕因留之欲與分地
趙有厮養卒乃走燕壁問曰何知臣欲燕將曰若欲得
王耳曰君知張耳陳餘何人也燕將曰賢人也曰其志
何欲燕將曰欲得其王耳趙卒笑曰君未知兩人所欲
也夫武臣張耳陳餘杖馬箠下趙數十城亦各欲南面
而王夫臣之與主豈可同日道哉兩人亦欲分趙而王
時未可耳今兩人名為求王實欲燕煞之此兩人分趙
[025-8a]
而王夫以一趙尚易燕况以兩王左提右挈而責直義
殺王滅燕易矣燕以為然廼歸趙王
東觀漢記曰隗囂既立使聘平陵方望為軍師望至説
囂曰足下欲承天順民輔漢而起今立者乃在南陽王
莽尚據長安雖欲以漢為名其實無所受命將何以見
信於衆宜急立高廟稱臣奉祠所謂神道設教求助民
神者也囂從其言又曰隗囂將王元説囂曰昔更始西
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一旦敗壞今南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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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牽儒生之説棄
千乗之基計之不可者也今天水見富士馬最强北取
西河東收三輔案秦舊迹表裏山河元請以一丸泥為
大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
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
弊猶足以霸囂然其計又曰功曹李熊説公孫述曰蜀
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菓實所生無榖而飽戰士不下
百萬見利則出兵而略地無利則堅守而力農東下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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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以窺秦地南順江流以震荆揚所謂用天因地成功
之資今名號未定志士狐疑宜即大位使逺人有所依
歸述遂自立為天子又曰鄧禹聞上安集河北即杖策
北渡追及於鄴禹進曰三輔假號往往羣聚皆庸人崛
起志在財幣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尊王安民者也
明公雖建蕃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於今之計莫如攬
延英雄務悦民心立髙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
天下不足定也上大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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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曄後漢書曰袁紹奔兾州董卓購募紹伍瓊説卓曰
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奔非有他志今急購之勢必為
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
徒衆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必
無患矣卓以為然又曰曹公軍至新野傅巽説劉琮曰
逆順有大體强弱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
新造之楚而御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
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師之鋒必凶之道也願將軍勿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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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晉春秋曰鍾㑹隂懷異圖姜維見而知其心乃説之
曰聞君自淮南以來算無遺策今復定蜀威徳震世民
髙其功而主畏其謀欲以此安歸乎夫韓信不背於漢
擾攘而見疑於既平大夫種不從范蠡於五湖卒伏劒
而妄死彼豈闇主愚臣哉利害使之然也今公何不法
陶朱汎舟絶迹全功保身登峩眉之嶺而從赤松遊乎
㑹曰為全之道或未盡於此也維曰其他則君智力所
能盡無煩老夫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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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齊魯仲連與燕將書曰吾聞之智者不背時而棄利
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忠廢名滅後
世無稱非智也且吾聞効小節者不能行大威惡小恥
者不能立榮名昔管仲射桓公中其鉤簒也傅公子糾
而不死怯也束縳桎梏辱也三行者鄉里不通世主弗
臣使管仲終窘抑而不見窮年沒夀不免為辱人然而
管仲并三行之過據齊國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諸侯使
為五伯首名髙天下光昭鄰國曹沬為魯君将三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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䘮地千里使曹沫計不顧後即不免為敗軍禽将非勇
也功廢名滅後世無稱非智也去三北之恥以一劒之
任刼桓公於壇上顔色不變而辭氣不悖三戰之所䘮
一朝反之天下振動名傳後世若此二公者非不能行
小節死小恥也以為殺身絶世功名不立非智也故業
與三王爭流名與天壤相弊也公其圖之
漢司馬相如諭難蜀父老書曰漢興七十有八載徳茂
存乎六世威武紛紜湛恩汪濊羣生霑濡洋溢乎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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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乃命使西征随流而攘風之所被罔不披靡結軌
還轅東嚮將報至于蜀都耆老大夫縉紳先生之徒二
十有七人儼然造焉辭畢進曰蓋聞天子之牧夷狄也
其義羈縻勿絶而已今罷三郡之士通夜郎之塗三年
於兹而功不竟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
業此亦使者之累也使者曰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
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
人之所異也且夫賢君之踐位也必将崇論宏議創業
[025-12a]
垂統為萬世規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懐生之倫靡
有不浸潤於澤者賢君恥之而夷狄殊俗之國遼絶異
黨之域舟車不通人迹罕至君臣易位尊卑失序號泣
内嚮而怨曰盖聞中國有至仁焉舉踵思慕若枯旱之
望雨故乃關沫若徼牂牁鏤靈山梁孫原創道徳之塗
垂仁義之統以偃甲兵於此而息討伐於彼遐邇一體
中外禔福不亦康乎方将增太山之封鳴和鸞揚樂頌
上咸五下登三觀者未覩㫖聼者未聞音猶鷦䳟已翔
[025-12b]
乎寥廓之宇而羅者猶視乎藪澤於是諸大夫喟然稱
曰允哉漢徳此固鄙人之所願聞也
後漢朱浮與彭寵書曰朝廷之於伯通恩亦厚矣委以
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孫之親匹夫媵
母尚能致命一飡豈有身帶三綬職典大邦而不顧恩
義生心外叛者乎伯通與吏民語何以為顔行歩拜起
何以為容坐卧念之何以為心引鏡闚影何施眉目惜
乎棄休令之嘉名造鴟梟之逆謀捐傳世之慶祚招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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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之重災生為世笑死為愚鬼不亦哀乎伯通自伐以
為功髙天下往時遼東有豕生子白頭異而獻之行至
河東見羣豕皆白懐慚而退若以子之功論於朝廷則
為遼東豕也
後漢馮衍説曰皇帝聖徳靈威龍興鳳舉率宛業之効
推九虎之軍雷震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禍亂繼髙祖之
休烈脩文武之絶業社稷復存炎精更輝徳冠往初功
無與二天下因以去亡新就聖漢故易以樹恩布徳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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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周洽其猶順驚風而蜚鴻毛然而諸将鹵掠至乎逆
倫絶理殺人父子妻人婦女燔其室屋殄盡其財産寃
結失望無所歸命今大將軍以明淑之徳秉大使之權
統三軍之政存撫并州之民惠愛之誠加乎百姓髙世
之聲聞乎羣士故其延頸舉踵而望者非特二人也且
大將軍之事豈得在於珪璧束脩而已哉将定國家之
大業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興之主齊桓霸强之
君耳猶有申伯召虎夷吾申甫安其疆宇况乎萬里之
[025-14a]
漢明帝復興而大將軍為之梁棟此誠不可以忽也且
衍聞之兵久即方屈民愁即變生今邯鄲之賊未滅真
定之際復擾兵革雲朔百姓震駭奈何自怠不為深憂
乎
魏阮瑀為魏武與孫權書曰每覧古今所由改趣因縁
侵辱用成大變若韓信傷心於失楚彭寵積望於無異
盧綰嫌畏於已隙英布憂廹於情漏此事之縁也孤與
將軍恩如骨肉而忍絶王命明棄碩交不能逺度孤心
[025-14b]
近慮事勢遂齎見薄之決計秉翻然之成議常思除棄
小事更申前好二族俱榮祚流後嗣髙帝設爵以延田
横世祖指河而誓朱鮪君之負累豈如二子是以至情
願聞徳音智者之慮慮於未形逹者所規規於未兆是
故子胥知姑蘇之有麋鹿輔果識智伯之為趙禽穆生
謝病以免楚難鄒陽北遊不同呉禍此四士者豈聖人
哉
通變思深以微知著耳若能内取子布外擊劉備
以效赤心用復前好者則江表之任長以相付髙位重
[025-15a]
爵坦然可觀
晉孫楚為石苞與孫皓書曰呉之先主起自荆州遭時
擾攘播潛江表劉備震懼迯迹巴岷遂依邱陵積石之
固三江五湖浩汗無涯假氣遊魂迄于四紀二邦合從
東西倡和互相扇動拒捍中國自謂三分鼎足之勢可
與泰山共相終始晉王輔相帝室文武桓桓獨見之鍳
與衆絶慮主上欽明委以萬機長轡逺御妙略潛授偏
師同心上下用力威稜奮伐深入其阻并敵一向奮其
[025-15b]
膽氣小戰江界成都自潰曜兵劒閣而姜維靣縛開地
五千裂郡三十師不踰時梁益肅清使竊號之雄稽顙
絳闕球琳重錦充於府庫夫虢滅虞亡韓并魏徙此皆
前鍳之驗後事之師也方今百僚濟濟俊乂盈朝虎臣
武將折衝萬里國富兵强六軍精練思復翰飛飲馬南
海自頃國家整治器械修造舟檝簡習水戰伐樹北山
則太行木盡濬決河洛則百川流通樓船萬艘千里相
望自刳木以來舟車之用未有如今日之盛者也驍勇
[025-16a]
百萬畜力待時役不再舉今日之謂也
晉劉琨與石勒書曰将軍誕禀雄姿勇略自然大呼於
紛擾之中奮臂於駭亂之際𤼵跡河朔席卷兖豫飲馬
江沔折衝淮漢自古名将未足為踰所以攻城而不有
其民略地而不有其土聚徒百萬而莫為己用翕爾雲
合忽復星散周流天下而無容足之地百戰百勝而無
尺寸之功将軍豈知然乎存亡决在得主成敗要在所
附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衆義兵雖敗而功業必
[025-16b]
成賊衆雖尅而終殄滅者也赤眉盛於東海黄巾連帶
三州張昌李辰僣逆荆豫或擁衆百萬横逆宇内所以
一旦敗亡正以兵出無名聚而為亂劉聰父子戎狄凡
十乗釁肆毒㓂虐人神煞父害弟偷竊位號自古及今
豈有聰比而可以正天下者乎見將軍明鍳灼然所宜
懸了者也况附聰之弊漸以彰著資財不為己用名位
不可得守有若晨霜秋露雰霧之氣雖朝凝而夕消暫
見而尋沒也今將軍附賊而望為民主不亦難乎
[025-17a]
晉桓𤣥與劉牢之書曰今君戰敗則傾宗戰勝則覆族
以是安歸乎孰若翻然改圖唯理是宅保其富貴全其
勲業則身與金石等固名與天壤俱窮孰與頭足異處
身名俱滅為天下笑哉夫明者見於無形愚夫安於所
躭二者成敗惟君圖之
宋謝荘為朝臣與雍州刺史袁顗書曰夫夷險相因興
革逮數或殷憂而啟聖明此既章於聞見天道輔順謳
歌有奉髙祖之孫文皇之子徳洞九幽功貫二曜匡拯
[025-17b]
家國提濟蒼生若不南面子民将使神器何主當誓衆
奮戈剪此朝食若自延過聼迷途未逺聖上臨物以仁
接下以愛豈直雍齒先封乃當射鈎見相矣
梁簡文帝與魏東荆州刺史李志書曰卿門世英華中
州舊族自金天失馭帝鼎南遷衣冠播越不及俱邁豈
可屈志羶戎久淪胡壤今皇師外掃天鉞四臨海蕩電
飛雲蒸雨合所摧所尅是卿之具聞也且偽國沸騰四
方幅裂主虐臣姦牝雞亂政若能早識事機翻歸有道
[025-18a]
豈直圖形長樂刻像鍾鼎時事易差相思勉勵但明月
闇投昔人為誡隣蕃贈藥有可虛懐宻驛輕郵側望歸
簡
梁邵陵王蕭綸與元帝書曰先朝聖徳治天下九親維
睦四表無怨誠為國政實亦家風弟𢎞識逺鍳無俟傍
説事重情切不能默已勞兵損義虧失多矣可謂吞氷
療寒揚湯止沸侯景所以未敢窺兵江外正為蕃屏磐
固宗鎮强宻若自相魚肉是為代景行師昔亷藺二虎
[025-18b]
且猶不闘况弟與湘雍方湏叶力唯親惟急萬倍於斯
同怨同恥尤甚昔事豈得各恣目前不思久逺安卧積
薪日待焚熾狂夫尚猶阻之智者反致其惑所兾聼識
一聞斯悟
梁丘遲與陳伯之書曰將軍勇冠三軍才為世出棄燕
雀之小智慕鴻鵠以髙翔昔因機變化遭遇明主立功
展事開國稱孤朱輪華轂擁旄萬里何其壯也如何一
旦為奔亡之虜聞鳴鏑而股慄對穹廬以屈膝又何劣
[025-19a]
邪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羣鸎亂飛見故國之
旗鼔感平生於疇昔撫弦登陴豈不愴恨所以亷公之
思趙將呉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將軍獨無情哉
嘲戲
毛詩曰善戱謔兮不為虐兮
左傳曰晉人或以廣隊不能進楚人惎之脫扄少進馬
還又惎之拔斾投衡乃出顧曰吾不如大國之數奔也
晏子春秋曰晏子短小使楚楚人為小門於大門側而
[025-19b]
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國者從狗門入今臣使楚不
當從狗門入王曰齊無人耶對曰齊之臨淄張袂成帷
揮汗成雨何為無人齊使賢者使賢王不肖者使不肖
王嬰不肖故使王爾又曰晏子使楚楚王謂左右曰晏
嬰習辭者也吾欲傷之若坐定縛一人來及嬰坐左右
縛人王問何謂者曰齊人坐盗王視晏子曰齊人善盗
乎晏子對曰嬰聞橘生江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
不同水土異也今此人生於齊不為盗入楚則盗得無
[025-20a]
楚之水土使為盗耶王笑曰寡人反取病焉
孔叢子曰平原君與子髙飲强子髙酒曰昔有遺諺堯
舜千鍾孔子百觚子路溘溘尚飲百榼古之賢聖無不
能飲也吾子何辭焉子髙曰以穿所聞賢聖以道徳燕
人未聞以飲也平原君曰即如先生言則此言何出子
髙曰出於嗜酒者蓋其勸勵探戲之辭非實然也平原
君忻然曰吾弗戲子無所聞此雅言也
漢書曰東方朔自公卿在坐朔皆傲弄無所為屈上以
[025-20b]
朔口諧辭給嘗問朔曰先生視朕何如主也朔對曰自
唐虞之隆成康之際未足以喻當世伏觀陛下功徳陳
五帝之上在三王之右非若此而已誠得天下賢士公
卿在位咸得其人矣譬若以召公為丞相孔丘為御史
大夫太公為將軍畢公髙拾遺於後卞莊子為衛尉臯
陶為大理后稷為司農伊尹為少府子貢使外國顔閔
為博士子夏為太常孫叔敖為諸侯相子産為郡守王
子慶忌為期門上乃大笑
[025-21a]
續漢書曰邊韶字孝先以文學知名教授數百人韶口
辯曾晝假卧弟子嘲之曰邊孝先腹便便懶讀書但欲
眠韶潛聞之應時對曰邊為姓先為字腹便便五經笥
但欲眠思經事寐與周公通夢坐與孔子同意師而可
嘲出何典記
魏略曰丁謐父斐初随太祖太祖以斐鄉里時饒愛之
太祖征呉斐随行以家牛羸困私易官牛坐免官後太
祖調斐曰文侯印綬所在斐知見戱對曰以易餅太祖
[025-21b]
大笑謂左右曰東曹毛掾數白此家欲我重治我非不
知清良也譬如人家有盗狗而善捕鼠盗雖有小捐而
完我囊貯遂復斐官如初又曰太祖請㑹啁王朗曰飲
不能効君昔在㑹稽折粳米飯也朗仰而歎曰宜適難
值如朗昔者未可折而折如明公今日可折而不折
蜀志曰張裕饒鬂先主嘲之曰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
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裕即荅曰昔有
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
[025-22a]
則失涿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無鬂故裕云
此也又曰蜀遣鄧芝使呉孫權謂芝曰若天下太平二
主分理不亦樂乎芝對曰夫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如并
魏之後大王未深識天命則戰爭方始耳權大笑曰君
之誠欵乃當爾耶
呉志曰蜀使張奉使於孫權前以姓名啁闞澤澤不能
荅薛綜下行酒因勸云蜀者何也有犬為獨無犬為蜀
横目句身蟲入其腹奉曰不當復説君呉邪綜應聲曰
[025-22b]
無口為天有口為呉君臨萬邦天子之都於是衆坐喜
笑而奉無對
江表傳曰孫權以鄭泉為郎中嘗為之言卿好於衆中
面陳或失禮敬寧不畏龍鱗乎對曰臣聞君明臣直朝
廷上下無諱實恃洪恩不畏龍鱗後恃宴權乃怖之命
提出有司治罪泉臨出屢顧權呼還笑曰卿言不畏龍
鱗何以臨出而顧乎對曰實恃恩覆無憂至死當出閤
感惟威靈不能不顧耳
[025-23a]
典略曰魏文帝嘗賜劉楨郭落帶其後師死欲借取以
為像因書調楨云夫物因人為貴故在賤者之手不御
至尊之側今雖取之勿嫌其不反也楨荅曰聞荆山之
璞曜元后之寳隋侯之珠燭衆女之好南垠之金登窈
窕之首豐貂之尾綴侍臣之幘此四寳者伏朽石之下
潛汚泥之中而揚光千載之上皆亦未能初接於至尊
也貴者所御賤者所先也故夏屋初成而大匠先立其
下嘉禾始熟而農夫先嘗其粒恨楨所帶無他妙飾若
[025-23b]
實殊異尚可納也
諸葛恪别傳曰孫權嘗讌見蜀使費禕逆敕羣臣使至
伏食勿起至權為輟食而羣下不起禕調之曰鳳皇來
翔騏驎吐哺驢騾無知伏食如故恪荅曰爰植梧桐以
待鳳皇有何燕雀自稱來翔何不彈射使還故鄉
王隠晉書曰武帝問郄詵卿自以為何如詵對曰臣舉
賢良對策為天下第一猶桂林之一枝若崐山之片玉
帝笑侍中奏免詵詔曰吾與戲耳
[025-24a]
晉中興書曰刁彝於桓温坐嘲韓博曰君是韓盧後博
誤曰卿是韓盧後温笑曰刁以君姓韓故相問耳他自
姓刁那得是韓盧後博曰明公未之思耳短尾者則為
刁也一坐推歎焉
文士傳曰棗據嘲沙門于法龍曰今大晉宏廣天下為
家何不全髪膚去袈裟舍故服被綺羅入滄浪濯清波
隨太陽耀春華而獨上違父母之恩下失夫婦之匹雖
受布施之名而有乞丏之實乎
[025-24b]
顧愷之家傳曰愷之見謝萬因論神仙謂曰仙者之乗
或羊或鹿使君當乗何物耶使君曰居家者遇物斯乗
卿軰即轅中客也
語林曰劉道真於河側自牽船見一老嫗採旅劉調之
曰女子何不調機利杼而探旅女荅曰丈夫何不跨馬
揮鞭而牽船又曰道真嘗與一人共索柈草中食見一
嫗將二兒過竝青衣調之曰青羊将兩羔嫗荅曰兩猪
共一槽又曰許𤣥度将弟出都婚諸人欽遲之既見乃
[025-25a]
甚癡便欲嘲棄之𤣥度為之作賔主相對真長歎曰𤣥
度為弟婚施十重鐡歩障又曰鍾雅語祖士言我汝潁
之士利如錐卿燕代之士鈍如槌祖曰以我鈍槌打爾
利錐鍾曰自有神錐何可得打祖曰既有神錐亦有神
槌又曰辛恭靜見司馬太傅問卿何處人荅曰西人太
傅應聲戲之曰在西頗見西王母不恭靜荅曰在西乃
不見西王母過東已見東王公太傅大愧又曰晉孝武
好與虞嘯父飲酒醉拜不能起帝呼人扶虞嘯父荅曰
[025-25b]
臣位未及扶醉未及亂非分之賜所不敢當帝美之敕
䟽取語於是為風俗人相嘲調輒云好語䟽取
世説曰庾元規語周伯仁曰諸人皆以君方樂周曰樂
毅耶庾曰方樂令耳周曰何乃刻畫無鹽以唐突西施
耶乂曰諸葛瑾為豫州别駕云小兒知談卿可與語别
駕喚恪咄咄郎君恪因嘲之豫州亂矣何咄咄之有荅
曰君明臣賢未聞其亂恪復云昔唐堯在上四凶在下
荅曰豈惟四凶亦有丹朱又曰鄧艾口吃語稱艾艾晉
[025-26a]
文王戲之曰卿云艾艾為是幾艾鄧荅曰鳳兮鳳兮故
是一鳳又曰桓南郡出射有劉参軍與周参軍朋睹
垂成唯少一破劉謂周曰卿此起不破我當相撻周曰
何至受卿撻劉曰伯禽之貴尚不免撻而况於卿又曰
謝太傅始有東山之志桓公見藥中有逺志公問謝此
藥又名小草何以一物二稱謝未即荅郝參軍荅曰處
則為逺志出則為小草謝公殊有愧色又曰司馬太傅
齋中坐天月明淨歎以為佳謝景重荅曰意謂不如有
[025-26b]
微雲點綴太傅因戲謝曰卿居心不淨乃復欲滓穢太
清耶又曰荀鳴鶴陸士龍二人俱㑹張茂先坐共語陸
曰雲間陸士龍荀曰日下荀鳴鶴陸曰既開青雲覩白
雉何不張爾弓彀爾矢荀荅曰本謂是雲龍騤騤乃是
山鹿野麋獸微弩强是以𤼵遲
沈約宋書曰何承天除著作郎年時已老諸佐郎並名
家年少荀伯子嘲之常呼為嬭母承天曰卿當云鳳皇
将九子嬭母何言邪又曰劉義綦封營道侯凡鄙無識
[025-27a]
始興王濬謂義基曰陸士衡詩曰營道無烈心其意若
何義綦荅曰下官初不識士衡何忽見苦
詩晉李充嘲友人詩曰同好齊歡愛纏綿一何深子既
識我情我亦知子心燕婉歴年歳和樂如瑟琴良辰不
我俱中濶似商參爾隔北山陽我分南川隂嘉㑹㒺克
從積思安可任目想妍麗姿耳存清媚音修晝興永念
遥夜獨悲吟逝将尋行役言别涕沾襟願示降玉趾一
顧重千金
[025-27b]
客難漢東方朔荅客難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乗之主而
身都卿相之位澤及後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聖
主之義自以為智能海内無雙則可謂博聞辨智矣然
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久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
㦸意者尚有遺行耶東方先生仰而應曰蘇秦張儀之
時周室大壊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擒以兵得士者强
失士者亡故説得行焉身處尊位今則不然聖帝流徳
天下震慴諸侯賓服安於覆盂動猶運掌賢不肖何以
[025-28a]
異哉尊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
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将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雲之
上抑之則在深淵之下雖欲盡節効情安知前後使蘇
秦張儀與僕並生於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
乎
漢揚雄解嘲曰客嘲揚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
析人之珪儋人之爵紆青拖紫朱丹其轂今吾子幸得
遭盛明之世處不諱之朝歴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曾不
[025-28b]
能畫一竒出一策上説人主下談公卿顧默而作太𤣥
五千文深者入黄泉髙者出蒼天大者入無間然位不
過侍郎擢纔給事黄門揚子笑而應之曰客徒欲朱丹
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往者周網解結羣鹿爭
佚士亡常君國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今大漢左
東海右渠搜前番禺後椒塗散以禮樂風以詩書天下
之士雷動而雲合魚鱗雜襲咸營于八區家家自以為
稷契人人自以為臯陶戴纚垂纓而談者皆以為阿衡
[025-29a]
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
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涯渤海之島乗鴈集不為之多
雙鳬飛不為之少向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策非甲科
行非孝亷舉非方正又安得金紫且吾聞之也攫拏者
亡默默者存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𤣥知默
守道之極爰清爰靜遊神之廷惟寂惟漠守徳之宅世
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故有造蕭何律
於唐虞之世則謬矣有作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
[025-29b]
矣有建婁敬之策於成周之世則悖矣有談范蔡之説
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夫蕭規而曹随留侯畫策陳
平出竒功若泰山響若阺頽雖其人之膽智哉亦㑹其時
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
可為之時則凶
後漢班固賓戲曰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是以聖哲
治世棲棲遑遑孔席不㬉墨突不黔由此言之取舍者
昔人之上務著作者前烈之餘事耳今吾子幸遊帝王
[025-30a]
之世躬帶紱冕之服卒不能攄首尾奮翼鱗使見之者
景駭聞之者響震徒枕經籍紆體衡門潜神默記亘以
年歳然而器不賈於當時用不效於一世雖持辯如濤
波摛藻如春華猶無益於殿最也主人曰若賔之言斯
所謂見勢利之華闇道徳之實守突音/要奥之熒燭未仰
天庭而覩白日也曩者王塗蕪穢周失其馭侯伯方軌
戰國横騖當此之時搦朽磨鈍鉛刀皆能一㫁商鞅挾
三術以鑽孝公李斯奮時務而要始皇彼皆躡風塵之
[025-30b]
㑹履顛沛之勢朝為榮華夕而憔悴福不盈眦禍溢於
世且功不可以虗成名不可以偽立韓設辯而徼君吕
行詐以賈國説難既遵其身乃囚秦貨既貴厥宗亦墜
方今大漢洒掃羣穢夷險芟荒廓帝紘恢皇綱基隆於
羲農規廣於黄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函
之如海養之如春譬猶夫草木之殖山林魚鳥之毓川
澤叅天地而施化豈云人事之厚薄哉賔曰若夫鞅斯
之倫既聞命矣敢問上古之士處身行道輔世成名可
[025-31a]
述於後者默而已乎主人曰何為其然也昔者咎繇謨
虞箕子訪周言通帝王謀合聖神殷説夢𤼵於傅巖周
望兆動於渭濵皆俟命而神交匪詞言之所信故能建
必然之册展無窮之勲也若乃牙曠清耳於管絃離婁
眇目於毫末逢蒙絶技於弧矢班輸㩁巧於斧斤僕亦
不任厠技於彼列故宻邇自娯於斯文
後漢崔駰達㫖曰往者揚雄設言客有難𤣥之尚白應
以戰國之士若范蔡鄒衍垂釁相傾誑曜諸侯以干濁
[025-31b]
世之寵或人亦有覩我之澹泊故比方昔問以難余余
略依前訓以報焉或説已曰今子韜韥六經服膺道術
歴世而遊髙談有日然下不歩卿相之庭上不登王公
之門進不黨於贊已退不瀆於庸人獨師友道徳合符
囊真盖髙樹靡隂獨木不林随時之宜道貴從凡荅曰
有是乎茍欲免吾以世路不知其跌而失吾之度也昔
堯含威而臯陶謨髙祖嘆而子房慮禍不散而曹絳奮
結不解而陳平權及策合道從克亂弭衝乃将銘昆吾
[025-32a]
之冶勒景㐮之鍾今聖上之育斯民也樸以皇質彫以
唐文六合怡怡比屋為仁夫君子非不欲仕也恥夸毗
以求舉非不欲室也惡登壇而摟處呌呼衒鬻懸旌自
表非隨和之寳也曝智曜世固以干禄非仲尼之道也
後漢崔寔荅譏曰客有譏夫人之享天爵而應睿哲也
必將振民毓徳弭難濟時故或階媵以納説或桎梏而
不辭或擊角以自衒或養老以待期及其規合策從勲
績克章撥亂夷險九合一匡聖人大寳唯斯為光今子
[025-32b]
遊精太清潛思九𤣥勵節縹霄抗志浮雲口願甘而嘗
苦身樂逸而長勤志求貴而永卑情好富而困貧慕容
名而失厚思慮勞乎形神荅曰子徒休彼綉衣不知嘉
遁之獨肥也且麟隠於遐荒不紆機穽之路鳳皇翔于
寥廓故節髙而可慕李斯奮激果失其度胥種遂功身
乃無處觀夫人之進趍也不揣已而干禄不揆時而要
㑹或遭否而不遇或智小而謀大纖芒毫末禍亟無外
榮速激電辱必彌世故曰愛餌銜鈎悔在鸞刀披文食
[025-33a]
豢乃啟其毛若夫守恬履靜澹爾無求沉緍濬壑棲息
髙邱雖無炎炎之樂亦無灼灼之憂余竊嘉兹庶遵厥
猷
後漢蔡邕釋誨曰務世公子誨於華顛胡老曰今夫子
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器覃思典籍韞韥六經安貧樂
賤與世無營曾不能登天庭叙彞倫掃六合之穢慝清
宇宙之埃塵小子惑焉胡老曰若公子所謂覩曖昩之
利而忘昭晰之害專必成之功而忽蹉跌之敗者已於
[025-33b]
是智者騁詐辯者馳説武夫奮略戰士講鋭電駭風馳
霧散雲披連衡者六印磊落合從者駢組流離據巧蹈
機以忘其危夫花離蒂而萎條去幹而枯女冶容而淫
士背道而辜人毀其滿神疾其邪利端始萌害漸亦芽
貪夫殉財夸者死權瞻仰世事體躁心煩暝謙盈之効
迷損益之數騁駑駘於修路慕麒麟而增驅卑俯乎外
戚之門乞助乎近貴之譽願榮未副從而顛踣九河盈
溢非一曲所防帶甲百萬非一勇所抗今子責疋夫以
[025-34a]
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堯湯乎是以君子推微逹著
尋端究緒履霜知氷踐露知暑
魏陳琳應譏曰客有譏余者云聞君子動作周旋無所
茍而已矣今主君鍾隂陽之美總賢聖之風固非世人
所能及遭豺狼肆虐社稷隕傾既不能抗節服義與主
存亡而背枉違難耀兹武功徒獨震檏山東剥落元元
結疑本朝假拒羣姦使已蒙噂沓之謗而他人受討賊
之勲捐功棄力以徳取怨今賤文徳而貴武勇任權譎
[025-34b]
而背舊章無乃非至徳之純美而有闕於後人哉主人
曰是何言也夫兵之設亦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懲滛慝
也夫申鳴違父樂羊食子季友鴆兄周公戮弟猶忍而
行之王事所不得已也而况將避讒慝之嫌棄社稷之
難愛暫勞之民忘永康之樂此庸夫猶所不為何有冠
世之士哉昔洪水滔天汎濫中國伯禹躬之過門而不
入率萬方之民致力乎溝洫及至簫韶九成百獸率舞
垂拱無為而天下晏如夫豈前好勤而後媮樂乎盖以
[025-35a]
彼勞求斯逸也夫世治責人以禮世亂則考人以功斯
各一時之宜故有論戰陣之權於清廟之堂者狂矣陳
俎豆之器於城濮之墟者則悖矣是以逹人君子必相
時以立功必揆宜以處事孝靈既䘮妭官放禍棟臣殘
酷宫室焚火主君乃芟凶族夷惡醜蕩滌朝姦清澄守
職也既乃卓為封虵幽鴆帝后强以暴國非力所討違
而去之宜也是故天贊人和無思不至用能合師百萬
若運諸掌者義也今主君以寛宏為宇仁義為廬若地
[025-35b]
之載如天之幬故當其聞管籥之聲則恐民之病也見
羽旄之美則懼士之勞也察稼穡之不時則推民之匱也
臨臺觀之崇髙則恤役之病也是以虛心恭已取人之
謨闢四門廣諫路貴讜言賤巧偽慮不專行功不擅美
咨事若不及求諐恐不聞用能使賢智者盡其策勇敢
者竭其身故舉無遺闕而風烈宿宣也
藝文類聚卷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藝文類聚卷二十五 唐 歐陽詢 撰
人部九説/ 嘲戲/
説
左傳曰晉侯秦伯圍鄭佚之狐言於鄭伯曰國危矣若
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燭之武夜縋而出見秦伯曰
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
事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夫晉何
[025-1b]
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不闕秦焉取之闕秦
以利晉唯君圖之秦伯悦又曰晉郤缺言於趙宣子曰
晉衛不睦故取其地今已睦矣可以歸之叛而不討何
以示威服而弗柔何以示懷非威非懷何以示徳無徳
何以主盟子為正卿以主諸侯而不務徳將若之何宣
子悦之又曰呉伐楚入郢申包胥如秦乞師曰呉為封
豕長虵荐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
莾使下臣告急曰夷徳無厭若鄰於君疆場之患也
[025-2a]
逮呉之未定也君其取分焉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
秦立依於庭墻而哭日夜不絶聲勺飲不入口七日
秦師乃出又曰楚子饗魯昭公於新臺好以大屈既
而悔之薳啟疆聞之見公公語之拜賀公曰何賀對
曰齊與晉越欲此久矣寡君無適與也敢不賀乎公
懼乃反之
戰國策曰范睢謂秦王曰大王之國北有甘泉谷口南
涇渭右隴蜀左關坂戰車千乘奮卒數百萬以秦卒之
[025-2b]
勇車騎之多以當諸侯譬若放韓盧而逐狡兔也霸王
之業可致今反閉關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秦
謀不忠大王之計有失也又曰秦惠王以女為燕太子
婦燕文公卒齊王因燕䘮攻取十城蘇秦説齊王再拜
而賀迎而弔齊王曰何慶弔相随之速也對曰人之饑
所以不食烏喙者以為雖充腸而與死同患夫燕雖弱
小强秦之壻也王利其十城而與秦為仇以招天下精
兵此食烏喙之類也王曰然則奈何對曰王能聽臣莫
[025-3a]
如歸燕城卑辭以謝之秦知王以己之故歸燕地必徳
王燕無故得十城燕亦徳王是王棄强仇而立身厚交
也齊王大悦乃歸燕城又曰秦王謂趙使者諒毅曰趙
豹平原君數欺弄寡人趙能殺此兩人則可若不能殺
請率諸侯受命邯鄲城下諒毅曰趙豹平原君親寡君
之母弟也猶大王之有華陽君涇陽君大王以孝悌聞
於天下衣服之便於體膳羞之兼於口未嘗不分輿馬
衣裘無非大王之服今受大王之嚴令以報敝邑之君
[025-3b]
不敢弗行無乃傷華陽君之心乎又曰齊欲伐魏魏使
人謂淳于髠曰齊欲伐魏能觧魏患唯先生也敝邑有
寳璧二雙文馬二駟請致之先生淳于髠諾入説齊王
曰楚齊之仇敵也魏齊之與國也夫伐與國使仇敵制
其餘弊名醜而實危為王不取也齊王曰善乃不伐魏
又曰趙且伐燕蘇代謂惠王曰今者來過川蜯方出曝
而鷸啄之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蜯將為脯蜯亦謂鷸
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必見死鷸兩者不肯相舍漁者
[025-4a]
得而并禽之今趙且伐燕燕趙互相交兵恐强秦之為
漁父也故願王熟計之惠王曰善乃止又曰昭陽為楚
伐魏移兵而攻齊陳軫為齊王使見昭陽曰今子貴矣
王非置兩令尹也臣竊為公譬之可乎楚有祠者錫其
舍人酒一巵舍人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
餘請畫虵先成者飲酒一人虵先成乃左手持巵右手
畫虵曰吾能為足為足未成一人之虵成奪其巵曰虵
故無足子安能為之足遂飲其酒畫虵足者終亡其酒
[025-4b]
今公攻魏殺將得八城又移師欲攻齊齊畏公甚公以
是名足矣冠之上非可重也戰無不勝而不知止者身
且死爵且偃猶為虵足也昭陽以為然解軍而歸又曰
衛客事魏王三年不得見乃見梧丘先生許之以百金
先生曰諾乃見魏王曰吾聞秦出兵未知所之願王專
事秦無他計王曰諾遂趍出至郭門而反曰臣恐王事
秦之晚也夫人於事己者過急於事人者過緩今王於
事己者緩安能急於事人衛客事王三年不得見臣以
[025-5a]
是知王緩也魏王趍見衛客又曰蘇秦為楚合從説韓
王曰夫以韓卒之勇被堅甲帶利劒一人當百不足云
也夫以韓卒之勁與王之賢乃欲事秦為天下笑無過
此者大王事秦秦必求宜陽成臯今兹効之明年又求
之予之則無地以給不予則棄前功而受後禍大王之
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厭以有盡之地而應無巳之求鄙
語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今西面交臂而事秦何異牛
後乎又曰秦王與中期爭論而不勝秦王大怒中期徐
[025-5b]
行去人為中期説秦王曰此悍人也中期適遇明君故
也遇桀紂必殺之矣王因弗罪
史記曰李斯説秦王曰自孝公以來周室卑微諸侯相
兼關東為六國秦之乗勝役諸侯盖六世矣今諸侯服
秦譬若郡縣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賢由竈上掃除足以
滅諸侯成帝業矣今怠而弗急就諸侯復强相聚約從
雖有黄帝之賢弗能并也秦王聼其計又曰李左車説
成安君陳餘曰臣聞韓信渉西河虜魏王禽夏説新喋
[025-6a]
血閼與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以下趙此乗勝而逺鬪其
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飢色今井陘之道車不
得方軌騎不得成列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臣
竒兵三萬人從間道絶其輜重彼前不得闘退不得還
吾竒兵絶其後野無所掠不至十日兩將之頭可致麾
下又曰酈食其説齊王曰王知天下所歸乎齊王曰天
下何歸曰歸漢何以言之曰漢王與項王戮力西面擊
秦約先入咸陽者王之項王負約不與而王之漢中又
[025-6b]
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責殺義帝之罪降城
即以侯其将得賂即以分其士蜀漢之粟萬舡而下項
羽有背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
罪無所忘天下之士歸於漢王可坐而策今已據敖倉
之粟塞成皋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太行之坂距飛狐之
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王疾下漢王齊國社稷可得而保
不下漢王危亡可立而待乃聼酈生又曰髙祖使陸生
賜尉佗印為南越王陸生進説他曰足下中國人親戚
[025-7a]
昆弟墳墓在真定今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
天子抗衡禍且及身也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强於
此漢使一偏將將十萬衆臨越則越煞王降漢如反覆
手耳
漢書曰項羽擊陳留外黄外黄不下數月乃降羽悉令
男子年十四五以上詣城東欲坑之外黄令舍人兒年
十三往説羽曰彭越强刼外黄外黄恐故降待大王大
王至又皆坑之百姓豈有所歸心哉從此以東梁地十
[025-7b]
餘城皆恐莫肯下矣羽然其言又曰趙王乃與張耳陳
餘北略地燕界趙王為燕軍所獲燕因留之欲與分地
趙有厮養卒乃走燕壁問曰何知臣欲燕將曰若欲得
王耳曰君知張耳陳餘何人也燕將曰賢人也曰其志
何欲燕將曰欲得其王耳趙卒笑曰君未知兩人所欲
也夫武臣張耳陳餘杖馬箠下趙數十城亦各欲南面
而王夫臣之與主豈可同日道哉兩人亦欲分趙而王
時未可耳今兩人名為求王實欲燕煞之此兩人分趙
[025-8a]
而王夫以一趙尚易燕况以兩王左提右挈而責直義
殺王滅燕易矣燕以為然廼歸趙王
東觀漢記曰隗囂既立使聘平陵方望為軍師望至説
囂曰足下欲承天順民輔漢而起今立者乃在南陽王
莽尚據長安雖欲以漢為名其實無所受命將何以見
信於衆宜急立高廟稱臣奉祠所謂神道設教求助民
神者也囂從其言又曰隗囂將王元説囂曰昔更始西
都四方響應天下喁喁謂之太平一旦敗壞今南有子
[025-8b]
陽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數而欲牽儒生之説棄
千乗之基計之不可者也今天水見富士馬最强北取
西河東收三輔案秦舊迹表裏山河元請以一丸泥為
大王東封函谷關此萬世一時也若計不及此且畜養
士馬據隘自守曠日持久以待四方之變圖王不成其
弊猶足以霸囂然其計又曰功曹李熊説公孫述曰蜀
地沃野千里土壤膏腴菓實所生無榖而飽戰士不下
百萬見利則出兵而略地無利則堅守而力農東下漢
[025-9a]
水以窺秦地南順江流以震荆揚所謂用天因地成功
之資今名號未定志士狐疑宜即大位使逺人有所依
歸述遂自立為天子又曰鄧禹聞上安集河北即杖策
北渡追及於鄴禹進曰三輔假號往往羣聚皆庸人崛
起志在財幣非有忠良明智深慮遠圖尊王安民者也
明公雖建蕃輔之功猶恐無所成立於今之計莫如攬
延英雄務悦民心立髙祖之業救萬民之命以公而慮
天下不足定也上大悦
[025-9b]
范曄後漢書曰袁紹奔兾州董卓購募紹伍瓊説卓曰
袁紹不達大體恐懼出奔非有他志今急購之勢必為
變袁氏樹恩四世門生故吏遍於天下若收豪傑以聚
徒衆英雄因之而起則山東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必
無患矣卓以為然又曰曹公軍至新野傅巽説劉琮曰
逆順有大體强弱有定勢以人臣而拒人主逆道也以
新造之楚而御中國必危也以劉備而敵曹公不當也
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師之鋒必凶之道也願將軍勿疑
[025-10a]
漢晉春秋曰鍾㑹隂懷異圖姜維見而知其心乃説之
曰聞君自淮南以來算無遺策今復定蜀威徳震世民
髙其功而主畏其謀欲以此安歸乎夫韓信不背於漢
擾攘而見疑於既平大夫種不從范蠡於五湖卒伏劒
而妄死彼豈闇主愚臣哉利害使之然也今公何不法
陶朱汎舟絶迹全功保身登峩眉之嶺而從赤松遊乎
㑹曰為全之道或未盡於此也維曰其他則君智力所
能盡無煩老夫矣
[025-10b]
書齊魯仲連與燕將書曰吾聞之智者不背時而棄利
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忠廢名滅後
世無稱非智也且吾聞効小節者不能行大威惡小恥
者不能立榮名昔管仲射桓公中其鉤簒也傅公子糾
而不死怯也束縳桎梏辱也三行者鄉里不通世主弗
臣使管仲終窘抑而不見窮年沒夀不免為辱人然而
管仲并三行之過據齊國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諸侯使
為五伯首名髙天下光昭鄰國曹沬為魯君将三戰而
[025-11a]
䘮地千里使曹沫計不顧後即不免為敗軍禽将非勇
也功廢名滅後世無稱非智也去三北之恥以一劒之
任刼桓公於壇上顔色不變而辭氣不悖三戰之所䘮
一朝反之天下振動名傳後世若此二公者非不能行
小節死小恥也以為殺身絶世功名不立非智也故業
與三王爭流名與天壤相弊也公其圖之
漢司馬相如諭難蜀父老書曰漢興七十有八載徳茂
存乎六世威武紛紜湛恩汪濊羣生霑濡洋溢乎方外
[025-11b]
於是乃命使西征随流而攘風之所被罔不披靡結軌
還轅東嚮將報至于蜀都耆老大夫縉紳先生之徒二
十有七人儼然造焉辭畢進曰蓋聞天子之牧夷狄也
其義羈縻勿絶而已今罷三郡之士通夜郎之塗三年
於兹而功不竟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
業此亦使者之累也使者曰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
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
人之所異也且夫賢君之踐位也必将崇論宏議創業
[025-12a]
垂統為萬世規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懐生之倫靡
有不浸潤於澤者賢君恥之而夷狄殊俗之國遼絶異
黨之域舟車不通人迹罕至君臣易位尊卑失序號泣
内嚮而怨曰盖聞中國有至仁焉舉踵思慕若枯旱之
望雨故乃關沫若徼牂牁鏤靈山梁孫原創道徳之塗
垂仁義之統以偃甲兵於此而息討伐於彼遐邇一體
中外禔福不亦康乎方将增太山之封鳴和鸞揚樂頌
上咸五下登三觀者未覩㫖聼者未聞音猶鷦䳟已翔
[025-12b]
乎寥廓之宇而羅者猶視乎藪澤於是諸大夫喟然稱
曰允哉漢徳此固鄙人之所願聞也
後漢朱浮與彭寵書曰朝廷之於伯通恩亦厚矣委以
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孫之親匹夫媵
母尚能致命一飡豈有身帶三綬職典大邦而不顧恩
義生心外叛者乎伯通與吏民語何以為顔行歩拜起
何以為容坐卧念之何以為心引鏡闚影何施眉目惜
乎棄休令之嘉名造鴟梟之逆謀捐傳世之慶祚招破
[025-13a]
敗之重災生為世笑死為愚鬼不亦哀乎伯通自伐以
為功髙天下往時遼東有豕生子白頭異而獻之行至
河東見羣豕皆白懐慚而退若以子之功論於朝廷則
為遼東豕也
後漢馮衍説曰皇帝聖徳靈威龍興鳳舉率宛業之効
推九虎之軍雷震四海席卷天下攘除禍亂繼髙祖之
休烈脩文武之絶業社稷復存炎精更輝徳冠往初功
無與二天下因以去亡新就聖漢故易以樹恩布徳易
[025-13b]
於周洽其猶順驚風而蜚鴻毛然而諸将鹵掠至乎逆
倫絶理殺人父子妻人婦女燔其室屋殄盡其財産寃
結失望無所歸命今大將軍以明淑之徳秉大使之權
統三軍之政存撫并州之民惠愛之誠加乎百姓髙世
之聲聞乎羣士故其延頸舉踵而望者非特二人也且
大將軍之事豈得在於珪璧束脩而已哉将定國家之
大業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宣中興之主齊桓霸强之
君耳猶有申伯召虎夷吾申甫安其疆宇况乎萬里之
[025-14a]
漢明帝復興而大將軍為之梁棟此誠不可以忽也且
衍聞之兵久即方屈民愁即變生今邯鄲之賊未滅真
定之際復擾兵革雲朔百姓震駭奈何自怠不為深憂
乎
魏阮瑀為魏武與孫權書曰每覧古今所由改趣因縁
侵辱用成大變若韓信傷心於失楚彭寵積望於無異
盧綰嫌畏於已隙英布憂廹於情漏此事之縁也孤與
將軍恩如骨肉而忍絶王命明棄碩交不能逺度孤心
[025-14b]
近慮事勢遂齎見薄之決計秉翻然之成議常思除棄
小事更申前好二族俱榮祚流後嗣髙帝設爵以延田
横世祖指河而誓朱鮪君之負累豈如二子是以至情
願聞徳音智者之慮慮於未形逹者所規規於未兆是
故子胥知姑蘇之有麋鹿輔果識智伯之為趙禽穆生
謝病以免楚難鄒陽北遊不同呉禍此四士者豈聖人
哉
通變思深以微知著耳若能内取子布外擊劉備以效赤心用復前好者則江表之任長以相付髙位重
[025-15a]
爵坦然可觀
晉孫楚為石苞與孫皓書曰呉之先主起自荆州遭時
擾攘播潛江表劉備震懼迯迹巴岷遂依邱陵積石之
固三江五湖浩汗無涯假氣遊魂迄于四紀二邦合從
東西倡和互相扇動拒捍中國自謂三分鼎足之勢可
與泰山共相終始晉王輔相帝室文武桓桓獨見之鍳
與衆絶慮主上欽明委以萬機長轡逺御妙略潛授偏
師同心上下用力威稜奮伐深入其阻并敵一向奮其
[025-15b]
膽氣小戰江界成都自潰曜兵劒閣而姜維靣縛開地
五千裂郡三十師不踰時梁益肅清使竊號之雄稽顙
絳闕球琳重錦充於府庫夫虢滅虞亡韓并魏徙此皆
前鍳之驗後事之師也方今百僚濟濟俊乂盈朝虎臣
武將折衝萬里國富兵强六軍精練思復翰飛飲馬南
海自頃國家整治器械修造舟檝簡習水戰伐樹北山
則太行木盡濬決河洛則百川流通樓船萬艘千里相
望自刳木以來舟車之用未有如今日之盛者也驍勇
[025-16a]
百萬畜力待時役不再舉今日之謂也
晉劉琨與石勒書曰将軍誕禀雄姿勇略自然大呼於
紛擾之中奮臂於駭亂之際𤼵跡河朔席卷兖豫飲馬
江沔折衝淮漢自古名将未足為踰所以攻城而不有
其民略地而不有其土聚徒百萬而莫為己用翕爾雲
合忽復星散周流天下而無容足之地百戰百勝而無
尺寸之功将軍豈知然乎存亡决在得主成敗要在所
附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衆義兵雖敗而功業必
[025-16b]
成賊衆雖尅而終殄滅者也赤眉盛於東海黄巾連帶
三州張昌李辰僣逆荆豫或擁衆百萬横逆宇内所以
一旦敗亡正以兵出無名聚而為亂劉聰父子戎狄凡
十乗釁肆毒㓂虐人神煞父害弟偷竊位號自古及今
豈有聰比而可以正天下者乎見將軍明鍳灼然所宜
懸了者也况附聰之弊漸以彰著資財不為己用名位
不可得守有若晨霜秋露雰霧之氣雖朝凝而夕消暫
見而尋沒也今將軍附賊而望為民主不亦難乎
[025-17a]
晉桓𤣥與劉牢之書曰今君戰敗則傾宗戰勝則覆族
以是安歸乎孰若翻然改圖唯理是宅保其富貴全其
勲業則身與金石等固名與天壤俱窮孰與頭足異處
身名俱滅為天下笑哉夫明者見於無形愚夫安於所
躭二者成敗惟君圖之
宋謝荘為朝臣與雍州刺史袁顗書曰夫夷險相因興
革逮數或殷憂而啟聖明此既章於聞見天道輔順謳
歌有奉髙祖之孫文皇之子徳洞九幽功貫二曜匡拯
[025-17b]
家國提濟蒼生若不南面子民将使神器何主當誓衆
奮戈剪此朝食若自延過聼迷途未逺聖上臨物以仁
接下以愛豈直雍齒先封乃當射鈎見相矣
梁簡文帝與魏東荆州刺史李志書曰卿門世英華中
州舊族自金天失馭帝鼎南遷衣冠播越不及俱邁豈
可屈志羶戎久淪胡壤今皇師外掃天鉞四臨海蕩電
飛雲蒸雨合所摧所尅是卿之具聞也且偽國沸騰四
方幅裂主虐臣姦牝雞亂政若能早識事機翻歸有道
[025-18a]
豈直圖形長樂刻像鍾鼎時事易差相思勉勵但明月
闇投昔人為誡隣蕃贈藥有可虛懐宻驛輕郵側望歸
簡
梁邵陵王蕭綸與元帝書曰先朝聖徳治天下九親維
睦四表無怨誠為國政實亦家風弟𢎞識逺鍳無俟傍
説事重情切不能默已勞兵損義虧失多矣可謂吞氷
療寒揚湯止沸侯景所以未敢窺兵江外正為蕃屏磐
固宗鎮强宻若自相魚肉是為代景行師昔亷藺二虎
[025-18b]
且猶不闘况弟與湘雍方湏叶力唯親惟急萬倍於斯
同怨同恥尤甚昔事豈得各恣目前不思久逺安卧積
薪日待焚熾狂夫尚猶阻之智者反致其惑所兾聼識
一聞斯悟
梁丘遲與陳伯之書曰將軍勇冠三軍才為世出棄燕
雀之小智慕鴻鵠以髙翔昔因機變化遭遇明主立功
展事開國稱孤朱輪華轂擁旄萬里何其壯也如何一
旦為奔亡之虜聞鳴鏑而股慄對穹廬以屈膝又何劣
[025-19a]
邪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羣鸎亂飛見故國之
旗鼔感平生於疇昔撫弦登陴豈不愴恨所以亷公之
思趙將呉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將軍獨無情哉
嘲戲
毛詩曰善戱謔兮不為虐兮
左傳曰晉人或以廣隊不能進楚人惎之脫扄少進馬
還又惎之拔斾投衡乃出顧曰吾不如大國之數奔也
晏子春秋曰晏子短小使楚楚人為小門於大門側而
[025-19b]
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國者從狗門入今臣使楚不
當從狗門入王曰齊無人耶對曰齊之臨淄張袂成帷
揮汗成雨何為無人齊使賢者使賢王不肖者使不肖
王嬰不肖故使王爾又曰晏子使楚楚王謂左右曰晏
嬰習辭者也吾欲傷之若坐定縛一人來及嬰坐左右
縛人王問何謂者曰齊人坐盗王視晏子曰齊人善盗
乎晏子對曰嬰聞橘生江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
不同水土異也今此人生於齊不為盗入楚則盗得無
[025-20a]
楚之水土使為盗耶王笑曰寡人反取病焉
孔叢子曰平原君與子髙飲强子髙酒曰昔有遺諺堯
舜千鍾孔子百觚子路溘溘尚飲百榼古之賢聖無不
能飲也吾子何辭焉子髙曰以穿所聞賢聖以道徳燕
人未聞以飲也平原君曰即如先生言則此言何出子
髙曰出於嗜酒者蓋其勸勵探戲之辭非實然也平原
君忻然曰吾弗戲子無所聞此雅言也
漢書曰東方朔自公卿在坐朔皆傲弄無所為屈上以
[025-20b]
朔口諧辭給嘗問朔曰先生視朕何如主也朔對曰自
唐虞之隆成康之際未足以喻當世伏觀陛下功徳陳
五帝之上在三王之右非若此而已誠得天下賢士公
卿在位咸得其人矣譬若以召公為丞相孔丘為御史
大夫太公為將軍畢公髙拾遺於後卞莊子為衛尉臯
陶為大理后稷為司農伊尹為少府子貢使外國顔閔
為博士子夏為太常孫叔敖為諸侯相子産為郡守王
子慶忌為期門上乃大笑
[025-21a]
續漢書曰邊韶字孝先以文學知名教授數百人韶口
辯曾晝假卧弟子嘲之曰邊孝先腹便便懶讀書但欲
眠韶潛聞之應時對曰邊為姓先為字腹便便五經笥
但欲眠思經事寐與周公通夢坐與孔子同意師而可
嘲出何典記
魏略曰丁謐父斐初随太祖太祖以斐鄉里時饒愛之
太祖征呉斐随行以家牛羸困私易官牛坐免官後太
祖調斐曰文侯印綬所在斐知見戱對曰以易餅太祖
[025-21b]
大笑謂左右曰東曹毛掾數白此家欲我重治我非不
知清良也譬如人家有盗狗而善捕鼠盗雖有小捐而
完我囊貯遂復斐官如初又曰太祖請㑹啁王朗曰飲
不能効君昔在㑹稽折粳米飯也朗仰而歎曰宜適難
值如朗昔者未可折而折如明公今日可折而不折
蜀志曰張裕饒鬂先主嘲之曰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
北皆諸毛也涿令稱曰諸毛繞涿居乎裕即荅曰昔有
作上黨潞長遷為涿令者去官還家時人與書欲署潞
[025-22a]
則失涿署涿則失潞乃署曰潞涿君先主無鬂故裕云
此也又曰蜀遣鄧芝使呉孫權謂芝曰若天下太平二
主分理不亦樂乎芝對曰夫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如并
魏之後大王未深識天命則戰爭方始耳權大笑曰君
之誠欵乃當爾耶
呉志曰蜀使張奉使於孫權前以姓名啁闞澤澤不能
荅薛綜下行酒因勸云蜀者何也有犬為獨無犬為蜀
横目句身蟲入其腹奉曰不當復説君呉邪綜應聲曰
[025-22b]
無口為天有口為呉君臨萬邦天子之都於是衆坐喜
笑而奉無對
江表傳曰孫權以鄭泉為郎中嘗為之言卿好於衆中
面陳或失禮敬寧不畏龍鱗乎對曰臣聞君明臣直朝
廷上下無諱實恃洪恩不畏龍鱗後恃宴權乃怖之命
提出有司治罪泉臨出屢顧權呼還笑曰卿言不畏龍
鱗何以臨出而顧乎對曰實恃恩覆無憂至死當出閤
感惟威靈不能不顧耳
[025-23a]
典略曰魏文帝嘗賜劉楨郭落帶其後師死欲借取以
為像因書調楨云夫物因人為貴故在賤者之手不御
至尊之側今雖取之勿嫌其不反也楨荅曰聞荆山之
璞曜元后之寳隋侯之珠燭衆女之好南垠之金登窈
窕之首豐貂之尾綴侍臣之幘此四寳者伏朽石之下
潛汚泥之中而揚光千載之上皆亦未能初接於至尊
也貴者所御賤者所先也故夏屋初成而大匠先立其
下嘉禾始熟而農夫先嘗其粒恨楨所帶無他妙飾若
[025-23b]
實殊異尚可納也
諸葛恪别傳曰孫權嘗讌見蜀使費禕逆敕羣臣使至
伏食勿起至權為輟食而羣下不起禕調之曰鳳皇來
翔騏驎吐哺驢騾無知伏食如故恪荅曰爰植梧桐以
待鳳皇有何燕雀自稱來翔何不彈射使還故鄉
王隠晉書曰武帝問郄詵卿自以為何如詵對曰臣舉
賢良對策為天下第一猶桂林之一枝若崐山之片玉
帝笑侍中奏免詵詔曰吾與戲耳
[025-24a]
晉中興書曰刁彝於桓温坐嘲韓博曰君是韓盧後博
誤曰卿是韓盧後温笑曰刁以君姓韓故相問耳他自
姓刁那得是韓盧後博曰明公未之思耳短尾者則為
刁也一坐推歎焉
文士傳曰棗據嘲沙門于法龍曰今大晉宏廣天下為
家何不全髪膚去袈裟舍故服被綺羅入滄浪濯清波
隨太陽耀春華而獨上違父母之恩下失夫婦之匹雖
受布施之名而有乞丏之實乎
[025-24b]
顧愷之家傳曰愷之見謝萬因論神仙謂曰仙者之乗
或羊或鹿使君當乗何物耶使君曰居家者遇物斯乗
卿軰即轅中客也
語林曰劉道真於河側自牽船見一老嫗採旅劉調之
曰女子何不調機利杼而探旅女荅曰丈夫何不跨馬
揮鞭而牽船又曰道真嘗與一人共索柈草中食見一
嫗將二兒過竝青衣調之曰青羊将兩羔嫗荅曰兩猪
共一槽又曰許𤣥度将弟出都婚諸人欽遲之既見乃
[025-25a]
甚癡便欲嘲棄之𤣥度為之作賔主相對真長歎曰𤣥
度為弟婚施十重鐡歩障又曰鍾雅語祖士言我汝潁
之士利如錐卿燕代之士鈍如槌祖曰以我鈍槌打爾
利錐鍾曰自有神錐何可得打祖曰既有神錐亦有神
槌又曰辛恭靜見司馬太傅問卿何處人荅曰西人太
傅應聲戲之曰在西頗見西王母不恭靜荅曰在西乃
不見西王母過東已見東王公太傅大愧又曰晉孝武
好與虞嘯父飲酒醉拜不能起帝呼人扶虞嘯父荅曰
[025-25b]
臣位未及扶醉未及亂非分之賜所不敢當帝美之敕
䟽取語於是為風俗人相嘲調輒云好語䟽取
世説曰庾元規語周伯仁曰諸人皆以君方樂周曰樂
毅耶庾曰方樂令耳周曰何乃刻畫無鹽以唐突西施
耶乂曰諸葛瑾為豫州别駕云小兒知談卿可與語别
駕喚恪咄咄郎君恪因嘲之豫州亂矣何咄咄之有荅
曰君明臣賢未聞其亂恪復云昔唐堯在上四凶在下
荅曰豈惟四凶亦有丹朱又曰鄧艾口吃語稱艾艾晉
[025-26a]
文王戲之曰卿云艾艾為是幾艾鄧荅曰鳳兮鳳兮故
是一鳳又曰桓南郡出射有劉参軍與周参軍朋睹
垂成唯少一破劉謂周曰卿此起不破我當相撻周曰
何至受卿撻劉曰伯禽之貴尚不免撻而况於卿又曰
謝太傅始有東山之志桓公見藥中有逺志公問謝此
藥又名小草何以一物二稱謝未即荅郝參軍荅曰處
則為逺志出則為小草謝公殊有愧色又曰司馬太傅
齋中坐天月明淨歎以為佳謝景重荅曰意謂不如有
[025-26b]
微雲點綴太傅因戲謝曰卿居心不淨乃復欲滓穢太
清耶又曰荀鳴鶴陸士龍二人俱㑹張茂先坐共語陸
曰雲間陸士龍荀曰日下荀鳴鶴陸曰既開青雲覩白
雉何不張爾弓彀爾矢荀荅曰本謂是雲龍騤騤乃是
山鹿野麋獸微弩强是以𤼵遲
沈約宋書曰何承天除著作郎年時已老諸佐郎並名
家年少荀伯子嘲之常呼為嬭母承天曰卿當云鳳皇
将九子嬭母何言邪又曰劉義綦封營道侯凡鄙無識
[025-27a]
始興王濬謂義基曰陸士衡詩曰營道無烈心其意若
何義綦荅曰下官初不識士衡何忽見苦
詩晉李充嘲友人詩曰同好齊歡愛纏綿一何深子既
識我情我亦知子心燕婉歴年歳和樂如瑟琴良辰不
我俱中濶似商參爾隔北山陽我分南川隂嘉㑹㒺克
從積思安可任目想妍麗姿耳存清媚音修晝興永念
遥夜獨悲吟逝将尋行役言别涕沾襟願示降玉趾一
顧重千金
[025-27b]
客難漢東方朔荅客難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乗之主而
身都卿相之位澤及後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聖
主之義自以為智能海内無雙則可謂博聞辨智矣然
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久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
㦸意者尚有遺行耶東方先生仰而應曰蘇秦張儀之
時周室大壊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擒以兵得士者强
失士者亡故説得行焉身處尊位今則不然聖帝流徳
天下震慴諸侯賓服安於覆盂動猶運掌賢不肖何以
[025-28a]
異哉尊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
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将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雲之
上抑之則在深淵之下雖欲盡節効情安知前後使蘇
秦張儀與僕並生於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
乎
漢揚雄解嘲曰客嘲揚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
析人之珪儋人之爵紆青拖紫朱丹其轂今吾子幸得
遭盛明之世處不諱之朝歴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曾不
[025-28b]
能畫一竒出一策上説人主下談公卿顧默而作太𤣥
五千文深者入黄泉髙者出蒼天大者入無間然位不
過侍郎擢纔給事黄門揚子笑而應之曰客徒欲朱丹
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往者周網解結羣鹿爭
佚士亡常君國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今大漢左
東海右渠搜前番禺後椒塗散以禮樂風以詩書天下
之士雷動而雲合魚鱗雜襲咸營于八區家家自以為
稷契人人自以為臯陶戴纚垂纓而談者皆以為阿衡
[025-29a]
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
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涯渤海之島乗鴈集不為之多
雙鳬飛不為之少向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策非甲科
行非孝亷舉非方正又安得金紫且吾聞之也攫拏者
亡默默者存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𤣥知默
守道之極爰清爰靜遊神之廷惟寂惟漠守徳之宅世
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故有造蕭何律
於唐虞之世則謬矣有作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
[025-29b]
矣有建婁敬之策於成周之世則悖矣有談范蔡之説
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夫蕭規而曹随留侯畫策陳
平出竒功若泰山響若阺頽雖其人之膽智哉亦㑹其時
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
可為之時則凶
後漢班固賓戲曰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是以聖哲
治世棲棲遑遑孔席不㬉墨突不黔由此言之取舍者
昔人之上務著作者前烈之餘事耳今吾子幸遊帝王
[025-30a]
之世躬帶紱冕之服卒不能攄首尾奮翼鱗使見之者
景駭聞之者響震徒枕經籍紆體衡門潜神默記亘以
年歳然而器不賈於當時用不效於一世雖持辯如濤
波摛藻如春華猶無益於殿最也主人曰若賔之言斯
所謂見勢利之華闇道徳之實守突音/要奥之熒燭未仰
天庭而覩白日也曩者王塗蕪穢周失其馭侯伯方軌
戰國横騖當此之時搦朽磨鈍鉛刀皆能一㫁商鞅挾
三術以鑽孝公李斯奮時務而要始皇彼皆躡風塵之
[025-30b]
㑹履顛沛之勢朝為榮華夕而憔悴福不盈眦禍溢於
世且功不可以虗成名不可以偽立韓設辯而徼君吕
行詐以賈國説難既遵其身乃囚秦貨既貴厥宗亦墜
方今大漢洒掃羣穢夷險芟荒廓帝紘恢皇綱基隆於
羲農規廣於黄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函
之如海養之如春譬猶夫草木之殖山林魚鳥之毓川
澤叅天地而施化豈云人事之厚薄哉賔曰若夫鞅斯
之倫既聞命矣敢問上古之士處身行道輔世成名可
[025-31a]
述於後者默而已乎主人曰何為其然也昔者咎繇謨
虞箕子訪周言通帝王謀合聖神殷説夢𤼵於傅巖周
望兆動於渭濵皆俟命而神交匪詞言之所信故能建
必然之册展無窮之勲也若乃牙曠清耳於管絃離婁
眇目於毫末逢蒙絶技於弧矢班輸㩁巧於斧斤僕亦
不任厠技於彼列故宻邇自娯於斯文
後漢崔駰達㫖曰往者揚雄設言客有難𤣥之尚白應
以戰國之士若范蔡鄒衍垂釁相傾誑曜諸侯以干濁
[025-31b]
世之寵或人亦有覩我之澹泊故比方昔問以難余余
略依前訓以報焉或説已曰今子韜韥六經服膺道術
歴世而遊髙談有日然下不歩卿相之庭上不登王公
之門進不黨於贊已退不瀆於庸人獨師友道徳合符
囊真盖髙樹靡隂獨木不林随時之宜道貴從凡荅曰
有是乎茍欲免吾以世路不知其跌而失吾之度也昔
堯含威而臯陶謨髙祖嘆而子房慮禍不散而曹絳奮
結不解而陳平權及策合道從克亂弭衝乃将銘昆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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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冶勒景㐮之鍾今聖上之育斯民也樸以皇質彫以
唐文六合怡怡比屋為仁夫君子非不欲仕也恥夸毗
以求舉非不欲室也惡登壇而摟處呌呼衒鬻懸旌自
表非隨和之寳也曝智曜世固以干禄非仲尼之道也
後漢崔寔荅譏曰客有譏夫人之享天爵而應睿哲也
必將振民毓徳弭難濟時故或階媵以納説或桎梏而
不辭或擊角以自衒或養老以待期及其規合策從勲
績克章撥亂夷險九合一匡聖人大寳唯斯為光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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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精太清潛思九𤣥勵節縹霄抗志浮雲口願甘而嘗
苦身樂逸而長勤志求貴而永卑情好富而困貧慕容
名而失厚思慮勞乎形神荅曰子徒休彼綉衣不知嘉
遁之獨肥也且麟隠於遐荒不紆機穽之路鳳皇翔于
寥廓故節髙而可慕李斯奮激果失其度胥種遂功身
乃無處觀夫人之進趍也不揣已而干禄不揆時而要
㑹或遭否而不遇或智小而謀大纖芒毫末禍亟無外
榮速激電辱必彌世故曰愛餌銜鈎悔在鸞刀披文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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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乃啟其毛若夫守恬履靜澹爾無求沉緍濬壑棲息
髙邱雖無炎炎之樂亦無灼灼之憂余竊嘉兹庶遵厥
猷
後漢蔡邕釋誨曰務世公子誨於華顛胡老曰今夫子
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器覃思典籍韞韥六經安貧樂
賤與世無營曾不能登天庭叙彞倫掃六合之穢慝清
宇宙之埃塵小子惑焉胡老曰若公子所謂覩曖昩之
利而忘昭晰之害專必成之功而忽蹉跌之敗者已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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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智者騁詐辯者馳説武夫奮略戰士講鋭電駭風馳
霧散雲披連衡者六印磊落合從者駢組流離據巧蹈
機以忘其危夫花離蒂而萎條去幹而枯女冶容而淫
士背道而辜人毀其滿神疾其邪利端始萌害漸亦芽
貪夫殉財夸者死權瞻仰世事體躁心煩暝謙盈之効
迷損益之數騁駑駘於修路慕麒麟而增驅卑俯乎外
戚之門乞助乎近貴之譽願榮未副從而顛踣九河盈
溢非一曲所防帶甲百萬非一勇所抗今子責疋夫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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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堯湯乎是以君子推微逹著
尋端究緒履霜知氷踐露知暑
魏陳琳應譏曰客有譏余者云聞君子動作周旋無所
茍而已矣今主君鍾隂陽之美總賢聖之風固非世人
所能及遭豺狼肆虐社稷隕傾既不能抗節服義與主
存亡而背枉違難耀兹武功徒獨震檏山東剥落元元
結疑本朝假拒羣姦使已蒙噂沓之謗而他人受討賊
之勲捐功棄力以徳取怨今賤文徳而貴武勇任權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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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背舊章無乃非至徳之純美而有闕於後人哉主人
曰是何言也夫兵之設亦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懲滛慝
也夫申鳴違父樂羊食子季友鴆兄周公戮弟猶忍而
行之王事所不得已也而况將避讒慝之嫌棄社稷之
難愛暫勞之民忘永康之樂此庸夫猶所不為何有冠
世之士哉昔洪水滔天汎濫中國伯禹躬之過門而不
入率萬方之民致力乎溝洫及至簫韶九成百獸率舞
垂拱無為而天下晏如夫豈前好勤而後媮樂乎盖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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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勞求斯逸也夫世治責人以禮世亂則考人以功斯
各一時之宜故有論戰陣之權於清廟之堂者狂矣陳
俎豆之器於城濮之墟者則悖矣是以逹人君子必相
時以立功必揆宜以處事孝靈既䘮妭官放禍棟臣殘
酷宫室焚火主君乃芟凶族夷惡醜蕩滌朝姦清澄守
職也既乃卓為封虵幽鴆帝后强以暴國非力所討違
而去之宜也是故天贊人和無思不至用能合師百萬
若運諸掌者義也今主君以寛宏為宇仁義為廬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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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載如天之幬故當其聞管籥之聲則恐民之病也見
羽旄之美則懼士之勞也察稼穡之不時則推民之匱也
臨臺觀之崇髙則恤役之病也是以虛心恭已取人之
謨闢四門廣諫路貴讜言賤巧偽慮不專行功不擅美
咨事若不及求諐恐不聞用能使賢智者盡其策勇敢
者竭其身故舉無遺闕而風烈宿宣也
藝文類聚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