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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一百二十四
岳飛子雲
岳飛字鵬舉相州湯陰人世力農父和能節食以濟饑
者有耕侵其地割而與之貰其財者不責償飛生時有
大禽若鵠飛鳴室上因以為名未彌月河決内黄水暴
至母姚抱飛坐甕中衝濤及岸得免人異之少負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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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厚寡言家貧力學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生有神
力未冠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學射於周同盡其術䏻左
右射同死朔望設祭於其家父義之曰汝為時用其狥
國死義乎宣和四年真定宣撫劉韐募敢戰士飛應募
相有劇賊陶俊賈進和飛請百騎滅之遣卒偽為商入
賊境賊掠以充部伍飛遣百人伏山下自領數十騎逼
賊壘賊出戰飛陽北賊来追之伏兵起先所遣卒擒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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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進和以歸康王至相飛因劉浩見命招賊吉倩倩以
衆三百八十人降補承信郎以鐵騎三百徃李固渡甞
敵敗之従浩觧東京圍與敵相持於滑南領百騎習兵
河上敵猝至飛麾其徒曰敵雖衆未知吾虚實當及其
未定擊之乃獨馳迎敵有梟将舞刀而前飛斬之敵大
敗遷秉義郎隷留守宗澤戰開徳曺州皆有功澤大竒
之曰爾勇智才藝古良将不䏻過然好野戰非萬全計
因授以陣圖飛曰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
一心澤是其言康王即位飛上書數千言大略謂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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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登大寳社稷有主已足伐敵之謀而勤王之師日集
彼方謂吾素弱宜乗其怠擊之黄?善汪伯彦軰不䏻
承聖意恢復奉車駕日益南恐不足繫中原之望臣願
陛下乗敵穴未固親率六軍北渡則将士作氣中原可
復書聞以越職奪官歸詣河北招討使張所所待以國
士借補修武郎充中軍統領所問曰汝䏻敵㡬何飛曰
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謀欒枝曵柴以敗荆莫敖采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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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致絞皆謀定也所矍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飛因說
之曰國家都汴恃河北以為固苟馮據要衝峙列重鎮
一城受圍則諸城或撓或救金人不䏻窺河南而京師
根夲之地固矣招撫誠䏻提兵壓境飛唯命是従所大
喜借補武經郎命従王彦渡河至新鄊金兵盛彦不敢
進飛獨引所部鏖戰奪其纛而舞諸軍争奮遂拔新鄊
翌日戰侯兆川身被十餘創士皆死戰又敗之夜屯石
門山下或傳金兵復至一軍皆驚飛堅卧不動金兵卒
不来食盡走彦壁乞糧彦不許飛引兵益北戰于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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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擒金将拓跋耶烏居數日復遇敵飛單騎持丈八鐵
槍刺殺黑風大王敵衆敗走飛自知與彦有隙復歸宗
澤為留守司統制澤卒杜充代之飛居故職二年戰胙
城又戰黑龍潭皆大捷従閭勍保護陵寝大戰汜水關
射殪金将大破其衆駐軍竹蘆渡與敵相持選精銳三
百伏前山下令各以薪芻交縛兩束夜半爇四端而舉
之金人疑援兵至驚潰三年賊黄善曺成孔彦舟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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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五十萬薄南薫門飛所部僅八百衆懼不敵飛曰吾
為諸君破之左挟弓右運矛横衝其陣賊亂大敗之又
擒賊杜叔五孫海於東明借補英州刺史黄善圍陳州
飛戰于清河擒其将孫勝孫清授真刺史杜充将還建
康飛曰中原地尺寸不可棄今一舉足此地非我有他
日欲復取之非數十萬衆不可充不聼遂與俱歸師次
鐵路歩遇賊張用至六合遇李成與戰皆敗之成遣輕
騎劫憲臣犒軍銀帛飛進兵掩擊之成奔江西時命充
守建康金人與成合寇烏江充閉門不出飛泣諫請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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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充竟不出金人遂由馬家渡渡江充遣飛等迎戰王
先遁諸将皆潰獨飛力戰會充已降金諸将多行剽
掠惟飛軍秋毫無所犯兀术趨杭州飛要擊至廣徳境
中六戰皆捷擒其将王權俘簽軍首領四十餘察其可
用者結以恩遣還令夜所營縦火飛乗亂縦擊大敗之
駐軍鐘村軍無見糧将士忍饑不敢擾民金所籍兵相
謂曰此岳爺爺軍爭来降附四年兀术攻常州宜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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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飛移屯焉盜郭吉聞飛来遁入湖飛遣王貴傅慶追
破之又遣辯士馬臯林聚盡降其衆有張威武者不従
飛單騎入其營斬之避地者賴以免圖飛像祠之金人
再攻常州飛四戰皆捷尾襲於鎮江東又捷戰于清水
亭又大捷横屍十五里兀术趨建康飛設伏牛頭山待
之夜令百人黑衣混金營中擾之金兵驚自相攻擊兀
术次龍灣飛以騎三百歩兵二千馳至新城大破之兀
术奔淮西遂復建康飛奏建康為要害之地宜選兵静
守仍益兵守淮拱護腹心帝嘉納兀术歸飛邀擊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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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敗之詔討戚方飛以三千人營于苦嶺方遁俄益兵
来飛自領兵千人戰數十合皆捷會張俊兵至方遂降
范宗尹言張俊自浙西来盛稱飛可用遷通泰鎮撫使
兼知泰州飛辭乞淮南東路一重難任使收復夲路州
郡乗機漸進使山東河北河東京畿等路次第而復會
金攻楚急詔張俊援之俊辭乃遣飛行而命劉光世出
兵援飛飛屯三塾為楚援尋抵承州三戰三捷殺髙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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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俘酋長七十餘人光世等皆不敢前飛師孤力寡楚
遂陷詔飛還守通泰有旨可守即守如不可但以沙洲
保䕶百姓伺便掩擊飛以泰無險可恃退保柴墟戰于
南覇橋金大敗渡百姓于沙上飛以精騎二百殿金兵
不敢近飛以泰州失守待罪紹興元年張俊請飛同討
李成時成将馬進犯洪州連營西山飛曰賊貪而不慮
後若以騎兵自上流絶生米渡出其不意破之必矣飛
請自為先鋒俊大喜飛重鎧躍馬?出賊右突其陣所
部從之進大敗走筠州飛抵城東賊出城布陣十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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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設伏以紅羅為幟上刺岳字選騎二百隨幟而前賊
易其少薄之伏發賊敗赱飛使人呼曰不従賊者坐吾
不汝殺坐而降者八萬餘人進以餘卒奔成于南康飛
夜引兵至朱家山又斬其将趙萬成聞進敗自引兵十
餘萬来飛與遇於樓子荘大破成軍追斬進成走蘄州
降偽齊張用寇江西用亦相人飛以書諭之曰吾與汝
同里南薫門鐵路歩之戰皆汝所悉今吾在此欲戰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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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不戰則降用得書曰果吾父也遂降江淮平俊奏飛
功第一加神武右軍副統制留洪州彈壓盜賊授親衛
大夫建州觀察使建寇范汝為䧟邵武江西安撫李回
檄飛分兵保建昌軍及撫州飛遣人以岳字幟植城門
賊望見相戒勿犯賊黨姚達饒青逼建昌飛遣王萬徐
慶討擒之升神武副軍都統制二年賊曺成擁衆十餘
萬由江西歴湖湘據道賀二州命飛權知潭州兼權荆
湖東路安撫都總管付金字牌黄旗招成成聞飛将至
驚曰岳家軍来矣即分道而遁飛至茶陵奉詔招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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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従飛奏比年多命招安故盜力强則肆暴力屈則就
招苟不略加勦除蠭起之衆未可遽殄許之飛入賀州
境得成諜者縳之帳下飛出帳調兵食吏曰糧盡矣奈
何飛陽曰姑反茶陵已而頋諜若失意状頓足而入隂
令逸之諜歸告成成大喜期翌日来追飛命士蓐食?
趨遶嶺未明已至太平塲破其砦成據險拒飛飛麾兵
掩擊賊大潰成走據北蔵嶺上梧關遣将迎戰飛不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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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鼓士争奮奪二隘據之成又自桂嶺置砦至北蔵嶺
連控隘道親以衆十餘萬守蓬頭嶺飛部才八千一鼔
登嶺破其衆成奔連州飛謂張憲等曰成黨散去追而
殺之則脅従者可憫縦之則復聚為盜今遣若等誅其
酋而撫其衆慎勿妄殺累主上保民之仁於是憲自賀
連徐慶自邵道王貴自郴桂招降者二萬與飛會連州
進兵追成成走宣撫司降時以盛夏行師瘴地撫循有
方士無一人死癘者嶺表平授武安軍承宣使屯江州
甫入境安撫李回檄飛捕劇賊馬友郝通劉忠李通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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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亮張式皆平之三年春召赴行在江西宣諭劉大中
奏飛兵有紀律人恃以安今赴行在恐盜復起不果行
時䖍吉盜連兵寇掠循梅廣恵英韶南雄南安建昌汀
邵武諸郡帝乃專命飛平之飛至䖍州固石洞賊彭友
悉衆至雲都迎戰躍馬馳突飛麾兵即馬上擒之餘酋
退保固石洞洞髙峻環水止一徑可入飛列騎山下令
皆持滿黎明遣死士疾馳登山賊衆亂棄山而下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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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之賊呼丏命飛令勿殺受其降授徐慶等方略捕諸
郡餘賊皆破降之初以隆祐震驚之故宻旨令飛屠
城飛請誅首惡而赦脅従不許請至三四帝乃曲赦人
感其徳繪像祠之餘寇髙聚張成犯袁州飛遣王貴平
之秋入見帝手書精忠岳飛字製旗以賜之授鎮南軍
承宣使江南西路沿江制置使又改神武後軍都統制
仍制置使李山吳全吳錫李横牛臯皆隷焉偽齊遣李
成挟金人入侵破襄陽唐鄧隨郢諸州及信陽軍湖寇
楊么亦與偽齊通欲順流而下李成又欲自江西陸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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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兩浙與么會帝命飛為之備四年除兼荆南鄂岳州
制置使飛奏襄陽等六郡為恢復中原基夲今當先取
六郡以除心膂之病李成逺遁然後加兵湖湘以殄羣
盜帝以諭趙鼎鼎曰知上流利害無如飛者遂復授黄
州漢陽軍徳安府制置使飛渡江中流頋幕屬曰飛不
擒賊不渉此江抵郢州城下偽将京超號萬人敵乗城
拒飛飛鼓衆而登超投崕死復郢州遣張憲徐慶復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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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飛趨襄陽李成迎戰左臨襄江飛笑曰歩兵利險阻
騎兵利平曠成左列騎江岸右列歩平地雖衆十萬何
䏻為舉鞭指王貴曰爾以長槍歩卒擊其騎兵指牛臯
曰爾以騎兵擊其歩卒合戰馬應槍而斃後騎皆擁入
江歩卒死者無數成夜遁復襄陽劉豫益成兵屯新野
飛與王萬夹擊之連破其衆飛奏金賊所愛惟子女金
帛志已驕惰劉豫僣偽人心終不㤀宋如以精兵二十
萬直擣中原恢復故疆誠易為力襄陽隨郢地皆膏腴
苟行營田其利為厚臣候糧足即過江北勦戮敵兵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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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重深入之舉而營田之義自是興矣進兵鄧州成與
金将劉合孛堇列砦拒飛飛遣王貴張憲掩擊賊衆大
潰劉合孛堇僅以身免賊黨髙仲退保鄧城飛引兵一
鼔㧞之擒髙仲復鄧州帝聞之喜曰朕素聞岳飛行軍
有紀律未知能破敵如此又復唐州信陽軍襄漢平飛
辭制置使乞委重臣經畫荆襄不許趙鼎奏湖北鄂岳
最為上流要害乞令飛屯鄂岳不惟江西藉其聲勢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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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江浙亦獲安妥乃以隨郢唐鄧信陽並為襄陽府路
隷飛飛移屯鄂授清逺軍節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
置使封武昌縣開國子兀术劉豫合兵圍廬州帝手札
命飛解圍提兵趨廬偽齊已驅甲騎五千逼城飛張岳
字旗與精忠旗金兵一戰而潰廬州平飛奏襄陽等六
郡人戸闕牛糧乞量給官錢免官私逋負州縣官以招
集流亾為殿最五年入覲封母國夫人授飛鎮寧崇信
軍節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進封武昌郡開國
侯又除荆湖南北襄陽路制置使神武後軍都統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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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捕楊么飛所部皆西北人不習水戰飛曰兵何常頋
用之何如耳先遣使招諭之賊黨黄佐曰岳節使號令
如山若與之敵萬無生理不如徃降節使誠信必善遇
我遂降飛表授佐武義大夫單騎按其部拊佐背曰子
知逆順者果䏻立功封侯豈足道欲復遣子至湖中視
其可乗者擒之可勸者招之如何佐感泣誓以死報時
張浚以都督軍事至潭㕘政席益與浚語疑飛玩寇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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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聞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機胡可易言益慙而
止黄佐龍周倫砦殺倫擒其統制陳貴等飛上其功遷
武功大夫統制任士安不禀王令軍以此無功飛鞭
士安使餌賊曰三日賊不平斬汝士安宣言岳太尉兵
二十萬至矣賊見止士安軍併力攻之飛設伏士安戰
急伏四起擊賊賊走會召浚還防秋飛䄂小圖示浚浚
欲俟来年議之飛曰已有定畫都督䏻少留不八日可
破賊浚曰何言之易飛曰王四廂以王師攻水寇則難
飛以水寇攻水寇則易水戰我短彼長以所短攻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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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難若因敵将用敵兵奪其手足之助離其腹心之
託使孤立而後以王師乗之八日之内當俘諸酋浚許
之飛遂如鼎州黄佐招楊欽来降飛喜曰楊欽驍悍既
降賊腹心潰矣表授欽武義大夫禮遇甚厚乃復遣歸
湖中兩日欽說余端劉詵等降飛詭罵欽曰賊不盡降
何來也杖之復令入湖是夜掩賊營降其衆數萬么負
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輪激水其行如飛旁置撞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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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迎之輙碎飛伐君山木為巨筏塞諸港汊又以腐木
亂草浮上流而下擇水淺䖏遣善罵者挑之且行且罵
賊怒来追則草木壅積舟輪礙不行飛亟遣兵擊之賊
奔港中為筏所拒官軍乗筏張牛革以蔽矢石舉巨木
撞其舟盡壊么投水牛臯擒斬之飛入賊壘餘酋驚曰
何神也俱降飛親行諸砦慰撫之縦老弱歸田籍少壮
為軍果八日而賊平浚嘆曰岳侯神算也初賊恃其險
曰欲犯我者除是飛来至是人以其言為䜟獲賊舟千
餘鄂渚水軍為沿江之冠詔兼蘄黄制置使飛以目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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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辭軍事不許加檢校少保進封公還軍鄂州除荆湖
南北襄陽路招討使六年大行山忠義社梁興等百餘
人慕飛義率衆来歸飛入覲面陳襄陽自收復後未置
監司州縣無以按察帝従之以李若虚為京西南路提
舉兼轉運提刑又令湖北襄陽府路自知州通判以下
賢否許飛得自黜陟張浚至江上會諸大帥獨稱飛與
韓世忠可倚大事命飛屯襄陽以窺中原曰此君素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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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飛移軍京西改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除宣撫副使置
司襄陽命徃武昌調軍居母憂降制起復飛扶櫬還廬
山連表乞終喪不許累詔趣起乃就軍又命宣府河東
節制河北路首遣王貴等攻虢州下之獲糧十五萬石
降其衆數萬張浚曰飛措畫甚大令已至伊洛則太行
一帶山砦必有應者飛遣楊再興進兵至長水縣再戰
皆捷中原響應又遣人焚蔡州糧九月劉豫遣子麟猊
分道寇淮西劉光世欲舍廬州張俊欲棄盱眙同奏召
岳飛以兵東下欲使飛當其鋒而已得退保張浚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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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動則襄漢何所制力沮其議帝慮浚光世不足任命
飛東下飛自破曺成平楊么凡六年皆盛夏行師致目
疾至是甚聞詔即日唘行未至麟敗飛奏至帝語趙鼎
曰劉麟敗北不足喜諸将知尊朝廷為可喜遂賜札言
敵兵已去淮卿不湏進發其或襄鄧陳蔡有機可乗従
長措置飛乃還軍時偽齊屯兵窺唐州飛遣王貴董先
等攻破之焚其營奏圖蔡以取中原不許飛召貴等還
[365-15a]
七年入見帝従容問曰卿得良馬否飛曰臣有二馬日
啖芻豆數斗飲泉一斛然非精潔即不受介而馳初不
甚疾比行百里始奮迅自午至酉猶可二百里褫鞍甲
而不息不汗若無事然此其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
求逞致逺之材也不幸相繼以死今所乗者日不過數
升而秣不擇粟飲不擇泉攬轡未安踊踴疾驅甫百里
力竭汗喘殆欲斃然此其寡取易盈好逞易窮駑鈍之
材也帝稱善曰卿今議論極進拜太尉繼除宣撫使兼
營田大使従幸建康以王徳酈瓊兵隷飛詔諭徳等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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聼飛號令如朕親行飛數見帝論恢復之畧又手䟽言
金人所以立劉豫於江南盖欲荼毒中原以中國攻中
國粘罕因得休兵觀釁臣欲陛下假臣日月便則提兵
趨京洛據河陽陕府潼關以號召五路叛将叛将既還
遣王師前進彼必棄汴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盡復
然後分兵濬
經畧兩河如此則劉豫成擒金人可滅
社稷久長之計實在此舉帝答曰有臣如此頋復何憂
[365-16a]
進止之機朕不中制又召至寝閤命之曰中興之事一
以委卿命節制光州飛方圖大舉會秦檜主和遂不以
徳瓊兵隷飛詔詣都督府與張浚議事浚謂飛曰王徳
淮西軍所服浚欲以為都統而命吕祉以督府㕘謀領
之如何飛曰徳與瓊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則必争
吕尚書不習軍旅恐不足服衆浚曰張宣撫如何飛曰
暴而寡謀尤瓊所不服浚曰然則楊沂中爾飛曰沂中
視事等爾豈能馭此軍浚艴然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
飛曰都督以正問飛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兵為念耶
[365-16b]
即日上章乞觧兵柄終喪服以張憲攝軍事歩歸廬母
墓側浚怒奏以張宗元為宣撫判官監其軍帝累詔趣
飛還職飛力辭詔幕屬造廬以死請凡六日飛趨朝待
罪帝慰遣之宗元還言将和士銳人懐忠孝皆飛訓養
所致帝大悅飛奏比者寝閤之命咸謂聖斷已堅何至
今尚未決臣願提兵進討順天道固人心以曲直為老
壮以逆順為强弱萬全之効可必又奏錢塘僻在海隅
[365-17a]
非用武地願陛下建都上游用漢光武故事親率六軍
徃来督戰庶将士知聖意所向人人用命未報而酈瓊
叛浚始悔飛復奏願進屯淮甸伺便擊瓊期於破滅不
許詔駐師江州為淮浙援飛知劉豫結粘罕而兀术惡
劉豫可以間而動會軍中得兀术諜者飛陽責之曰汝
非吾軍中人張斌耶吾向遣汝至齊約誘至四太子汝
徃不復来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會合寇江為
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冀
緩死即詭服乃作蠟書言與劉豫同謀誅兀术事因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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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曰吾今貸汝復遣至齊問舉兵期刲服納書戒勿泄
諜歸以書示兀术兀术大驚馳白其主遂廢豫飛奏宜
乗廢豫之際擣其不備長驅以取中原不報八年還軍
鄂州王庶視師江淮飛與庶書今嵗若不舉兵當納節
請閑庶甚壮之秋召赴行在命詣資善堂見皇太子飛
退而喜曰社稷得人矣中興基業其在是乎會金遣使
将歸河南地飛言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惜相臣謀國
[365-18a]
不臧恐貽後世譏檜銜之九年以復河南大赦飛表謝
寓和議不便之意有唾手燕雲復讐報國之語授開府
儀同三司飛力辭謂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憂而
不可賀可訓兵飭士謹備不虞而不可論功行賞取笑
敵人三詔不受帝温言奨諭乃受會遣士㒟謁諸陵飛
請以輕騎從洒埽實欲觀釁以伐謀又奏金人無事請
和此必有肘腋之虞名以地歸我實寄之也檜白帝止
其行十年金人攻拱亳劉錡告急令飛馳援飛遣張憲
姚政赴之帝賜札曰設施之方一以委卿朕不遥度飛
[365-18b]
乃遣王貴牛臯董先楊再興孟邦傑李寳等分布經略
西京汝鄭頴昌陳曺光蔡諸郡又命梁興渡河紏合忠
義社取河東北州縣又遣兵東援劉錡西援郭浩自以
其軍長驅以闞中原将發宻奏言先正國夲以安人心
然後不常厥居以示無㤀復讐之意帝得奏大褒其忠
授少保河南府路陕西河東北路招討使尋改河南北
諸路招討使未㡬所遣諸将相繼奏捷大軍在頴昌諸
[365-19a]
将分道出戰飛自以輕騎駐郾城兵勢甚銳兀术大懼
會龍
大王議以為諸帥易與獨飛不可當欲誘致其
師併力一戰中外聞之大懼詔飛審䖏自固飛曰金人
伎窮矣乃日出挑戰且罵之兀术怒合龍虎大王盖天
大王與韓常之兵逼郾城飛遣子雲領騎兵直貫其陣
戒之曰不勝先斬汝鏖戰數十合賊屍布野初兀术有
勁軍皆重鎧貫以韋索三人為聨號拐子馬官軍不䏻
當是役也以萬五千騎来飛戒歩卒以麻札刀入陣勿
仰視苐斫馬足拐子馬相連一馬仆二馬不能行官軍
[365-19b]
奮擊遂大敗之兀术大慟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勝今
己矣兀术益兵来部将王貴以五十騎覘敵遇之奮斬
其将飛時出視戰地望見黄塵蔽天自以四十騎突戰
敗之方郾城再捷飛謂雲曰賊屢敗必還攻頴昌汝宜
速援王貴既而兀术果至貴将逰奕雲将背嵬戰于城
西雲以騎兵八百挺前決戰歩軍張左右翼繼之殺兀
术壻夏金吾副統軍粘罕索索堇兀术遁去梁興會太
[365-20a]
行忠義及兩河豪傑等累戰皆捷中原大震飛奏興等
過河人心願歸朝廷金兵累敗兀术等皆令老少北去
正中興之機飛進軍朱僊鎮距汴京四十五里與兀术
對壘而陣遣驍将以背嵬騎五百奮擊大破之兀术遁
還汴京飛檄陵臺令行視諸陵葺治之先是紹興五年
飛遣梁興等布徳意招結兩河豪傑山砦韋銓孫謀等
斂兵固堡以待王師李通胡清李寳李興張恩孫琪等
舉衆来歸金人動息山川險要一時皆得其實盡磁相
開徳澤潞晉絳汾隰之境皆期日興兵與官軍會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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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旗以岳為號父老百姓争挽車牽牛載糗糧以餽義
軍頂盆焚香迎候者充滿道路自燕以南金號令不行
兀术欲簽軍以抗飛河北無一人従者乃嘆曰自我起
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衂金帥烏陵思謀素號桀
黠亦不䏻制其下但諭之曰毋輕動俟岳家軍来即降
金統制王鎮統領崔慶将官李覬崔虎葉旺等皆率所
部降以至禁衛龍虎大王下忔查千户髙勇之属皆密
[365-21a]
受飛旗牓自北方来降金将軍韓常欲以五萬衆内附
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黄龍府與諸君痛飲爾方指日
渡河而檜欲畫淮以北棄之風臺臣請班師飛奏金人
銳氣沮喪盡棄輜重疾走渡河豪傑向風士卒用命時
不再来機難輕失檜知飛志銳不可囬乃先請張俊楊
沂中等歸而後言飛孤軍不可久留乞令班師一日奉
十二金字牌飛憤惋泣下東向再拜曰十年之力廢於
一旦飛班師民遮馬慟哭訴曰我等戴香盆運糧草以
迎官軍金人悉知之相公去我軰無噍類矣飛亦悲泣
[365-21b]
取詔示之曰吾不得擅留哭聲震野飛㽞五日以待其
徙従而南者如市亟奏以漢上六郡間田䖏之方兀术
棄汴去有書生叩馬曰太子毋赱岳少保且退矣兀术
曰岳少保以五百騎破五十萬京城日夜望其来何謂
可守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於外者
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兀术悟遂留飛既歸所得
州縣旋復失之飛力請觧兵柄不許自廬入覲帝問之
[365-22a]
飛拜謝而已十一年諜報金分道渡淮飛請合諸帥之
兵破敵兀术韓常與龍虎大王疾驅至廬帝趣飛應援
凡十七札飛䇿金人舉國南来巢穴必虚若長驅京洛
以擣之彼必奔命可坐而敝時飛方苦寒嗽力疾而行
又恐帝急於退敵乃奏臣如擣虚勢必得利若以為敵
方在近未暇逺圖欲乞親至蘄黄以議攻却帝得奏大
喜賜札曰卿苦寒疾乃為朕行國爾㤀身誰如卿者師
至廬州金兵望風而遁飛還兵于舒以俟命帝又賜札
以飛小心恭謹不專進退為得體兀术破濠州張俊駐
[365-22b]
軍黄連鎮不敢進楊沂中遇伏而敗帝命飛救之金人
聞飛至又遁時和議既決檜患飛異已乃宻奏召三大
将論功行賞韓世忠張俊已至飛獨後檜又用叅政王
次翁計俟之六七日既至授樞宻副使位叅知政事上
飛固請還兵柄五月詔同俊徃椘州措置邉防總韓世
忠軍還駐鎮江初飛在諸将中年最少以列校㧞起累
立顯功世忠俊不䏻平飛屈已下之幕中輕銳教飛勿
[365-23a]
苦降意金人攻淮西俊分地也俊始不敢行師卒無功
飛聞命即行速觧廬州圍帝授飛兩鎮節俊益耻楊么
平飛獻俊世忠樓船各一兵械畢備世忠大悦俊反忌
之淮西之役俊以前途糧乏訹飛飛不為止帝賜札褒
諭有曰轉餉艱阻卿不復頋俊疑飛漏言還朝反倡言
飛逗遛不進以乏餉為辭至視世忠軍俊知世忠忤檜
欲與飛分其背嵬軍飛義不肯俊大不悦及同行椘州
城俊欲修城為備飛曰當戮力以圖恢復豈可為退保
計俊變色㑹世忠軍吏景著與總領胡紡言二樞宻若
[365-23b]
分世忠軍恐至生事紡上之朝檜捕著下大理寺将以
扇揺誣世忠飛馳書告以檜意世忠見帝自明俊於是
大憾飛遂昌言飛議棄山陽且宻以飛報世忠事告檜
檜大怒初檜逐趙鼎飛毎對客歎息又以恢復為己任
不肯附和議讀檜奏至徳無常師主善為師之語惡其
欺罔恚曰君臣大倫根於天性大臣而忍面謾其主耶
兀术遺檜書曰汝朝夕以和請而岳飛方為河北圖必
[365-24a]
殺飛始可和檜亦以飛不死終梗和議已必及禍故力
謀殺之以諫議大夫万俟卨與飛有怨風卨劾飛又風
中丞何鑄侍御史羅汝楫交章弹論大率謂今春金人
攻淮西飛畧至舒蘄而不進比與俊按兵淮上又欲棄
山陽而不守飛累章請罷樞柄尋還兩鎮節充萬夀觀
使奉朝請檜志未伸也又諭張俊令刼王貴誘王俊誣
告張憲謀還飛兵檜遣使捕飛父子證張憲事使者至
飛笑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初命何鑄鞠之飛裂裳以
背示鑄有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既而閲實無左
[365-24b]
驗鑄明其無辜改命万俟卨卨誣飛與憲書令虚申探
報以動朝廷雲與憲書令措置使飛還軍言其書已焚
飛坐繫兩月無可證者或教卨以臺章所指淮西事為
言卨喜白檜簿錄飛家取當時御札蔵之以滅迹又逼
孫革等證飛受詔逗遛命評事元龜年取行軍時日襍
㝎之傅㑹其獄嵗暮獄不成檜手書小紙付獄即報飛
死時年三十九雲棄市籍家貲徙家嶺南幕屬于鵬等
[365-25a]
従坐者六人初飛在獄大理寺丞李若樸何産猷大理
卿薜仁輔並言飛無罪卨俱劾去宗正卿士㒟請以百
口保飛卨亦劾之竄死建州布衣劉允升上書訟飛寃
下棘寺以死凡傅成其獄者皆遷轉有差獄之将上也
韓世忠不平詣檜詰其實檜曰飛子雲與張憲書雖不
明其事體莫湏有世忠曰莫湏有三字何以服天下時
洪皓在金國中蠟書馳奏以為金人所畏服者惟飛至
以父呼之諸酋聞其死酌酒相賀飛至孝母留河北遣
人求訪迎歸母有痼疾藥餌必親母卒水漿不入口者
[365-25b]
三日家無姬侍吳玠素服飛願與交驩飾名姝遺之飛
曰主上宵旰豈大将安樂時不受玠益敬服少豪飲
帝戒之曰卿異時到河朔乃可飲遂絶不飲帝初為飛
營第飛辭曰敵未滅何以家為或問天下何時太平飛
曰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平矣師毎休舍課将
士注坡跳壕皆重鎧習之子雲甞習注坡馬躓怒而鞭
之卒有取民麻一縷以束芻者立斬以徇卒夜宿民開
[365-26a]
門願納無敢入者軍號凍死不拆屋餓死不鹵掠卒有
疾躬為調藥諸将逺戍遣妻問勞其家死事者哭之而
育其孤或以子婚其女凡有頒犒均給軍吏秋毫不私
善以少擊衆欲有所舉盡召諸統制與謀謀定而後戰
故有勝無敗倅遇敵不動故敵為之語曰撼山易撼岳
家軍難張俊甞問用兵之術曰仁智信勇嚴闕一不可
調軍食必蹙額曰東南民力耗敝極矣荆湖平募民營
田又為屯田嵗省漕運之半帝手書曺操諸葛亮羊祐
三事賜之飛䟦其後獨指操為姦賊而鄙之尤檜所惡
[365-26b]
也張所死飛感舊恩鞠其子宗夲奏以官李寳自楚来
歸韓世忠留之寳痛哭願歸飛世忠以書来諗飛復曰
均為國家何分彼此世忠嘆服襄陽之役詔光世為援
六郡既復光世始至飛奏先賞光世軍好賢禮士覽經
史雅歌投壺恂恂如書生每辭官必曰将士効力飛何
功之有然忠憤激烈議論持正不挫於人卒以此得禍
檜死議復飛官万俟卨謂金方願和一旦錄故将疑天
[365-27a]
下心不可及紹興末金益猖獗太學生程宏圖上書訟
飛寃詔飛家自便初檜惡岳州同飛姓改為純州至是
仍舊中丞汪澈宣撫荆襄故部曲合辭訟之哭聲雷震
孝宗詔復飛官以禮改葬賜錢百萬求其後悉官之建
廟於鄂號忠烈淳熙六年謚武穆嘉定四年追封鄂王
五子雲雷霖震霆
雲飛養子年十二従張憲戰多得其力軍中呼曰官
人飛征伐未甞不與數立竒功飛輒隠之毎戰以手握
兩鐵椎重八十斤先諸軍登城攻下隨州又攻破鄧州
[365-27b]
襄陽平功在第一飛不言逾年銓曺辯之始遷武翼郎
楊么平功亦第一又不上張浚㢘得其實曰岳侯避寵
榮廉則㢘矣未得為公也奏乞擢異數飛力辭不受甞
以特旨遷三資飛辭曰士卒冐矢石立竒功始升一級
男雲遽躐崇資何以服衆累表不受頴昌大戰無慮十
數出入行陣體被百餘創甲裳為赤以功遷忠州防禦
使飛又辭命帶御器械飛又力辭之終左武大夫提舉
[365-28a]
醴泉觀死年二十三孝宗初與飛同復元官以禮祔葬
贈安逺軍承宣使雷忠訓郎閤門祗候贈武畧郎霖朝
散大夫敷文閣侍制贈大中大夫初飛下獄檜令親黨
王會捜其家得御札數箧束之左蔵南庫霖請於孝宗
還之霖子珂以淮西十五御札辨驗彚次凡出師應援
之先後皆可考嘉定間為籲天辨誣集五卷天定錄二
卷上之震朝奉大夫提舉江南東路茶鹽公事霆修武
郎閤門祗候
論曰西漢而下若韓彭綘灌之為将代不乏人求其文
[365-28b]
武全噐仁智並施如宋岳飛者一代豈多見哉史稱關
雲長通春秋左氏學然未甞見其文章飛北伐軍至汴
梁之朱僊鎮有詔班師飛自為表答詔忠義之言流出
肺腑真有諸葛孔明之風而卒死於秦檜之手盖飛與
檜勢不两立使飛得志則金讐可復宋耻可雪檜得志
則飛有死而已昔劉宋殺檀道濟道濟下獄嗔目曰自
壊汝萬里長城髙宗忍自棄其中原故忍殺飛嗚呼寃
[365-29a]
哉嗚呼寃哉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
[365-29b]
[365-30a]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考證
岳飛傳甞問用兵之術曰仁知信嚴勇○臣蒲封按岳
武穆御軍記征羣盜過廬陵託宿廛市質明為主人
訊埽門宇洗除盆盎而去郡守供帳餞别于郊師行
将絶謁未得通問大将軍何在殿者曰已雜偏禆去
矣其嚴肅如此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考證
[365-30b]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一百二十四
岳飛子雲
岳飛字鵬舉相州湯陰人世力農父和能節食以濟饑
者有耕侵其地割而與之貰其財者不責償飛生時有
大禽若鵠飛鳴室上因以為名未彌月河決内黄水暴
至母姚抱飛坐甕中衝濤及岸得免人異之少負氣節
[365-1b]
沈厚寡言家貧力學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生有神
力未冠挽弓三百斤弩八石學射於周同盡其術䏻左
右射同死朔望設祭於其家父義之曰汝為時用其狥
國死義乎宣和四年真定宣撫劉韐募敢戰士飛應募
相有劇賊陶俊賈進和飛請百騎滅之遣卒偽為商入
賊境賊掠以充部伍飛遣百人伏山下自領數十騎逼
賊壘賊出戰飛陽北賊来追之伏兵起先所遣卒擒俊
[365-2a]
及進和以歸康王至相飛因劉浩見命招賊吉倩倩以
衆三百八十人降補承信郎以鐵騎三百徃李固渡甞
敵敗之従浩觧東京圍與敵相持於滑南領百騎習兵
河上敵猝至飛麾其徒曰敵雖衆未知吾虚實當及其
未定擊之乃獨馳迎敵有梟将舞刀而前飛斬之敵大
敗遷秉義郎隷留守宗澤戰開徳曺州皆有功澤大竒
之曰爾勇智才藝古良将不䏻過然好野戰非萬全計
因授以陣圖飛曰陣而後戰兵法之常運用之妙存乎
一心澤是其言康王即位飛上書數千言大略謂陛下
[365-2b]
已登大寳社稷有主已足伐敵之謀而勤王之師日集
彼方謂吾素弱宜乗其怠擊之黄?善汪伯彦軰不䏻
承聖意恢復奉車駕日益南恐不足繫中原之望臣願
陛下乗敵穴未固親率六軍北渡則将士作氣中原可
復書聞以越職奪官歸詣河北招討使張所所待以國
士借補修武郎充中軍統領所問曰汝䏻敵㡬何飛曰
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謀欒枝曵柴以敗荆莫敖采樵
[365-3a]
以致絞皆謀定也所矍然曰君殆非行伍中人飛因說
之曰國家都汴恃河北以為固苟馮據要衝峙列重鎮
一城受圍則諸城或撓或救金人不䏻窺河南而京師
根夲之地固矣招撫誠䏻提兵壓境飛唯命是従所大
喜借補武經郎命従王彦渡河至新鄊金兵盛彦不敢
進飛獨引所部鏖戰奪其纛而舞諸軍争奮遂拔新鄊
翌日戰侯兆川身被十餘創士皆死戰又敗之夜屯石
門山下或傳金兵復至一軍皆驚飛堅卧不動金兵卒
不来食盡走彦壁乞糧彦不許飛引兵益北戰于太行
[365-3b]
山擒金将拓跋耶烏居數日復遇敵飛單騎持丈八鐵
槍刺殺黑風大王敵衆敗走飛自知與彦有隙復歸宗
澤為留守司統制澤卒杜充代之飛居故職二年戰胙
城又戰黑龍潭皆大捷従閭勍保護陵寝大戰汜水關
射殪金将大破其衆駐軍竹蘆渡與敵相持選精銳三
百伏前山下令各以薪芻交縛兩束夜半爇四端而舉
之金人疑援兵至驚潰三年賊黄善曺成孔彦舟等合
[365-4a]
衆五十萬薄南薫門飛所部僅八百衆懼不敵飛曰吾
為諸君破之左挟弓右運矛横衝其陣賊亂大敗之又
擒賊杜叔五孫海於東明借補英州刺史黄善圍陳州
飛戰于清河擒其将孫勝孫清授真刺史杜充将還建
康飛曰中原地尺寸不可棄今一舉足此地非我有他
日欲復取之非數十萬衆不可充不聼遂與俱歸師次
鐵路歩遇賊張用至六合遇李成與戰皆敗之成遣輕
騎劫憲臣犒軍銀帛飛進兵掩擊之成奔江西時命充
守建康金人與成合寇烏江充閉門不出飛泣諫請視
[365-4b]
師充竟不出金人遂由馬家渡渡江充遣飛等迎戰王
先遁諸将皆潰獨飛力戰會充已降金諸将多行剽掠惟飛軍秋毫無所犯兀术趨杭州飛要擊至廣徳境
中六戰皆捷擒其将王權俘簽軍首領四十餘察其可
用者結以恩遣還令夜所營縦火飛乗亂縦擊大敗之
駐軍鐘村軍無見糧将士忍饑不敢擾民金所籍兵相
謂曰此岳爺爺軍爭来降附四年兀术攻常州宜興令
[365-5a]
迎飛移屯焉盜郭吉聞飛来遁入湖飛遣王貴傅慶追
破之又遣辯士馬臯林聚盡降其衆有張威武者不従
飛單騎入其營斬之避地者賴以免圖飛像祠之金人
再攻常州飛四戰皆捷尾襲於鎮江東又捷戰于清水
亭又大捷横屍十五里兀术趨建康飛設伏牛頭山待
之夜令百人黑衣混金營中擾之金兵驚自相攻擊兀
术次龍灣飛以騎三百歩兵二千馳至新城大破之兀
术奔淮西遂復建康飛奏建康為要害之地宜選兵静
守仍益兵守淮拱護腹心帝嘉納兀术歸飛邀擊于静
[365-5b]
安敗之詔討戚方飛以三千人營于苦嶺方遁俄益兵
来飛自領兵千人戰數十合皆捷會張俊兵至方遂降
范宗尹言張俊自浙西来盛稱飛可用遷通泰鎮撫使
兼知泰州飛辭乞淮南東路一重難任使收復夲路州
郡乗機漸進使山東河北河東京畿等路次第而復會
金攻楚急詔張俊援之俊辭乃遣飛行而命劉光世出
兵援飛飛屯三塾為楚援尋抵承州三戰三捷殺髙太
[365-6a]
保俘酋長七十餘人光世等皆不敢前飛師孤力寡楚
遂陷詔飛還守通泰有旨可守即守如不可但以沙洲
保䕶百姓伺便掩擊飛以泰無險可恃退保柴墟戰于
南覇橋金大敗渡百姓于沙上飛以精騎二百殿金兵
不敢近飛以泰州失守待罪紹興元年張俊請飛同討
李成時成将馬進犯洪州連營西山飛曰賊貪而不慮
後若以騎兵自上流絶生米渡出其不意破之必矣飛
請自為先鋒俊大喜飛重鎧躍馬?出賊右突其陣所
部從之進大敗走筠州飛抵城東賊出城布陣十五里
[365-6b]
飛設伏以紅羅為幟上刺岳字選騎二百隨幟而前賊
易其少薄之伏發賊敗赱飛使人呼曰不従賊者坐吾
不汝殺坐而降者八萬餘人進以餘卒奔成于南康飛
夜引兵至朱家山又斬其将趙萬成聞進敗自引兵十
餘萬来飛與遇於樓子荘大破成軍追斬進成走蘄州
降偽齊張用寇江西用亦相人飛以書諭之曰吾與汝
同里南薫門鐵路歩之戰皆汝所悉今吾在此欲戰則
[365-7a]
出不戰則降用得書曰果吾父也遂降江淮平俊奏飛
功第一加神武右軍副統制留洪州彈壓盜賊授親衛
大夫建州觀察使建寇范汝為䧟邵武江西安撫李回
檄飛分兵保建昌軍及撫州飛遣人以岳字幟植城門
賊望見相戒勿犯賊黨姚達饒青逼建昌飛遣王萬徐
慶討擒之升神武副軍都統制二年賊曺成擁衆十餘
萬由江西歴湖湘據道賀二州命飛權知潭州兼權荆
湖東路安撫都總管付金字牌黄旗招成成聞飛将至
驚曰岳家軍来矣即分道而遁飛至茶陵奉詔招之成
[365-7b]
不従飛奏比年多命招安故盜力强則肆暴力屈則就
招苟不略加勦除蠭起之衆未可遽殄許之飛入賀州
境得成諜者縳之帳下飛出帳調兵食吏曰糧盡矣奈
何飛陽曰姑反茶陵已而頋諜若失意状頓足而入隂
令逸之諜歸告成成大喜期翌日来追飛命士蓐食?
趨遶嶺未明已至太平塲破其砦成據險拒飛飛麾兵
掩擊賊大潰成走據北蔵嶺上梧關遣将迎戰飛不陣
[365-8a]
而鼓士争奮奪二隘據之成又自桂嶺置砦至北蔵嶺
連控隘道親以衆十餘萬守蓬頭嶺飛部才八千一鼔
登嶺破其衆成奔連州飛謂張憲等曰成黨散去追而
殺之則脅従者可憫縦之則復聚為盜今遣若等誅其
酋而撫其衆慎勿妄殺累主上保民之仁於是憲自賀
連徐慶自邵道王貴自郴桂招降者二萬與飛會連州
進兵追成成走宣撫司降時以盛夏行師瘴地撫循有
方士無一人死癘者嶺表平授武安軍承宣使屯江州
甫入境安撫李回檄飛捕劇賊馬友郝通劉忠李通李
[365-8b]
宗亮張式皆平之三年春召赴行在江西宣諭劉大中
奏飛兵有紀律人恃以安今赴行在恐盜復起不果行
時䖍吉盜連兵寇掠循梅廣恵英韶南雄南安建昌汀
邵武諸郡帝乃專命飛平之飛至䖍州固石洞賊彭友
悉衆至雲都迎戰躍馬馳突飛麾兵即馬上擒之餘酋
退保固石洞洞髙峻環水止一徑可入飛列騎山下令
皆持滿黎明遣死士疾馳登山賊衆亂棄山而下騎兵
[365-9a]
圍之賊呼丏命飛令勿殺受其降授徐慶等方略捕諸
郡餘賊皆破降之初以隆祐震驚之故宻旨令飛屠
城飛請誅首惡而赦脅従不許請至三四帝乃曲赦人
感其徳繪像祠之餘寇髙聚張成犯袁州飛遣王貴平
之秋入見帝手書精忠岳飛字製旗以賜之授鎮南軍
承宣使江南西路沿江制置使又改神武後軍都統制
仍制置使李山吳全吳錫李横牛臯皆隷焉偽齊遣李
成挟金人入侵破襄陽唐鄧隨郢諸州及信陽軍湖寇
楊么亦與偽齊通欲順流而下李成又欲自江西陸行
[365-9b]
趨兩浙與么會帝命飛為之備四年除兼荆南鄂岳州
制置使飛奏襄陽等六郡為恢復中原基夲今當先取
六郡以除心膂之病李成逺遁然後加兵湖湘以殄羣
盜帝以諭趙鼎鼎曰知上流利害無如飛者遂復授黄
州漢陽軍徳安府制置使飛渡江中流頋幕屬曰飛不
擒賊不渉此江抵郢州城下偽将京超號萬人敵乗城
拒飛飛鼓衆而登超投崕死復郢州遣張憲徐慶復隨
[365-10a]
州飛趨襄陽李成迎戰左臨襄江飛笑曰歩兵利險阻
騎兵利平曠成左列騎江岸右列歩平地雖衆十萬何
䏻為舉鞭指王貴曰爾以長槍歩卒擊其騎兵指牛臯
曰爾以騎兵擊其歩卒合戰馬應槍而斃後騎皆擁入
江歩卒死者無數成夜遁復襄陽劉豫益成兵屯新野
飛與王萬夹擊之連破其衆飛奏金賊所愛惟子女金
帛志已驕惰劉豫僣偽人心終不㤀宋如以精兵二十
萬直擣中原恢復故疆誠易為力襄陽隨郢地皆膏腴
苟行營田其利為厚臣候糧足即過江北勦戮敵兵時
[365-10b]
方重深入之舉而營田之義自是興矣進兵鄧州成與
金将劉合孛堇列砦拒飛飛遣王貴張憲掩擊賊衆大
潰劉合孛堇僅以身免賊黨髙仲退保鄧城飛引兵一
鼔㧞之擒髙仲復鄧州帝聞之喜曰朕素聞岳飛行軍
有紀律未知能破敵如此又復唐州信陽軍襄漢平飛
辭制置使乞委重臣經畫荆襄不許趙鼎奏湖北鄂岳
最為上流要害乞令飛屯鄂岳不惟江西藉其聲勢月湖
[365-11a]
廣江浙亦獲安妥乃以隨郢唐鄧信陽並為襄陽府路
隷飛飛移屯鄂授清逺軍節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
置使封武昌縣開國子兀术劉豫合兵圍廬州帝手札
命飛解圍提兵趨廬偽齊已驅甲騎五千逼城飛張岳
字旗與精忠旗金兵一戰而潰廬州平飛奏襄陽等六
郡人戸闕牛糧乞量給官錢免官私逋負州縣官以招
集流亾為殿最五年入覲封母國夫人授飛鎮寧崇信
軍節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進封武昌郡開國
侯又除荆湖南北襄陽路制置使神武後軍都統制命
[365-11b]
招捕楊么飛所部皆西北人不習水戰飛曰兵何常頋
用之何如耳先遣使招諭之賊黨黄佐曰岳節使號令
如山若與之敵萬無生理不如徃降節使誠信必善遇
我遂降飛表授佐武義大夫單騎按其部拊佐背曰子
知逆順者果䏻立功封侯豈足道欲復遣子至湖中視
其可乗者擒之可勸者招之如何佐感泣誓以死報時
張浚以都督軍事至潭㕘政席益與浚語疑飛玩寇欲
[365-12a]
以聞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機胡可易言益慙而
止黄佐龍周倫砦殺倫擒其統制陳貴等飛上其功遷
武功大夫統制任士安不禀王
令軍以此無功飛鞭士安使餌賊曰三日賊不平斬汝士安宣言岳太尉兵
二十萬至矣賊見止士安軍併力攻之飛設伏士安戰
急伏四起擊賊賊走會召浚還防秋飛䄂小圖示浚浚
欲俟来年議之飛曰已有定畫都督䏻少留不八日可
破賊浚曰何言之易飛曰王四廂以王師攻水寇則難
飛以水寇攻水寇則易水戰我短彼長以所短攻所長
[365-12b]
所以難若因敵将用敵兵奪其手足之助離其腹心之
託使孤立而後以王師乗之八日之内當俘諸酋浚許
之飛遂如鼎州黄佐招楊欽来降飛喜曰楊欽驍悍既
降賊腹心潰矣表授欽武義大夫禮遇甚厚乃復遣歸
湖中兩日欽說余端劉詵等降飛詭罵欽曰賊不盡降
何來也杖之復令入湖是夜掩賊營降其衆數萬么負
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輪激水其行如飛旁置撞竿官
[365-13a]
舟迎之輙碎飛伐君山木為巨筏塞諸港汊又以腐木
亂草浮上流而下擇水淺䖏遣善罵者挑之且行且罵
賊怒来追則草木壅積舟輪礙不行飛亟遣兵擊之賊
奔港中為筏所拒官軍乗筏張牛革以蔽矢石舉巨木
撞其舟盡壊么投水牛臯擒斬之飛入賊壘餘酋驚曰
何神也俱降飛親行諸砦慰撫之縦老弱歸田籍少壮
為軍果八日而賊平浚嘆曰岳侯神算也初賊恃其險
曰欲犯我者除是飛来至是人以其言為䜟獲賊舟千
餘鄂渚水軍為沿江之冠詔兼蘄黄制置使飛以目疾
[365-13b]
乞辭軍事不許加檢校少保進封公還軍鄂州除荆湖
南北襄陽路招討使六年大行山忠義社梁興等百餘
人慕飛義率衆来歸飛入覲面陳襄陽自收復後未置
監司州縣無以按察帝従之以李若虚為京西南路提
舉兼轉運提刑又令湖北襄陽府路自知州通判以下
賢否許飛得自黜陟張浚至江上會諸大帥獨稱飛與
韓世忠可倚大事命飛屯襄陽以窺中原曰此君素志
[365-14a]
也飛移軍京西改武勝定國軍節度使除宣撫副使置
司襄陽命徃武昌調軍居母憂降制起復飛扶櫬還廬
山連表乞終喪不許累詔趣起乃就軍又命宣府河東
節制河北路首遣王貴等攻虢州下之獲糧十五萬石
降其衆數萬張浚曰飛措畫甚大令已至伊洛則太行
一帶山砦必有應者飛遣楊再興進兵至長水縣再戰
皆捷中原響應又遣人焚蔡州糧九月劉豫遣子麟猊
分道寇淮西劉光世欲舍廬州張俊欲棄盱眙同奏召
岳飛以兵東下欲使飛當其鋒而已得退保張浚謂飛
[365-14b]
一動則襄漢何所制力沮其議帝慮浚光世不足任命
飛東下飛自破曺成平楊么凡六年皆盛夏行師致目
疾至是甚聞詔即日唘行未至麟敗飛奏至帝語趙鼎
曰劉麟敗北不足喜諸将知尊朝廷為可喜遂賜札言
敵兵已去淮卿不湏進發其或襄鄧陳蔡有機可乗従
長措置飛乃還軍時偽齊屯兵窺唐州飛遣王貴董先
等攻破之焚其營奏圖蔡以取中原不許飛召貴等還
[365-15a]
七年入見帝従容問曰卿得良馬否飛曰臣有二馬日
啖芻豆數斗飲泉一斛然非精潔即不受介而馳初不
甚疾比行百里始奮迅自午至酉猶可二百里褫鞍甲
而不息不汗若無事然此其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
求逞致逺之材也不幸相繼以死今所乗者日不過數
升而秣不擇粟飲不擇泉攬轡未安踊踴疾驅甫百里
力竭汗喘殆欲斃然此其寡取易盈好逞易窮駑鈍之
材也帝稱善曰卿今議論極進拜太尉繼除宣撫使兼
營田大使従幸建康以王徳酈瓊兵隷飛詔諭徳等曰
[365-15b]
聼飛號令如朕親行飛數見帝論恢復之畧又手䟽言
金人所以立劉豫於江南盖欲荼毒中原以中國攻中
國粘罕因得休兵觀釁臣欲陛下假臣日月便則提兵
趨京洛據河陽陕府潼關以號召五路叛将叛将既還
遣王師前進彼必棄汴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盡復
然後分兵濬
經畧兩河如此則劉豫成擒金人可滅社稷久長之計實在此舉帝答曰有臣如此頋復何憂
[365-16a]
進止之機朕不中制又召至寝閤命之曰中興之事一
以委卿命節制光州飛方圖大舉會秦檜主和遂不以
徳瓊兵隷飛詔詣都督府與張浚議事浚謂飛曰王徳
淮西軍所服浚欲以為都統而命吕祉以督府㕘謀領
之如何飛曰徳與瓊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則必争
吕尚書不習軍旅恐不足服衆浚曰張宣撫如何飛曰
暴而寡謀尤瓊所不服浚曰然則楊沂中爾飛曰沂中
視事等爾豈能馭此軍浚艴然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
飛曰都督以正問飛不敢不盡其愚豈以得兵為念耶
[365-16b]
即日上章乞觧兵柄終喪服以張憲攝軍事歩歸廬母
墓側浚怒奏以張宗元為宣撫判官監其軍帝累詔趣
飛還職飛力辭詔幕屬造廬以死請凡六日飛趨朝待
罪帝慰遣之宗元還言将和士銳人懐忠孝皆飛訓養
所致帝大悅飛奏比者寝閤之命咸謂聖斷已堅何至
今尚未決臣願提兵進討順天道固人心以曲直為老
壮以逆順為强弱萬全之効可必又奏錢塘僻在海隅
[365-17a]
非用武地願陛下建都上游用漢光武故事親率六軍
徃来督戰庶将士知聖意所向人人用命未報而酈瓊
叛浚始悔飛復奏願進屯淮甸伺便擊瓊期於破滅不
許詔駐師江州為淮浙援飛知劉豫結粘罕而兀术惡
劉豫可以間而動會軍中得兀术諜者飛陽責之曰汝
非吾軍中人張斌耶吾向遣汝至齊約誘至四太子汝
徃不復来吾繼遣人問齊已許我今冬以會合寇江為
名致四太子于清河汝所持書竟不至何背我耶諜冀
緩死即詭服乃作蠟書言與劉豫同謀誅兀术事因謂
[365-17b]
諜曰吾今貸汝復遣至齊問舉兵期刲服納書戒勿泄
諜歸以書示兀术兀术大驚馳白其主遂廢豫飛奏宜
乗廢豫之際擣其不備長驅以取中原不報八年還軍
鄂州王庶視師江淮飛與庶書今嵗若不舉兵當納節
請閑庶甚壮之秋召赴行在命詣資善堂見皇太子飛
退而喜曰社稷得人矣中興基業其在是乎會金遣使
将歸河南地飛言金人不可信和好不可惜相臣謀國
[365-18a]
不臧恐貽後世譏檜銜之九年以復河南大赦飛表謝
寓和議不便之意有唾手燕雲復讐報國之語授開府
儀同三司飛力辭謂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憂而
不可賀可訓兵飭士謹備不虞而不可論功行賞取笑
敵人三詔不受帝温言奨諭乃受會遣士㒟謁諸陵飛
請以輕騎從洒埽實欲觀釁以伐謀又奏金人無事請
和此必有肘腋之虞名以地歸我實寄之也檜白帝止
其行十年金人攻拱亳劉錡告急令飛馳援飛遣張憲
姚政赴之帝賜札曰設施之方一以委卿朕不遥度飛
[365-18b]
乃遣王貴牛臯董先楊再興孟邦傑李寳等分布經略
西京汝鄭頴昌陳曺光蔡諸郡又命梁興渡河紏合忠
義社取河東北州縣又遣兵東援劉錡西援郭浩自以
其軍長驅以闞中原将發宻奏言先正國夲以安人心
然後不常厥居以示無㤀復讐之意帝得奏大褒其忠
授少保河南府路陕西河東北路招討使尋改河南北
諸路招討使未㡬所遣諸将相繼奏捷大軍在頴昌諸
[365-19a]
将分道出戰飛自以輕騎駐郾城兵勢甚銳兀术大懼
會龍
大王議以為諸帥易與獨飛不可當欲誘致其師併力一戰中外聞之大懼詔飛審䖏自固飛曰金人
伎窮矣乃日出挑戰且罵之兀术怒合龍虎大王盖天
大王與韓常之兵逼郾城飛遣子雲領騎兵直貫其陣
戒之曰不勝先斬汝鏖戰數十合賊屍布野初兀术有
勁軍皆重鎧貫以韋索三人為聨號拐子馬官軍不䏻
當是役也以萬五千騎来飛戒歩卒以麻札刀入陣勿
仰視苐斫馬足拐子馬相連一馬仆二馬不能行官軍
[365-19b]
奮擊遂大敗之兀术大慟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勝今
己矣兀术益兵来部将王貴以五十騎覘敵遇之奮斬
其将飛時出視戰地望見黄塵蔽天自以四十騎突戰
敗之方郾城再捷飛謂雲曰賊屢敗必還攻頴昌汝宜
速援王貴既而兀术果至貴将逰奕雲将背嵬戰于城
西雲以騎兵八百挺前決戰歩軍張左右翼繼之殺兀
术壻夏金吾副統軍粘罕索索堇兀术遁去梁興會太
[365-20a]
行忠義及兩河豪傑等累戰皆捷中原大震飛奏興等
過河人心願歸朝廷金兵累敗兀术等皆令老少北去
正中興之機飛進軍朱僊鎮距汴京四十五里與兀术
對壘而陣遣驍将以背嵬騎五百奮擊大破之兀术遁
還汴京飛檄陵臺令行視諸陵葺治之先是紹興五年
飛遣梁興等布徳意招結兩河豪傑山砦韋銓孫謀等
斂兵固堡以待王師李通胡清李寳李興張恩孫琪等
舉衆来歸金人動息山川險要一時皆得其實盡磁相
開徳澤潞晉絳汾隰之境皆期日興兵與官軍會其所
[365-20b]
揭旗以岳為號父老百姓争挽車牽牛載糗糧以餽義
軍頂盆焚香迎候者充滿道路自燕以南金號令不行
兀术欲簽軍以抗飛河北無一人従者乃嘆曰自我起
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衂金帥烏陵思謀素號桀
黠亦不䏻制其下但諭之曰毋輕動俟岳家軍来即降
金統制王鎮統領崔慶将官李覬崔虎葉旺等皆率所
部降以至禁衛龍虎大王下忔查千户髙勇之属皆密
[365-21a]
受飛旗牓自北方来降金将軍韓常欲以五萬衆内附
飛大喜語其下曰直抵黄龍府與諸君痛飲爾方指日
渡河而檜欲畫淮以北棄之風臺臣請班師飛奏金人
銳氣沮喪盡棄輜重疾走渡河豪傑向風士卒用命時
不再来機難輕失檜知飛志銳不可囬乃先請張俊楊
沂中等歸而後言飛孤軍不可久留乞令班師一日奉
十二金字牌飛憤惋泣下東向再拜曰十年之力廢於
一旦飛班師民遮馬慟哭訴曰我等戴香盆運糧草以
迎官軍金人悉知之相公去我軰無噍類矣飛亦悲泣
[365-21b]
取詔示之曰吾不得擅留哭聲震野飛㽞五日以待其
徙従而南者如市亟奏以漢上六郡間田䖏之方兀术
棄汴去有書生叩馬曰太子毋赱岳少保且退矣兀术
曰岳少保以五百騎破五十萬京城日夜望其来何謂
可守生曰自古未有權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於外者
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兀术悟遂留飛既歸所得
州縣旋復失之飛力請觧兵柄不許自廬入覲帝問之
[365-22a]
飛拜謝而已十一年諜報金分道渡淮飛請合諸帥之
兵破敵兀术韓常與龍虎大王疾驅至廬帝趣飛應援
凡十七札飛䇿金人舉國南来巢穴必虚若長驅京洛
以擣之彼必奔命可坐而敝時飛方苦寒嗽力疾而行
又恐帝急於退敵乃奏臣如擣虚勢必得利若以為敵
方在近未暇逺圖欲乞親至蘄黄以議攻却帝得奏大
喜賜札曰卿苦寒疾乃為朕行國爾㤀身誰如卿者師
至廬州金兵望風而遁飛還兵于舒以俟命帝又賜札
以飛小心恭謹不專進退為得體兀术破濠州張俊駐
[365-22b]
軍黄連鎮不敢進楊沂中遇伏而敗帝命飛救之金人
聞飛至又遁時和議既決檜患飛異已乃宻奏召三大
将論功行賞韓世忠張俊已至飛獨後檜又用叅政王
次翁計俟之六七日既至授樞宻副使位叅知政事上
飛固請還兵柄五月詔同俊徃椘州措置邉防總韓世
忠軍還駐鎮江初飛在諸将中年最少以列校㧞起累
立顯功世忠俊不䏻平飛屈已下之幕中輕銳教飛勿
[365-23a]
苦降意金人攻淮西俊分地也俊始不敢行師卒無功
飛聞命即行速觧廬州圍帝授飛兩鎮節俊益耻楊么
平飛獻俊世忠樓船各一兵械畢備世忠大悦俊反忌
之淮西之役俊以前途糧乏訹飛飛不為止帝賜札褒
諭有曰轉餉艱阻卿不復頋俊疑飛漏言還朝反倡言
飛逗遛不進以乏餉為辭至視世忠軍俊知世忠忤檜
欲與飛分其背嵬軍飛義不肯俊大不悦及同行椘州
城俊欲修城為備飛曰當戮力以圖恢復豈可為退保
計俊變色㑹世忠軍吏景著與總領胡紡言二樞宻若
[365-23b]
分世忠軍恐至生事紡上之朝檜捕著下大理寺将以
扇揺誣世忠飛馳書告以檜意世忠見帝自明俊於是
大憾飛遂昌言飛議棄山陽且宻以飛報世忠事告檜
檜大怒初檜逐趙鼎飛毎對客歎息又以恢復為己任
不肯附和議讀檜奏至徳無常師主善為師之語惡其
欺罔恚曰君臣大倫根於天性大臣而忍面謾其主耶
兀术遺檜書曰汝朝夕以和請而岳飛方為河北圖必
[365-24a]
殺飛始可和檜亦以飛不死終梗和議已必及禍故力
謀殺之以諫議大夫万俟卨與飛有怨風卨劾飛又風
中丞何鑄侍御史羅汝楫交章弹論大率謂今春金人
攻淮西飛畧至舒蘄而不進比與俊按兵淮上又欲棄
山陽而不守飛累章請罷樞柄尋還兩鎮節充萬夀觀
使奉朝請檜志未伸也又諭張俊令刼王貴誘王俊誣
告張憲謀還飛兵檜遣使捕飛父子證張憲事使者至
飛笑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初命何鑄鞠之飛裂裳以
背示鑄有盡忠報國四大字深入膚理既而閲實無左
[365-24b]
驗鑄明其無辜改命万俟卨卨誣飛與憲書令虚申探
報以動朝廷雲與憲書令措置使飛還軍言其書已焚
飛坐繫兩月無可證者或教卨以臺章所指淮西事為
言卨喜白檜簿錄飛家取當時御札蔵之以滅迹又逼
孫革等證飛受詔逗遛命評事元龜年取行軍時日襍
㝎之傅㑹其獄嵗暮獄不成檜手書小紙付獄即報飛
死時年三十九雲棄市籍家貲徙家嶺南幕屬于鵬等
[365-25a]
従坐者六人初飛在獄大理寺丞李若樸何産猷大理
卿薜仁輔並言飛無罪卨俱劾去宗正卿士㒟請以百
口保飛卨亦劾之竄死建州布衣劉允升上書訟飛寃
下棘寺以死凡傅成其獄者皆遷轉有差獄之将上也
韓世忠不平詣檜詰其實檜曰飛子雲與張憲書雖不
明其事體莫湏有世忠曰莫湏有三字何以服天下時
洪皓在金國中蠟書馳奏以為金人所畏服者惟飛至
以父呼之諸酋聞其死酌酒相賀飛至孝母留河北遣
人求訪迎歸母有痼疾藥餌必親母卒水漿不入口者
[365-25b]
三日家無姬侍吳玠素服飛願與交驩飾名姝遺之飛
曰主上宵旰豈大将安樂時不受玠益敬服少豪飲
帝戒之曰卿異時到河朔乃可飲遂絶不飲帝初為飛
營第飛辭曰敵未滅何以家為或問天下何時太平飛
曰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平矣師毎休舍課将
士注坡跳壕皆重鎧習之子雲甞習注坡馬躓怒而鞭
之卒有取民麻一縷以束芻者立斬以徇卒夜宿民開
[365-26a]
門願納無敢入者軍號凍死不拆屋餓死不鹵掠卒有
疾躬為調藥諸将逺戍遣妻問勞其家死事者哭之而
育其孤或以子婚其女凡有頒犒均給軍吏秋毫不私
善以少擊衆欲有所舉盡召諸統制與謀謀定而後戰
故有勝無敗倅遇敵不動故敵為之語曰撼山易撼岳
家軍難張俊甞問用兵之術曰仁智信勇嚴闕一不可
調軍食必蹙額曰東南民力耗敝極矣荆湖平募民營
田又為屯田嵗省漕運之半帝手書曺操諸葛亮羊祐
三事賜之飛䟦其後獨指操為姦賊而鄙之尤檜所惡
[365-26b]
也張所死飛感舊恩鞠其子宗夲奏以官李寳自楚来
歸韓世忠留之寳痛哭願歸飛世忠以書来諗飛復曰
均為國家何分彼此世忠嘆服襄陽之役詔光世為援
六郡既復光世始至飛奏先賞光世軍好賢禮士覽經
史雅歌投壺恂恂如書生每辭官必曰将士効力飛何
功之有然忠憤激烈議論持正不挫於人卒以此得禍
檜死議復飛官万俟卨謂金方願和一旦錄故将疑天
[365-27a]
下心不可及紹興末金益猖獗太學生程宏圖上書訟
飛寃詔飛家自便初檜惡岳州同飛姓改為純州至是
仍舊中丞汪澈宣撫荆襄故部曲合辭訟之哭聲雷震
孝宗詔復飛官以禮改葬賜錢百萬求其後悉官之建
廟於鄂號忠烈淳熙六年謚武穆嘉定四年追封鄂王
五子雲雷霖震霆
雲飛養子年十二従張憲戰多得其力軍中呼曰官
人飛征伐未甞不與數立竒功飛輒隠之毎戰以手握
兩鐵椎重八十斤先諸軍登城攻下隨州又攻破鄧州
[365-27b]
襄陽平功在第一飛不言逾年銓曺辯之始遷武翼郎
楊么平功亦第一又不上張浚㢘得其實曰岳侯避寵
榮廉則㢘矣未得為公也奏乞擢異數飛力辭不受甞
以特旨遷三資飛辭曰士卒冐矢石立竒功始升一級
男雲遽躐崇資何以服衆累表不受頴昌大戰無慮十
數出入行陣體被百餘創甲裳為赤以功遷忠州防禦
使飛又辭命帶御器械飛又力辭之終左武大夫提舉
[365-28a]
醴泉觀死年二十三孝宗初與飛同復元官以禮祔葬
贈安逺軍承宣使雷忠訓郎閤門祗候贈武畧郎霖朝
散大夫敷文閣侍制贈大中大夫初飛下獄檜令親黨
王會捜其家得御札數箧束之左蔵南庫霖請於孝宗
還之霖子珂以淮西十五御札辨驗彚次凡出師應援
之先後皆可考嘉定間為籲天辨誣集五卷天定錄二
卷上之震朝奉大夫提舉江南東路茶鹽公事霆修武
郎閤門祗候
論曰西漢而下若韓彭綘灌之為将代不乏人求其文
[365-28b]
武全噐仁智並施如宋岳飛者一代豈多見哉史稱關
雲長通春秋左氏學然未甞見其文章飛北伐軍至汴
梁之朱僊鎮有詔班師飛自為表答詔忠義之言流出
肺腑真有諸葛孔明之風而卒死於秦檜之手盖飛與
檜勢不两立使飛得志則金讐可復宋耻可雪檜得志
則飛有死而已昔劉宋殺檀道濟道濟下獄嗔目曰自
壊汝萬里長城髙宗忍自棄其中原故忍殺飛嗚呼寃
[365-29a]
哉嗚呼寃哉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
[365-29b]
[365-30a]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考證
岳飛傳甞問用兵之術曰仁知信嚴勇○臣蒲封按岳
武穆御軍記征羣盜過廬陵託宿廛市質明為主人
訊埽門宇洗除盆盎而去郡守供帳餞别于郊師行
将絶謁未得通問大将軍何在殿者曰已雜偏禆去
矣其嚴肅如此
宋史卷三百六十五考證
[365-30b]